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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妫抬头一看,果然是大哥苏人义。两年没见,他的样子依旧讨人厌,狐狸脸白的发青,细长的眼睛好像能戳进太阳穴,他精神头很是不好,连连打着哈切,一看就是夜生活太过频繁,纵欲过度。
“大哥。”苏妫微微地福了一礼,这位大哥一向是趋利避害,当年逼杀赵姨娘以及请瑞叔出山,足见这人狼一般的本性。“两年没见了,您还好吗?”
苏妫倒是蛮客气的,可苏人义完全不吃她这套,这小个子男人直接不耐烦地挥手:“您要是不来我们家,我们可都好,请您哪儿来的就 回哪儿,别给自己个儿找不自在。”
“大哥,小妹是有事呢。”苏妫硬是按捺住怒气,她往苏人义那儿走了几步,柔声笑道:“三姐姐生了个儿子,想叫夫人过去看看,您看成不?”
谁知苏人义从鼻孔发出声冷哼,他用小拇指甲掏耳屎,斜着眼瞧苏妫:“不许,现在谁跟三王爷府上的人有沾染,就是跟皇上作对,你可别害我们苏家。”
“你们苏家?”苏妫知道这个大哥是油盐不进的主儿,可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妹子都这么不管不顾。“这两年大哥您打着三王爷和王妃的旗号,干尽了空手套白狼的事,现在王爷倒台了,你可倒好,立马划清界限。我问你,婵姐是不是你的亲妹妹。”
这番话说出来,苏人义倒是一句话都不接,他转身走进门,不一会儿就端着个木盆出来,一盆水迎头全浇在苏妫头上身上,只见这男人将盆扔到一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怒容满面的七妹,冷哼道:“这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三王府和我苏家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没有苏婵和你这两个妹妹,赶紧滚,不然老子放狗咬你。”
跟流氓讲道理,恐怕是天下最可笑的事了。苏妫浑身湿透,衣裳紧贴在皮肤上,登时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娇躯,那起小厮都看直眼了,心道守在后门果然没错,竟然能看到这样香艳的场景。
“秦将军!”苏妫气呼呼地扭头,她朝着车跟前候着的黑面小将军喝道:“你难道眼睛瞎了?你的主子难道就这么让你保护我的?”
谁知这秦将军嘿嘿一笑,他也是偷偷看着苏妫的身子咽了好几口唾沫,可他知道苏妫身份神秘特殊,贼心贼胆万不可有,否则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只见秦小将军低头把玩着马鞭,沉声笑道:“主子只是让末将看着您,说千万不可干预姑娘做任何事。”
好,姜铄,真好!你是算准了整个长安城没人敢管三王爷的事,所以特意给我所谓的自由,让我自己意识到自己在长安寸步难行,到时候不得不 回到你身边。
“ 回府!”
车子摇摇晃晃地返 回,苏妫气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举起手臂闻了闻,一股馊味迎面扑来,正气恼间,忽然车停了。“干嘛,停下做什么。”
秦将军并没有答话,苏妫只听见车子外响起个苍老颤抖的女声:“车里坐着的,可是苏家的七姑娘?”
苏妫忙掀开帘子往外瞧,只见拦在马前的正是王夫人,王夫人容颜依旧,只是憔悴的很,她双眼通红,头发凌乱,钗环歪在一边,她一瞧见苏妫,就急得一瘸一拐的往车子跟前走。
苏妫忙跳下车去扶王夫人,她见夫人孤身一人,又这副模样出现在苏府外墙边的街上,想必是跳墙出来的,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饶是王氏过去在苏府再争强好胜,此时只是一个挂念女儿的普通妇人。
“夫人,可算见着您了。”苏妫抱住王夫人,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淌。“婵姐她这些天一直念叨您,她真的想您想的紧。”
“好孩子,我都知道。”王夫人叹了口气,她轻轻抚着苏妫湿透了的衣衫,柔声哽咽道:“咱们赶紧走吧,人义一会儿若是发现我不见了,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对,得赶紧走。”
苏妫将眼泪抹去,扶着王夫人准备上车,谁知却被秦将军拦住,这黑脸小将紧紧皱着眉头,一张普通平凡的脸上显现着不忍与纠结:“苏姑娘,主子不许任何人进王府,请您不要让末将为难。”
“我知道你主子的意思,他料定没人敢管我的事,也料定我大哥绝不会让夫人出来,所以才放心让你跟着我到处跑。”苏妫当着秦将军的面说出姜铄的意图,她直勾勾地看着秦将军,将这黑面汉子看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苏妫冷哼一声:“可他不懂,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不顾身份和性命,就算摔断了腿,也要出来。”
这一番说的秦将军有些动容,这些天发生的事他也看在眼里,谁雪中送炭谁落井下石,再明显不过了,你风光了别人捧着你,你落难了,亲如家人也会毫不留情的踩你。他很是佩服苏妫对三王妃的不离不弃,可是,主子的话谁敢违抗。
“苏姑娘,对不起了,末将现在得送夫人 回国公府。”
“你等等。”苏妫瞧见这黑脸将军半点情面都不讲,情急之下,女孩凑到秦将军耳边,轻声道:“你主子和我之间的关系很特殊,想必将军也懂。赵公公那样有权势的人,都对我毕恭毕敬,个中缘由,将军斟酌斟酌。日后将军全家是荣还是衰,全凭我一句话,你懂么。”
苏妫的呵气如兰,弄得秦将军全身酥麻麻的,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美貌妖孽枕头风的可怕,立马当机立断,躬身请老夫人上马车。
“孩子,真是多亏你了。”王夫人摩挲着苏妫的小手,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泣不成声道:“我就是个睁眼瞎子,今天才知道婵儿竟然发生了这种事,这孩子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如果母后活着,她要是知道我受了这么多的罪,想必也会这般为我哭。能让母亲肝肠寸断的,只有自己的孩子了。
“夫人,您别这样。”苏妫忙掏出帕子替王夫人擦眼泪,王氏半生跋扈,家里的姨娘庶女她从未放在眼里过,一直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人前人后,现如今沧桑的仿佛老了十多岁,仔细看,她发里有好多的银丝,安知不是替女儿担忧的?“别哭了,姐姐她还在坐着月子,若是看到您这样为她担心,难免又要伤神了。”
“正是呢,正是呢。”王夫人忙擦了眼泪,只见她从怀里掏出好多珍贵药材递给苏妫看:“我知道王府遭了变故,就从家里拿点补身的药给婵儿。哎,你那大哥呀,自从你爹出走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得,成天变卖家里的东西出去玩乐,就这点药,都是我偷摸攒下的。”
听王夫人说这话,苏妫心里一寒,她不禁对当初苏照晟的做法更敬佩有加。有舍才有得,苏家恐怕在十年之内,都不会有所作为。但现在六哥得到姜铄器重,苏家以后的命运,想来全系在六哥身上了。
苏妫叹了口气,怨不得她被姜铄算计,就连苏照晟这样精明的人都被姜铄整的快家破人亡了,罢了罢了。苏妫抬头对王夫人展颜笑道:“咱们说点高兴的事,夫人您知道么,婵姐生的孩子可漂亮了。”
一听到孩子,王夫人果然面上一喜,忙笑问道:“你快给我说说。”
“这小子的眼睫毛比我的还长呢,……”
……
苏妫和王夫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才刚到府门口,车还没停稳,苏妫就听见头咚咚砸地声和六幺哀痛哭号的声音:“求求你了,让我出去找我家七姑娘,大哥求你了,求你了。”
到底怎么 回事,我才出去一上午,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婵姐?
第115章 乞求
六幺的额头红肿的厉害,饶是如此,她仍不住地磕头乞求:“军爷,求你让我出去吧。我真的不跑,真的,求求你了。”
守门的小将索性扭过头不看六幺,他手按住腰间的宝剑,冷声冷气道:“管你是谁,上面吩咐了,不许王府里的人外出,赶紧 回去。”
六幺揪住那小将的裤脚使劲儿摇,她眼珠布满了血丝,泪成串地砸到地上:“王妃快不行了,军爷,求求您让我出去找我家七姑娘吧。”
“哪里还有王妃?”那小将一脚踢开六幺,居高临下地冷眼看女孩,他嘴上带着抹蔑笑:“死了正好,也省的咱们劳神劳力送她去西州,滚 回去,小心军爷,”
这小将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意逼人,他是经历过战场的,所以对杀气再熟悉不过了,慌忙一闪,身后的人没有刺中自己。
“那个王八羔子,活的不耐烦了!”
小将暴喝一声抽出长剑,正要转身去宰了敢暗算他的人,蓦然瞅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窈窕,艳若桃李的绝色美人儿,这小将一愣,手中的剑竟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苏姑娘,您 回来了呀。”小将瞧见是苏妫,忙换了副谄媚的嘴脸,他见苏妫并不理他,只是扶起六幺,然后带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贵妇往府里走,小将忙飞身挡住这三个女人,轻笑道:“苏姑娘,上面说不许任何人进王府,这位老夫人,这,您莫要难为小人哪。”
苏妫将剑扔还给不远处的秦将军,方才见这小将出言侮辱三姐,她没忍住拔下秦将军的剑,准备给这守门小将一个厉害,谁承想被他躲过了。
“就难为你了,你奈我何。”苏妫这下才愿意正眼看挡在她前面的小将,这男人眉目倒是清秀,只是侧脸有一道长至嘴角的疤痕,为他平添了些许凌厉之气。“我姐姐要是有三长两短,姑娘第一个宰了你。”
疤脸小将不敢与苏妫较劲,忙看向他的首领秦将军,只见秦将军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放老夫人进去。
疤脸小将立马会意,忙让出条道,抱拳躬身笑道:“既然秦将军都许了,老夫人请。”
银杏枯叶铺满了小径,花园子里的花树被人踩断,零落的花瓣与泥一起化作了尘,往日潺潺流水也断了流,池子里又脏又臭,乌漆漆的让人作呕。
苏妫扶着王夫人急匆匆地往婵姐的小院赶,边走边皱眉问六幺:“到底怎么 回事,今早我出门时不是还好好吗?”
六幺是个心灵剔透的丫头,她没想到自家姑娘真有本事能将王夫人给带进来,夫人现在上了年纪,若让她看见亲闺女现在的样子,难不保会大受刺激。可如今,已然是瞒不住了。
“那会儿三姑娘还躺床上看着书,一点事都没有。我和蕊珠见不需要伺候,就出去洗衣裳去了,谁承想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听见三姑娘喊肚子疼。”六幺眼里尽是惊慌之色,王府连日的变故,让每个人都像惊弓之鸟,她扭头看苏妫,颤声道:“胡大夫过来瞧了,可血就是止不住,这可怎么好。”
王夫人一听这话,脚登时就软了,她捂着心口不住地喘。苏妫忙帮着王夫人顺气,她扭头朝着六幺喝道:“别胡说,三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其实苏妫的心也是慌得很,女人出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现在统共只两个丫头,一个老母亲,自己再乱了手脚那可就真的遭了。
当苏妫等人刚进房间,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就迎面扑来,地上的铜盆里满是血红,床边伺候的蕊珠正将一块干净的白棉布往苏婵身下垫,她瞧见苏妫和王夫人来了,哇地一声就哭了:“七姑娘夫人怎么办呀,三姑娘晕了好久了。”
王夫人连声叫着‘我的儿啊’冲将过去,她手颤抖着附上苏婵苍白的小脸,当她看到女儿脸上曼珠沙华的伤疤时,不禁怒火中烧,朝着苏妫等人哭着喝骂道:“那个挨千刀的这么欺负我的婵儿,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怎么都让我的孩子承受了。”
苏妫看到婵姐昏迷不醒的样子,当即就懵了,她脑子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幸好有王夫人的喝骂声将她惊醒,她忙过去抓住蕊珠的胳膊问道:“胡大夫哪儿去了,他怎么说。”
听见苏妫说起胡大夫三个字,蕊珠哭的更是泣不成声:“胡大夫刚给三姑娘治了没一会儿,那群天杀的守军就将他拿走了,说是上面不许他给罪妇苏婵诊治。”
好,姜铄,你了不起。
“夫人,你在和幺儿蕊珠在这儿守着婵姐。”苏妫狠了狠心将舌尖咬破,疼痛感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她将血液吞咽进去,对王夫人道:“现在我就去为姐姐找御医来,你们记住,千万不要让王府里的任何女人进来。”
王夫人见苏妫的神情样子跟往日完全不同,有着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威严,她将眼泪擦去,忙点头道:“孩子,如果你能帮婵儿渡过这难关,我来生结草衔环谢你。”
时间宝贵,苏妫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就这么湿哒哒地往外走,在宫里时,她的身子常由一位姓宋的太医调理,也算有点交情了。谁知到了宋太医的府上,却看到一位宫里来的公公,那公公淡淡地给苏妫撂下句话,皇上身子欠安,不止宋太医,长安所有的太医都被宣进宫去了。
姜铄真的身子欠安吗?他派了个太监在宋府等着我,明显就是告诉我找太医没用,你直接来大明宫求我吧。
苏妫头有些发晕,她闭着眼睛将胳膊撑在车窗上发呆。姐姐这事来的蹊跷,怎么就恰巧在自己外出时出血呢?现在除了姜铄有这个手段能做到,估计再没有别人了。他就是想让我急,急疯了跪在他脚边求他。别妄想了,没有你,我就不相信救不了姐姐。
秦将军一脸的悠闲,他看着急红了脸的苏妫,挑眉一笑:“苏姑娘,咱们接着去哪儿?”
“去找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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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姐是王宾的表妹,就算他不念亏欠李月华情,也总该念着表兄妹的情分吧。
因为有秦将军跟着,苏妫很容易就进了王府,带路的下人说大人和郡主都在花厅等着呢。王宾府上也是气派的很,可奇怪的是这一路都没见几个下人,想来都在 回避吧。
“表哥。”
苏妫一瞧见王宾就慌忙冲上前去,她在赌,赌这个人还没有彻底丧失人性。只见王宾一脸的凄然,他瞧见苏妫的衣裳潮湿着,忙脱下自己的长袍给女孩披上:“怎么 回事,衣裳怎么湿了。”
“表哥,我知道他肯定也给你下了命令,可你不能见死不救。”苏妫的睫毛上挂着小小的水珠,她抓住王宾的胳膊,盯着男人恳求道:“城里的大夫一听去王府,都不敢应承,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定有法子找到好大夫。”
王宾英俊的脸上带了些犹豫,他躲开苏妫灼热的目光,只是叹气不语。
当年你投靠姜铄背叛李氏背叛我,后来我 回到长安,你说你要赎罪,想娶我,那时候我觉得你虽然是个无耻混蛋,可还算有那么点良心,现在,你真的见死不救吗?
“表哥。”苏妫的泪砸到王宾的手背上,她哽咽道:“只要你能帮我这次,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一辈子感激你,好不好?”
“这,这……”王宾面有难色,可这男人忽然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反握住苏妫的手,沉声道:“好,我答应你,我岳丈肃王府上有位医术很好的大夫,咱们这就,”
“先等等。”一个慵懒娇柔的女声打断了王宾的话,看也不用看,正是那李芷,瞧她满面的容光,想来婚后的生活还不错。只见李芷笑着从椅子上起来,慢悠悠地走到苏妫和王宾跟前,勾唇冷笑道:“七表妹还和以前一样美的耀眼,不过可惜的很,本郡主不想替苏婵治病。”
当年李芷和她母亲肃王妃来苏府挑衅时,是婵姐用三王妃的身份将事给强压下,逼走了这对蛮横的母女。今日瞧来,这女人一直记恨着当年的事。王宾说那大夫是肃王府上的,事到如今,想必只要这女人不点头,去了也是白去。
想通这层,苏妫给李芷行了一礼,谦卑道:“表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大人有大量,帮我这一次好吗?”
“行啊。”李芷笑盈盈地看着苏妫,忽然秀眉一挑:“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跪下给我认错。”
原来是这个,苏妫连想都没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正准备给李芷磕头赔罪,谁承想却被李芷给打断:“慢着,有个人可是想见你好久了,婉儿,你还不来看看你七妹妹。”
只见后堂转出个身穿天青色绸衣的女子,这女子一只眼睛的瞳仁白的吓人,正是苏妫的五姐苏婉。还是和从前一样,苏家五娘总是喜欢浓妆艳抹的,她脸上施着白香滑腻的粉,额间画上芙蓉印,朱唇只点了半边,真真芙蓉解语玉生香,画双蛾曲曲春杨,檀心半妆。
“七妹妹,你看这样行不。”李芷把玩着怀里的白猫儿,她笑着对苏妫道:“你五姐对你当年损伤她眼睛的事可是放不下,你让她打你两下好不好。”
苏妫瞧着跟前恶狠狠瞪着自己的苏婉,心知这两个女人今天一定要欺负她出气了。苏妫压住火,她将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住,抬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