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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孩子,你这么伤心,娘心里简直有如刀割。站在顶峰的男人都是这样,他们会为了大节而抛弃儿女情长,多年前娘经历过,真的很疼。
“我没时间再磨叽了。”苏妫将士兵服塞给不语和金子,让他们赶紧换上。
“九王子,如果你喜欢我家语儿,就赶紧下决定,情形就是这样,容不得你优柔寡断。可是如果你要忠于你的王,那请你不要干涉我救我的女儿。”
眼前的这个女人有着世间难得一见的美貌与气质,奇怪的是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若说她像不语的姐姐,绝对有人信。
元辄叹了口气:“请您理解我,我,我”
“我理解你,真的。”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张,苏妫真的想冲过去扇这个男人两巴掌。“这样,你把这瓶东西喝了。”
苏妫从怀里取出个还带着她温度的黑陶小瓶,两指夹着递给元辄,笑道:“你喝了安安稳稳睡一觉,语儿的事从此以后就与你没任何关系了。”
元辄脸色微变,他看着苏妫手里的小瓶子,并不接过来,只是沉声道:“你有什么计划?你想把小语带哪儿去?”说到这儿,元辄扭头问罗公子:“你是知道的,对吧。”
罗公子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你还配问吗?你不救语姑娘,我救!”罗公子瞪着元辄:“你我二人同时钟情于小语,我恨,我气,可我却服。因为我知道,我的对手是夕月国第一勇士,铁骨铮铮的汉子。可如今我鄙视你,你怕元邵,你不敢得罪他。哼,居然还用忠于王这一说来搪塞我们,你这是”
“都别说了。”一只纤白的小手将门帘挑开,身穿甲衣的不语和金子姐弟二人一前一后从内室出来。不语低头整理着衣领,在昏暗的烛光下并不能看清她的脸色,只不过,她的声音却清冷而决绝:“你有你的顾虑,我有我的去处,今夜过后,老死不相往来。”
“小语。”
元辄一把抓住不语的手,他的心,也疼啊。
“姨娘,金弟。”不语一眼也不看元辄,道:“走吧。”
苏妫无奈地摇摇头,叹道:“走吧。”
如果元辄愿意带语儿离开,那末,他兄长元邵说什么也要顾忌一番。所以除了元辄,任何人将语儿藏起来,必定不得善终。可……
“夫人。”元辄拦到苏妫身前,他知道这儿能做主的只有苏妫,便急道:“请您相信我,我此生非小语不娶,我爱她不输您。可是我们所有人都得罪不起我大哥,就连你们的皇帝,也得顾忌他三分。”
“哼。”苏妫不禁摇头嗤笑:“我好像猜到你什么意思了,你是说即使语儿现在嫁给元邵,可在将来,你肯定会娶她,对吗?”
元辄点点头。
除了苏妫元辄,其余三人登时都愣住了。
而不语忽然冷笑一声,她看着元辄,仿佛要将这个男人彻底看清,直到灵魂。
“我没想到,你怕他居然怕到这份儿上,你太无耻了。”
“小语,不是你想的这样,在我们夕月国。”
“我知道。”苏妫淡淡打断元辄的话,她不动声色地挡住女儿,道:“听说夕月国先王死后,元邵就娶了你的母亲。我不管你们国家有什么奇怪的风俗,可是我不接受,我的语儿也不接受。”
许是这话戳到了元辄痛处,这男人低头沉默不语,嘴角还不时地抽搐。
梆子声响了两下,苏妫往漆黑的窗户看了眼,道:“请你让开,我们得走了。”
“我答应你!”元辄忽然好像变了个人似得,目光灼灼:“我带小语离开,护她一生周全?”
苏妫一挑眉:“当真?”
“绝不反悔!”
苏妫看着女儿嘴角终于流露出了笑意,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一半。
“好!”苏妫不禁拊掌笑道:“等的就是句话,这才像个男人。你们听着,一会儿出了城,这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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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寒风嗖嗖的呼啸声,这静谧的夜恐怕只剩下马踏雪之声了。在这漫漫荒原,只有一盏孤寂的灯笼在慢慢移动。
“娘,我冷的受不住了。”金子使劲儿吸溜了下鼻子,将睫毛上的雪花抹去,道:“咱们回家吧,这里好黑,我怕。”
“你再坚持一下,我估摸着天就快亮了。”
“我坚持不了了嘛。”
以前听军营里的老兵头子说过,荒原里有饿极了的狼,经常会吃掉过路的行人,一想到这儿,金子打了一个机灵,有些不满道:“咱们回去吧,语姐姐和元辄应该在另一条路走远了。”
苏妫将外头罩的披风递给另一匹马上的儿子,喃喃自语:是该走远了。
事情进展到这个阶段,一切顺利的有些诡异。其实最先的计划,本就是让元辄带语儿去青州罗公子家避避难,而罗公子依旧待在回塔县,以消姜之齐等人的怀疑。
最大的困难就是出城,元辄身形高大,是无论如何都扮不了士兵的,苏妫横生一计,索性元辄就这样大摇大摆出城。
果不其然,城门正是那暴躁的牛将军亲来守城,他瞧见元辄自然是疑惑,不过当苏妫告诉这老将军:三爷正是怕节外生枝,所以才让我带了九王子移驾利州,如此便可消了不语的全部念想。
牛将军一听此言,深信不疑,当即开门放行。
出城后兵分两路,元辄与不语走官道上青州,而苏妫则携了金子故意抄小路,引开追兵。其实此时天降大雪,行迹会被雪完全遮掩,而元辄本事过人,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娘,你身子不好,怎么倒把披风给我了。”金子说着话,忙将披风还给苏妫,道:“娘,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路途苦寒,说说话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你想问什么。”
“罗子婴人品俊秀,家世又厚,他不但尊敬您和爹,对语姐更是痴心一片,您为什么不叫他带语姐走呢。”
苏妫将狐狸皮的脖套往上拉了拉,冷风若吹进口里,那后牙槽可是会疼的钻心。
“说你还是孩子,不懂了吧。”苏妫笑了笑,道:“夕月王向皇上求亲,指明要你语姐姐。若咱们中任何一个人偷摸将她藏起来,都是了不得的罪,可元辄就不同了。”
“不错,元辄是夕月王的同父异母弟弟,如果是元辄带走姐姐,那么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聪明!”苏妫忍不住拍手称赞。
“其实咱们就不该把语姐姐藏起来的。”
“嗯?”苏妫还当儿子另有妙计,忙笑问道:“你还有别的想法?跟娘说说。”
因为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笼照亮,金子看不清母亲脸上是何表情,不过听语气,倒是蛮愉悦的。
金子纠结了一番,终于开口说道:“虽然和亲并非远图,更是耻辱,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如果因为语姐姐而得罪了夕月国,咱们就会遭罪。”
苏妫心一惊,她没想到儿子竟会看的这般透彻,试探着问道:“如今情况怎么不一样了。”
金子听不出母亲语气已经有些冷了,仍说道:“我以前在家听爹和白新飞叔叔,利昭叔叔他们说话,说咱们皇上是逆取了人家李家的江山,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是么,你爹他们真这么说?”
“嗯。”金子全然不知母亲的真实身份,继续说道:“可前朝皇帝给咱们姓姜的留下一堆烂摊子,再加上连年内外征伐,新朝廷也是汲汲危矣。”
如果在十几年前,有人跟苏妫说这番话,她绝对会翻脸,她一直认为李氏就是天下的主宰,只可谏,不可取而代之。可现在,当她经历过悲欢离合,贫穷,战乱……她好似已经想开了点以前根本想不明白的东西。
“是啊。”苏妫点点头,她以前一直以为儿子顽劣不务正业,可如今听了这番话,原来这孩子内秀于心。
“娘,我觉得您好了不得。”
“嗯?”苏妫笑道:“嘴怎么这么甜,我怎么又了不得了。”
金子笑道:“夕月国和归坞国打咱们的时候,我还小,很不懂这里面的事。后来长大了听叔叔们聊天说起那年的战争,他们说多亏了爹爹坐镇后方,从容指挥,而娘您一个弱女子,不怕危险去游说元邵,最后夕月大吕联手一起收拾了归坞国,这才使得危局彻底扭转。”
“白新飞利昭这些人怎么还说我。”被人夸,苏妫感觉脸儿有些发烧。
“他们对娘赞不绝口,十分佩服您呢。”金子说这话时,下巴昂的老高,也是,哪个孩子不喜欢听外人夸自己的父母。
母子俩说说笑笑,这一路倒也欢喜,仿佛也不是那么冷了。
及至天微微亮,苏妫左右打量了下,四周林立黑色的枯树,极目望去,尽是白茫茫一片,别说人了,就连活物也没有半个。
昨夜她和儿子走的是去利州的小道,这些年她常去哥哥那儿,最是熟悉这条路了,可现在处的这地儿,并不是啊。
“儿子,咱走迷了。”苏妫皱眉,回头看了看,马踏雪地的印儿还在。“走,赶紧按原路返回。”
在这荒原迷路可是了不得,运气好累死饿死,运气稍差点遇到猛兽被吃掉,运气最差的,就是碰到山贼。
虽说这几年姜之齐将周围的山贼剿灭的差不多了,可据说有还有一些流窜在外,他们躲在这漫漫荒原,虽不敢再上道杀人越货,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忽然跑到偏远山村打家劫舍,抢完就跑,官兵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
金子正困的打盹儿,听了这话哼唧道:“迷就迷了,”话在嘴里咕哝了几遍,他忽然也感觉出不对劲儿,一个激灵醒了。
“那怎么办。”金子眼中闪过丝害怕之色,他虽说伶俐,可毕竟还是小孩子,遇到事儿还是紧紧抓住母亲的袖子,紧张道:“咱们还能回去么?”
“别怕,有娘在呢。”苏妫从背囊里取出酥软的糕点,递给儿子,道:“你先吃点东西,咱们顺着马蹄印儿原路返回。”
母子二人当即往回折,本来走的好好的,可偏生不凑巧,天又开始降雪,那原来的马蹄印儿又被遮没了。
整整寻路寻了一天,眼看着天又黑了,苏妫心开始着急,她和儿子身上的披风早已被冻得坚硬如铁,一天没进热乎的东西,任谁都受不了,而胯。下骑的马好像也快到了极限,鼻子喷着白雾,似乎不愿再往前走。
恐惧加上疲倦,让苏妫的心渐渐生出绝望。她的手不知道拂开多少雪来查看马痕,早已被冻得没知觉。
“我真是没用。”看着光阴一点点被黑暗吞噬,苏妫颓然地坐到雪地里,哽咽道:“我为什么这么私自,为什么只顾了女儿不顾儿子,为什么要带儿子出来!”
金子见娘这般,忙翻身下马来扶,安慰道:“是我非要跟您出来的,您怎么倒怪自己。”
“都是我的错!”苏妫忽然开始扇自己耳光,大声嚎哭:“我怎么这么蠢,自己一个人死在荒原,也算给这世上除害了,可我却带累了儿子,以后到了地下,我有何面目见婵姐。”
如果身陷囹圄的是自己一个人,苏妫绝不会这样,她会冷静地找出路,不会这般癫狂,可是一旦牵扯到孩子,她就害怕,就会慌,这兴许是全天下所有母亲的本能吧。
“娘,您起来啊,别坐在雪里。”金子从来没见过母亲这般,他也不会劝,手忙脚乱地往起扶他母亲。
“儿子,娘对不起你啊。”苏妫手摸着儿子的脸颊,忽然呕了口血,哭道:“你还这么小,什么都没见过,怎么就叫我这该死的女人给带累坏了。”
金子深知娘是太爱他,所以才这般,他忙道:“娘,咱们没迷路,没迷路。”
苏妫心痛不已,只是摇头哭:“我对不起婵姐,更对不起儿子啊。”
“真没迷路!”金子急得忽然举起一物,摇晃着给苏妫看:“娘您看,这一路我一直往地上扔干玉米粒儿,咱们只要找到玉米粒儿,就能找到路了。”
苏妫抢过那个布袋子,打开一看,果然还剩了小半袋子。
“儿子,儿子。”苏妫伸手将儿子的揽入怀中,抹去满脸的泪水,笑道:“你怎么不早和娘说啊。”忽然,苏妫脸色一变,冷声道:“对,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她一把推开儿子,问道:“你早都开始沿路做记号了,是也不是?”
金子避开母亲灼灼目光,强笑道:“我这不是怕迷路么。”
“真是这样?”那会儿实在太急了,脑糊涂,可一旦冷静下来……苏妫抓儿子肩膀的手开始发力,冷冷道:“我说呢,你怎么正巧在我迷倒你爹的时候回家,闹着要跟我出来,还一路上偷偷做记号,你说,这是谁教你的。”
金子从未见过慈爱的母亲这般疾言厉色,他有些怕了,怯懦道:“没谁教,教我啊,娘你别捏我肩膀啊,疼。是爹,爹!哎呦!”
“哼!”苏妫气的用拳头锤了下自己的大腿,怒火冲心:“姜之齐,可真有你的,敢跟我玩儿阴的!”
第175章 红雪
苏妫气急了,真想结结实实地捶儿子几下,可她瞧见这小子的面容着实清秀可爱,依稀有些婵姐昔日的品格,举起的手又颓然垂下,她叹了口气,兀自从怀里布袋里掏出火折子和蜡烛等照明之物,点亮后弯腰慢慢找寻。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已然被黑暗吞噬,风将皮灯笼吹的左摇右摆。许是太冷了,又许是太累了,苏妫直觉得腰腹酸痛不已。
“娘,让儿子找吧。”金子倒是孝顺,紧跟在苏妫身边,弯下腰一同帮着找寻。“那是我扔的,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
“你?”苏妫心里还有气,冷笑道:“你不是站在你爹那头么。”
“可我也是娘的儿子呀。”金子一把夺过灯笼,他也不敢抬头看苏妫,似气又似委屈道:“也不知道韩家的姐弟给您吃了什么药了,你亲他们都强过我和小妹了。”
苏妫一愣,她是没想到这孩子心这么重。
“你,你真这样觉得?”
金子用指甲抠着灯笼木柄,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地上的雪,并不答话。
“你竟这么看我,我难道真的偏心?”对一个母亲来说,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孩子的指责。苏妫被转过身子,她一遍遍地反思自己的言行,是不是真的像儿子说的那样,自己太偏心了。不知不觉间,她竟泪流满面。
“娘,娘您别哭啊。”金子走到苏妫跟前,他一遍遍地用袖子给娘亲擦泪,急道:“我不是故意说您的,不过,我始终想不通啊,语姐姐又不是咱们家的人,您貌似对她好过头了吧。”
苏妫真不敢相信,日夜和自己相处的儿子,居然会这般凉薄。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也不是你家的人呢?”
“怎么可能,您怎么胡说呢。”
金子瞧见母亲脸色实在难看,便手舞足蹈地学后厨的那只灰猴讨食之样,笑眯眯地逗他母亲发笑,可母亲仍不为所动,默默地边抽泣边弯腰找记号。
“娘,您别不理儿子啊。”金子凑上前去,死皮赖脸笑道:“我错了嘛,真错了嘛,语姐姐和寒哥哥是我的好姐姐好哥哥,您一点也不偏心。”
苏妫叹了口气,道:“娘没跟你生气,你乖乖的把马牵好,别叫跑了。”
金子不忍母亲这般劳神,忙道:“您别找了,爹爹的手下会找到咱们的。”
是啊,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苏妫凄然一笑,眼看着已经过了一日一夜,估摸着他们已经将语儿送走了。好啊,姜之齐,你是早都料到我不会坐以待毙,索性让我跳进了自己挖的坑,远远地把我支开,你们好单独对付我的语儿。
苏妫颓然地看着四周,又冷又黑,说不定在哪个角落,正藏着你派出的人吧。想必他们还会选个合适的时机,将我和儿子从雪原中救出吧。
是吧,是这样吧。
果然在一个时辰后,刘能带人找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温热的羊汤,厚实的大氅,以及语姑娘已经在今儿白天中午上路的好消息。
好啊,真好,你们都好。
刘能瞧见苏妫脸色委实难看,便小心翼翼地提议,今晚就原地扎营留宿,待得天亮了好走。可他见夫人沉默不语,眉宇间隐隐有怒气,便什么话也不敢再说,连忙伺候着上路。
因为下着雪,大家生怕迷了路,故而缓慢前进,及至天微微亮,终于看到了 回塔县城门。
这一夜,苏妫想了很多。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雪下的这般大,送亲队伍应该不会走太快,说不定快马加鞭去追,还能来得及。大不了她亲去夕月国求情,让别家贵族少女抵了语儿,元邵不是说看得起我苏妫么,会不会就给了我这个面子?
想到这儿,苏妫一扬马鞭,率先朝县里奔去。她一点都不想看到姜之齐,所以直接从东门入,骑马穿过街道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