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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彼此!”
一路上,宋轶都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罗丹琼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最后,罗丹琼问她,“如果你写我的传记,会把我写成什么样儿?”
宋轶想了想,“大概会是一个被人憎恨的恶人吧。当然,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要的答案,我会考虑把你写成一位被造化辜负的女英雄。”
“你这人忒无耻了些。”
宋轶等着,不说话。
良久罗丹琼叹了一句,“那个答案或许你不知道会更好。”
宋轶心口猛地一缩,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她快速甩开这些胡思乱想,“你在诳我?”
“你怕了。怕这个是你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的人,对吧?呵呵……”
宋轶感觉抱住脖子的手突然将她往前一推,她还来不及反应,人便载进雪堆,埋了一头的雪。
宋轶气急败坏,这个小贱人这种时候还算计她,太特么欠抽了!她愤怒的地从雪堆里爬出来,便见罗丹琼笔直地站在她面前,一柄剑穿胸而过,从剑尖的长度判断,若她没离开,自己将会被串成串。
赵石狠狠用脚一踹,罗丹琼飞了出去,砸在她旁边的雪堆上,鲜血喷洒出漂亮的弧度,那只禽兽仗剑而立,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宋轶已经没有逃跑的力气,她转头看罗丹琼,罗丹琼几乎全浸泡在血泊中,也侧头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充满讽刺,“跟我死在一起,后悔了吧,呵呵……”
她的气息若游丝浮动。
“有人陪着,比一个人孤孤单单死去,总要好一些。”无视靠近的剑,躺在雪堆上,看着天空,有冰凉的东西落在脸上。
“下雪了……”
“是啊……”
闭上眼,就让她们享受这世间最后一刻的宁静吧,但这种宁静却被刀剑声撕裂,宋轶猛睁开眼,看到一道白影拦住了赵石,一道黑影迅速靠近,在黑影靠近时,白影连同那只恶魔消失了。
刘煜冲过来,将她抱进怀里,整颗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宋轶冰凉的心突然变得安稳,转头看罗丹琼,她的眼睛变得浑浊,却依然含着笑,嘴角动了动,仿佛在说,这条路,还是只有我一个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晚了,抱歉。
写得略糙,明天来改,小渣渣们晚安,早点睡觉。
☆、第一百零二章(捉虫)
宋轶亲手为罗丹琼净身,穿上寿衣; 并为她挑选了一款长鞭; 让她在地府可以继续嚣张跋扈。
罗祺接到消息赶来; 看到静静躺在灵堂的人,脚像是被定住了; 动弹不得。不过几日不见,宋轶发现罗祺变了好多; 脸上胡茬未刮,双眼凹陷,一下从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变成了行入暮年的颓废男子。
宋轶按照罗丹琼平素的喜好; 为她画眉施粉; 涂上口脂,让她整个面目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继续用她坞堡贵女的高贵目光鄙睨江左的闲散作风。
“她喜欢哪种颜色的丹蔻?”宋轶问。将几种丹蔻在罗祺面前晃了晃。
已经不知道僵立多久的罗祺机械地转过视线; 抬起手; 指着她手里最红艳的那一款。宋轶便丢开其它的; 仔细地开始为她涂指甲。
罗祺走过来; 愣愣地看着她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勾勒涂抹,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他就那样默默看着,直到宋轶涂完; 抬头看他,说:“你是她兄长,就由你来为她入殓吧。”
罗祺的手开始发抖; 罗丹琼是那样鲜活,哪里像死了,可冰冷的身体入手,只有死人才有的异样僵直感,让他瞬间认清事实:是的,她死了,她也弃他而去了。他还记得父亲每次看到他一副江左士族做派就忍不住叱责,妹妹总会来为他解围。
他不喜血腥杀戮,若有征伐,也是妹妹上阵,而他还会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太嗜血。他不想妹妹也变成父亲和赵石那样的人,残暴不仁,草菅人命。
直到此刻自己承担起罗家堡,却无法从赵石的手里救下她,他才明白,江左的闲散只是表象罢了,他并没有看到他们骨子里那种强悍,而自己,缺少的便是这种强悍。
他保护不了罗丹琼,才让她最后死得这般凄凉。
将人在棺木里放好,罗祺退后一步,看着罗丹琼的脸,仿佛她就在这个安全又封闭的匣子里睡着了。
“赵石呢?”
“司隶台到现在还未找到。”
宋轶仔细观察着罗祺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击过大,这位眼神有些空洞,脸上连悲伤愤怒都已经表达不出来。
“我带她回去。”
“好。”宋轶让人给他准备车马,目送他亲自将罗丹琼的棺木送回定远侯府。
刘煜走过来,将披风裹在宋轶身上,问她:“她说了么?”
那个与罗敬辉勾结,制造假兵器,致使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人,到底是谁?此人不但与罗家堡关系紧密,而且在朝中应该也是颇有身份的人。
罗丹琼说,这个答案她不要知道的好,还说她怕了,怕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的人?呵,会有这种人么?
宋轶看了刘煜一眼,答:“没说。”
刘煜松了一口气,宋轶看见他那表情,心弦轻轻颤了一下,莫名地慌了一下。
“怎么了?”
见她脸色有异,刘煜问道。
宋轶别开眼,“没什么。”她以为自己不喜欢了就不会害怕,原来,还是害怕的吧?害怕与他又关,与刘家有关。
整个定远侯府遍挂白幡,灵堂停着两具棺材,下人们不敢说话,罗祺面无表情,将棺木停好,跟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内院,进了萧玉致的房间。
萧玉致虽然命保住了,却并没有好起来,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加上毒素难清,意志消沉,似乎,她并不想活下去。
大夫说,若她自己都不想活了,那么,也许她便真的活不了了。
不过几日,罗祺整个人都脱了形,丫头婆子看到他,犹如看到了鬼魅,毛孔都在发寒。罗祺不说话,她们自动乖乖地退了出去。
罗祺坐到床边,握着萧玉致的手,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点温度了,他不敢再轻易松开,就那样一直握着,从早上到下午,再到晚上,似乎连坐的姿势都没变动一下。
不时进来伺候的人,每每看到他都头皮发麻。
突然萧玉致睫毛颤动了一下,悠悠转醒,看到面前憔悴不堪的男人,有点发懵,她几乎认不出他了。
罗祺盯着她的眼,这几日承受的压力和痛楚全都涌上心头,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不要死,求你了。”
干哑的嗓音异常难听,滚烫的眼泪落在她手心,无尽的痛苦传入她毛孔,她静静地看着,伸出了另一只手,他下意识地俯低身子,让她能轻松勾到自己。
萧玉致的手指落在他眼睛下面,那里湿濡一片,不是错觉,罗家的人竟然真会哭。
那一刹那的温情,让罗祺头一回痛哭失声,萧玉致轻轻拍着男人的背,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宋轶和刘煜亲眼看见雪女劫走了赵石,而萧旭一直被罗祺软禁在定远侯府,在萧旭罪名已定,又有罗祺网开一面,完全不需要人假扮雪女来救他脱困的情况下,这分明在说明一个事实,萧旭并非雪女,杀罗敬辉的雪女另有其人,他只是在替人顶罪!
直到晚上,司隶台也没能找到赵石的下落,赵石和雪女就像凭空消失了。
罗祺在萧玉致房里哭了一晚,直到呼呼睡着。翌日起来,便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剃了须,净了面,穿着干净整齐的素服,到灵堂叩拜,侯府上下眼睛都亮了,难得感觉到一丝活气,一扫之前的阴霾压抑,整个侯府焕然一新。
上完香,罗祺对手下吩咐:“请萧世子去前厅。”
他刻意将“请”字咬得极重,所以,手下也是将萧旭非常客气有礼地请过去的。罗祺上前,重重三揖,因为妹妹的事,萧旭压了一肚子的火,偏生在这三揖面前不得发,憋得俊脸煞是好看。
“雪女另有其人,是罗祺错怪你了。”罗祺很坦诚。
萧旭听得心口一缩,“是谁?有没有抓到?”
他一冲动,手便抓住了罗祺的手臂,罗祺静默地看着他,萧旭自觉失态,松开他,退后两步,“我就是雪女,是你们弄错了吧?想来这位是想救我于危难,才出此下策。”
这样拙劣的借口,早就被所有人否认了,罗祺也不跟他争辩,好好地为他收拾了一翻,亲自驾车欲送他回广平侯府。
“阿致……”
“刚喂她吃了药,正睡着,等过段时间她身子好些了,我再送她回王府。”
萧旭没说什么,他是知道罗祺喜欢妹妹的,要不是罗敬辉和罗丹琼这两个歹毒的,他也考虑过将妹妹托付给这个人,但是,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境况下……
萧旭闭目养神,不再说话,终究是他拖累了她。
昨日刘煜便将萧旭不是雪女不是杀人凶手的事情禀告了开元帝,开元帝即刻下昭恢复其世子头衔,并赐下礼物,由刘煜亲自送来,表达歉意。
萧旭到时,宫里的人刚离去,楚流云站在台阶上,似乎是接到消息一直在寒风中等他,看到马车靠近,冷硬的俊脸终于有了表情。
马车一停下,他便过来要抱他下车,可看到那双可以自由行走的双腿,他的手尴尬地僵了僵,退后两步,让开道。
萧旭也僵了那么一瞬,看着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笑容,调侃道:“记性可真差。”
楚流云不满地斜睨了他一眼,心里很是光火,骗他腿伤也就算了,竟然还骗所有人他是雪女!明明他们是朝夕相处无所不知的兄弟,现在他才发现他一点都了解他。
罗祺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两人看也没看他,兀自进了屋,罗祺没说什么,吩咐随从捧上厚礼,鱼贯而入。
宋轶和刘煜在前厅吃茶,广平王亲自作陪。
看得三人进来,顿时整个前厅都像是被照亮了一般,四美在前,宋轶默默颔首,终于明白琳琅满目是怎样一种景致。
刘煜不动声色地将茶盏往宋轶手边推了推,温馨提醒:“口水。”
宋轶赶紧擦了擦嘴角,刘煜面色一黑,他那话纯属提醒,难道她真的对着野男人流口水了?
宋轶赶紧端起茶喝了一口,讪笑道:“这茶真香。”
萧旭洗清冤屈,刘煜自然是要客套一翻的,宋轶看楚流云在喝闷茶,凑过来小声问他:“你真不知道雪女是谁?”
能让萧旭出来顶罪的,岂是泛泛之辈?
宋轶猜到两种可能,一是,那人或许就是没死的雪女,萧旭想报恩,所以才会用性命包庇他;二是,此人与雪女有脱不开的联系,比如血脉亲人,或者痴心情人。
宋轶的眼忍不住往广平王萧炎身上瞥去,啧啧,如果是萧炎假扮雪女复仇,会怎样?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位年过不惑,风韵犹存的男子假扮女子会是什么样儿。
“你在看哪里?”楚流云没好气地睨她。
宋轶端正脸上,“雪女救过我两次。”
“咦,你也见过她?”楚流云的声音有些大,立刻引来了其他人的视线,尤其是萧旭看她的眼神分外戒备。
宋轶笑眯眯地迎接各种视线,“可惜没看清楚脸,因为躺着,也无法准确判断她的身高。”
果然,萧炎和萧旭因为这句话,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也许我能画出他的大致轮廓。”那一刹那,两人的面部肌肉紧绷了,虽然细微,但善于观察骨头和肌肉线条的宋轶却轻易捕捉到了。
这么说,这两人果然有隐秘。
“不过,他救过我两次,即便他杀了人,我也不会揪出他来,只要以后别再死人就好。”
宋轶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得了一种叫做乌鸦嘴的病,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刚说了不要再死人,午宴上,便发现了死人。
时置新年,又有贵客临门,午宴难免大鱼大肉。广平王府的厨子有一道菜,是极受好评的,那便是烤全羊。
烤全羊并非什么稀罕物,一般都是架在火上烤,但广平王府不同,厨子用铁打造了一只巨型烤炉,可以将整只羊和各种香料放在里面,合上铁板,形成一个全封闭的空间,在烤炉下方用细火慢烤,烤上五个时辰,让里面的热气充分交换循环,最后每一寸羊肉都被香料熏染得透透的。
因为烤得太干,肌肉纹理裂开,出炉前,厨子打开顶上的一块气窗,将精心熬好的汤汁从气窗浇下去,美味汤汁便会浸透全身,顿时香气四溢。汤汁受热气蒸腾从上方的气窗溅出来,像跳跃的花束。
第一次见此情形的宋轶惊叹不已。
“不是说要烤五个时辰么?萧世子才回来一个时辰而已。”
刘煜答:“萧世子的赦令昨日就下来了,只是定远侯有丧,闭门谢客,今日才将萧世子送回来。”
原来如此。
飞溅的汤汁渐渐消停下去,宋轶吞了吞口水,“是不是可以吃了?”
广平王投过来善意的微笑,冲那边做了一个手势,楚流云拿铁钳,取下上面的铁板,热气喷了出来,再将四面栓的铁板栓子打开,让四个仆人用带绳的钩子勾住四面铁板上的拉环,楚流云一声令下,咔嚓一声,四面铁板拉下,里面的热气乍然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白色的蒸汽缭绕,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投向那团白气,而下一刻……
“啊——”侍候一侧的仆婢叫出了声,拉铁板的四人吓软了腿。
那,哪里是烤羊,分明是失踪了一日一夜的赵石。尽管肌肉已经被烤焦干裂,但,依稀能辨出他的模样。
一只大手挡住了宋轶的眼,“不要看!”
宋轶这才回了神,跑到旁边呕吐起来。他爷爷的,方才她还对着“那只烤羊”流口水来着,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赵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短小了
☆、第一百零三章(捉虫)
见过无数死人的宋轶头一回面对一具尸体把胃掏空,扶着墙根子; 在旁边坐下; 总算缓过来一口气。一条手帕递到面前; 宋轶抬头,才发现刘煜竟然一直在旁边; 是的,这个混蛋竟然一直看着她吐; 看他僵硬的面皮就知道他看了多久。
如此恶心的事情被人全程观摩,宋轶脸皮再厚也觉出几分尴尬来,接过手帕拭了拭眼泪; 刘煜又端来一杯水让她漱口。全程瘫着俊脸; 面无表情。
“谢谢。”
客气的话刘煜当没听见,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去屋里。”
宋轶也觉得屁股坐得凉冰冰的,赶紧去屋里暖和了暖和; 喝点茶清清馊味。
闲杂人等都被遣了下去; 刘煜将凡是靠近过这个烤炉的人都叫了过来。广平王萧炎和世子萧旭脸色苍白; 一句话也没说; 刘煜在审问相关人等,楚流云则在那只“烤羊”面前转来转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这里; 唯独他研究得兴致盎然。
宋轶稳了稳神,走过去,楚流云听到脚步声; 回头看了她一眼,“吐了?”
口气好嫌弃。
“如此不中用!”
宋轶好想一拳头擂死他。
宋轶扬了扬下巴,问他:“你在这看什么?”
“觉得有些眼熟……”
眼熟?宋轶一阵毛骨悚然。你确定你不是眼熟烤全羊?
楚流云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种死法,但偏偏就是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梦里见过赵石被这样炙烤一般。从他的姿态以及铁箱四壁留下的痕迹可以看出他死前是如何挣扎着被活活烤熟的。
起初气窗是打开着的,为了给他提供足够的空气,让他不至于被憋死。他感觉自己听到了他的嘶吼声,从气窗冒出来,有一只手从气窗的筛网丢进了各种香料,洒落在他身上。赵石在烤箱里发了狂,扭曲的,狰狞的,却也无助绝望,这让他感觉无比的舒畅。
那头,司隶台的人也陆续查看了现场。刘煜问话也问得差不多了。
王府的厨子叫郑二,在王府待了十多年,厨艺精湛。这只烤全羊他是昨天下午就腌制好的,丑时初刻入炉开火。
烤炉用的是竹炭,铁板导热怕引起火灾,都是露天远离其他物品放置,看火的小徒弟守了一夜,但中间睡着过两次,每次时间应该不长,因为醒来时加的炭都没烧完,估计就一两刻钟时间。
这点时间内要将羊换成人,又是从被火烤得滚烫无比的铁炉里,那非得是熟悉的人不可。
这再一次印证了他们的推测——掳走赵石的雪女是跟广平王府关系很密切的人,说不定此刻就在广平王府。
根据郑二多年做烤全羊的经验,能够判断赵石至少烤了四个时辰,所以最可能被替换掉的时间应该是丑时这个时辰中。这个时辰,府中上下,除了守夜的都睡得最沉。
“赵重阳,招守夜的人一一问话。”
刘煜对广平王道:“将赵石以如此恶毒的方法在广平王府杀死,广平王以为是什么缘故?”
广平王笑:“我老了,实在也想不透这一点。”
“这当然是挑衅,或者是一种告示,我想他的下一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