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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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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温和地一抬手:“你们都起来说话吧,不用担心,某自然不会为难你等,可有去处?”

    小桃三人这才大着胆子起身,回答说:“老爷让我们在城外等着。”

    王慎点点头:“好吧,来人,领她们去庞村那座号下的宅子里居住,好生看待。”

    等到三人谢过退下,陆灿终于忍不住问:“军使,吕本中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王慎:“子馀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接过信,陆灿看了看,心中却是疑惑。

    其实,这两封信上也没有什么内容。孔彦舟信上不外是大骂王慎是衣冠禽兽,又说他兵精粮足,若王慎识相,立即撤兵回黄州,否则定然会叫泗州军在蕲春城墙上碰得头破血流。至于要娶他女儿一事,吾虎焉能嫁你这头畜生?

    吕本中的信上则同样说城中兵多粮广,若王慎还怜惜士卒性命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两家军中骨干都是西军精锐,系出同门,如何能同室操戈?他当说服孔彦舟接受朝廷招安,共御外敌,光复沦陷国土。孔贤孔少将军也有此意,定然会在说服其父。还请王慎不要攻城,大家以和为贵云云。

    陆灿是个梗直君子,立即气得面庞发红,怒道:“吕本中身为朝廷命官,闻名天下的大名士,身陷贼营,不思为国殉节,反为孔贼出募化策,致使我军伤亡惨重,已形同叛逆。这次还有脸写信来说这些不这调的话,真真是斯文败类,某深为不齿。”

    王慎并不附和,反问:“对了,这次吕本中的三个小妾出城送信没随身带着什么东西?”

    陆灿:“自然,东西还不少。吕本中助纣为虐,在城中倒是收刮了不少财物,满满地背了三大背,皆是价值不菲的珠宝玉器。”

    王慎:“哦,这样啊,除了金银珠玉还有什么?比如书籍什么的,要知道吕本中可是个书痴。”

    “军使这么一说,还真有不少。”陆灿回答说:“那个小小桃的小妾就随身携带了一背好书,先前我在搜查背篓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唐时的善本孤本。”

    说到这里,他又愤怒起来:“这些书籍可都是千金难寻的好东西,蕲春乃是文教重地,以前读书人也多,相必都是他从士子们手头抢来的。”

    “呵呵,那就有意思了,你下去吧,我自有见教。”

    等到陆灿离开,王慎面上的笑容更浓,禁不住喃喃道:“好个吕本中,两头下注,果然精明。堂堂东莱先生,你这么做,也不怕天下人耻笑。咳,他一个大名士,士林都是他的老朋友老熟人,掌握着舆论。将来青史上,还不是他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说到这里,王慎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大感无奈。自己是孔彦舟、张用、曹成那样的流寇横行无忌也就罢了。偏生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大,很多时候就不得不考虑名声。如此,还真拿那个吕老头没有办法。

    吕本中这封信上什么东西都没写,这自然也可以理解。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笔书信,不能不慎重,否则,一旦落到孔彦舟手头,姓孔的凶残成性,说不好就一刀朝吕老头砍将过去。

    但是,他信中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却颇值得玩味,也非常有价值,就看你怎么读怎么分析了。

    有仔细地读了一遍那封信,王慎很快从里面挑选出几个关键词,“无谓的牺牲”“少将军”“说服。”

    无谓的牺牲这个词代表的含义是,城中虽然起了大疫,还饿死了许多人,可孔彦舟的主力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还有一定的战斗力,且城防体系完善。这个时候泗州军若继续攻城,肯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这事也好理解,城中的粮食和药材都被孔彦舟征收干净,他的部队还能吃饱饭,即便患病也能得到治疗。

    少将军这个词的意思是,孔贤现在还好,不过应该已经失去了孔彦舟的信任,被剥夺了军权,不然吕本中不会在信中将他单独拎出来说上一句,那不是废话吗?

    说服,这就更有意思了。说服,孔贤现在已经受到猜忌,再去说服孔彦舟投降接受招安,可想会是什么结果。也许,他并没有去他父亲那里说招安的事情。吕本中只是打个比方,借此来向王慎传递信息,他会想办法挑动孔家父子内斗。

    这也是王慎这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正准备做的,吕老头竟然和他想到一处去。

    这老家伙,还真是脑筋够用,也不知道他最后能够完出什么花样来?

    这次他的三个小妾带了那么多金银珠宝出城等着,显然吕本中已经有了思路,正在着手去做。

    “倒是可以期待了!”王慎笑起来,这是他自从这场战争一开始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愉快:“吕老头也知道得罪我王慎极慎,想要保命啊!”

    “不过,他的节操呢?”

    “要脸吗?”

    “可是,我王慎却不能不应了他的条件,与之保持默契,被人算计的感觉还真是很不舒服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安抚军心(一)

    夜已经很深了,王慎骑兵着马带着卫兵来到一个家林家庄的小村子。

    这里位于一座小丘陵底下,是一片谷地,有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来,在山谷里积出一口池塘。和其他地方旱得赤地千里不同,此地植物繁茂,竟是一出山明水秀的风水宝地。

    有风掠过池塘水来,夹带着蛙声阵阵,汗水已收,叫人有说不出的舒爽。

    此地本是一个蕲春大户人家的庄园,战争一起就被泗州军暂时征收,用来安置伤员。

    庄园里到处都点着灯,有士兵和郎中还有做工的粗壮妇人来来去去。

    听到马蹄声,庄子的门打开了,杜束从里面出来,拉住王慎的战马缰绳,笑道:“军使,大老远跑来,一路辛苦。前线的战事如何了,走得开吗?”

    王慎:“前线还是那个样子,这几日我军不再进攻,孔彦舟也没有力气反击,看样子,大家都会休息一阵子。每放心不下患病的将士,特意过来看看,你这头又怎么样了?”

    杜束面色黯然:“还能怎么样,依旧是从前的样子。这些士卒平日里看起来跟常人一样,可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就犯病闹起来。道思,可拿出法子来?”

    王慎:“正为此事,特意赶来。”

    没错,这里就是安置患有严重战争综合症的士兵的疗养所。

    林家庄距离蕲春二十来里地,环境清幽,可以让士兵绷紧的神经暂时得到舒缓。安抚士卒的事情由杜束负责,得了王慎的军令之后,他就带着士卒和郎中到这里来,迄今已经两日,总算将一切都理顺了。

    杜束:“道思里面请,容我详细报来。”

    进得大厅堂之后,杜束汇报的情况简直就是触目惊心。患有严重战争征候症,并具有暴力倾向的士兵竟达六十四人之巨。其中,泗州军战士七人,其他都是俘虏兵。这只是冰山一角,试想,那些还没有表现出来的轻度患者不知道又有多少。

    此刻已经是申时,正是人定时分,也就是后世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加上又没有娱乐活动,一般都睡得早。

    整个庄院显得非常安静,只蛙声和虫声不绝于耳。

    听完之后,王慎点点头,问:“士卒可服了药?”

    杜束回答:“郎中给士卒们切了脉,根据病情不同,分别下了方子,都是安神定惊助睡的药物。”

    说着就抽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几张方子递过去。

    王慎虽然不懂得医书,可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里面的诸如朱砂一类的药物的药理他也知道,却是对症。看了看,感觉有些地方不妥,就道:“这药量重了些,问问郎中能不能减半煎服?”

    杜束疑惑地问:“道思,这重症须下猛药,据我所知道,有的士卒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再减少药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痊愈,士卒心理一旦受到创伤,那就是要纠缠一辈子的,痊愈不了,很多时候需要自我调节。”王慎轻叹息一声:“是药三份毒,吃多了总归是不好的,执行吧!”据他所知,后世在治疗战争创伤的时候,用低剂量镇静安眠药,来处理严重之焦虑,或反复之失眠,以免形成药物依赖。

    当然,古代也没有滥用药物一说,可重要中医的很多药物比如朱砂和水银之类,对内脏尤其是肝肾都有大毒,必须严格控制用量。

    杜束:“好吧!”

    王慎:“庄子里的卫兵和郎中还有看护多少人?”

    杜束:“卫兵有三十,郎中四人,看护十人,火夫三人。”

    “很好,传我命令,好好生照顾病人。”王慎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杜束:“约之,这是我草拟的一个章程,要形成制度,我先说说。”

    他清了清嗓子,道:“对于如何治疗士卒,首先,是立即性处理。也就是说,一旦有士卒发病,就得第一时间妥善处置。卫兵、郎中、看护要立即控制住病人,免得他伤人或者自伤。必要的时候可让兵员饮用一定量的药和酒,使其平静。”

    “那就是关押了,我明白。”杜束点头:“这两日也有几个士兵犯病,我都是将他们先关进屋中,等他们安静下来,才放出来的。”

    王慎:“第二点,平日里你们也要和病人多说话,多开导,不要当他们是病人,而是当成家人和朋友。”

    “怎么谈?”杜束身边的几个文吏忍不住好奇地问。

    又有人道:“军使,我们也不是没有安慰过他们,可真没有什么用处啊!”

    王慎道:“那是你们没有谈对,一有事,你等首先想到的是先把病人控制起来,以免生事。其实,这人的情绪,有的时候是需要宣泄的,譬如小孩子,受了气都会哇哇大哭。只要哭完,心中就放松了,就舒服了。所谓堵不如疏,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聆听病人的倾诉,让他们说出积压在心中的话。”

    王慎:“另外,你们劝解的时候也不要说些什么‘节哀顺便’‘没什么大不了的。’‘战友、同伴阵亡了,但你们不是还或着吗’之类的话。”

    一个文吏好奇地问:“军使,怎么这样的话不能说?”

    王慎耐心解释道:“这些病人说穿了,就是在战场上看到的死人实在太多,或者自己亲手杀过人,有严重的心理负担。毕竟,人不是牲畜,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身边,或者死于自己刀杀,任何人都不能做到心如止水。不管是他杀死敌人,还是看到战友在眼前咽气偏生自己又无能为力,他们都有一种很深重的负罪感。觉得别人都死了,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也因为这样,很多人都有再杀人或者自残的冲动。你们再这么劝,那就是火上浇油。”

    “啊,还有这么种说法。”文吏们瞠目结舌,同时,又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须臾,想通这个道理之后,大家同时点头:“军使大才,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安抚军心(二)

    是啊,王军使这套理论还真是闻所未闻。

    实际上,在军中士卒出了心理问题之后,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开解,做思想工作。可话到嘴边,通常不过是干巴巴几句,“要珍惜生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有丝毫损伤。”或者“事情都过去了,男儿大丈夫,想这些做什么?”“为了你们的家人,好好活着。”

    这话不但没有任何重用,反让患病士兵的反应更加强烈。

    当时,大伙儿还一头雾水茫然不解,现在经过王慎一分析这才恍然大悟。

    病人首先是有深重的负罪感觉,绝对自己活着就对不起别人,对不起死去的战友。

    然后,他们的因为精神上的原因,失眠、做噩梦,身体上已经痛苦到极点,只想早一点解脱,还谈什么珍惜生命?

    至于为了家人,为了父母好好活下去更是莫名其妙。不管是俘虏兵还是泗州军士兵,在从军之前都是河北两淮的普通百姓,金军入侵,流寇做乱,早已是家破人往,孤身一人,还能为谁活?活一天算一天而已。

    说起来,大家都犯了虚应事务,敷衍差事的错,心思根本就没用在如何治疗和管理病人上面。

    王慎虽然口头没说,但面上的责怪之色大家还是看得出来的。

    众人不禁羞愧的低下头去。

    王慎:“过去的事情也不说了,你们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某也不追究你们的责任。接着刚才的话我继续说下去。”

    “开导只是心理治疗的一个手段,你们要多听病人倾述,鼓励他们说出心里话,一句话,做一个好的听众。”

    “另外,我发现你们这里有一桩不好。”

    一个书吏忍不住问:“敢问军使,我们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好?”

    王慎:“某看到,病人送到你们这里来之后,你等就任由他们在这里吃住,反正只要他们不闹事不自残就算是完成任务。呵呵,当我这里是什么地,饭店旅社吗?从明日开始,得加强管理,把病人们都组织起来。”

    杜束好奇地问:“组织起来?”

    王慎:“别忘记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军人,军人就得受到军法和规章制度的约束,不能让他们闲着。可以适当让他们参加一些轻度的军事训练,比如走队列、比如排队行军。还比如可以让他们开垦荒地种种菜,整理内务什么的。”

    “这又是为什么?”又人疑惑不解地问。

    王慎道:“人是群居动物,是社会动物,特别是在战争时期,只有置身于一个团体之中,才会让人感觉到安全,而病人们之所以犯病,说穿了就是缺乏安全感。”

    “我们所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感觉自己没有被团体所抛弃,就算有天大的事情,遇到多大的危险,我们这个集团这个组织斗不会袖手旁观,弃之不顾。”

    听到这话,大家算是彻底明白了。书吏们都是一脸激动,拱手作揖:“将军仁德宽厚,我等敬服。”

    是啊,在这个乱世,别家军队若是有士兵受伤或者生病,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抛弃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才是最经济的最稳妥的做法。

    实际上,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两条腿的人。扔出一个大饼子就能换回来一个黄花大姑娘,撒一把米出去就能招募到一大堆士兵。

    泗州军的士兵伤了病了,王慎都会妥善安置,细心治疗。碰到那种失去劳动力的,还会一辈子养起来,这得消耗多少泗州军的资源啊!

    在这个乱世中,此举无疑是犯傻。可也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剽勇之士死心塌地地为他效命吧?

    “啊!”正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这一声叫宛若巫山猿啼,杜鹃泣血,在暗夜里是如此惊心动魄,顿时,外面一团大乱,有卫兵在大喊;“怎么回事?”

    “保护将军!”

    一只只灯笼次第亮起来,照得庄园里如同白昼,到处都是甲士奔跑的身影。

    随王慎一道过来的护卫同时面色大变,同时围到他的身边,道:“军使,快走!”

    长期鏖战于沙场,使得护卫的神经时刻都绷得极紧。今日王慎过来也没带几个军士,大晚上的若是有敌人的斥候来袭,事情就麻烦了。

    “慌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慎瞪了他们一眼,平静地问杜束等人:“怎么了?”

    和侍卫们的一脸紧张不同,文吏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副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的样子。

    就有一人回答:“禀军使,应该是有士卒又犯病了,于梦中惊醒。”

    “原来是这样,走,领我去看看。”王慎站起身来,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说句实在话,方才他还真吓了一大跳。当这叫声传来的时候,他也和手下的卫士一样下意识地以为是遇到敌人来袭。可是,作为一军之统帅,若是惊慌失措,岂不让人笑话。况且,在如此黑夜之后也没处逃。最佳的应对办法是谨守庄园,依托这里坚固的房屋节节抵抗。

    况且,在电光石火中他发现文官们都是一脸的平静,顿时明白这事只怕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见主帅镇定自若,卫兵们都是一脸的羞愧。

    病人们的待遇都非常好,每四人一个房间,集中管理。

    每天夜里,房门都是护卫站岗。

    等到王慎等人赶到的时候,那个发出惨叫的人已经安静下来,缩在墙角低声哭号:“我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都死了,都死了……酒,酒,给我酒。”

    王慎:“给他。”

    抢过看守递过来的酒葫芦,那个病人大口大口地朝自己嘴巴里灌着。

    王慎走到他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士兵,你叫什么名字,可觉得心中难受?”

    一个文吏低声道:“禀军使,这人姓左,名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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