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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秀-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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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寝宫之外,韦相国焦急地走来走去,站在他身边一个拄着龙头拐杖,巍然不动的,赫然是陆家老祖宗。
        片刻之后,从皇上寝宫中缓步行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他手捧医箱,看样子颇为吃力。
        韦相国环视一圈左右,皇上的寝宫此时守卫比那关了三个王爷的偏殿还要严密许多,在这里守卫的御林军,全部是各大世家的嫡系子弟,都是最靠的住的精英。
        他一把抓住老太医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道:“盛太医,皇上如何了?”
        盛太医手一哆嗦,险些捧不住怀里的医箱,他伏下头,头顶白发稀稀疏疏,显得他可怜至极,喟叹道:“皇上已经是药石罔顾了。”
        韦相国手上一紧,砰的一声巨响传来,老太医手里的药箱轰然落地,在这静寂的宫闱里仿佛一声雷鸣,惊的无数人瞬间翻身而起。
        韦相国顾不得其他,咬牙切齿地道:“皇上可还能说话?”
        盛太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力,挣脱了韦相国的掌控,弯下腰开始拾掇起医箱里散落的杂物。
        韦相国厉喝一声:“盛太医,本相问你呢”
        盛太医德高望重,何曾受过此等闲气,老头的脑袋一偏,怒气冲冲地吼道:“药石罔顾,药石罔顾,韦相国不曾读过书么?”
        一边的陆老太君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突地笑出声来,语带揶揄地接口道:“他不是不曾读过书,只是都还给老师了,哈哈。”
        韦相国位高权重,此时被奚落了,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眼前这个老太太,是他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的有数的几个人之一。
        陆家老太笑了两句,弯下身子帮盛太医拣起医箱里的东西,两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凑到一起,倒是十分和谐。
        韦相国只得无奈地弯下腰,也帮忙拣了起来,拾掇完毕,韦相国随手招了个卫士,叫他带着盛太医下去休息,嘱咐他就在左近寻个偏殿,莫要叫老太医回家。
        这番话被盛太医听个一清二楚,他鼻子一哼,指明道:“老夫要去上清池,那里是皇室沐浴所在,老夫正好也享受享受。”
        韦相国瞄了他一眼,无奈地挥了挥手,这老东西,赶紧打发了吧,若非陆家老太君的药剂一向是由盛太医亲手配制,早就把他随意关起来了。
        韦相国转过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陆老太君恭敬地道:“老夫人,您说,现在当如何处置?”
        陆老太君历经三朝,见多识广,她伸出右手,抚了抚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鬓边,轻笑一声道:“怎么处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发国丧,立新皇,国不可一日无君。”
        韦相国暗骂一声老狐狸,这分明是不想担上半点责任,他低声道:“现在三个王爷已经在咱们的控制中了,太子体弱多病,只怕是活不过今晨了,您看,立谁为新皇合适呢?”
        陆老太君嘿嘿一乐,抿嘴一笑,这一笑间缓和了她满脸的严厉的线条,依稀看出年轻时也是个温婉的美人儿。
        她露出没剩下几颗牙的嘴巴,露着风道:“不如你我各写一字,随后相互比照,如何?”
        韦相国略一思索,重重一点头道:“好。”
        话罢,掉头对着站在一旁的甲士呼喝道:“去取笔墨来。”
        片刻功夫,甲士取了笔墨来,没有桌台,二人索性匍匐在地,就以这青石砖为榻,奋笔疾书,转眼间,陆老太君手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字体成形,韦相国也写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字。
        二人把字幅握在手中,同时大喝一声,迎风一展,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字,哈哈大笑。
        韦相国接过陆老太君手里的字幅,面不改色地和自己手里的揉成一团,随后撕成了无数的碎片,随手一丢。
        做完这一切,他反手背在身后,看着沸沸扬扬的纸屑被风吹得遍地都是,有些像是给老皇丢的纸钱,不由感慨道:“既然如此,储君已定,只是皇上又如何发丧?难道要公告天下,皇上和御妹平安公主薨在一起吗?”
        陆老太君的脸上浮现了几许困惑,不解地道:“平安公主怎会在此呢?”
        
第七十七章 相依为命
        第七十七章  相依为命
        今日五气朝阳,三花聚顶,乃是大吉大利的日子,是经过几个活神仙反复演算过的,也是皇上为自己精心挑选的,服食仙丹,位列仙班的日子。
        大殿之中烟雾飘渺,看过去金碧辉煌的器物都笼罩在了烟霞之中,望之如梦似幻,不似人间。
        李家祖孙三人俱都一袭黑色镶了金边的道袍,手握银色拂尘,围坐在了一个巨大的三足药鼎旁边,正好一人占据了药鼎一足。
        三人双手立起,手中繁复地演示着各种手势,在这剧烈的变化中,药鼎里传出了阵阵香气。
        高坐莲台的皇上身着金色道袍,鼻子抽*动两下,迫不及待地睁开了双眼,死死盯住了药鼎,一脸期盼。
        药鼎之中汇聚了这几年,仙长艰苦跋涉得来的各种珍惜药材,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最后取了地心之火,又采集了天山雪莲上的一捧雪水,这才炼出这么一炉丹药。
        随着香气越来越是浓郁,几个仙长的手势也越做越快,终于,李家老爷子一个急急如律令,定格在了药鼎上方,青山道人上前,把药鼎的盖子掀开,只见里面几个鲜红似血的丹药滴溜溜地打着转,一股股浓郁的香气从中散发出来。
        皇上身子前倾,伸长了脖子唤道:“快,快给朕拿上来。”
        青山道人微微躬身,从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托盘中拈起一个玉瓶,又用玉匙把药丸一粒粒地装到了玉瓶之中。
        他肤色如玉,双手持起玉瓶看着甚是赏心悦目,平白地让人对这玉瓶里的丹药寄予了无限厚望。
        青山道人捧起玉瓶,一步步来到了皇上面前,双手高举过头,朗声道:“恭喜师兄,贺喜师兄,服下此丸,便可荣列仙班。”
        皇上迫不及待地把玉瓶一把抢过,放在手里端详半晌,玉瓶本就是半透明的上等流光玉,透过玉瓶,隐隐可见里面的红色丹药浑圆无瑕疵,聚在一起像是几个宝珠。
        皇上死死握住玉瓶,对着李家祖孙呵斥道:“你们先退下吧。”
        青山道人手里拂尘一摆,转身向外行去,身子袅袅婷婷,带了雌雄莫辨的美。
        待这殿中只剩下他一人,皇上毫不犹豫地拔下了玉瓶上的软塞,把丹药倒了一粒在手里,红色的药丸在手里鲜艳欲滴,像是刚从枝头采摘的樱桃,还带着早晨的露水。
        皇上呼喝两声,一只肥胖的波斯猫踏着慵懒的步子懒洋洋地行到了莲台之下,皇上嘴角一扬,一把抓住了肥猫的后颈,把这药丸丢入了猫口之中。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只肥猫,猫吃下药丸后片刻功夫,身上的毫毛根根炸起,就像是戴了一条狐皮围巾,它嗷的一声尖啸,四爪张开,从皇上膝头一跃而下,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皇上诧异地看着肥猫消失的方向,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再次倒出一个药丸,用拇指和食指拈起,放入了口中。
        立刻,一股浓郁的香气充斥了他整个口腔,一团烈火迅速地顺着他的喉咙滚了下去,腹间唰的一下,似乎一坛油被这团烈火瞬间引燃。
        皇上双眼睁大,死死捂住肚子,五脏六腑仿佛都在滚油中煎熬,难以言喻的痛苦从腹中传递到了每个神经末梢。
        他的头皮炸开,身上的汗毛直立,他终于明白刚才那只肥猫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应了,可惜他没有波斯猫那种行动力,只能死死抓住莲台边缘,防止自己摔下去。
        片刻功夫,皇上浑身汗水淋漓,道袍被汗水阴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肚子里刀绞般疼痛,他仍然抱了一丝期望,这是洗精伐髓,等疼痛过去,他就脱离这凡人之躯,成就仙体了。
        一阵轻盈的脚步从宫门处传来,听在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的皇上耳中,却如同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头,最嘈杂的噪音。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身炫彩宫装,脚步声稳稳地停止在了皇上身前。
        一股刺耳的尖笑从眼前女子的口中迸发出来,平安公主把手放到了皇上的头上,轻轻撩拨着他颈后碎发,带了几分刻薄恶毒,轻柔地道:“皇兄,你是不是还盼着得道升仙呢?”
        皇上咬紧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脖子上那双细嫩的小手更像是死神的镰刀,每从他颈后抚过,都像是要刮掉一层皮肉。
        平安公主拿出帕子,仔细地给皇上擦去额头的汗水,伸出两只漂亮的手,分别撑住了皇上的一个眼皮,凑近了他,低喃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药材里有几味被我换掉了,你没有想到吧,哈哈。”
        随着平安公主近乎歇斯底里地尖笑,皇上腹里的疼痛终于减缓了些,他强撑着精神,看着平安公主,嘴唇翕动,轻轻说了几个字,可惜平安公主仰头望天,满脸悲愤,却是没有注意到他这微小的动作。
        平安公主笑罢,低下头,继续看着皇上道:“自从你宠爱了那个贱人,皇兄,私下里你可曾再见过我一次?”
        平安公主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此刻得以发泄出来,如同黄河之水,倾泻而下:“我以为她死了,我们兄妹就会回到从前,谁知,你不但为她在寝宫旁建了真人庙,竟然还打算服用仙丹,追随她而去,告诉你,我绝对不答应,绝对不会让你如意”
        她一翻愤怒后,心中怨气稍减,又凄凄哀哀起来:“皇兄,你还记得我们年幼之时吗?你把欺负我的姐妹们一个个打跑的时候,不是说,今生今世都会保护我,让我开心快活吗?你都忘了吗?”
        往事一幕幕揭开了迷雾,平安公主仿佛看到了那些痛并快乐着的童年:“我居住的大殿里没有火盆,那些女官欺负我年幼,连食物也克扣,父皇还说我身轻如燕,他一点都不知晓,我都是饿的,多亏了你,每日里把自己的点心偷偷省下来,给我送来,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你本来不想竞争皇位,但是皇兄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四皇兄雄心勃勃,若不是他一心打着叫我和亲的旗号,想必你也不会跳出来,自己请求去南蛮杀敌,建什么军功吧。”
        “你也不会娶那个讨厌的皇后了,都是为了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啊。”
        平安公主一双眼睛满是荡漾的泪水,给她一贯的强势中平添了几分柔弱,她把脸贴上了皇上的脸,悲伤地道:“皇兄,我不快活,我很不开心,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为什么你还不理我?”
        她终于听见了皇上微小但持久的呐喊:“谨,乐……”
        平安公主身子一震,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看着皇上,皇兄在叫她的名字么?
        不错,她的名字就是谨乐,后宫两大产下皇子的妃主名号,也不过是从她名字里取的字罢了。
        她格外记恨瑜贵妃也正因此,这个女人的名号竟然是美玉,且和她无关
        看着皇上紧锁的眉头,和不断翕动的嘴唇,平安公主终于确定了,皇兄,有话要跟她说。
        平安公主情不自禁地把耳朵贴近了皇上的嘴唇,终于听清楚了皇上一直在说的话:“谨乐,你走,快走,走啊,走”
        平安公主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紧紧盯住了皇上的双眼,他的眼里是担心,悲伤,和忧虑,独独没有怨恨,皇兄,是真的担心她啊。
        一瞬间,幼年开始和皇兄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平安公主脑中闪过,二人丧母后的相互扶持,皇上对她的娇惯宠让,任由她独断专行,哪怕知道了她的诸多恶行,也从未把她当做坏人,振振有词地对质问的臣子狡辩道:“朕只有一个妹子,朕只想让她永远开心快活,一生平安,朕自己循规蹈矩就足够了,至于公主,就请诸位爱卿高抬贵手吧。”
        平安公主突然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她扑到了皇上身上,这药是她亲手调配,自然知道,药石罔顾,哪怕是神仙来救也是救不回的。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想让这个人死,这世界上,她只在乎他,他也是一样的。
        平安公主哭了半晌,瞥到了滚落地上的玉瓶,她轻轻拾起,看着皇上灿烂一笑,皇上瞬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焦虑地吼了起来,嗓子早已烧坏的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唇无声地蹦出一个又一个不字。
        平安公主脸上一抹神圣地微笑,缓缓摇着头,平静地把玉瓶上的塞子拔开,把里面的药丸一股脑地倒入了口中。
        转眼,她的腹中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这火席卷一切,让她痛不欲生,平安公主用双臂死死撑在了莲台的边缘上,费力地把头靠近了皇上地耳朵,几近无音地道:“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好吗?”
        皇上费劲全身力气,转过头,死死盯住了小妹子,额头轻点,两行血泪无声无息地从他双眼之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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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重逢
        第七十八章  重逢
        马车行开了一段距离,李思怀从车上一跃而下,最后看了一眼雄伟壮丽的盛京,高大的城墙绵延不绝,一直消逝在视线的尽头。
        他的眼中流露了一丝的恋恋不舍,车队从他眼前逐一驶过,二姑奶奶在中间的一辆车上探出头来,唤道:“怎么下了车了?”
        李思怀大步行到了姑姑的车旁,仰着头笑道:“最后看一眼盛京,这些日子,真是跟做梦一样。”
        白李氏脸上带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叹了口气道:“活着,比什么都强。”
        李思怀亦是感慨万千,谁能想的到祖父和父亲,这两个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会一夕之间被污做妖道,全国通缉呢?若不是……李思怀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怀里失而复得的玉佩,这是齐王殿下送还给他的。
        他知道齐王这个举动的含义,在公主府欠他的人情就此两清了。
        李思怀庆幸自己当时一念之仁,救了全家性命。
        二姑奶奶见他发呆,忍不住催促道:“叫马车快些走吧,赶紧回了家,再也不出来了。”
        李思怀连连点头,李家在那县城之中也是一方土豪了,母亲来了信,说是已经给二姑奶奶一家买了地了,四叔清醒以后跟个小孩子一样,片刻离不开四婶,两个人现在倒是好的如胶似漆了。
        只是,李思怀在重新登上马车前,又望了一眼盛京,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这是他离开盛京唯一的遗憾了。
        车队因为带了家私和女眷,行的很是缓慢,大半个月了才走到一半,这日,赶车的老把式披着件汗衫匆匆来寻李思怀:“少爷,这天太旱,得让牲口歇歇了。”
        李思怀看了一眼拉车的驽马,马嘴大张,鼻孔里不住地喷出白色的热气,马身上挂了一层厚厚盐霜,不禁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前方不远有个小镇,就在那里落下脚吧。”
        他顿了下,看了看老把式晒得漆黑的脸膛上不住淌下的汗水,补充道:“干脆今天提前安顿,让师傅们也都好好休息一下。”
        老把式大嘴一裂,满脸的皱纹层层荡漾开,像是菊花一样盛开,笑道:“那敢情好,多谢东家了。”
        得了李思怀的准信,一干把式都卖足了力气,把剩下的水喂了驽马吃了个饱,一鼓作气,又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驿道边上的小镇。
        镇子里的民居俱是青瓦白墙,屋前房后遍植青柳,二姑奶奶见了也甚是喜欢,在客店打尖以后,带了一儿一女外出踏青。
        李思怀不放心,招呼了车把式们坐到了客店大厅里,给他们要了壶大碗茶,又叫了些卤豆干,咸水花生,把车把式们答对好了,这才追了出去。
        远远看到二姑奶奶母女三人兴致高昂地站在街道一侧,看着对面,李思怀赶紧奔了去。
        二姑奶奶对他温和的一笑,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把汗,笑道:“这一路上多亏了你这孩子,要不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思怀嘿嘿一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面,那边是个游医摊子,一个布幡加上从农舍里借来的八仙桌,简简单单就支起了一个医摊。
        这里的乡民很是热情地把桌子团团围住,时不时有人高举药方从摊子里挤出来,看那神色喜气洋洋,似乎多年的沉疴一下就解决了。
        李思怀好奇起来,暗忖,难道里面的是个神医?
        二姑奶奶看了一会儿,腰背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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