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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树旁站定,蹲下身来,把篮子放在了一边,之后,掀开白布,从帘子里头拿了一把小锄子出来。
拔了些许的杂草之后,还来不及有下一步的动作――
一个影子就猛然压下。
“你和刚才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当时妇人吓得手上的锄子都掉了。
只有一抹碧绿色的衣角出现在她视线里,还有女子无比冷冽的声音,其余的,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那是我的侄子。”妇人颤着声音回答。
“叫什么名字?”女子接着问道。
“薛琰。”
“薛――琰――”女子慢慢的吐出这两个字,随即唇角勾笑,匕首的力道又进了几分,冷声说道:“帮我做件事,我就饶你一条命。”
“是、是。”妇人连连点头。
院子里一阵冷风吹过。
落叶纷飞,沙沙作响。
第67章 厨房
厨房里锅碗瓢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予袖这边刚刚和了面粉; 手忙脚乱的还反应不过来; 那边原本放着的小铁碗就掉了下来――
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予袖的衣袖挽到手臂的位置; 露出雪白的手臂,十指纤纤; 在案板上一下一下的揉着面团。
有些酸痛。
额头的汗水慢慢凝着往下流; 顺着脸颊已经是快流到颈边,予袖抬手; 用袖子擦了擦汗。
她并不经常下厨,而且除了几样糕点之外; 旁的菜式皆是一窍不通。
当初在江府的时候; 也就偶尔做糕点给衿儿吃; 但是在江府; 有樱桃给她和面; 还有雪梨生火; 她只需要捏个样式,放进去蒸就好。
现在想想才明白,厨房里头没有几个下人在一旁帮衬着; 还真是忙不过来。
予袖轻轻的叹了口气,手上动作仍然继续。
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让薛琰离开; 这生火之类的粗活,全让他来做才是。
而不是只劈了柴那么轻易。
薛琰此时正在往后院的游廊里头走。
这小院子里独有的景致,就全在这一处游廊,只是因着荒废已久; 四处显得破落残败。
走到尽头处,转身,跨步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停下脚步。
这石头很大,立在一片杂草中间,完完全全的,将后面的人挡住。
黑色的身影一跃而下。
落在地上,只有杂草轻轻拂动,旁的,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王爷。”一翌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唤道。
“查到了吗?”
一翌点头,肯定的回答:“就是姚庄。”
原本,这不过是薛琰的猜测而已,如今听此番的肯定之言,他一时便陷入了沉默。
“当初,若不是姚庄的赶尽杀绝,那皇上和王爷您,也不会受那么多苦。”一翌说到这,便是满脸的沉重。
他是后来在战场上跟的王爷,所是白水镇的这些事,他并不了解,略是知道一些,还是从卫宣平和秦熙他们嘴巴里头听来的。
具体如何,他不清楚,只知道当初楚珩和薛琰在万分落魄之时,又遭到了姚庄的落井下石,差一点,就命丧黄泉。
而这一回来白水,却一路上有人在悄悄跟着,于是王爷便派他去查。
那人,是姚庄的侍卫,名唤尚羽。
“姚庄。”薛琰启唇,缓缓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他非睚眦必报之人。
纵然当初,他差点失了一条命,却也只怪他疏忽,遭了人算计,而且姚庄那些人,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不屑于放在眼里。
可是此行,却是他们主动的找了上来。
虽不知是何企图,但他却绝不能心慈手软。
“将计就计。 ”薛琰稍稍停顿,思考过后,同一翌说了这四个字。
一翌只一听,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薛琰的意思。
他颔首,应道:“是。”
一翌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对了王爷,红橘她。。。。。。这几日身上不太舒服,所以恐怕不能继续跟着了。”
红橘和一翌,都是薛琰的暗卫。
薛琰此一行,虽然表面上一个人都没带,但其实暗地里,跟着整整的一拨人。
而红橘,作为唯一一个女暗卫,负责贴身保护予袖的安全。
前些日子,一翌看着她,脸色苍白的紧,问她怎么了,也不说,只摇头,回答自己没事。
红橘什么性子,一翌哪会不知道,有什么苦处,永远打碎牙往自己肚子里咽,这回他看着她连走路都不稳当了,却还要一个劲的强撑。
于心不忍。
所以他斗胆,向王爷说明了情况。
“随你安排。”
薛琰留下这几个字,然后,拔腿离开。
。。。。。。
灶台上的蒸锅,正缓缓的往外冒着香气。
予袖蹲在灶台前,正一个劲的往里头添柴火。
火气旺盛,还有乌黑的浓烟在不停的往外冒,予袖被呛得不得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还要注意着自己的糕点。
薛琰一进院子,就闻到了火苗的味道。
抬眼一看,整个厨房都被浓烟环绕,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面冒,薛琰心一沉,马上就跑了进去。
“袖袖。”
予袖起身,扬了扬手,喊道:“我在这儿。”
薛琰循着声音走过去。
确认了人没事之后,他才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抬头一看,薛琰就怔住了。
愣了好一会儿,是唇角难以抑制的笑意,伴随着低低的笑声。
也不过就一小会儿而已,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儿,现下便不成模样,鼻头上沾了白色的面粉,而脸颊两边,则是黑糊糊的一片。
“不是是没问题的吗?怎么就成这副模样了?”薛琰也不敢笑得太厉害。
怕她若是生气了,便不理会他。
“我记得之前樱桃说,做这松瓤卷酥,最重要的是掌握火候,我这不是,怕火灭了。。。。。。”
予袖一边解释,一边掀开了盖子,拿了一块粗布,将手包住,然后,去端里边的卷酥出来。
原本她想象的,该是色泽金黄,酥脆香甜才是。
可是这厢端了碗碟出来,予袖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软糯的糕点上,焦黑一片,没有一点儿金黄的颜色,看着,甚至比这灶台上的渣灰都还要黑。
亏她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说着卷酥很容易,她一定会做的比一品居里面那,还要好吃。
可如今看来,这――
“算了算了,莫要吃了,还是扔了吧。”予袖将失望的摇头,转身去,就要将碟子里的东西倒掉。
“可是本王饿了。”薛琰伸手一抓,那青瓷碗碟,就到了他的手中。
还没等予袖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拿手抓了一个,送到嘴巴里头。
苦味自舌尖蔓延开来。
可是薛琰面不改色。
很快就吃完了一个,接着,他又拿起一个,咬了两口,吃完。
直把予袖看得目瞪口呆。
已经是黑成这般模样了,味道想到不用想,定然是不好的。
反正予袖是没办法下口去的。
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薛琰把一整碟都吃完了。
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讪讪的出声问道:“没、没事吗?”
这可别吃出什么病来。
“尝尝?”薛琰没有回答,反而是浅笑着问道。
盘子里头都空了,她哪里还有得尝。
予袖这般想道。
薛琰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当时就将她的头按住,寻了嘴唇吻上去。
他方才吃的太快了,几下就进了肚子,根本就来不及嚼,而嘴巴里头,还包着刚刚放进去的一个卷酥。
寻了唇齿,将牙关撬开,糕点就顺着舌尖送了进去。
之后,却没有离开她的唇瓣。
软甜香糯的味道传来。
接着,就是满嘴的苦味,面粉烤焦的味道,实在难以忍受。
予袖皱眉,想吐出来。
可是薛琰的舌尖一送,硬是逼着她咽了下去。
这下,不但是嘴里了,就连整个喉咙下去,都满满蔓延着焦苦的味道。
予袖一把推开了薛琰。
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去旁边找水,可是这厨房里头,竟是让她找了个遍,都没有能喝的水。
只能一个劲的往外往里头吞口水,想着,把这股味道给压下去。
真是,也不知道薛琰这是什么怪癖,自己要吃那焦了的糕点,他吃就是了,可偏偏还要让他也尝尝不可。
予袖怨怒间,眼角余光,明显瞧见了薛琰脸上的笑意。
竟然还笑话她。。。。。。
予袖就看着他,又看了看厨房里狼藉一片,心里便是越发的不开心起来。
好不容易起了心思,她想进厨房,做些东西给薛琰吃,可是这般模样,丢脸不说,还被迫吃了这么些糟心的东西。
予袖也不管那么多了,转身就往厨房外头走。
当时她心里想着,厨房这个地方,看来是来不得了,原本就是不适合她的。
她能做的好的,也只有刺绣手艺了。
予袖出了厨房,就直接往前头,本想着,去拿些现成的吃食过来,忙活了这么久,确实是饿了。
可是忽然间,她听见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予袖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这是他们家之前弃置的院子,在荒郊处,周围一户人家都没有,别说是此般的熙熙攘攘了,就是人说话的声音,都不一定能听到。
所以现下这声音,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予袖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去找薛琰,一大群的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皆是粗布衣裳。
应当是白水镇里头的人,可是都是陌生的面孔,这么看过去,面色不善。
但是前头的一位妇人,她却认识。
正是今日上午在薛氏祠堂,自称是薛琰婶婶的人。
那妇人一看见她,挥手,就招呼身后的人过来。
几个魁梧的汉子顿时将她围住。
“薛琰呢?”那妇人上前几步,问予袖道。
予袖目光警惕,就看着这周围几人,也不说话。
揣摩着,她是如何的意图。
今日在祠堂的时候,薛琰对她态度就冷冷淡淡的,看着似乎很不喜欢她的样子。
那之后,她也没问薛琰,没问他这是谁。
但是来者不善,这是一定的。
“这是我的院子,谁允许你们进来的?”予袖冷冷瞪着她,出声呵斥。
妇人不屑的哼了一声。
这院子闲置了许久,一直都没有人入住,若不是定期有人来打扫,还有人管着,说不定,早就是一片废墟了。
他们如今就住了进来,竟好意思说是自己的院子。
“我是薛琰的婶婶,我找他。”妇人出声,再次强调。
予袖没理会她,当时转身,就要离开。
妇人冲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臂。
“你站住!”
第68章 糖人
予袖闷哼了一声。
这妇人的力气倒是挺大。
她就紧紧拽在她的手腕上,两指掐着; 一副死命往里捏的样子。
予袖动了动; 没挣脱开。
本来刚刚被薛琰笑了; 她就生气,现下; 又冒出这么个讨厌的人追着问薛琰在哪儿。。。。。。
予袖一咬牙; 朝着她那边,抬腿就踢了上去。
踢在了妇人的小腿肚上; 力气不大,却也让她吃痛。
可是握着的手却没放开。
妇人看着脾气便躁; 被她这么一踢; 挽了袖子; 瞪着眼睛; 一副要还回去的架势。
可是还来不及下手。
“滚开。”薛琰突然出现; 冷喝了一声; 然后一把将予袖拉了过来,伸手,护在怀里。
“她动你了?”薛琰低头; 冷声问予袖道。
予袖揉了揉手腕,抬头看着薛琰; 扁嘴皱眉,委屈的不行,眸子的雾气瞬间升起,弱弱说道:“手疼。”
薛琰注意到予袖手上被掐出来的红色印记; 瞬间面色变得铁青。
他侧头,看向那妇人。
目光射过来的刹那,妇人被吓了浑身一抖。
似乎她心里明白,他不足为惧,不过就是一个没用的人罢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肃杀之气,在周身弥漫。
当时她就往后退了一步。
但是转念一想,他薛琰就一个人,还能把他们这么多人怎么样不成,一时间,底气就上来了。
“其实我这次来,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事,就是你既然回来了,那有些事,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妇人放大音量,正了正心神,道:“如今你们薛家,子孙辈就剩了你一个人,你不在的这些年,我帮衬的也不少,如今有些事,要做的,也该做了吧。”
她此行,定然是来意不纯。
薛琰当初离开的时候,本就没想过再回来,只是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有些出于意料罢了。
“什么?”薛琰问道。
“薛氏宗祠的修缮,还有你父母欠下的那些钱,都是我和你堂叔凑出来的,我们念你是小辈,现在也没这个能力,就不需要偿还了,可是毕竟我们能力有限,当初姚庄那件事,我们也挡不下。”
其实当初同姚庄也没什么事,就是在危难的时候,对他们薛家落尽下石,顺便榨取了钱财罢了。
而且,还有当初楚珩那件事在。
那同姚庄之间,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该处理的我自会处理,不用你操心。”薛琰听她说完,直接回绝,揽着予袖转身要离开。
才跨出一步,又顿住。
脚踩上一块小石子,轻轻的一挑,石子就飞快的往前射出,划过空中是凌厉的风声,然后,小石子准确的打在了妇人的手腕上。
狠狠一下。
当时她的手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泛了血丝出来。
她喊了一声,格外吃痛。
死死的咬着牙齿,当时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本来她也不愿意来同他打交道,若不是那女子逼她,也不会过来。
可偏偏薛琰他自己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还嚣张的很,连姚庄都不放在眼里,要知道,如今在白水镇,最大的地头龙,可就是姚庄了。
“走。”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
。。。。。。
“我看看。”薛琰伸手,轻轻抬起予袖的手臂。
其实就是被掐了一下,方才还有些疼,现在看着,基本上就是没事了,皮肤上,依旧是雪白一片,不见半点痕迹。
予袖将手往回缩。
“没事。”
“刚刚他们说的姚庄,是什么?”予袖方才听她说话,也听不太懂,只是依稀觉得,这事好像不太寻常。
“是白水镇的一户人家,颇有钱财和势力,称霸一方,当初,我和皇上曾遭他们的追杀,差点丧命。”薛琰同她,只解释了一半。
还有另一半,他故意隐藏了。
而那些,是与江家有关的。
“啊――就是,就是我救你的那次。。。。。。”予袖听他这么一说,就想了起来。
薛琰点头。
“可是。。。。。。可是刚才她说,说什么还欠姚庄的。”予袖想着妇人说的话,一边呢喃着,一边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似乎,有些说不通。
“走吧,咱们出去吃些东西。”薛琰故意支开了话题,然后拉着予袖往外走。
予袖听了这话,才接着回味起嘴巴里头的苦味来,想起方才吃的卷酥。
这忙活了一下午,肚子还真是饿了。
于是她便没有多想,随着薛琰出了门。
。。。。。。
临近傍晚,这个时候,白水镇最是热闹。
就在河边的青石道上,摆了许多得小摊,有卖花灯的,有卖首饰的,还有各种吃食,总之一路走过去,应有尽有。
还是和以前,是完全一般的模样。
予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四处张望,寻找着吃食。
忽然间,看到了什么。
樟树下摆着一个摊子,摊主是一位二十来岁挽着头发的妇人,而那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好看的糖人儿。
算是独特一份的。
因为这街道之上,可难得见到有女子出来抛头露面。
再看那做糖人的手艺,一个一个,栩栩如生,姿态灵活,手艺果真是好极了。
予袖站在摊子前,目光在那摆着的糖人中,扫了一圈。
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只豹的身上。
张着血盆大口,看着,十分凶恶的模样。
“拿这个。”予袖指了指那只豹子。
然后,递了几个铜板过去。
她拿着手中的糖人,又转头瞄了薛琰几眼,唇角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
虎豹凶猛,敏捷,恶狠。
这可不就是薛琰吗?他就和这豹子一样,恶狠狠的,看着什么,就要什么张口吃了。
甚至是,比这虎豹更可怕呢。
予袖正要将糖人送进嘴巴里,那时间,手上一空。
抬头,东西已经落到了薛琰的手上。
“先吃东西填了肚子,再吃。”薛琰看着她,十分冷静的说道。
予袖瞪大了眼睛看他。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要被管成这样。
予袖心里就算十分不愤,但是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谁叫薛琰那人,她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反正到头来,还会是自己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