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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蕴害怕至极,随手抓了几下,终于抓到了一旁他掉落的剑,毫无章法地挥舞起来,想把面前来拽他的人赶走,哭喊道:“给我滚,不要来抓我!爹,救我!快点来救我!”
陆藉强忍着身上的伤,喝断他的哭声:“蕴儿!别哭!死怕什么,大不了一死!”
陆蕴连连摇头,门人随手一击,便将他的佩剑再次打落,震得他手骨剧痛,他颤抖着不停摇头:“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爹,你救我,快救我!”
他跌倒在地,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就是拉他的门人一时都拗不过他的劲。
他爬到陆奇风脚边,死死抓住陆奇风的衣角,寻求庇护。
片刻之后,所有人皆发现了不对劲。
陆奇风没声了,从方才被拍了一掌,他仍然强撑着不倒下后,任由绿先生这么对待陆藉和陆蕴,他一句话也没说,手中天虹剑也未出手阻止。
猛然间,陆蕴的叫喊声真的停住了,也许是他撕扯衣角的力度过重,陆奇风向后倒了下去,陆蕴的嗓子一下子就哑了,呆呆地看着陆奇风摔在地上。
那是极诡异的一幕,陆奇风眼睛还大睁,里面布满血丝,嘴角吐出的血尚未干透,脖子上青筋一条条爆在皮肤底下。
但他的表情凝固了,眼里的光已熄灭。
陆蕴往前膝行了几步,摸了摸陆奇风的脸,小声叫他:“爹。”
一声过后,陆奇风未应,他叫第二声的时候,已带了颤音:“爹,爹。”
陆奇风明明是睁着眼睛,所以陆蕴不甘心地把他的脸朝自己摆正,让他看着自己。
但是陆奇风已死了,绿先生拍完那一掌,扎进他身体里的针直接刺进了脾脏,内腑受损,经脉大震,一口气都不存了,所以陆奇风的脸即便对着陆蕴,眼睛是没有焦点的,恍惚地永远定在一个虚空的点上。
一旁的陆藉大悲,牵动内伤,伏在地上干呕,一半呕出胆汁,一半是鲜血。
陆蕴怔了许久,不知所措地捧着陆奇风的脸,完全懵住了。
只有绿先生在大笑,枯槁的皮肤上经络突起,眼里凶光毕露,开怀不已。
一旁的胖子和瘦子,看他笑得这么开心,也傻乎乎地随着他一起笑,三人笑得前仰后合。
陆奇风死了。天虹剑还攥在他掌心里,死不放手。
陆奇风一死,陆藉知道今日必不得善终,也不再异想天开能逃出生天了,大悲过后,他又大笑,听到他笑,众人奇怪地盯着他。
陆藉怆然道:“狗贼,来日黄泉之下,青城派满门俱化幽魂,也不会放过你!”
他腿骨已被折断,无法站起,只能瘫软在地上。
不是被内力震断的,而是被外力所伤,切口处是个奇怪的弯曲形状,是被这胖瘦二人的机关所断。
绿先生阴笑不止。
他双手沾满鲜血,杀的人何其之多,这样的话,他听临死之人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听得耳朵都生茧。
这时,陆藉忽然毫无征兆地挺起上半身,灌足了双臂的力气,往前猛扑!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做垂死挣扎,即便要死了,也要和绿先生一搏。
绿先生针已在手,随时能将他一针毙命,可他没有出手,因为陆藉并未冲他而来。
陆藉是向陆蕴扑过去的,陆蕴吓了一跳,被他压制住。
陆藉是发了狠力的,把陆蕴压在地上,他掌心运足最后一点内力,朝陆蕴的天灵盖猛拍下去!
绿先生都大感意外,耳边有倒抽几口冷气的声音。
洛小花浑身一抖,继而轻轻叹息,微觉悲从中来。
陆藉是想要保全青城派最后的一点脸面。
他和陆奇风一样,两人在性子上如此相像,把脸面看得重过一切。
身上再多的伤,也要把锦衣披起。临死之际,也不能丢了脸。
他知道陆蕴和他不一样,陆蕴没有那么强硬的性子,他看似张扬,实际外强中干,根本经不起威吓。
他不想让陆蕴对梅影低头,所以他宁愿自己动手,结果了陆蕴,他再自行了结。
对陆藉而言,这是绝境了,无一丝转圜的生机,所以他决定这么做。
陆藉是背对着众人的,没人看到陆藉的脸,也就无从得知他此刻的表情。
谁都知道,陆藉是如何宠溺陆蕴的,宠得陆蕴不知天高地厚。
那时陆藉浑然不觉什么,青城派将来的掌门之位会由他担当,陆蕴也会一直是青城派的二公子,他觉得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陆蕴可以一生无虞,所以陆蕴性子骄纵些,他也从不说什么。
要下杀手去杀一个自己曾经最护佑的人,会是什么心情。
洛小花摇摇头。
陆藉应该活着,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哪怕现在对绿先生低头。
陆奇风死了,他是青城派的大弟子,又是陆氏血脉,掌教会想要留着他的命的,以此向全武林炫耀。
保住了命,才有报仇的可能。
有些人会选择这样做,苟且偷生在洛小花看来谈不上懦弱。
但陆藉不是那样的人,宁一死,毋偷生。
谁知,陆藉的手掌只顿在了半空,掌风赫赫,但始终没有拍下去。
洛小花一怔,陆藉反悔了么,紧要关头,他还是不舍得对陆蕴下手么。
然而,洛小花看到的就是陆藉古怪地保持着那个劈掌的动作,一动不动。
随即陆蕴爆出一声凄惨的吼叫。
吼声过后,洛小花看到陆藉倒了下去,一柄剑插在他的腰腹。
他识得,那是陆蕴的佩剑。
陆蕴的伤势本就是最轻的,陆藉双腿俱断,内伤严重,面对这样的陆藉,陆蕴要自保是有能力的。
这也许只是陆蕴的本能,他看到陆藉要伤害他,脑袋一片空白之下,他本能地抓住了剑想阻止陆藉。
他只不过是忘了,陆藉已非完好之身,怎么可能躲过他这一剑。
剑入得不深,但足以把陆藉最后一点生机耗尽。
陆藉仰面朝天,不停抽搐,艰难地把头偏向陆蕴,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但一时间他无法说出。
绿先生抚掌而笑:“好好好,兄弟相残,真是一出好戏,简直比戏台上唱的戏还要好看。陆二公子一剑刺死自己兄长,真是好身手啊!”
陆藉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是不是已经死了,也没人上去看一下,就连陆蕴都傻呆在一旁,不敢去确定他究竟是死是活。
陆蕴的表情空白了好一会儿,绿先生讥讽他刺死自己兄长的时候,他终于露出极端痛苦难堪的模样。
那些昔日只长在了皮毛上未入骨血里的张扬此刻烟消云散,他就像个不知所措,茫然地完全不知该怎么办的孩子一样。
众人看到他慢慢爬上前去看陆藉,和片刻之前叫陆奇风一样,他叫道:“大哥。”
他想告诉陆藉他不是故意要刺他一剑的,但是陆藉微微扭过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每个字都噎死在了喉咙里。
陆藉还没有死,他竟然还拖着一口气,愣是不闭眼。他狠狠看着陆蕴,目光不像是一个临死之人。
大哥发火的样子他看过很多次,但那都是对旁人,对他,从未有过,更不消说是这么狠戾的眼神。
大哥,是在怪他么。怪他刺了他一剑。
怎么能不怪呢,大哥对他这么好,而他做了什么?
陆蕴肩膀颤动了几下,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想相信那一剑是自己刺的,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也撑不下去地崩溃了。
但是他却不是像之前那样哭泣,而是张大了嘴巴,一声哭声也不闻,只是不停地抽噎喘气,泪水糊了满脸,佝偻在地,额头在地上蹭出血痕。
陆藉已经没有力气,他只能微微地扭动脖子,看过去时,就是这样一个陆蕴。
那时候,陆藉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怜惜,他真的很想要对陆蕴说几句话,奈何吸一口气都是困难,他已无余力了。
绿先生使了个眼色,呆立在一侧的门人连忙醒觉,本是要去拖陆藉的,但现在陆藉已和死人差不多,他便改而去拖陆蕴。
陆蕴怕了,他已经魂不附体,崩溃到底之后,什么廉耻,什么面子,都无法再顾及,他只剩下害怕了。
他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嘴边却大喊:“求求你,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最后四个字被他不断地重复,说的一声比一声响,好像要给自己壮胆一样。
“蕴儿。”陆藉在背后,攒足了一点力气,叫他的名字,大概是想让他不要求人。
陆蕴的喊声盖过了陆藉微弱的话语,谁都没有听到。
绿先生看到陆蕴求饶了,心情大好,那口从湘西时就憋着的闷气,到今时今日总算出了,浑身说不出的痛快。
陆奇风已成了死鬼,陆藉也快是个死人,他知道掌教会想要留下一条陆氏血脉,既然陆蕴求饶了,这下正好。
绿先生从袖子里伸出的手向陆蕴一招,“你过来,我便饶你。”
陆蕴瑟瑟发抖,怕到了极点,哪敢轻易靠近他,可是他的话又不能不听。
过了一会儿,他听命上前。
绿先生却忽道:“我让你起来了吗?我是让你爬过来。”
陆蕴已经不叫也不哭了,脸上的汗水泪水和血迹斑斑点点,满是狼狈。
绿先生是有心侮辱,袖手看着陆蕴,满意地看到陆蕴直起的身子又弯了下去。
这一弯并未费他很大力,但他用了很长时间,弯腰后,他向前慢慢爬行。
原本该在他脸上看到的屈辱一丝也没有,他只是耸着脖子战栗,害怕绿先生会出尔反尔,等他真的爬过去了,他还是会杀了他。
洛小花紧紧收拢五指,约莫使上了一些内力,浮一大白在剑鞘里一荡。
这时陆藉又叫了一声:“蕴儿。”
陆蕴还是没有听到,他十分专注于绿先生要他做的事,生怕没做好就会身首异处。
可是陆藉的声音连站在远处的洛小花都听到了。
那一声之后,陆藉再也没有出过声。
第97章 青城劫3
应该庆幸陆藉没有看到陆蕴在做的事。
绿先生抱怨起来:“你怎么爬得这么慢?”
陆蕴的背脊微微一抽; 果然爬快了; 他爬到了绿先生的脚边。
瘦子在一旁大拍手掌,坐在胖子的肩上手舞足蹈; 觉得很有意思,他道:“胖子,你也爬; 我也要看你爬。”
胖子少说有两百多斤; 要他弯腰爬在地上是多费劲儿的事,胖子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瘦子便对陆蕴道:“你爬我这儿来,爬到我这儿来。”
绿先生大笑; 伸手拍拍陆蕴的头,陆蕴吓得一缩脖子。
他道:“四护法有令,岂能不从。你还不赶快爬过去?”
陆蕴只得再爬到那两人跟前。
胖子的身上臭烘烘的,口水滴到陆蕴头上; 但他毫无反应。
他要生,他怕死,除了死之外; 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瘦子又指了一处,口中连连叫着:“再爬; 再爬,往那儿爬。”
那里站着的是楚墨白。
陆蕴爬到了楚墨白面前; 他抬起头,大概是看到了一张昔日熟悉的面孔,眼睛里轻轻闪过了一点光芒。
他伸出手; 抓住了楚墨白的衣角,低声向他求救。
他说得很微弱,只有墙下的楚墨白和墙上的洛小花听到。
楚墨白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蕴,脸上的表情没有牵动分毫,似乎一个人这样求他,也没让他有一丝怜惜之情。
甚至,洛小花看到楚墨白的眼神冷彻如雪。
楚墨白突然答应了陆蕴:“好。我救你。”
他手上的朔月剑往陆蕴脖子上横去。
伏阿瞬间出手将他阻止,冷冷地看着楚墨白:“掌教未让你杀他,你怎可自作主张。”
他说的大声,故意要把楚墨白的错说给慕秋华听。
慕秋华微笑着旁观,不动声色。
绿先生大概觉得出够了气,便把陆蕴送给那胖瘦人随他们玩闹。
他看到陆奇风,眼神一下又怨毒,阴鸷地道:“把陆奇风给我吊起来,曝尸三日之后,挫骨扬灰。”
他随处看了看,找到了让自己满意的绝佳位置:“就给我吊在这青城派的大门上。这个陆藉,给我砍成三段,扔去喂狗。其他青城派的人,不管死的活的,都一把火烧了。”
这下,绿先生的脸色终于好了许多,一场仇报完,他格外舒爽,连伤口都不觉疼了。
他走到陆奇风尸体前,看中了他手里的天虹剑,将它取走,在手里把玩。
人死剑在,剑不随人死。
天虹依旧耀人眼目,尤其把它放在月色之下,流光溢彩,绿先生亦不免惊奇地啧啧几声。
这时候,慕秋华走了过来,陆蕴看到他,满脸惊恐,肩膀往里收着,嘴唇都在发抖。
慕秋华道:“你手里的剑。”
绿先生低头看了看天虹剑,瞧慕秋华要,连忙呈上。
慕秋华摸着天虹剑,赞道:“好剑。你们知道兵器谱上是如何评价天虹剑的么。”
天虹也是兵器谱上名剑,而且因为它一直作为青城派的镇派之物,所以格外出名,排名比它靠前的反而不如它有名。
天虹剑的评语如雷贯耳,武林中很多人都听过。
伏阿低下头,虚心求教:“不知,还请掌教赐教。”
于是绿先生的知道两个字只好咽回去。
“白虹贯日,光彩溢目。锋芒毕露,张扬太过。”慕秋华在昏暗中凝视它,它丝毫不惧黑暗,犹自散发光芒,“我很喜欢这剑。”
伏阿道:“青城派既毁,这剑自然就归掌教了。”
慕秋华笑道:“我不要。”
伏阿微愣:“为什么?”
慕秋华未答。
他喜欢这剑,因为这剑让他看到了缺点。
锋芒毕露就是天虹剑的缺点。
他把剑一抛,落在了陆蕴脚前,陆蕴被这一下声响惊着了,畏惧地看着他。
慕秋华道:“这剑既是青城派的,就归你了。”
陆蕴惊疑不定,慕秋华柔声安慰他:“把它捡起来,它是你的。”
绿先生微觉气闷,这剑他也喜欢,原想当做战利品收着,不成想还是落在陆家人手里。
几人看着陆蕴弯腰捡剑,被恐惧占有的脸多了无法言说的痛苦之色。
自家的剑,还需要别人施舍给他,他才能拿。
慕秋华微笑着看他,很喜欢他脸上的表情。
他仰起头,看到一轮明月当空而照,有缭绕夜雾,像月下飞霜。
青城派内的最后一场杀伐就此过去。
慕秋华要留着陆蕴的命,楚墨白杀他不得,他冷锐的目光在陆蕴身上结冰,最终他把朔月剑收回剑鞘,悄无声息地走出了青城派。
青城派后面是一小片野地,风肆意地流淌。
楚墨白兀自站着,浑身愤怒到竟然在轻微地发抖。
他实在太想要杀了陆蕴了,他看到陆蕴,就忍不住想把他千刀万剐。
陆蕴手上沾着柳长烟的血,那血须得以陆蕴的血才能洗清。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几天前,他就写了密信分别送给三大派,告知他们梅影要进攻的时间,唯独青城派,被他遗漏了。
其实他是想写的,不过终究没有写成。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该被私愤牵扯住理智,少了青城派对付梅影,就少了一大助力。他应该冷静一点,抛开私念,做对的事情。
风吹落了盖在他头顶的帽子,露出他的脸,他周身卷着野风,清俊至极的一张脸因为含了复杂的情绪而颇显森然。
背后传来脚步声。
闻言,楚墨白转过身,他不止是转身,连同手里的朔月剑一并朝声音处刺去。
对方大概没料到他会这么突然地出手,迅速点足往后一跳,双手同时持住背后的双剑,叫道:“发什么疯啊?!”
楚墨白的剑刺了个空,他保持那个动作不变。
洛小花悻悻地把手从剑上拿开,看到楚墨白眼神这么可怕,他忍不住挑了挑眉,薄薄的嘴角往上一牵,“你怎么回事,杀了这么多天,还没杀够?还是杀的太多了,杀红了眼停不下来?”
楚墨白缓缓地把手臂垂下,对他的嘲讽无动于衷,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洛小花觉得他不是在看着自己,他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本能地对响声有反应而已,对面的是洛小花也好,是洛小狗也好,都无所谓。
诶,洛小花一拍脑袋,他刚才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比喻成狗了?
楚墨白从洛小花身边走过,洛小花想叫住他,可楚墨白睬都不睬他。
洛小花发挥了他一贯的厚脸皮,踢着脚跟在他身后。
楚墨白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而且一路上蹦蹦跳跳,没个正经。
他试图和楚墨白搭话,想撬开他那张千金都难开的嘴,可惜失败了。
洛小花并不气馁,笑道:“楚墨白,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他好像很喜欢给人讲故事,虽没得到楚墨白的回应,但洛小花清了清喉咙,自顾自地说下去:“这故事是这样,听好了啊——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长得很好看,虽然他长得好不好看和这个故事没多大关系,不过我就是想说嘛,这个人很好看。然后呢,这个很好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