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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胭脂铺-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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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长?”
      “嘘!大人想要说的,贫道都已知道。至于贫道口中的那个女子,不必贫道明言,大人心中也自是清楚。这了凡水,今日贫道便送予大人,至于用与不用,也全都由大人自己做主。贫道告辞,也请大人你,多多保重!”
      狐狸说着,将那装有引魂水的瓶子朝着马车上轻轻一丢,王彦行下意识的接过,却听见王夫人在马车中低低的问了句:“相公你,是否从未忘记过那慧娘?”
      “慧娘已经死了,我忘与不忘,又有何区别。夫人你,此时此刻,又何必纠缠这些事情呢?”
      “如此说来,那位刑掌柜说的话,也是可信的了?我们之所以成亲多年未曾诞下一儿半女,既不是夫君的身体抱恙,也不是为妻的身子娇弱,而是你我未到情深意浓之时。你与我之间的恩爱,多半也是在应付我,是吗?”
      “猜测之言,夫人怎可相信?若夫人怀疑,改日你我一同去寻个太医看看,是真是假,夫人一验便知。”王彦行说着,竟负气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夫人累了一天,也请早些回去休息。至于为夫,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饭夫人也可不必等我。”
      王夫人张了张嘴,也负气的将帘子给搁了下去。
      “冬春,走!咱们回府!”
      王彦行目送着马车远去,又看了看手中的瓶子,竟下意识的往李四娘的酒肆走去。远远的看见酒肆随风飘荡的旗子,王彦行停下了脚步,只远远的看着。他依稀记得,成亲的第一年,他带慧娘回门,慧娘却兴冲冲的将他带到酒肆。那时候,李四娘的丈夫也还活着,四个人对月饮酒,竟喝下半坛子的桃花醉,直到第二日醒来,仍有些头晕目眩。慧娘一脸潮红,怯怯的为他送上醒酒汤,他只喝了一口,就冲着她笑。于是慧娘羞红了一张小脸,只往四娘的身后躲。如今想来,那时候的他,或许才是最快乐的吧?而那次酒醉,也几乎是他人生当中最为疯狂的一次。
      如今,桃花醉依然清香扑鼻,而他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啃陪他饮酒,为他吟唱,帮他洗手作醒酒汤的娇羞女子。
      “慧娘,在你人生的最后一刻,是不是也在怨着我,恨着我?”王彦行用力握紧了那只水瓶,喊过面前的一个小孩儿,将两只银锭塞到他的手里:“这一只,给你,这另外一只,你拿去帮我买一坛桃花醉来!”
      “大叔为什么自己不去?莫非这银子是假的?”
      王言行笑着摸摸孩子的头:“瞎说,大叔给的银子怎么会是假的呢?大叔可是官,堂堂的朝廷命官。”
      “既不是假的,为何大叔不自己去?”小孩子仰着头,一脸的固执和认真。
      “那是因为大叔跟老板娘吵架,老板娘她不愿意卖酒给大叔,所以才让你帮忙!”
      小孩子用嘴咬了咬银锭,确定是真的之后,冲着王彦行吐了吐舌头:“大叔说的才是谎话,分明就是大叔瞧上了四娘,想要买酒来讨四娘的欢心,结果到了跟前,大叔又怕了。因为四娘人虽长的很美,性子却十分彪悍,连我爹都说了,那样的性子,是个男人都讨不到便宜。”
      王彦行苦笑不得,只蹲下身子来,看着那孩子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若他与慧娘的孩子活着,只怕也是这般年纪了吧。
      “真不要帮大叔去买酒?”
      “废话,有现成的银子,我会不赚吗?大叔等着,一坛桃花醉,稍后就来。对了,那卖酒余下的银子,是不是也给我?”
      “给你,都给你!”
      “大叔说的,可不能反悔,反悔的大人变小狗!”小孩儿说着,撒开腿朝着李四娘的酒肆奔了过去。王彦行远远的看着,见四娘与那孩子对话,孩子又用手指向自己这里,忙藏身在旁边的一棵柳树后面。

      正文 第099章 银杏夜枕(7)

      李四娘正在卖酒,忽见邻家小孩儿跑过来,手中还炫耀般的拿着两只银锭子,颇有些骄傲的告诉她,这两只银锭子,一只买酒,另外一只是自己的辛苦费。四娘心生疑惑,就问那孩子银锭子是哪儿来的,孩子指了指身后说:“一个大叔给的。”
      李四娘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却没见到半个人,又询问了几句,确认这银子的确是别人给的,也的确是让孩子拿来买酒的,这才转身去取了一坛子的桃花醉来。
      这一夜,王彦行并未回家,而是抱着那坛桃花醉,徒步走回了妯娌村。与自己走时相比,妯娌村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柴门依旧,伊人不在,院子里四处可见的焦土,更是提醒着他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他轻声唤着慧娘的名字,有一口没一口的饮着桃花醉,最终卧倒在门槛上,直到天蒙蒙亮时才醒过来。仔细想想,这一夜,他竟是无梦的。
      想起莫须有给的那个“了凡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竟一口吞咽了下去。
      那水入口之时,有些苦涩,但渐渐的竟品出一丝甘甜的味道。王彦行只觉得头晕乎乎的,身子也跟着变得轻飘飘,软乎乎的,再然后,他竟身不由己的起身,向外走去。那是一条王彦行从未走过的小路,小路两边种着许多红色的花,那花儿层层叠叠,无风却径自摇曳。偶尔,他也能碰见一两个路人,有人形色匆匆,有人悠然漫步,偶尔路过他跟前时,也都会微笑着冲他打招呼:“兄台,你也上路啊!”
      王彦行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点点头说:“对,我也上路!”
      “兄台一个人?”
      “对!一个人!”
      “好巧,我也一个人。”那人说着,竟快步上前,又去跟旁的路人打招呼。
      王彦行起初觉得有趣,可走着走着,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路碑,而碑文上写着:“黄泉”两个字。
      一名老者,抚弄着银白色的胡须,悠然踏步而来。见王彦行盯着那两个字发呆,又见他衣着考究,腰配玉饰,气质不凡,于是就停了下来,问他:“可是在凡间有未了之事?”
      王彦行先是转过身来,神情迷糊的望着老者,接着问了句:“请问,我这是死了吗?”
      “怎么?官爷上路,竟是没有人带的吗?”
      “上路还需要有人带吗?”王彦行越发的糊涂。
      “也不全是,像是生前作恶之人,会有牛头马面前去捉拿,若是生前做了善事的,阴司则会着了冥官去请,这冥官通常是一黑一白,不知道的人,都管他们叫黑白无常。其实,人家长的一点儿都不吓人,甚至论起相貌来,比你我都要强上许多。寻常百姓,上路之前,也会有亲人前去迎接,像我,就是在这里等待我那老婆子,算着时辰,她也该来了。”
      “那,若是无人去接的呢?”
      “哎!”老者摇摇头:“像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多,但也不是没有。通常这种人,都是生前极为自私的,因此父母亲戚不愿相迎,妻子儿女也不愿意相送。亦或者是少年早夭,先他而去的,已轮回转世,后他而来的,则需数年等待。你瞧见刚刚那个小话唠了吗?就是逢人就要打招呼的那个?他啊,来了很多年了,生前是个孤儿,就是在洛阳城中讨饭的那种小叫花子,在讨饭之时被官家的马车给撞了,因无钱医治,死在了路旁,被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臭了。来到这里之后,原本冥官老爷看他可怜,想让他早些转世,谁知他竟傻乎乎的给拒绝了,然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这里等着他的父母亲。可你说说,这样的孤儿,就算他与自己的父母在黄泉路上遇见了,谁又能认识谁呢?所以说,这鬼啊,有时候比人固执多了。”
      “请问老者,可曾在这黄泉路上,见过一位名唤慧娘的女子?”
      “慧娘?这路上叫慧娘的女子多了,也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个。她可是你的心上人?”
      “她是我的……娘子!”王彦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两个字给说了出来。
      “娘子?我瞧着不像,因为你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神飘忽,中气不足。这慧娘,只怕是让你觉得愧对之人吧?无妨无妨,小老儿我也不爱打听消息,只是你若惦记她,不妨去忘川河那边问问。”
      老者说着,原本眯缝着的小眼睛瞬时睁开,然后乐呵呵的朝着一名老妇人走去。那名妇人,原是拄着拐杖的,可见到老者,竟挺直了腰杆,眼睛微微一润,声音沙哑的喊了声:“相公!”
      “老婆子啊,你可来了,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在黄泉路上有多寂寞!”
      “这里这么多人,你能寂寞个啥。再说,我不是来了吗?”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老者笑嘻嘻的。
      “我来的不晚吧?”老妇人问着,将手递到了老者的手里。
      “不晚,不晚,正是时候。”老者说着,竟挤弄了下眼睛:“你若是再晚一些,我可就跟旁的人走了。”
      “老东西,你敢!”老妇人说着,竟拧住了老者的耳朵,然后在老者的求饶声中,两人白发转青丝,竟又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
      “老婆子,你别说,你年轻的时候还真好看!”
      “我真的好看?”
      “你的真好看!”
      “那是,若我长得不好看,你能由着我,让我欺负那么多年吗?”
      “老婆子,你错了,我让你欺负,不是因为你好看,而是因为我爱你!”老者用手点点老妇人的鼻子:“下辈子,还愿意嫁给我吗?”
      “下辈子,你还让我欺负吗?”
      “让!不让你欺负,让谁欺负去!”
      “那咱们说好了,下辈子不许再那么早的离开我,就算要走,也让我先走。”老妇人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有多难熬!”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我在这边儿都看着呢。所以,我不也没走,冥官那边都催了好多次,可我就是舍不得,我舍不得你上路的时候,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两个人相拥着,从王彦行跟前走过,又渐渐的走远了。王彦行看着他们,先是想到慧娘,跟着又想到顾紫竹。他不知道,在忘川河畔、三生石前、望乡台上,慧娘她会不会也在等着自己,更不知道,若是自己在黄泉路上等待,等否等得到顾紫竹。
      长叹一声,王彦行又跟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往前走去。
      一团柔和的光圈落在黄泉路上,彼岸花轻轻摇曳,花瓣随风扬起,绕着光圈转动。光圈渐消,狐狸轻柔的将刑如意放到地上。伸手,取下沾在她鬓角上的一朵花瓣。
      “你说,刚刚王彦行的心里是在像谁?”
      “慧娘,亦或者是顾紫竹,这个时候,他总不会去想起自个儿的爹娘吧?”
      “为官多年,竟不曾想过要为逝去的父母重修坟茔,清明节也不曾到父母坟上填土祭拜,这王彦行绝非是个孝子。”
      “所以,他入黄泉,也落得个孤孤单单。”狐狸说着,揽住了刑如意的肩:“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崔兄,否则,你我少不得要挨他的数落。”
      “去就去吧,反正这王彦行走到忘川还需要一段距离。对了,慧娘现在哪里?若他脚程慢了,我怕会赶不上。”
      “奈何桥上道奈何,是非不渡忘川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这个时候,慧娘应该在孟婆那里吧!”
      “那孟婆可有得头疼了,慧娘那般执着,这孟婆汤,怕是也不肯喝。”
      “放心,孟婆她总会有办法的。”狐狸说着,用手一抚,两人又齐刷刷消失在了黄泉路上。
      望乡台上,王彦行终是见到了慧娘。她仍是新婚时的模样,一袭石榴红裙,艳艳的刺痛了他的目光。他怯怯的走过去,轻声的唤她的名字:“慧娘!”
      慧娘转过身,原本迷惘的眼睛,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终于她看着那张脸,轻轻的喊出了“相公”两个字。
      王彦行心中一动,上前,将慧娘拥进了怀里。他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气息,可嗅到的都是冰冷的、腐败的以及烟熏火燎之后皮肉焦糊的气味。
      “相公,你还没看过咱们的孩子吧?快瞧瞧,他长得很像你!”慧娘说着,挣脱开王彦行的相拥,急切的将双手举起来。在她的手中,竟凭空的出现一只蓝布印花的枕头,而且枕头上,还燃着火焰。慧娘的脸,也在一点点被火苗吞噬着。但她却依旧笑盈盈的看着王彦行,说:“相公,你抱一抱咱们的孩子吧,再过些日子,他就会唤你爹爹了!”
      王彦行原本是怕的,他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可瞧见慧娘的样子,又有些心疼。于是伸出手,将那个蓝布印花的枕头接了过来:“是,这孩子的确很像我!”
      枕头终于燃尽了,烟灰在望乡台上飞舞着,最终幻化成一个可爱的孩子,咯咯笑着,落进了慧娘的怀中。她冲王彦行柔弱的笑笑,说:“相公,慧娘该走了,今后的日子没有慧娘在身边,你要多保重!还有,我们的孩子,您还没有给他取名字!”
      “王忆慈!就叫他王忆慈吧!”
      “好,那就叫他忆慈吧!”慧娘笑笑,抱着孩子走到孟婆身旁,端起孟婆汤一饮而下。
      “慧娘!”见慧娘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王彦行想要冲过去,却被孟婆拦下:“她心愿已了,你又何苦执着。该见的人也见了,该了的心愿也了了,该回去的你也是时候回去了。这幽冥地府,生人不易长留。”
      “慧娘!”王彦行双膝一软,竟跪在了地上:“慧娘,当日我并非存心抛下你们母子,而是顾大人他威胁我,若我不休妻,便要了你的性命。慧娘,我王德尔,并非贪图富贵之人!”
      “王大人请回去吧?慧娘她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事,你说的这些,她都不会在意的。况且,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怨你,她之所以执着,是因为那个孩子,那个一直都不曾被你承认的孩子。”
      王彦行还想说些什么,孟婆却用力一推,将他推离了望乡台。留在王彦行记忆当中的最后一个场景,是慧娘穿着那条石榴红裙,转身来,冲她羞涩的笑着。
      狐狸看着王彦行被孟婆推回阳世,问身旁的刑如意:“就这么放过他了?”
      “不然还能怎样?慧娘都不曾怨恨过,我一个外人,又如何为她抱不平!”
      “说的也是!”狐狸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狐狸!”
      “嗯?”
      “等我百年之后,黄泉路上,是不是也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不会的,到时候,我会送你,而且会拦着孟婆,不让你喝汤。这样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还是我的如意。”
      “想得美!占我一世的便宜还不够,居然还要求生生世世。”刑如意说着,却踮起脚尖轻吻了狐狸一下:“但是我愿意!”
      王彦行在冥府游离了一圈又回到了阳间,他辞了官,回到妯娌村,一心一意守着小院子。顾紫竹也曾带着冬春来寻过他几回,可他都以夫妻缘尽为由拒绝相见,只托人带了份未曾填写姓名的休书给顾紫竹,告诉她,若是遇见了合适的人,可随时随地的与他解除夫妻关系。
      顾紫竹握着那份休书,默默待了一夜,只此一生,都未曾再嫁。
      多年后,两人在黄泉路上相见,相视一笑,却未曾牵手!
      这一生,我欠你的无法偿还,下一世,我不敢承诺,只愿彼此之间,能坦诚相待,坦然相爱!

      正文 第100章 孙仙少女膏(1)

      洛阳城中,又发生了人命案!
      现场遗留着带有如意胭脂铺铺签的孙仙少女膏,而疑犯却是个秃头秃脑的秃和尚。
      众人觉得稀奇,纷纷前去围观,唯有一向最爱看热闹的刑如意,却难得乖乖留在店中,抱着一个小陶罐,安静的鼓捣着。
      狐狸觉得新鲜,就问刑如意:“为何不去凑热闹?”
      刑如意脸都不抬说了两个字:“避嫌!”
      狐狸摇摇头,“我家娘子,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
      刑如意做个鬼脸,“不是胆小,是成长。正所谓人不经事不长,我这也是难得的人生经验。对了,一大早上起来,就没看见殷元,你不会昨个儿半夜又偷偷去欺负他了吧?”
      殷元最近极爱与狐狸斗气,用的方法却又十分的幼稚,例如大半夜的拖着个枕头跑到刑如意的房间,声音腻歪的喊着:“娘亲,殷元不想一个人睡,因为殷元害怕!”
      这边,还不等刑如意做出反应,那边殷元已经迈着两条小短腿儿,拖着一个大大的枕头,轻巧的爬上刑如意的床。当然,每每这个时候,狐狸就会阴沉着一张脸出现悄无声息的出现,然后袖子一甩,刮起一阵风,将殷元从屋子里给刮出去。再然后,就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人在房顶上纠缠打斗。
      兴致好时,刑如意会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欣赏月下斗武。遇到瞌睡犯困,情绪不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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