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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允嵘却是轻轻摇头,低叹一声。这还真是个叫人不省心的小东西。难怪朱伊先前神色古怪,语焉不详地暗示他。
男人平复一下呼吸,帮朱绰将比甲重新穿好,道:“公主,不要再这样诱惑我,我经受不住的。知道么?”
朱绰愣了愣,轻嘟起嘴,骗人,他明明就经受住了。她不服气,突然用力朝韩允嵘扑去,将人压倒在榻上。
朱绰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韩允嵘身上,连两条细腿也压在了男人腿上,两人自是紧紧相贴,都能感受着对方身体与自己的不同,男人结实的肌理,修长有力的四肢,还有他衣裳上淡淡的杜蘅香,令朱绰的脸更加红了。
韩允嵘凝视朱绰,对方一定不知道,她嘟着唇的样子有多可爱,韩允嵘的手放在朱绰脑后,抚了两下,将她按向自己,轻轻吻住……
……
不远处隐在林中的另一辆马车里,谢映背倚着车壁,闭着眼状似假寐。
朱伊转头看他,心里明白,这才上午怎能就犯困?什么假寐,其实就是不想理她嘛。
她看着看着,愈发觉得谢映的侧脸好看得无可挑剔,从额际到鼻梁,再到下颚线,轮廓俊逸分明,发鬓亦若刀裁,线条棱角跟女人的娇柔真是截然不同。哪哪都生得合她的意。
“谢映……”朱伊的手轻轻搭上对方手臂。
“嗯?”男子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略睁开眼,先瞥一瞥朱伊触碰他的手,再看向她的表情。
朱伊觉得谢映这个“嗯”字真是意味深长,他看她的目光也是意味深长,不可言说。
“呵呵。”朱伊笑道:“你很困么?一上车就小憩,昨晚没睡好?”
“是有些困。”谢映话虽如此,目光却是清明,没有一点倦色。
朱伊依旧干笑:“那我只同你说一句话,你便继续休息,就是……阿绰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谢映淡淡问:“难道那些都是朱绰瞎说?不是公主自己说与她的?”
“……”朱伊不做声了,沉默即是无法反驳。
谢映见状哂笑,曲起一条腿半跪在榻上,倾身轻啄朱伊的下巴,颈侧。朱伊被迫得不断后仰,终于被男人顺势压在身下。
谢映在她耳边低声问:“只有脸还不错?嗯?臣身上别的地方公主也验过了,是不是也不错?”
许是这个姿势的原因,朱伊居然听懂了,她知道他这是故意羞她,报复她说那样的话,被臊得红了脸,哪里会回答。
谢映语气莫辩继续:“随意追求试试……难怪公主说,我回了魏州之后,你再也没想起过,原来那时公主接近我就是一时兴起,对我并非真心。”
朱伊急忙解释:“不是的,真的不是。其实那些话是因为你拒绝了我,我气不过,又难受,我就……我自然是真心的。”
谢映面上似笑非笑,似乎这才舒坦了。
他又道:“伊伊,我告诉你,颜凤钦虽说没有纳妾,但他后院里可养着两个绝色舞姬,我后院里一个人也没有,你说谁更好?”
朱伊咂出了别的味来,忍着笑,主动抱住男人的腰道:“我从没拿你们做过比较,因为我想嫁的只有你,别人好不好与我无关。”
谢映微微一怔:“公主的小嘴可真甜,我尝尝是不是吃了蜜。”两人对视片刻,谢映正要低头,沈星流却在外面道:“世子,韩大人过来了。”
朱伊吓得赶紧去推谢映,谢映先起身,再将朱伊扶起,还帮她理了理头发。
韩允嵘进了马车,第一件事就是上下打量朱伊,朱伊赶紧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问:“哥,你这样快就把阿绰送回去了?”
朱伊是上次从湖州回来开始叫韩允嵘哥哥,韩允嵘头一次听时心潮激荡了许久,此时听到妹妹糯柔的嗓音,仍觉得心也软了几分。
他嗯了声道:“世子让人送伊伊回宫罢。”
谢映听了这话,知是韩允嵘私下有话同他说,便让沈星流送朱伊回宫。
朱伊一离开,韩允嵘即道:“我相信世子所言的将要变天。这些天我考虑了很久,你说的长兄为父,想求娶伊伊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倒霉的作者今早复制粘贴进U盘的时候弄反了,结果昨天写的全部报销,只有心塞地重写,所以晚了。。
第74章
谢映没有说话; 等韩允嵘说下去。
“她既是我的胞妹; 理应从兄长处出嫁。”
“对于你们二人成亲,我乐见其成。”韩允嵘是不乐见也无法,朱伊心仪谢映; 两人又木已成舟; 更重要的是还有来自皇帝的算计。
谢映笑了笑:“好。我这边聘书、庚帖和聘礼一应备好,即日上门。”
两人都明白; 表面谈的是亲事,实则是韩允嵘借着亲事表明立场。谢映必然要谋夺大业,韩允嵘算是正式入了谢映的阵营,不再为皇帝做事,今后也不会投靠颜家或是阮家。
毕竟谋朝篡位,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宣之于口。
韩允嵘之前对谢映与朱伊的亲密很是恼火,惟恐这男人对自己妹妹是一时情热,毕竟在朱伊已失身于谢映的情况下; 若谢映不在意朱伊的名誉; 完全可以强逼朱伊做妾。因此他一直未给谢映答复。
但观察至今,证明他妹妹的眼光还不差。
韩允嵘沉吟:“就先定亲吧,成亲再等等。如今我与伊伊的兄妹关系尚是秘密; 就算你娶了她,同样不能公之于众。也因此; 你在人前还得与她保持距离,更不能……让她有了身孕,以免她受人非议。”
谢映道:“这个我知道。”
韩允嵘道:“世子; 我很感激你让我们兄妹相认,而非随意为伊伊找户人家,为她捏造一个身份。”
对谢映来说,为朱伊假造身世很容易,且谢映找的人家自是听命于谢映,更便于他将朱伊掌控在手心。
谢映唇角微勾,为朱伊另寻一户人家,哪有她亲兄来的好。他会让韩允嵘与朱伊兄妹相认,自然经过考量。
可以说,正因为朱伊的哥哥是韩允嵘,他才会让二人相认。若韩允嵘是个言行失检的男人,哪怕是朱伊的胞兄,他也不会让对方接近朱伊半分。但恰好是韩允嵘,他对此人深有了解,本就是他有心招揽的对象,两全其美,他又何乐而不为。
谢映道:“不用感激,我也是为免除自己的后顾之忧。若我真有那一天,伊伊没个可靠有力的外家怎行。”
都是聪明人,韩允嵘瞬间就懂了。
谢映登极的希望很大,若他做了天子,必然有无数人想给他塞女人。各方面的势力需要平衡,朱伊如果外家孱弱,终究是不好。
就算谢映给朱伊捏造一个身份,也难免那家人不会动歪心思,认为还是自家亲闺女侍奉主子的好,未必会真心待朱伊。
而且,谢映是在暗示他,他以后加官进爵,自有青云路,因为朱伊需要一个有力的外家。
韩允嵘既欣慰谢映对朱伊的用心,又有些微的怅然,有种靠妹妹求荣的感觉。
谢映都不用细看韩允嵘的表情,就知他心下所想,道:“韩大人勿要钻牛角,以你的才学品性,只要上面坐的不是个瞎子,皆会鹏霄万里。”
韩允嵘一怔之后慢慢笑了,点点头。当谢映有心笼络一个人时,的确让人很难拒绝。他更是明白,以朱伊那样的容貌,必然会引来强权者的争夺,若不跟着谢映,他就算拼尽全力,也难以护她周全。
两个男人至此算是达成共识。
待谢映回到瓮泉宫,沈星流立即呈上一封信,道:“世子,王妃的家书。”
谢映停步在门廊片刻,接着往里走,他没有接信,只是问:“信上说什么?”
沈星流答:“王妃说,天冷了,让世子记得添衣。王妃还说,您帮她栽的金丝素心兰还活着,她自己种的却死掉了。”
谢映来到窗前,沉默不语,他看着外头的朱砂梅在一片雪白中旁逸斜出,一只乌鸦在梢头扑腾两下,振翅飞远。
“世子可要回信?”沈星流有些忐忑道:“毕…毕竟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世子来京也有几个月了。”
谢映终于道:“不回了。你把信收好,让聂晟加派人手保护王妃的安全。”
沈星流答是退下。
平平淡淡过了几天,冬至到来。
时逢冬至,无论男女老少,人人的衣裳履袜都是簇新。小公主们的新衣由针工局早早备好,宫人也起早拾辍好自己,再为主子们精心装扮。
几个小姑娘今天的衣着都颜色鲜亮,恰似她们这青葱的年岁。
连朱伊的衣饰也有别于平日的素雅,她穿着樱草色瑞锦云蝶暗纹镶银貂鼠小袄,下身是木槿紫月华缎的裙子,衬得肤光晶莹,嫩得能滴水。
朱伊极少穿这般亮色,头发也梳成近香髻,别着累金五尾凤钗,两对粉珠宝瓶钿子倒插在双鬓,随着她走近的脚步,俯仰莲嵌紫的耳坠不停在脸颊边晃,少了平素的清雅,整个人显得雍容袅娜,艳光之盛叫人不可逼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她身上,不约而同作想,朱伊的长相,其实更适合这样的打扮。
谢映和颜凤钦都曾认为朱伊虽艳,却美得没有侵略性,但他们今日始觉,事实并非如此。
当今以孝道为重,冬至为“亚岁”,小辈们自然要向长辈们“拜节”。
颜凤钦是太后正经的侄孙,皇后又是皇帝正妻,谢映和谢邵是皇后的亲侄儿,这三个人,都是实打实的,没有绕弯的皇亲国戚。
几位小公主向太后行完礼后,谢映、谢邵、颜凤钦也都撩起了袍摆,行跪礼向太后贺冬。
颜太后自是喜笑颜开,每个人都给了赏赐。又朝公主们道:“今日过节,去院里玩你们的罢,这两日都陪着哀家,一个个都坐不住了吧。”
出了畅宁园,朱伊与朱绰便按早前的约定,一起去太虚池上走冰。
谢映正要跟上去,却被谢邵叫住,颜凤钦已到了朱绰身边,道:“表妹,我陪你们。”
朱绰朝朱伊挤眉弄眼两下,意思是冲着你来的,她现在是颜凤钦和谢映两不帮,让他们各凭本事,看谁能抱得美人归。
朱伊略尴尬地低头,可常临都帮她把冰鞋拿来了,她自然不好再说不去,只是与颜凤钦之间始终隔着朱绰。
到了太虚池边,颜凤钦道:“公主稍等。”他跃上冰面,用刀鞘的顶端敲了敲冰层,确保冰层够厚,才让朱伊二人上去。
朱伊摘掉头上累赘的凤钗,又将四支宝瓶花钿也拔了,交给绵风拿着,舒活两下筋骨,便像只蝶般轻盈地滑了出去。
娉娉袅袅,翾风回雪。
颜凤钦的目光追随着那一抹穿着冬衣也难掩窈窕的身影,明明朱伊没有任何动作,他恁是给看出了一股翩如兰苕欲引春,绮袖当风腰肢软的感觉。
唯一可惜的,就是朱伊的走冰技巧太高超,似乎没有他出场英雄救美的机会。
颜凤钦正在出神,耳旁出现一声淡淡嗤笑。
他转过头,便见谢映背靠在不远处一株虬梅上,也在欣赏。
“哇。”朱绰看到谢映与颜凤钦两个人居然都来守着朱伊,而且远远就能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即脑补了一出大戏。
她滑向朱伊道:“伊伊,你说他们不会为你打起来吧?”这要是让京城贵女圈子知道谢映和颜凤钦为了她家老三争风吃醋,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定然是最热八卦。
谁知朱伊一听谢映又要为她跟人打架,脚下一滞,整个人顿时栽向了朱绰,速度太快,谢映赶过来时,这两姐妹已叫着摔成一团。
朱伊与朱绰被拎起来之后,也不想再滑冰了,又回到畅宁园陪太后,毕竟都知道太后喜欢热闹。
太后正在看她身边的芳琴姑姑与朱菁坐在角落里的八仙桌旁包饺子,朱伊与朱绰便也净了手,一起帮忙。过一会儿朱黛和颜玉儿也回来了,都上前玩起了面粉,毕竟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
太后笑吟吟道:“我看就孝宁包的饺子还算有模有样。你们几个,是在捏什么东西。”
太后话刚落,外面就有内侍进来禀告,说是宫里来了人。太后叫传。
来人是乾泰宫的太监,他跪地保持行礼的姿势,道:“臣叩见太后娘娘,启禀太后,今晨,皇后娘娘薨逝。”
因这太监是跪地压着嗓音,房间里小女孩的笑闹声还未停,直到太后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今晨薨逝。”
被诡异的寂静所笼罩,几个公主反应过来,皆陷入了震惊。
朱黛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你说谁薨逝?皇后娘娘?我母后好端端的,如何会薨逝?你在胡说!”
太后命人拉住了上前扑打那内侍的朱黛,朱黛被拉开了,她浑身发抖,嘴里喊着不,但心里已知是真。
便听太后沉声问:“是因何缘由,皇后可并未生有重病。”
皇帝下令封锁皇后死因,太监不敢直说,太后便命他悄声告诉芳琴转禀:“是这批进宫作法镇邪的道士中的一人,皇后娘娘现身法阵时,那人突然从拂尘柄中抽出匕首刺向皇后娘娘……娘娘胸肋被刺,太医赶至时,已经……那道士随即自刎。”
“表,表哥,表哥……”朱黛的脸已全沾满眼泪,她磕磕绊绊往屋子外走去,扯住了谢映的衣袖,放声大哭。
谢映,谢邵,颜凤钦,三个男人都身体笔直地站在外厅入暖阁的走廊中,阴影里,谁的神色也看不清。
皇后谢梓宁毕竟姓谢,谁都知道魏宁王世子与豫郡王还在京中,谢家的女儿,太子的生母,中宫皇后居然以被刺的方式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禁城之中; 白雪素缟; 四望一色茫茫。唯有天是黑压压的,云霾密布涌动,令人透不过气。
灵堂里外充斥着高高低低的诵经声; 黄色的符纸在莲花铜盆里打旋燃烧; 烟熏雾缭中,是一个个披麻戴孝的凤子龙孙; 不断叩首,起身,再叩——
皇后乃是嫡母,所有皇子公主都得守灵,太子妃与容霆等媳婿也在,由太子打头,分作两列依次跪在皇后的灵柩前。
朱绰突然低低喊道:“老六晕过去了——”
宫人赶紧上前将朱黛扶起,候在殿外的御医跟着入内。
朱伊在小骚动中抬眸; 正好对上太子猩红的眼睛; 里面有悲痛,更有她看不懂的疯狂,朱伊微微一怔; 埋下头去。
皇帝发了话,让几个公主去隔壁的景安宫里安置休息。
妃嫔小主们便没有这样的恩典了; 虽然也都是一身娇肉的弱女子,依旧咬紧牙,从正殿到偏殿跪了一地。
但这还是好的; 第二日天未亮,宗室与百官皆着素服,行至乾泰宫外行奉慰礼,那才叫一个遭罪。
虽然宫人已将殿外石阶与广场上的积雪进行清理,但这样的冬日,在雨雪延绵侵袭之下,森寒水气早就透入砖石,更何况天空还飘起了细小的霰雪。
武官还好,年轻的文官也算能捱,年纪大些的本就腿脚积寒,跪了不多时,膝盖连着整条身子都开始打颤。
谢映倒是跪得纹丝不动,背脊挺直如枪,他偶尔抬头,望一眼乾泰宫檐上被雪盖了一半的琉璃群兽,又收回目光,平视前方。
到了日暮苍茫时,突然有内侍来到谢映身旁,说是皇帝让他去上头,谢映依言起身,步上石阶入殿,目光找到朱伊的身影不着痕迹掠过。
皇帝观察着谢映,道:“守煦,代你父亲送送皇后罢。”
殿里的人都抬头看向谢映,谢映脸上没有众人刻意做出来的忧伤,只有一种静穆。
朱伊也在打量谢映,在人前,谢映的举止历来滴水不漏,此刻的他,身上是掌惯了生杀予夺的沉肃和决断,叫人根本只敢远观和仰视。会在她面前闹情绪,甚至是撒撒娇的男人,早已消失无踪,一片影儿也找不到。
谢映答是,知道这是要合闭梓宫了,果然,侍官高高喊道“盖棺——”殿内外许多人呼出一口气,虽然后头还有小祥大祥,至少今日是不必再跪。
皇后薨的消息昨日便在城中张贴讣告,并将告书加急发往天下,对外称的是皇后身体羸弱,风寒转恶,不治而逝。
天家历来以日代月,有别于普通人家的三年孝期,只需服缟二十七日。因此,几位适龄公主的婚事倒是不会受影响。
朱绰回到淑妃的瑞和宫时,感到不对劲,瑞和宫的人都在庭中,还有皇帝的人也在。她径直走进殿里,来到淑妃的寝殿外,听到了皇帝悲怮冷酷的声音:
“你这贱妇,你怎配与朕的宁儿比?你颜家的死士呢?怎不来救你。颜凤钦就在京中,为何不来救你?”
朱绰猛地睁大眼,父皇在同谁说话,母妃吗?他为何用这样的词称呼母妃?
“这就争起后位了?颜家已有太后,莫非还想再出皇后,一门两后不成?”男人粗嘎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羞辱:“找你的相好给你后位啊,淫。妇。”
淑妃发出痛苦的声音,似乎是被掐住了脖子。
朱绰一惊,就要推门入内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