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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谱-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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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君陌好心提醒道:“那日谢靖全身湿透,带回来的猎物比其他猎物腐败得更快,还有那个存尸地,难道你就没想到点什么?”
  宋轶无辜:“卢将军,我不过是小小画师,哪里懂你在说什么?”
  全身湿透自然是要洗去身上血污,带回来的猎物腐败得更快,那是因为这些猎物是早就准备好的放在那里冰冻着,以备不时之需,给人造成他一直在打猎的假象。至于存尸地,运那么远当然不是为了抛尸掩人耳目,相反,是为了惹人注意,因为案发地太过偏僻,连中尉军巡逻都不过去,用血迹一路洒过来,还刚好洒在两队中尉军巡逻的交叉口上,才能及时有效地暴露目标。这一点,只要好好研究中尉军布防图就能看出来。
  想必,刘煜能找到文宬郡主的藏身之处,也是从布防图推导出来的吧。
  卢君陌觉得自己被敷衍了,而且是很诚心地敷衍,这让他略感不爽。
  “文宬郡主会怎样?”宋轶突然问道。
  卢君陌望过去,“三条人命,她要担,不是担不起,禁足,削封?或者扁为庶民也未可知。”
  显然,这些,文宬郡主都不在乎。她脸上的笑容很真诚,就如如洗碧空,阴霾尽出,明亮照人。如果可以放下,即便身为庶民,她也能活得更好。
  文宬郡主的态度已经表明,她不会跟他牵扯在一起,她要独自承担这一切,至于谢靖会如何选择,宋轶不太有兴趣。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了解男人,权势、抱负、金钱、美人,男人们总是有很多要追求的,而女人们则更习惯看着自己的小家,安安稳稳过相夫教子的小日子,给男人们提供一个安心停泊的港湾罢了。
  似乎历史赋予了男人和女人不同的使命,他们一直照着约定俗成的规矩演绎着时代变迁。
  刘煜带领司隶台众人出来,看见宋轶爬上马车,凤羽夫人紧随其后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的脑袋略微偏了偏,便见马车上,那张侧脸含笑看人模样,温和恬静,退却世间浮华,静静绽放在幽深空谷。
  刘煜默默看了一会儿,直到车帘放下,彻底挡住那张脸。
  “走吧。”
  一声令下,最后一批人离开了上林苑。
  刘煜花了三日时间来善后虞泰的事,这日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傍晚,婉拒了开元帝留他用膳的好意,驱车出了皇城。
  马车里,放着一早司州别驾曹沫抢来的画本子,不再是以前的案件绘本,而是名为《美人谱》的爱情故事画本,著者不再是画骨先生,而是宋轶。
  画本中,美丽聪慧的郡主为未婚夫报仇,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终于如愿以偿,最后出家斩断尘缘,常伴青灯古佛。
  没有名字,容貌自然也不是真实的,但他们都知道那是谁。文宬郡主前日里便已经决定出家,开元帝不忍她在外受苦,便将宫中的佛堂修葺一翻,作为她的居住地。
  刘煜合上画本,闭目养神,将上林苑的案子又细细捋了一遍,越捋心中越是空落落的,他不知道这种空落感是怎么回事,大概是自己从头到位只被人当成摆设而心有不甘,或者不忿吧。
  当时园中,哪一个的身份权势不大?却都成了她的陪衬,被她不经意的伎俩耍得团团转,这样的大案子,只不过耍了几回流氓,画了几幅画,笼络了两个人,便被她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除了自己,恐怕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如今人们记得她的,只是她鬼斧神工的画技。
  刘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突然嗅得桂花味儿,似乎那日她从上林苑离开时,就带着一股桂花味儿。
  幽幽睁开眼,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路边一个卖小吃的摊点前,排起了长龙,刘煜一阵恍然,这正是以前静姝派人买糕点的地方,时移世易,朝代更替,这个小摊点竟然还在。
  刘煜心头一丝茫然,就在此时,他看到长龙队伍里某个身影意外地刺眼,英挺的眉皱了起来。
  此刻宋轶垫起脚尖探头探脑窥视着队伍前端,一幅恨不能将眼前人都给刨开的架势。从她扬起的下颌,刘煜甚至看到她吞咽口水动作。
  这情形有点让人不忍直视。跟她同样急切的人可不少,推推搡搡很是不安分,偏生有个不长眼的试图插队,径直撞了过来,她下意识一躲,脚下一个踉跄……
  “停车!”
  刘煜这边话音未落,那厢便冒出一条手臂,将撞过来的人提溜了一圈扔出去,而那个差点摔倒在地的小混球,此刻安然无恙地缩进了那人怀里,还冲那人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即便戴着面具,这表情还是异常刺眼。
  赶车的乔三猛地拽住缰绳,将马车停得稳稳的,谁知后面那位彻底没后话了,不由得疑惑地四周张望了一眼。毫无意外,他也看见一个人,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种街边摊点的人:镇国将军卢君陌,不,现在他的身份已经是执金吾。
  此刻他正护着一个女子,因为那女子整个人几乎被他护在怀里,他看不清,但并不妨碍他看清楚这位鼎鼎有名的将军拿出自己的将军令牌插队买了一包桂花糕。
  乔三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这么无耻的行为竟然被他家殿下撞见,这大概就所谓的冤家路窄。
  他这边正腹诽着,便听得后面的主子道:“你也去买一包。”
  乔三以为自己幻听,但还是跳下马车,迅速扫了一眼排长龙的人群,丝毫没有犹豫拿出豫王府的令牌,直接插队买了一包。摊主傻眼了,刚走了一个将军,这又来个豫王,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撞了鸿运还是在走霉运,胆战心惊地将东西递到人手上,接铜板时,手都在抖。
  在众人的侧目下,侍卫脸不红气不喘地回到马车上,将东西交给刘煜。刘煜拿起一块,尝了一口,还是如此甜腻,他皱了皱眉,却将这一块吃完了。
  “去醉香楼。”论糕点,自然还是醉香楼的最好。
  谁知刘煜刚停下车,便见卢君陌和宋轶的身影也出现在醉香楼门口,卢君陌还直接将宋轶买的那包桂花糕扔给了街边的乞丐。宋轶大有要跟他打一架的架势。
  “卢将军,宋姑娘,真是巧。”刘煜下车,直接打招呼。
  转头见是刘煜,卢君陌愣了一下,宋轶本来打算走的,看到刘煜,整个人气质都升华了,卢君陌清楚地嗅到了这种突变,忍不住侧目。
  刘煜却看都没看宋轶一眼,目光锁定卢君陌,道:“卢将军跟宋姑娘可是来吃饭?一起?”
  明明寻常问候,宋轶嗅出了一股火药味儿。
  鬼使神差地,宋轶就这样夹在两人中间一起上了楼,三人在雅间坐下,旁有丝竹和鸣,气氛好不风雅。
  席间推杯换盏,煞气暗涌,宋轶这一顿吃得胆战心惊。虽然两个混球没打起来,但席间气氛真的很难让人消化。卢君陌都表现出难以下咽的表情,但刘煜却跟没事人一样,好酒好菜慢慢品尝,吃饱喝足了甚至没掏银子付账。
  至于吗?
  人家就是抢了你一次亲,你记恨到现在,一顿饭而已,能刷出什么成就感来?
  看人出门,宋轶忍不住问卢君陌道:“豫王对豫王妃似乎一直未曾忘记,他们曾经很恩爱吗?”
  很恩爱为何把豫王妃葬在南园小筑?就算皇家陵园还在修建,也可以先选块风水宝地风光大葬不是吗?
  很显然卢君陌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宋轶又换了一个,“那你呢?这十年,可曾忘记?”
  卢君陌警觉地看过来,邪笑道:“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一不小心捏死你的。”说罢起身,很是潇洒地离开了。
  宋轶郁闷之极,猛吃了几口,看到一桌子丰盛的美味佳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内心发虚地瞅了瞅门口。果然,卢君陌一出去,店小二便屁颠颠地跑上来,殷勤又略显担忧地看着宋轶。
  宋轶再蠢也知道自己猜对了,不是很有底气地问:“多、多少银子?”
  “小的给您算一算……总共一百零八两二文,掌柜说可以抹掉零头,那就是一百零八两。”
  宋轶摸摸羞涩的口袋,又拿起筷子,道:“待会儿再结账。”
  “好勒!门口有人看着,客官要结账只要喊一声,不过,小的提醒客官一句,这窗户离地两丈高,若不慎跌落容易把腿摔断。”
  宋轶多心地看了看,门和窗都不能走,除非她会钻墙。
  “笔墨伺候。”
  “本店不赊账。”
  谁要赊账了?宋轶翻了他一个白眼,很直白地说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子,需要写封书信,你拿着书信便会有人替我付账。”
  小二将信将疑,但醉香楼是有格调的酒楼,服务素质那是整个泰康城最好的。
  李宓接到信时,心头有十万头草泥马在肆意奔腾,他很想不理那个好色之徒,但一想到她被扣在醉香楼可怜巴巴的模样,就如坐针毡。他一再告诫自己,去赎她不是自己心软,而是解决了这个麻烦才能安心干其他事,作为漱玉斋的掌舵人,他一直是很忙的,断不能因为这个混蛋耽搁正事。
  可当他第一时间赶过去时,那个小混蛋竟然已经歪在雅间的榻上睡着了,还满脸餍足地打着香甜的小呼噜。
  尼玛……
  刘煜并没有坐车回王府或者司隶台,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夜色中溜达。不知不觉间又溜达到了醉香楼,抬眼看去,只见李宓正抱着那个睡熟了的小色狼上马车,心头一动,他终于知道自己心中那种空落源自哪里。
  他,一直在等着她向自己寻求帮助,等着她像所有弱女子一样在强大的威慑和困难面前露出她本该有的柔弱,但结果,事实证明,她能凭借一己之力,翻云覆雨,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她,一直追着他不放,却从来没有哪怕一点要依靠他的意思……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刘煜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新卷,小渣渣们想看些啥?

  ☆、第五十章 入宫

  “你趴在地上做什么?”小小儿郎看着地上的粉团子。
  粉团子负气地抬头; 嘟着小嘴:“我在等阿陌扶我起来。”她从来就知道; 无论自己跌得多疼; 这个漂亮的小哥哥都不会扶她。
  明明阿陌每次都会给她当垫背,哪怕是踉跄一下,阿陌也会小心翼翼地牵着她走,像这样的雪天; 若是她要出门采梅,阿陌会背着她,不让她的棉靴沾到一点冰雪。可这个家伙; 长得那般好看; 却只管站在一旁看着,连手都未向她伸一下。今日她是真有些生气了。
  “你已经四岁了; 摔倒要学会自己爬起来。”
  粉团子趴在地上当乌龟,刚下过雪,地上很是寒凉; 热气透过厚重的衣物融化了她身下的冰雪; 雪水侵润下,棉衣湿了; 寒气入体,她冻得直哆嗦; 委屈地看着小儿郎,小儿郎面色沉静无波,也看着她,无论她多么的委屈多么的可怜都舍不得伸手来扶她一把。
  等阿陌找到她时; 她已经冻得浑身僵硬,而他却转身离开,仿佛方才只是看了一场好戏罢了。
  那一次,她病了半个月,恹恹躺在床上,阿娘说,刘家兄弟才貌虽是万中挑一,却从小没有父母亲朋关爱,难免心性冷淡些。
  可她觉得再冷的冰雪捂在手里都是会融化的,就跟她捏的小雪人一样。
  十二岁时,自己还在学字画学女红,小小少年郎已经投身军营。她偷偷跑出家门,手足无措:“你要去打仗吗?”
  他点头。
  她说:“我等你回来。”那话是满怀期待的。
  少年没有说话。
  她不懂为什么他年纪这般小就要像大人一样上战场,阿爹说,他们兄弟想要从同族叔伯手中夺回权力,重塑刘氏辉煌,从军是最好的出路。
  她等了他三年。
  十五岁,他们都到了嫁娶之龄,少年身披战甲,凯旋归来,她和在人群中去街头迎接,被人撞倒在他马前。他威风凛凛坐在马头,而她狼狈不堪趴在地上,她不想以这般难堪的姿态与他重逢。
  他跳下马,站在她身旁,依然没有扶她一把,只说:“你还是这般任性?”口气有些许无奈。
  明明她是后脑勺向上,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当时她只觉得面红耳赤,羞愤欲死,从地上跳起来,发誓再也不要见他,可却在听说他要娶妻时却着了慌。
  为表他们的战功,皇后亲自举行了一次游园会,邀未出阁的女子入宫游赏,其实是要给他指婚,他对每个人都温柔以待,独独对她永远面无表情,冷心冷情,不多做一件事不多说一句话。她非常沮丧,可谁知,游园会结束,他却等在宫门口,候了她半天,他问:“你还想嫁我吗?”
  当时她眼眶发热,使劲点头。
  “我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甚至不能成为你的依靠,你要独自面对所有事情,这样你还愿意嫁吗?”
  只怪当时太年轻,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只能靠自己她认了,她也自认为有这能力,可他娘的新婚当日红盖头都要自己揭,自己脱衣服自己爬上床,哪个话本洞房当日不是夫君为娇妻宽衣解带温存以待的,行个房痛哭了他竟然还敢面无表情地说做他的娘子不能太娇气……
  我勒个X!
  她好想贴上孙朝红的胡须去骂大街!
  宋轶睁开眼,满心满肺的怒火无处发泄,晃眼看到挂在帐中的刘煜画像,一爪子伸过去捏住“他”的脖子,生生将画纸抠出几个窟窿,这才惊觉又暴殄了天物,赶紧抚平画纸,但这张画还是废了,蔫巴巴地叹了口气,便听得外间李宓来敲门,说宫里来人了,请她入宫。
  入宫?
  宋轶一个激灵跳起来,哐地打开门,李宓瘫着一张不好看的脸道:“不想去的话,我想办法帮你回绝。”
  “去!当然要去!”
  这般激动,李宓的脸适时扭曲了两下。
  “容贵妃你知道吧?”
  “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李宓点点头,“大概是听说了你师承画骨先生,在上林苑的惊绝画技,这才要招你入宫为她画画。”
  “给多少银子?”
  “黄金百两。”
  “啧啧,这是桩不错的买卖,我去。”
  李宓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
  李宓摇头,宫中来的马车就在外面等,宋轶即刻收拾东西出门。李宓终究还是没忍住交代了一句,“你可不许在宫中给我惹事。那里的人,我摆不平!”
  宋轶无辜地看着他,道:“我可是一等良民,从来不惹是生非!”
  李宓:“……”
  马车从朱雀大街直入宫门,广涵宫的宫女翠荷早早候在宫门口,宋轶换了软轿一路往广涵宫而去。途经天宸殿,看到忙碌穿梭的宫人内侍,问道:“文宬郡主现如今可是住这里?”
  翠荷跟随轿外,秉道:“正是,文宬郡主法号无尘。”
  宋轶心中感慨,最后看了一眼天宸殿,却见卫将军谢靖手里捧着一盆兰花过来,前脚正要踏入殿门,里面却迎出来一个人,将他逼得生生后退了一步,而来人赫然正是虞孝卿。
  宋轶愣了一下,眼睛都睁圆了。
  此刻虞孝卿穿着普通卫尉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谢靖,接过兰花转身进去,而谢靖则像是被人下了定身符,定定地站在殿门口。宋轶的软轿转过宫墙时,才见谢靖转身离开。
  宋轶突然觉得文宬郡主是喜欢上了谢靖吧,不然不会将他如此决绝地拒之门外。
  广涵宫位于寒烟湖畔,寒烟湖之所以叫寒烟湖,乃是它常年湖面凝聚着氤氲水汽而不散,下了软轿,行走在水上回廊上,雕梁画栋,鸟语花香,被这层烟雾一罩,顿觉入了仙境。
  翠荷说,待日头出来,水汽下沉到湖面,走在水上回廊就如走在云端一般,更是美不胜收。
  光是想想那画卷,宋轶便觉得妙不可言。
  容贵妃慕容玖此刻便站在云端,一束暖阳从头顶洒下来,整个人都度上一层金辉,逼得宋轶不得不半眯了眼,上前行礼。
  与南地的柔美不同,鲜卑慕容的美是更富有冲击力和侵略性的,甚至有种肆意绽放的野性,偏偏容贵妃还融合了一些南地的婉转柔美,这两种极致糅合在一起,让一颦一笑都能席卷着你的所有感官。
  宋轶生生被眼前美人逼得气息一滞,待回过神来时,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
  容贵妃却颇为玩味地看着她,“宋先生这好色之名,果然不是假的。”
  宋轶愣。她好色是不假,但绝对不至于让你一个深宫贵妃挂在嘴上。随着容贵妃视线一转,宋轶这才看见其他人。
  是的,容贵妃并非一个人站在此处,她身后还站着一摞子人,只是这一摞子人都被宋轶肆无忌惮地给忽略了。
  宫娥女官且不说,其中两个男子却是容不得忽视的,因为之一正是她有几分交情的韩延平。而韩延平身畔的人,跟他有几分相似,年纪却大了一轮,正是韩延平之父国手画师韩昭。
  此时,这位老先生正饶有兴致地捻着胡须含笑看她,那眼神,可怪异了,直看得宋轶这种厚脸皮都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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