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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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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成。”方我荣力气不大,连续冲了两阵,手已经软得不成。

    “不急,先休息,现在还不是骑兵冲阵的时候。养好力气,下一次应该就是彻底解决张用的时候了。”

    王慎的目光落在战场上,心中琢磨着等下是不是让骑兵迂回到张用的后方攻击他的后校中军。

    在远处,张用的中军大旗正高高飘扬,不断传递的军令。

    张用这个长虹之阵有个巨大的缺陷没有骑兵如此一来,大阵两翼的左校冲骑和右校冲骑只能用步兵和弓弩手来代替。

    长虹阵的两翼冲骑的主要作用是防备敌人的骑兵迂回冲击后校中军指挥系统,你的骑兵敢过来,我的冲骑就会迎上去,以骑破骑。在反击的时候,也会同样使用迂回包抄战术。

    可是,没有骑兵,说什么都是白搭。步兵和弓弩手的两条腿如何跑得过战,在这个大会战中,长虹阵的两翼也就是个摆设。

    换一个稳妥的统帅,会将中军指挥所设在大阵的最中心位置,摆个圆阵或者方阵。

    张用今天之所以用长虹阵,估计是基于两点。

    其一,他也知道泗州军剽悍能战,自己若是居于大阵最中心,有一半人马无法投入战斗,阵线也要薄弱许多。而长虹阵则以厚实闻名,前中后三校,九个阵显得异常厚实。王慎要向打到中军大旗下,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其二,他占有地利,一条三龙河正好从大阵的左边经过。濒河列阵,踏白军想从左翼迂回,除非战马身上长了翅膀飞过去。而在长虹阵的右翼则是片小高地,坡度虽然极缓,却不利于战马冲锋。敌人右校的弓弩手和步兵居高临下,很容易就将骑兵给挡住了。

    实际上,先前方我荣的骑兵也在那边迂回过,见讨不到好,也懒得和他们纠缠,索性就撤了回来。

    几乎在同时,王慎和张用都意识到长虹阵右校那片小坡地是这一战的胜负手。

    让方我荣好生歇息之后,王慎问:“攻击敌军右翼的是那一军人马?”

    一个军官回答:“禀军使,是胜捷军。”

    “吴宪法的兵啊!”王慎心中有点担忧。泗州军各军中,背嵬和踏白两军就不说了,那是精华中的精华。至于呼延通的前军,在步兵中战斗力排在第一位。谷烈的破敌军也不弱,属于悍不畏死,猛冲猛打的类型。陆灿的选锋军虽然差上一些,可部队的纪律性和相互之间的配合非常好,虽然打起来机械呆板,却法度森严。

    和他们相比,吴宪法的人马要差一些,各方面都不突出,也没有什么特色。胜捷军能够拿下张用右校吗?

    王慎突然有些后悔:某还是考虑不周,早知道就让呼延通去打敌人右翼,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希望吴宪法不要让我失望。

    ……

    吴宪法冷着脸立在坡地下,微微抬头看着上面,战斗已经打了半个时辰,但形势却不乐观。

    前方是一长溜丘陵。

    不,也算不上丘陵,严格说起来只算是一片起伏如浪的旱地。这些旱地以前应该是用来种小麦的,此刻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只留下大片大片光秃秃的黄土。

    地势倒也不险恶,可土壤疏松,又被无数灌木、田埂分割得乱七八糟,不但没办法结成厚实的步兵阵,也不利于部队和部队之间的相互配合。

    密密麻麻的士兵吃力地朝前涌去,然后以几十人为一队散开,向敌人发从猛攻。战斗在坡地各个角落展开,敌我双方都不断有士兵倒下,倒在这吃人的古怪地形里。

    前面有甲士不停冲锋,在彼此都后面都摆出大队的弓手和弩兵射击着行动不便的步卒。

    漫天羽毛箭越空而出,在天空中彼此交织,然后又撒到下面的人身上。

    神臂弩就不说了,拜大宋富庶的中央财政和先进的科技所赐,即便步兵手中的普通弓箭也极其精良。以力士开弓射出,也能轻易地达到惊人的两百步距离。

    勾魂摄魄的矢石在战场上横飞。

    几乎已经分不清楚敌我了,所有的人身上都带着密密麻麻白的箭支,大声呼喊着,疯狂地挥动着手中兵器。

    “刀盾手继续向前,长矛手跟上,别掉队了。不想被人射成蜂窝,就冲上去跟贼人搅在一起!”吴宪法面无表情地喊着,不断将一都接一都队伍投入这片吃人的坡地上。

    这个时候再将部队撤下来已经没有可能,,泗州军也没有后退的习惯。如果就这么被人打下来,胜捷军的脸又朝哪里搁?况且,王军使中军那边一直没有命令下来。显然,他是要胜捷军坚持住,坚持到拿下敌人右校冲骑阵为止。

    那么,就坚持吧!

    敌人的右校冲骑的前阵已经被悍不畏死的胜捷军打得一团混乱,眼见着就要拿下来了。

    当然,胜捷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超过三个都被人打垮,两个都头,三个副都头阵亡。

    这还是胜捷军自来黄州以后第一次付出这么大的伤亡。

    好在,终于要拿下来。

    看到有士兵冲上坡顶,吴宪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眼皮子一跳,就看到在一个贼军将领的带领右校冲骑后阵的两千人马扑了上来。

    那军官生得好生奇怪,瘦得根竹竿一样。身上的铠甲也颇为华丽,但上面全是横七竖八的刀痕,显然是个刚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斗。不等歇气,就又赶到这边来维持局面。

    这厮骑着一匹南方矮种马,手中举着沉重的连枷,舞出巨大的风声不住朝前抽去。

    看不出他那么瘦的身体中竟然蕴藏这巨大的能量,每一记连枷抽下去,可怜胜捷军士兵身上的铠甲立即被打瘪,口喷鲜血从上面滚落下来。

    有这股生力军的加入,胜捷军第一次显得慌乱,瞬间就被人从上面赶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吃人坡地

    全然没有想到敌人军中竟然有这样的勇士。

    吴宪法吃了一惊,看这人的武艺和装扮,应该是张用麾下的一个大人物。

    他并不知道,这个瘦竹竿式的人物就是先前在孝感被泗州军打得全军覆没的李宏,八家流寇的头领之一。

    李宏位于战场的最高处,又骑了马,轻易就看到胜捷军的军旗和立于旗下指挥战斗的吴宪法。

    他一把扯过身下士兵手中的神臂弓,瞄准了,一箭射来。

    神臂弓的力量何等之大,速度何等之快。转眼就掠过正战成一团的所有士兵的头顶,直射吴宪法面门。

    吴宪法只感觉有一股锐利的冷气夺面而来,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做出反应。他手一抬,腰刀已经平平地护住额头。

    “当!”一声,整条手臂都麻了,就连身体也被撞得微微一颤。

    被弹开的弩箭并不肯就此罢休,突一声扎在旁边卫兵的胸口上,疼得那人蹲了下去。张大嘴欲喊,却又叫不出声来。

    “神臂弓,好准头!”吴宪法瞳孔一缩。

    山坡上,李宏也是心中一凛:这员敌将好快的反应。

    扔掉手中神臂弓,他又反手抽弓,拉圆了。神臂弓虽然犀利,可上弦的速度实在太慢,怎比得上大弓的连环击发。况且,他力气本大,手中的一石大弓威力并不比强弩弱多少。

    可就因为这一停顿,那边敌将已经被盾牌团团围住朝后退去。

    敌将还在不住大叫,显然不是甘心就这么后撤。

    “这小子倒是一条好汉!”李宏手一松,箭离弦而去,射中一个逼来的泗州军都头的嘴巴。

    那人的运气也好,虽说被射者了两颗门牙,可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他心中一惧,丢掉手中兵器,捂着嘴不要命地逃了。

    有他带头,先前还如波浪一般涌来的泗州军同时发出一声喊,有人想向上冲,有人想撤,乱成一团。

    借着这个机会,李宏一口气将防线朝前推下去二十余步,又抢了两片空地和几丛灌木。

    形势似有好转的迹象。

    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手中的箭射得更急,高声喊:“各位弟兄加把紧,把泗州贼赶下山坡去。咱们这里如果稳住了,这一战就能赢。”

    ……

    远处,看到不断被人赶下来的,狼狈异常的胜捷军。王慎中军帅旗下的众人都开始低声大骂:“吴宪法是干什么吃的,丢人,丢人!”

    “泼皮果然是泼皮,却是不行了。”

    “一个小人而已,当不了什么大任。”吴宪法第一上战场尿了裤子,后来又冒武陀的军功一事在泗州军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作为正经读书出身的方我荣对他是极为不齿的,忍不住叫道:“军使,让我们踏白上吧,再迟若是因此而动摇我军军心,就麻烦了。”

    王慎看到这一幕又是气恼又是痛心,他也在犹豫是不是将胜捷军后撤,稳一稳,让骑兵现在出击。

    可是,听到吴宪法这句话,他却狠狠咬牙喝道:“骑兵现在上去做什么,那地形适合骑兵冲锋吗?难道你想带着老子的骑兵下马步战,然后继续被李宏压着打?你是愚蠢还是急昏了头?”

    “军……使……”听到他的喝骂,方我容低下头去。

    王慎:“给吴宪法传令,时辰不等人,叫他把山坡给老子夺回来。我给他一柱香工夫,如果还没拿下来,自己了断了干净!”

    他气恼到了极点,忍不住爆了粗口。

    吴宪法和武陀是他一手从低级士卒中提拔起来的,要的就是告诉军中士卒,只要你们奋勇杀敌,立了功劳,多大的官都由得你做,我泗州军提拔有功将士,不问出身,惟才是举。上升通道宽阔得紧。

    后来,王慎才知道自己这吴宪法给骗了,这就是一个奸诈的小人、泼皮、人渣。可他官是自己升的,部队是自己亲手交给他的,难不成还能把他给免了。

    如今的吴宪法就是他王慎树的一面旗帜,是他的脸面。就算这人再可恶,自己也得替他撑腰,总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该死的狗吃不剩的东西,你今日大败,如果战死某还敬你是一条汉子。如果灰溜溜逃回来,那就是辜负了我的恩义。”

    王慎牙齿都快咬碎了。

    ……

    吴宪法听到王慎的军令之后,眼睛都红了。

    不断有士兵从上面溃退下来,红土的山坡已经被人血染成了黑色,一层层尸体铺在土地上,射线所及,小溪一样淌下来的血水。

    三个都被彻底打得建制不存,还有四个都的损失超过四成。

    山坡上的敌人也不好受。不过,他们人多。

    而且,敌人的将领也开始拼命了。他排出一队督战队,以长刀大斧压阵。只要有人胆敢后退,就是一通乱砍。

    很多次,眼见就要崩溃的敌人就这么硬生生被满山坡乱滚的人头逼得再次掉头冲来。

    胜捷军伤亡惨重,这已经超过部队所能忍受的极限,听军使给大家传授兵法时说过,大凡一个野战军团只要的伤亡只要超过一成,部队就会士气不存,彻底崩溃。如果以严格的军法约束,可忍受三成以上的死伤。只要能够忍受这种程度的伤亡,那就是天下一等一个强军,足以击败一切来犯之敌。

    要想让部队承受巨大的伤亡而不崩溃,依靠的是什么?

    残酷的训练,严格的纪律。

    纪律,纪律,纪律!

    “敌人人数占优,敢战之精神不逊色于我,地形又不利我军。这真是一片吃人的山坡啊!”

    吴宪法脑袋一阵阵发热,转头又朝另外一边看去。

    那边,背嵬军、破敌军、前军、选锋军还在不住冲阵,敌人的已经被他们连破六阵,被紧紧地压缩成一块。

    不过,岳云、呼延通、陆灿和谷烈他们也冲不动了,战况已经陷入焦着。

    “正面的敌人有四万多人,敌阵也非常高明,如果硬打看来一时半刻也拿不下来。天一黑,今天一天的努力就白废了。要想彻底解决战斗,必须靠骑兵迂回。所以,我这边是这一战的关键。”

    吴宪法已经看明白现在的局势,精神顿时大振:“只要我拿下这该死的山坡,大功就到手了。嘿嘿,能够成为关键人物的感觉真好。军使啊军使,你也别骂,你骂得越难听,越说明我这里的重要。好,末将就让大伙儿看看我这个天子门生真正的本事。”

    作为王慎一手提拔的干将,吴宪法一向以自己的出身为傲。

    他紧了紧身上铠甲的皮带,摘下一柄狼牙棒跳下马来:“预备队准备,随我一道打过去。”

    在刚加入泗州军的时候,这样的重兵器在手中舞上几纪他就会喘个不停。好在他身体底子本好,经过一年的锻炼,如今这柄重达二十来斤的棒子在他手中如同竹竿一样轻飘飘如若无物。

    “是!”预备队的一百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吼。

    “禀吴将军,甲都溃败,阵亡三十六人,伤者和失踪人员无法统计,只剩二十六人退下。甲都都头已被要押到,请将军处置。”有几名士兵押着一个军官走过来。

    “斩了!”吴宪法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只最后检查了一下狼牙棒手柄上用来吸汗和防滑的麻布,对预备队士卒喊道:“你们是我手头唯一可用的机动部队,其他的袍泽兄弟都已经投入战斗,等下跟着我向前冲。吴某当冲在最前头,我若战死,副指挥接替我的指挥。副都头死,虞侯接过指挥权。虞侯死,甲营指挥接过指挥权。不打到最后一个人,这一战不算完。”

    见自己就要被吴宪法就地正法,那个被押来的都头大叫:“吴宪法,你真要杀我吗?实在冲不上去,贼人太多了,我们手中的兵器刺中一个贼人,身上就要中上两三记。这样地形,根本就谈不上配合,纯粹就是拿人命来填。就算一命换一命,我们就算是所有是弟兄都耗光了又有什么用处?”

    “又有什么用,你说有什么用?”吴宪法转过头去,狠狠地看着那个都头:“占威,胜利,我们的牺牲可以赢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这还不够?”

    这个都头姓占名威,乃是吴宪法刚加入泗州军的时候同一个都的战友。想当初,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甚至还一起欺负过武陀。只是这一年来吴宪法在战场上屡立战功,职位越来越高,二人的身份和地位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不过,大家的交情还是摆在那里的。

    吴宪法:“为了军使,为了这场战斗的胜利,所有人都可以牺牲。兵打完了,可以再补。但是,如果输了这一战,我泗州军却无处可去。自我军从黄州出征以来,军使在战前动员的时候已经将话说得明白了,军中无粮,蕲、黄两州糜烂,已经养不活咱们这么多人。打下安陆就是海阔天空,退一步却是万丈深渊。某给你说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处,军法摆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情面可讲。斩了!”

    “等等!”占威大力挣扎着,生死关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骂道:“吴宪法,你他娘现在行市了,做一军统制了,却在老兄弟面前说这种屁话。什么为了胜利,为了咱们泗州军,还不是想让弟兄们的血染红你告身上的鲜红大印。你想做官,想出人头地,就拿弟兄们的命不当命?直娘贼大家都是一个马勺舀过食的,谁不知道谁呀?”

    “你这厮野心勃,偏生人品低劣。别以为俺不知道你这个官儿是怎么得来的,你有脸说这话?”

    “苍天啊,苍天啊,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好人没个下场,咱们军中出奸人了!军使啊军使,你糊涂啊,怎么信任了这种小人!”

    听他又提起往事,吴宪法身边的卫兵人人皆面带愤怒,就要动手。

    吴宪法一摆手:“让他把话说完。”

    他面色苍白地看着占威,道:“是,我吴宪法以前是做过许多错事,以前不是条汉子。你要骂我尽管骂,就算一口唾沫吐过来,老子也也不回躲。错了就是错了,要认。不过,我现在既然是胜捷军的指挥使,军使让我拿下前面那片高地,某就要不惜一切手段完成任务。一切都为了胜利,为了俺们泗州军,占威,难道我说错了?等下,某就会亲自带队冲锋陷阵,某会冲在最前头,要么是敌人倒下要么是我倒下。如果拿不下敌人的右校冲骑阵,我第一个死在上面。可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道路上。”

    “占威,我知道所有人的人都在笑话我,不齿我吴宪法,今天就让我用鲜血来洗刷这个耻辱吧!军法无情,我会砍下你的脑袋的。不杀你,我还如何统帅军中士卒?不过,我将把你的头颅悬挂在高处,让你看到我吴某人也是一条汉子。”

    刀光一闪,占威的头颅落地。

    吴宪法泪水夺眶而出,他大声喝道:“将占威的头颅挑在长矛尖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胜捷军已经没有退路了,后面就是军使的中军大旗!所有人都随我冲上去,直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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