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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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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至始至终,却没有人说一句话。就连船上的战马也紧闭着嘴,轻轻抖着棕毛和尾巴上的水滴。

    对岸,火光冲天,杀声、喧嚣声冲天而起,就有士卒忍不住将头一侧定睛看去。

    “扑通”就有人不小心跌下水去,发出一声惨叫。

    立即有有人乱糟糟伸出手去想拉,船打横了,要顺水朝下飘。

    拔离速喝道:“不要救,快快快!”他抢过一把船桨,刺进水中,用尽全身力气一拨,身上的肌肉坟起,身上的衣服仿佛要被撑得爆开,这条大船竟被他划得掉过头来。

    “一刻也不等耽搁。”他的声音在宽阔的江面上回荡。

    而那个落水的士兵先前还在水中大声呼救,转眼,身上的衣裳和铠甲吃水,就慢慢地沉了下去,显然是再也活不成了。

    江面已经被大火映红,看到水中那冒起来又沉下去的脑袋和双臂,却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拔离速两条手臂因为用力划桨变得又硬又酸。

    同时,头发、衣裳也被江水彻底浸透。可是,他身上却热得厉害,整个人都仿佛要燃烧了。

    “光当……咕咕……”突然,船猛地一顿,船底好象撞到什么,接着就在巨大的惯性下朝前滑行。

    这使得船上的士兵们同时朝前扑去,五百匹战马发出兴奋的长嘶。

    “到了,到了!”

    “拔离速,宋狗中军大营!”

    有士兵大声呐喊:“马家渡上渡口!”

    完颜拔离速直起身子朝前看去,眼前是一片火光冲天,人影纷乱的军营。

    没错,这里就是马家渡的上渡口。因为已经有很多年没人使用,长江流经这处时所带来的泥沙淤积,在营前形成一片长长的浅水滩涂,船狠狠搁浅了。

    士兵们纷纷跳下水去,用力推动战船,却如何推得动。

    见江水只没到他们的胸口,拔离速哈哈一笑,猛地翻身上马:“驾!”

    愤怒的战马从船上跃进水中,卷起一团水花。

    “不用费那劲了,弃船,发起冲锋,必胜,必胜!”

    他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船上的士兵纷纷上马,也跟着跳下水,奋力朝岸上扑去。

    长长的浅水滩涂,连天浑浊巨浪。

    五百骑如电前冲,宛如从深渊里突然跃出的恶魔。

    ……

    在真实的历史上,建康马家渡之战,杜充先是听说金军李成部抵达长江北安,兵马疲乏,士气不振,以为有便宜可占,于是就令留守司主力全进渡江决战,想要吃掉这股敌人。

    却不想李成军极为顽强,战事陷入焦着。

    到下午的时候,兀术带主力赶到,击溃宋军。

    仓皇渡江逃走的宋将二十条大船丢在了北岸,靠着这些船只,女真人先是以一部渡将攻击马家渡。宋将王民、张超占据码头高地的有利地形,以神臂弓押阵,大量杀伤敌人。

    二十条战船一次只能运送一千人马,金军兵力不足,受到打击之后,只得黯然撤退。

    接下来几日,金人不断进攻,宋军也派出战船和敌水战,小有战果,倒是将马家渡守住了。没有办法,金军只得做出要假装撤退的样子,宋军被兀术骗过,防守松懈,金军间谍得知南宋军队无备,在晚上乃乘二十艘船渡过马家渡夜袭,留守司军队大溃。

    靠着这渡河的一千部队,女真又在野战中击溃宋军大队。

    于是,杜充逃跑,王燮不战而退,建康陷落。

    堂堂五万留守司军队竟然让一千女真人打得失魂落魄,可见这一时期的宋军在经过开封内讧和从千里大撤退后已经烂到何等程度。

    和真实的历史比起来,在这一时空,建康形势更加恶劣。

    首先,留守司主力过江之后遇到的是耶律马五,不但兀术主力赶到就被契丹人彻底打崩。丢在北岸的战船不是历史上的二十艘,而是翻了一番。

    而兀术在今晚的夜袭中更是兵分两路,一路由耶律马五率一千步卒进攻马家渡下渡口杜充所在的前军,另外一路则更是有完颜拔离速这个悍将率五百拐子马攻打上渡口的留守司中军。女真兵力增加了五百不说,还都是军中最最精锐的拐子马。

    历史的已经不按旧剧本来表演了,而正在下渡口鏖战的王慎并不知道马家渡其实有上下两个渡口,并不知道金军手头的船只比史书上记载的更多。

    此刻的他已经将最后的预备队都押上去了。

第九十二章 不屈

    马家渡下渡口,留守司前军大营,码头。

    听到王慎出击的命令之后,岳云知道最后的决战到来了。站在军旗下立了一夜,看到士卒们前前面浴血奋战,看到一个个袍泽弟兄大叫着倒在血泊里,他的眼眶都瞪得快要裂开了,只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手中的大斧狠狠劈在契丹狗的脑袋上。

    可是,王道思竟然这么沉得住气,一直不肯将背嵬士派出去。

    眼见着前方的泗州军阵线已经散乱,说不好下一刻就会坚持不住。咱们在这里等,又等到何时,别等到无力回天的时候啊!

    终于,终于可以出击了。

    岳云惊喜地大叫一声,拔出大斧,率先冲了出去。

    这群身着重铠,手执大斧,魁梧如牛的勇士迂回了半圈,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契丹人的软肋上。

    没有呐喊,只有大斧砍在人身上沉闷的声响,其中还间夹着斧刃在铁甲叶上刮过的锐响。刹那间,契丹人高亢的惨叫响起。

    鏖战了半夜,又是如此惨烈的厮杀,可以说,整个山坡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人血浸透了。飞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手臂也变得酸软,胸膛剧烈起伏,肺中就好象有火在燃烧,双方士卒的体力都到崩溃的边沿。

    突然,有这么一群养精蓄锐的甲士加入战场,胜利的天平不可避免地向泗州军倾斜,契丹人混乱了。

    岳云今年不过十二岁,过完年也才十三,在现代社会也不过是一个大孩子。可此刻的他全身披挂,魁梧得如同一尊铁塔,一头蛮熊。

    他一马当先地冲进敌群,手中大斧不分青红皂白乱砍。这个时候,他一身神力才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几乎没有人是他一合之敌,在沉重的大斧下,刀来刀折,枪挡枪断,一个接一个契丹人被他直接砍开身体,破碎的内脏和鲜血喷得满天都是。

    在这连天血浪中,岳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任凭血水顺着自己头盔瀑布一样往下淋:“滚开,滚开,挡我者死!”

    血标进他口里,将雪白的牙齿染红,但眼睛却绿油油的亮着。

    这一头正在进食的雄狮。

    鼓声还在响,长长的螺号吹奏,这是冲锋的号令。

    已经有些乱的泗州军牌子手和长矛手以及换上手刀和契丹人肉搏的弩手见背嵬军杀到,士气大振,疯狂地向坡下俯冲。他们手中的刀子上已满是缺口,有的人枪杆子也折断了,就将已经不能使用的兵器往地上一扔,抱着敌人就骨碌碌地朝坡下滚。

    不愧是皮室军,这些亡家灭国后仅存的精锐虽乱,但还没有马上崩溃,而是一步步后退,试图和泗州军拉开一点距离,收缩阵线。就好像是打出一拳时,手臂又回缩蓄力。

    但是,他们拦腰被岳云缠住,这一撤,就不可收拾了。

    契丹人人大吼,三五成群靠在一起,奋力死斗。

    “大宋,大宋!”敌人在负隅顽抗,在咬牙坚持,如果不出意外,这一仗他们要输了。泗州军齐声大喊,声震原野。

    有士卒唰一把扯掉身上已被砍得稀烂的铠甲,**着黝黑的胸膛,提着兵器咬牙切齿扑上去。没有了这些碍事的东西,他们的动作分外敏捷。很快,队伍中就出现了许多不屈的黑魂。

    “大宋,大宋!”武陀的大斧在劈进一个敌人的胸膛之后竟被卡在里面,急切中拔不出来。他松开手,一脚将敌人的尸体踢飞。顺手抽出一柄骨朵,“当”一声砸在一面盾牌上。

    好个武陀,这一锤力气如此之大,竟将敌人砸得直接跌落在地上。

    武陀也懒得理睬,又一挥。骨朵抽中第三个敌人的下巴,雪白的牙齿和着舌头飞上空中。

    “跟上,跟上!”他左手拉着已经软得不能走路的吴宪法向前冲锋。

    “受伤……我受伤了吗?”吴宪法惊惶的目光在自己身体上搜索,扎甲上已经染满了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从战斗一开始,他就被这无边的杀戮被这残酷的战场惊呆了。口中干得生痛,心脏跳得要从嘴里跳出来,而身上却是没有半点力气。

    他在以前是个街头混混,打架斗殴的事情可没少干,也被少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原本以为上战场杀敌和打架也没什么两样,不外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可今夜,他才知道错了。

    原来,这打仗是要死人的,而且还死得这么快,这么简单。

    街头斗殴,对手的双方虽然都竭力装出一副凶恶要杀人满面的架势,其实下手的时候都有分寸,尽量避开对方的要害。不然,可是要吃官司的。

    可就在今天晚上,就在眼前,却没有那么多花巧。敌我双方都抱着一个心思,手中兵器直接朝对方致命部位招呼,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敌人。

    只见,一个照面,双方最前排的士兵就哗啦哗啦惨叫着倒地,死得就好象秋天里的苍蝇,那么轻易,那么没有价值。

    不不不,大家都是牛羊,屠场里待宰的牛羊。

    天地不仁,天地无情,又何曾仁过?

    吴宪法想叫,可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同时,跨下有热热的液体淋漓而下。

    直到出击的命令下来,他还是处于懵懂之中。

    眼前的景物扭曲了,变得如此怪诞。耳朵里再听不到声音,身边都是一张张张大嘴巴扭曲的面容,是挥舞的兵器。刀子砍中人体的瞬间,铠甲无声翻开,里面的皮肉无声翻开,红色血液无声标出,死亡或者受到的士兵无声倒地……

    真是一场幻梦啊,早知道,饿死也不当兵了。

    泪水扑簌落下。

    “咻!”破空声射来,射中武陀的左小腿,箭头血淋淋地从脚肚子戳出来。

    就在这个瞬间,听力又回来了。

    只见武陀好象没有任何感觉似地,依旧朝前推进,直到被插在脚上的羽箭绊了一下,他才皱了皱眉头,停下来,一把扯出箭来,“啪”一声折断了。

    剧痛袭来,这使得武陀嘴角一歪,抽了口冷气:“走走走,快走。”这一痛,他的力气泻了,连拉了几下,竟扯不动吴宪法。

    旁边,一个背嵬军士兵骂道:“武娘子,你他娘堵在这里做甚,前进,前进。直娘贼,吴宪法好象怂了!姓吴的,我入你娘,弟兄们在前头拼命,你他妈却软成这样,老子砍死你!”

    在后面,军法官陈达的督战队也投入了最后的总攻,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朴刀,一边大声呐喊:“冲上去,冲上去,遇敌不前者,斩!临阵退缩者,斩!”

    刀子就举起来,欲向吴宪法脖子上砍去。

    “走!”武陀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虎吼一声拉动吴宪法的身体,高声大喊:“背嵬军第三队押官吴宪法……受伤,军士武陀接管部队,冲上去,把鞑子赶进江里去!”

    他中的骨朵在抽中一个敌人的身体之后,虎口终于裂开。扔掉铁锤,又拔出手刀。雪亮的刀光闪过,直切入一个手中短刀将要刺中吴宪法的契丹人的上半身,硬生生将半截躯体砍了下来。

    手刀也被带落在地。

    武陀又伸手把吴宪法腰中的刀子抽出来,“借用一下,不要怕,要想活,就冲上去,杀光鞑子。小岳将军说了,战场上,越怕越出鬼!”

    从发起冲锋到现在,武陀凭借着强悍的身体和一身巨力,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契丹人。

    这个时候的他身上的血污已经凝结了,东一块,西一块,如同红色的豆腐。

    吴宪法还在哭:“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兄弟!”这个时候他才明白,打架,武陀打不过他。可是真若生死相搏,这个大仇家随时都能像捏蚂蚁似地捏死自己。

    “你他妈少说这些没用的,你我之间的事情俺可没工夫跟你算。上去,冲上去!”武陀双眼赤红,手一用力,将吴宪法拉得朝前扔过去。

    眼前是契丹人兵器的闪光,吴宪法大声尖叫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中的大斧毫无章法歇斯底里地朝前乱砍。

    “对了对了,就是这么干的,这就是打仗,这就是杀人。大宋,大宋!”武陀惊喜地高声长啸,奔跑的脚步飞溅起层层浪花。

    原来,在背嵬军不要命的冲锋下,契丹人竟然就这么一步步地被泗州军赶下山坡,赶到河边。

    战斗终于要到结束的时候了,再岳云等人如同野牛的撞击下,契丹人的防线再没有组织起来,彻底崩溃。

    耶律马五眼前一片红色,只有兵器铠甲那冰凉的寒光和喷飞的人血。

    一个接一个契丹勇士被这片寒光吞噬,永远地倒在这潮湿冰冷的江南土地上。

    已经有契丹士兵跑上战船,但宋军还不肯罢追了上来。两军在船只和码头之间狭窄的跳板上挤成一团,咬牙搏斗。

    “狗鞑子!”

    “契丹野种!”

    “南蛮!”

    “宋狗!”

    连天的叫骂声,虽然口音不一,却都是汉话。

    一个接一个人从跳板上跌落而下,消失在浅水里,再也站不起来了。

    火把一支接一支扔上船去,依旧有两条船燃烧起来,热浪翻卷,雪粒子还未落地就化为雨霖在大风和烟雾中飘飞。

    多少年,多少年了,除了燕京陷落时我大辽灭国之战,我等还从来没有打多这么苦的仗。

    眼前这群敌人还是高粱河、白沟河、太原、东京那一触即溃的宋狗吗?

    西军,这就是真正的西军吗?

    不能就这么失败,不能,我军下一波援军应该要到了,坚持,坚持住!

    想让我输,没那么容易!

第九十三章 可敢战乎

    鏖战半夜,耶律马五也不知道使坏了几件兵器。此刻,他手中提着一把屈刀,大喊:“皮室军,向我靠拢,稳住阵形,反击,反击!”

    “契丹、奚、渤海的男儿们,你们忘记亡国灭种的仇恨了吗/”

    他在码头上来回奔跑,将一个接一个散乱的士兵扯到自己身边:“你是谁,你是谁,以前是谁的兵?”

    “我是契丹,我是耶律大石的兵。”

    “好好好,好得很,大石林牙的兵都是好汉。”

    “你是谁,以前是谁的人?”

    “我是奚人,萧干的兵。”

    “好好好,四军大王手下没有孬种。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呸,大石林牙和萧干见了,都替你们脸红。”耶律马五大声咆哮着:“跟我来,不要丢了咱们大辽的人!”

    被他一通痛骂,契丹军人人面有愧色,强烈的愤怒让欲有逃跑的他们又转过身挥舞着兵器,向泗州军反击。

    耶律马五一马当下,手中屈刀扫出一个大圈,将一队宋军逼开,又唰唰两刀将一个逼来的刀盾手砍翻。

    血雨中抬头看去,敌人的中军大旗已经朝前移来。到处都是宋人的喊杀声:“大宋,大宋!”

    还有人在高喊:“我泗州军,天下”

    “第一!”

    敌人的中军,敌人的统帅也过来了,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中有一把长长的掉刀。暗夜中,也看不清相貌。不过,那汉子身材好生挺拔。

    这厮的箭术准头好生了得,先前好几次都几乎着了他的道儿。好在敌军军主的臂力好象不是太成,虽准,但不见远,只要小心提防,也没有大不了。

    想起他射杀自己卫兵的那连珠三箭,仇恨涌上心头。

    宰了他,战斗就结束了。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耶律马五一声大吼,正要上前。突然,先前被他砍倒在地那个刀盾手突然从地上跃起,浑身是血地抱住他,张口就朝他喉咙咬去。

    耶律马五大惊,身体一用力将敌人甩开,手中屈刀一挥,于半空中将敌人斩为两截。

    被他这么一阻,敌人新加入战场的那群铁甲士冲了过来,几把大斧围着他一通乱砍。

    好个耶律马五,手中屈刀舞成一个半圆,当当几声将袭来的战斧荡开。

    正要此势而进,突然,一柄大刀当胸砍来。

    他刀柄一横,只觉得胸口一热,腾腾腾退了几步,才定下身来。定睛看去,前面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将,正是敌人这队铁甲士的首领。

    耶律马五被这么个小屁孩打退,心中又羞又气。正要扑上去,但心中突然一虚,气息竟是接不上。原来,他先前被人用金瓜击中头盔,脑袋受了震荡现在还有点晕,又鏖战了半夜,体能跟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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