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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那些尸骨时,我便发现其中几名受害者的症状与书中所记载的中了金蚕蛊毒的症状十分相似,于是才按照书中说的,以银钗刺入死者的腹部进行查验,包括用这皂角水清洗。”
“殷公子说的山洞是……”
“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洞穴。我与狐狸原本是跟着慧娘去的,随后在洞穴中发现了慧娘爹娘的尸骸,以及数量庞大的蚕蛹。我们本以为,那些蚕蛹是天地所生,无意中被慧娘的公婆发现,如今看来倒更像是人为的。对了,还有我们在云府带回来的那件衣裳。狐狸说,那是人皮锦衣,云夫人与红柳的失踪都是那件衣裳捣的鬼,等这边的事情了结,常大哥你也可以去云府一趟,将实情与云老爷说了。”
“人皮锦衣!这又是什么?怎么云府的事情又与这里的事情扯到了一起!”
“不是扯到了一起,而是原本就是理不清的关系。常大哥莫非忘了,那人皮锦衣本就是云夫人从云生的成衣店中购得,而云生是慧娘的夫君,是这小院的少主人。还有,那人皮锦衣本就是一张完整的人皮所化。常大哥你一定猜不到,那是谁的人皮。”
常泰略有些吃惊的看着刑如意,尽管脑海中一再出现那件衣裳的模样,可到底还是无法与人皮画上等号。他了解刑如意,知道如意若是没有将事情查清楚,绝对不会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讲给他听,更不会让他再将这样的事情说给云府的老爷。
“这整件事情说起来,也是个人间悲剧。慧娘的公婆贪财上瘾,竟将目标锁定在了亲家身上,亲手杀害了他们,而行凶的地方就是我们刚刚说过的那个挂满蚕蛹的山洞。我们不知道慧娘的母亲在那个山洞中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的皮肉化成了那件人皮锦衣,又被慧娘的公公拾得,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云生,挂在了成衣铺中售卖。结果,被回娘家探亲的云夫人给看中,买了回去,由此引发了云府的两宗诡秘失踪案。
至于这金蚕蛊毒,我本以为是慧娘的公婆为了杀人方便,从旁人那里学来的,如今看来,那炼制蛊毒的人,没准也曾在这小院里住过。”
刑如意说着,将手中的银钗用锦帕包了递给常泰:“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常大哥你了。在提审慧娘的公婆时,不妨也问一问他们,看看那炼制金蚕蛊毒的人是否还活着。至于那个洞穴,已经被我和狐狸毁掉了。”
“放心,这些事情,我会问清楚的。”
刑如意扯了扯嘴角,本想再多说两句,耳朵里却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抬头一看,见是李茂驾着胭脂铺的马车正往这里赶,转眼功夫,人就到了跟前。
“掌柜的,药都配好了,现在就分发下去吗?”
“发下去吧。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服用方法吗?一并交给那些人。尸毒的事情,也马虎不得。”
李茂应了声,便赶着马车去了人群密集的地方。那些村民一见马车,就争抢着往前拥去,只眨眼的功夫,就将马车围的水泄不通。幸好,常泰派出去请调兵马的人也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的官兵,这才将场面给控制住。
在官兵围过来之前,狐狸就已经将刑如意带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站着。看着那些身穿铠甲,手握利器的官兵,刑如意既觉得心安,也觉得心慌。她轻轻握了一下狐狸的手,问:“今夜还会再出别的乱子吗?”
“放心吧,就算今夜我们都不来,常泰他也没有问题。你的常大哥,远比你想象当中要厉害的多。”
“我知道他很厉害,若非他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尔虞我诈,依着他的本事,又怎么可能只是洛阳城中的一个小小捕快。只是,今夜过后,他就算再不想,只怕也藏不住了。”
听到那个“藏”字,狐狸嘴角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来。只是,这个时候的刑如意,已将全部的视线放在了那些嘈杂的人群以及被人群围起来的马车上,没有留意到狐狸脸上这微妙的表情变化。
“我们要不要过去帮李茂,那么多的村民,还有那么多的通缉要犯,我真担心他会应付不来。”
“放心,有你的常大哥在,场面不会失控的。”
“那就好!”刑如意松了口气:“接下来呢?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还是回胭脂铺去?”
“先不回胭脂铺了,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嗯?”刑如意狐疑的盯着狐狸的眼睛:“殷臣司,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啊?或者说,你到底都知道了什么事情却没有告诉我。”
“嘘!小声些,剩下的那些热闹,我可不想旁人也跟着去看。对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慧娘她现在如何了吗?还有殷元,你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殷元!”刑如意这才想起,方才说话时,就没有瞧见殷元的影子。这臭小子,八成是去看狐狸刚刚说的那些剩下的热闹了。
正文 第360章 玉屏风(24)
云生打开门,看见了外头安安静静站着的慧娘。他的眉皱了皱,抬头望了眼天色,看着慧娘的眼睛问了句:“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
慧娘直盯盯的看着云生,没有说话。
云生叹了口气,对慧娘说:“外头天冷,先进来吧!”
慧娘的眼睛里起了雾,她低着头走进门内,趁着云生关门,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云生一怔,原本因为起夜而发凉的身体,渐渐的有了温度。
“怎么了?是不是我爹我娘他们又难为你了?”
云生想要转身,却被慧娘用头紧紧的抵住后背,他觉得自己的尾椎骨有些泛麻,不由挺了挺脊背,轻叹了一声:“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我与你一道回去。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欺负你的。若你心里还有委屈,过了年,就跟我一起到云寨来。我们,也该有个孩子了。”
慧娘低头,呜呜的哭。
云生低头,看着慧娘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想了一想,还是伸手握住了:“别哭了,这深更半夜的,若是被左右邻居听去了,还以为是闹了鬼!”
“你见过鬼吗?”
慧娘哽咽着,自云生的身后问。
云生“噗嗤”一下笑了:“当然没有,这世上哪有鬼!倒是人心难测,比鬼可怕的多。”
慧娘没有理会云生的话,侧了脸,脸颊紧紧贴住云生的背,“可我见过!我看见我娘站在山林里,风吹着她的头发,脸色煞白煞白的。在她的身后,是一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洞穴。那洞穴在黑夜里就像是一张吃人的大嘴,我娘她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那张大嘴给吞进去。我听见我娘对我说她很冷,她很怕,她也很痛。我想要冲过去抱抱她,结果她不见了,变成了一具白生生的骷髅,却还在叫着我的名字。她说,慧儿,娘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尤其是那些在心里算计着要害你的人。”
云生的表情僵住了,跟着身体也仿佛被僵住了一般。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压根儿扯不出任何的表情来。还好,他是背对着慧娘的,无论此刻脸上出现何种表情,慧娘都是看不见的。
“是噩梦吧!岳母大人失踪了那么久,你担心也是正常的。放心,我已经托了人去寻,若是有消息,一定会及时告诉你。”云生掰开慧娘的手,转身,走向房内:“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慧娘盯着云生的背,哑着声音问了句:“相公,你当真没有见过鬼吗?”
云生站住,却没有回头:“鬼和人一样,都怕恶人!”
慧娘笑了,“所以相公的意思是,相公见过却并不害怕,因为相公是恶人?”
“你觉得为夫是恶人吗?”
“相公若是问慧娘的话,慧娘到情愿相公你是个恶人。当恶人多好,不用有那么多的顾忌,哪怕是伤害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心中也不会产生丝毫的不安与愧疚。倘若有可能的话,慧娘情愿自己也是个恶人,与相公你,同做一对恶人。”
“净说傻话,当恶人有什么好。”云生终是转了身。他返回到慧娘身旁,轻叹了口气,脱下身上披着的外衣,裹在了慧娘身上:“若是有的选择,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当恶人。好人,来的清白,去的安心,哪怕最终都是要躺在黄土里,那里的黄土也要比旁人的干净许多。我知道,自岳父来家中大闹一场之后,爹娘便总是苛责你。他们欠你的,我来还,行吗?”
慧娘眼中的雾终于化成了水,她抬头看着云生的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相公!我累了!”
“累了就休息,今夜,我陪着你!”
云生话音刚落,慧娘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他的身上。云生看着慧娘紧闭的眼眸,一双眼,竟比这黑夜还要暗沉。
院子里起了风,风中竟还卷着几片纸。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那是只有阴间才会用到的冥纸。
“那个云生,的确有些奇怪!”刑如意自墙头探出半张脸来。
此时,若有人打从这里经过,一定会吓得大叫起来。因为刑如意,竟是双脚悬空的贴在墙上。可若是会法术的人,便能看见在那悬空的双脚下,涌动着一股若云般的气息。
“他们云家的人,又有那个是不奇怪的?”
狐狸说着,出现在房顶上,顺带着也将半浮在墙头的刑如意给带了上来。
卧房中亮起了灯,灯光竟是暗红色的,在子夜时分,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猩红的眼睛。
“慧娘她,不会有事吧?”
刑如意担忧的问。狐狸轻嘘了一声,搂住她的腰,又使了一个法术,两人竟到了云生的卧房中。看着眼前的摆设,刑如意倒是丝毫不担心他们二人会被云生发现,毕竟狐狸这千百年的修为也不是白修的,一个寻常的隐身术而已,若是能被云生看破,他大概可以去撞墙了。
说是卧房,倒不如说是一间半仓半房。在房间里,还挂着许多的衣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都带着一股不用鬼术,只用鼻子就能闻出来的死气。
“云府那位管家果然没有说错,这云家二老做的事情,云生必定是知情的,就连这成衣店中的衣裳,大多也都是从那些死者身上扒下来的。我就奇怪,这样的死人衣,当真会有人来买吗?闻着都有一股尸臭味儿。”
狐狸低低的笑了,他一边听着刑如意的嘀咕,一边说:“当然会有人买。也不知道是谁,之前头头是道的分析,说这样便宜的衣裳,总会有些穷苦人家来买的。云生的爹娘,也算是个有主意的,你瞧瞧这些衣裳,布料都是上好的,就连款式都是近年的新款。那帮入住的客人,虽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但手上却都是不缺钱的。坏人,对于自己也总是格外的宠爱,倒是好人,多半简衣缩食,苦度一一生。”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在理。所以,我刑如意发誓,等回到洛阳,我一定要做个大大的jian商,我打算在洛阳开个奢侈品店,专门收售那些豪门望族,贵族夫人以及千金小姐们不穿的衣裳、不要的首饰,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淘回来一些宫中妃子娘娘们穿过的衣裳。哦,差点忘了,如今还是女皇的天下。不过听说她的面首们姿色都不错,各个貌比潘安。若是能收到一些他们穿过的衣裳,再配上相应的画像,通过黑市贩卖给那些思春的闺阁小姐,倒也不失为一桩独家买卖。”
狐狸听着刑如意这番伟大的畅想,满眼宠溺,但头却禁不住疼了起来。因为刑如意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女皇面首的衣裳怕是不好收。幸好,我是刑如意,我这铺子里也算是养了几个人才。李茂好歹也是妖,就算不会隐身穿墙什么的,去偷几件衣裳回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自然!”狐狸颔首,哭笑不得:“可李茂既已入得宫去,为什么不拿别的东西,单就偷女皇面首的几件衣裳。拿些贵重的东西,岂不是更好。例如,女皇宫中的珍宝,亦或者是女皇的玉玺什么的。”
“笨啊你,我又不打算推翻女皇的政权,做新的女帝,干嘛偷她的玉玺。况且这宫里的珍宝,多半都会带有印记,不仅销赃费时费力,还容易被人给盯上。我这后半辈子还打算跟你好好过,可不想被人满盛唐的通缉。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我是个女子,却比那些君子还要讲规矩。”
刑如意冲狐狸挤挤眼睛。
“你不说我倒是给忘了,女皇的宫城你是去过的,那你应该也去看过女皇的玉玺吧?比你在青丘当狐帝时用的如何?还有那位名垂千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陛下是不是当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她长的又是何种模样?要不,回头你也带我去皇宫里溜达溜达,哪怕只是让我远远的瞧一眼女皇,也不枉我来这盛唐一回嘛。”
刑如意正说的兴起,却被狐狸捂住了嘴巴。她睁大了眼睛,才恍然记起,这里不是胭脂铺的分店,而是云寨云生的成衣铺子。
绕过一排悬挂着的衣裳,刑如意被狐狸带进了所谓的内室。古人多喜欢在房中摆放屏风,一来是增加情趣,二来也是起到了一个分割空间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床榻的隐蔽性。至于这屏风的摆放,不同的人家,不同的性情,摆放的规格和位置也不大相同。例如云生,就在自家卧房中摆放了一张黑框白面的屏风。这屏风上竟没有丝毫的绘画装饰,而是纯白色的。再仔细一看,那屏风既不是绢丝,也不是绵绸,更不是别的什么特殊材质,而是一整张的白纸。
“这云生也真是够节省的,连屏风都用纸糊的,看来他的成衣铺子生意也不怎么好。”
“这并非一般的屏风!”狐狸低眉一笑,望进了刑如意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里:“这活人床前摆放的叫屏风,死人床前摆着的这一张白纸,则被称为鬼屏风。”
正文 第361章 玉屏风(25)
人死而为鬼,这但凡沾上一个“鬼”字的,与“死”也就脱不了关系。
自来到盛唐,刑如意自问也算是见惯了各种的“鬼”,不仅是鬼,与鬼有关的东西也见了不少,长了不少的学问,但这鬼屏风,却还是头一回看见。
她盯着那架用白纸做成的屏风,问狐狸:“这鬼屏风有什么作用?”
“寻常人家摆放屏风,要嘛是附庸风雅,起个装点的作用;要嘛是用来遮挡,毕竟这卧房属于私密之处,床榻更是专属于夫妇二人,而这鬼屏风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用来照鬼!”
“照鬼?”
刑如意自个儿想了很多的答案,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难不成这用白纸糊出来的屏风,跟照妖镜是一个道理,都能降妖除魔,灭鬼消灾?”
刑如意走到鬼屏风跟前,用手指轻轻戳了两下。纸张很粗,质感也差,像是自己家中手工制作出来的那种,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这纸张并无特殊之处,且这鬼屏风与照妖镜也不相同。照妖镜是道家的法器,不仅能够照出鬼怪的原型,还能收妖伏妖,但前提是,这使用照妖镜的也得是个高人。再好的照妖镜,搁在寻常人手里,也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镜子,没有丝毫用处。”
“这话我信!还记得咱们初见莫须有的那次吗?在兵工厂,临别时,莫须有送了我一面铜镜。起初,我以为那不过是一面较之普通铜镜更为精致一些的镜子罢了,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照妖镜。你还别说,当真能照出李茂的原型来。只可惜,那镜子在我手中也就剩下那么一点的用处了。仔细想想,这莫名其妙的,莫须有送这样一面照妖镜给我,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呢?”
“此人心思难测,外人很难揣测到他的真实意图。那照妖镜他既送了你,你便留着,至于他送照妖镜的目的,既猜不透,也就犯不着再搭着精神去猜,顺其自然便是。”
“倒也没有非精神去想,只是听你说起这鬼屏风,便想起那照妖镜来,想起照妖镜,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一肚子坏水儿的莫须有身上。所谓树欲静风不止,这段时间都没有他的消息,反而让人觉得心中不安。怕只怕,那莫须有还会生出别的麻烦来。”
“有我在,不必担心!”
狐狸说着,轻轻一带,将刑如意带进了屏风内侧。
“说起这鬼屏风,倒是还有一个小故事。说是某位员外,生前极爱各种各样的屏风,其死后,家人为了让他走的安心,便仿照员外生前最爱的那架屏风用纸糊了一个。这屏风上原本应该绘制出四季的图案,结果却因为那糊纸匠心的粗心,给忘了。眼看着,已经到了下葬的良辰吉时,家人无奈,只得将那未完成的屏风给搬进了灵堂里。
结果,就在当天夜里,守灵的家人,透过这架屏风,竟看见死者自灵床上慢慢起身,甚至在床前踱步。闹鬼之说,一下子便传开了。这件事情,被一个过路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