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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茱萸已是找过三巡,仍未见绣鞋踪影,心下方才暗暗着急,怪自个真不该一时贪玩失了仪态。若是这番样子回府,大夫人少不得又来挑剔,怕是彩莲真要挨板子了。
想来甚是气恼,一跺脚、一转身,踩了个空,“噗通”一声,竟落了池子。
茱萸只觉得身子慢慢沉入池底,周遭什么也听不得、看不得了。
她忽然想起了六岁那年在城门口要饭的光景,手脚冰凉,夹杂在人潮中,好似要沉溺一般,极其难受。
眼角也不知是泪还是水,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或许长眠水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迷糊间,背上被一双浑厚有力的手托举住了。茱萸一急,反狠狠蹬了一脚,自个倒是多喝了两口水。
“咳咳咳!!咳……”上了岸,四目相对,茱萸惊的更是呛了起来。
“莫急,我已差人叫了太医来,片刻就到。”周筠生脱下深色蟒袍,给她细细罩上。见她这会如惊弓之鸟,不禁笑道,“虽你前次言语冒犯了本王,也不至于急得投湖自尽。”
茱萸羞的脸红耳赤,“臣女不知,竟是王爷……”
周筠生自扶了一把腰身,“你若知晓,还给小王吃这一记绣花腿,可不是大不敬?”
“想来王爷海涵,也断不会与小女子计较这些。”茱萸低低回道。
周筠生不由分说,抱起茱萸便往禅房走去。茱萸埋首,也不言语。
彩莲匆匆赶来,见着是河阳王,未敢多话,只管着小跑跟上前去。
不一时,沈誉一行人到了寺外下了车。进禅房见了周筠生先是请了安,周筠生与他叙了几句寒温。
沈誉也是个识趣之人,殷殷勤勤就去给茱萸请脉。
彩莲便向帐中扶出茱萸的一只手来,搁在迎手上。沈誉将玉镯连着袖子轻轻卷起,不叫压住了脉息。
诊了好一会,又换另一手同诊,便同周筠生回到了案上,“这脉象虽有些浮沉,倒也不打紧。待我开几剂方子来,姑娘吃几日便无大碍。”
周筠生打笑道,“你看她看着筋骨粗糙,还真不碍事。”
彩莲出来站在案前,那沈誉遂又向她道,”你家小姐平日里该是气虚疲弱,夜里多梦,不知可对?“
彩莲点点头,向周筠生道,”确是如此。”沈誉道,”那吃几剂安神汤便是了,疏肝保肺,涵养心脾。”
周筠生问,”你这滑头,前次与我也是这说辞,怎的,到她这里,还是一样?“
沈誉笑道,”王爷的方子里有一记苦胆,乃是壮少阳之气。此番姑娘处,得多一剂乌鸡丸,乃升提滋阴之用。自是大大不同。”
周筠生明了,“原来如此,那便开方子就是了。”
沈誉因还有事在身,便不做久留,周筠生又遣了彩莲去抓方子。
经历日间杂事,茱萸此番已经十分困顿,竟一时迷糊睡去。
半日,房内静悄悄,莲花提炉焚着菩提御香。
周筠生见茱萸睡得沉,也没离去的意思,挑了几本经书,一坐便坐到了沙弥各处点灯之时。
彩莲将煎好的药呈来,周筠生试了一勺,苦地直摇头“想来你家小姐断不会喜欢这味道罢。”
巧着,茱萸呜咽了几声,额心渗出几丝汗珠,痛苦之状溢言以表。
周筠生皱了皱眉头,将药放下,也不忍心再喂。瞧她模样,可怜复可悯,也未曾多想,便将其揽入怀中紧紧护着,好似再也不舍放开。
彩莲退出门外,准备重新煎药,阿平作声,“你家小姐真是好福气,我打小就跟着王爷,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如此关切。”
彩莲斜眼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管好自个眼足口才是,主子们如何行事,岂是你我能说得上话的。”
阿平挠头笑笑,“这倒也是。”
夜渐深了,阿平在外头干咳了几声,“王爷,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周筠生瞧着臂膀上枕着的茱萸,初见时只觉得她姿色平庸,这会近看着,却觉得十分明媚。
思虑再三,周筠生留了张字条嘱托彩莲。
月朦胧下,两片人影儿悄然离去。
正文卷 第四章 谁为表予心(二)
晨钟木鱼,这一夜漫长,一梦连一梦。
“知弗知兮巧相凝,月影照人许如清。西风不解花有意,不语婷婷总到春。”茱萸心念着,倒不知道他原是有这般心思。
眼见彩莲正要灭烛,顺手投入笼中,这一纸诗,瞬间化了灰烬。
“小姐,我看这王爷那,是真对您有意。昨儿个若不是随从催促,怕是要守您一夜方得甘休。”彩莲边收着帐子,边嘟囔道。
茱萸回视一笑,“你倒有心思在此胡言乱语,还不如想想一会回府怎么吃板子呢。”
一语未了,彩莲平生了几分慌张,“甭说这板子挨不住了,怕是月银也得被罚了去,这可叫奴婢如何是好。”
茱萸牵过手来,轻拍道,“你是我的人,若是罚了你,也是打了我的脸面,断不会让你受这委屈。”
且说茱萸等师傅们晨诵完毕,便去了殿里参拜。
巧遇着智闲老和尚,茱萸行了佛礼,“昨日见智闲师傅不在,还以为您云游去了,原来还在此处,小女见礼了。”
智闲和尚见她满面春风,笑言,”女施主多礼了,既是今日见着了,贫僧倒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茱萸合手道,“愿闻其详。”
智闲和尚望天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亦不爱理这世间事。但是佛渡有缘人,贫僧与女施主算有佛缘,且多说一句,’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待得女施主日后想明白了,自然甚好。若是实在无解,还可再来找贫僧问法。”
茱萸正要问什么,彼时,女子携胖嬷嬷与拐角处而来。智闲和尚行了佛礼便匆匆离去。
胖嬷嬷见茱萸在,又要发话,女子拦了下来,“桂嬷嬷,休得无礼。”转而又笑意盈盈道,“这位姑娘面善,可是河阳王爷府上的人?”
茱萸暗暗吃惊,未料想这寺中也有传耳之人,也未料着如此快便河阳王扯上了关系,只得见礼,“忠棣府茱萸见过瑶环姐姐。”
“哦?忠棣府?”孙瑶环即对茱萸云笑道,“昨日不知是李家妹妹,倒是生分了。”说着便携了她手,一同去了自宿厢房。
说话时,桂嬷嬷已摆上了茶。
瑶环斟了一杯,亲自递上,“早听闻忠棣府有妹妹的名讳,一直无缘得见,还想着约莫要到选秀时候,方能得见各位妹妹,说说几句体己的话。没想着,这会竟就遇着了,可巧。妹妹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茱萸接过茶,笑道,“姐姐国色天香,全京师怕也找不出比姐姐更美之人。见着姐姐,茱萸才明了,什么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真当就是姐姐这样的妙人。选秀乃国之大体,茱萸这种平平之姿,怕是初选就得落了。还盼姐姐早日入宫,辅定君心才是。”
孙瑶环听了喜不自禁,“真是个机灵巧嘴的妹妹,也难怪见着你就觉着欢喜。”复又瞧了桂嬷嬷一眼,桂嬷嬷会意,从身后匣中取出一支和田花形金镶玉簪。
孙瑶环伸手,示意茱萸过来,“好簪自配佳人。”
茱萸半掬礼着,“多谢姐姐厚待,茱萸日后定会将这簪好生收着,且日日祷告菩萨,愿姐姐万事顺遂。”
瑶环一面说,一面拉起茱萸挽上金簪,“一见着你,真是打心眼里就亲近。看着你很知好歹,是个识礼数的,也不怪河阳王与你亲近。”
茱萸忙退下,正襟回道,“天家威严,茱萸断不敢攀附。王爷昨日只是恰巧,经过救我一命,是君子之恩。但是所谓亲近,万万是说不上的。”
瑶环噗嗤一笑,“看把你急的,我这人就爱说笑,妹妹勿怪。得,改日我差人给你送份请帖,你且来我园里与一众姐妹吃吃茶果,可好?”
她说的姐妹,怕就是朝廷大员家的一众小姐们。茱萸心里想着,又有了几分盘算,怯羞道,“茱萸哪懂什么,全凭姐姐安排。”
闲话半日,已是晌午,茱萸告辞回府。
才到府外,却见李蝉哭红了小脸扑了上来,“姐姐,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昨日不见你人影,大娘大发雷霆,趁势发威,对我好一通骂。”
茱萸轻拍李婵后背,叹着气,好生安慰着,“你且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何必当真。”
李婵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哭起来梨花带雨,倒也惹人怜惜。
李婵亲娘原是大夫人手下的一名奉水丫头,后来怀了李婵,大夫人自不待见,日日咒骂。李婵出世以后,应氏自请搬到西厢偏间。
西厢远离李耿起居之所,应氏又整日呆在屋内,府里的人也极少见到她,甚至茱萸入府以来,都不曾得见。
李婵啜泣道,”可不是我那日撞破了三哥的好事,大娘方才不依不饶。“
茱萸轻轻捂住她嘴,“休要再提了,你不过是路过罢了,能见着什么事儿。长姐看,是你哭糊涂了。”
李婵吐了吐舌头,”姐姐,你可别赶在这会去见那母夜叉。怕是正在院里摔东西呢,可凶。”
茱萸莞尔一笑,”倒是亏得我家妹妹还惦记着这不争气的长姐。夜叉也无甚可怕的,见一面便是了,又不是有去无回。“
这琢磨着,左右还得去与杜氏请安,茱萸便与李婵别过,便径直去了南厢。
正赶着,遇上杜氏身旁的春桃来请,“大小姐,夫人等你多时了。”
茱萸笑笑,“今日倒是有劳你亲自来请,往日不都是夏红姑娘来的么?”
“夏红不便在府中走动。”想着方才说的欠妥,春桃又改口道,“大小姐关心奴婢们作甚,还是快快与奴婢去见夫人罢,去晚了,夫人怕是又要责罚奴婢了。”
还未进得南厢,就见着几名小厮在门外候着,一看茱萸来了,便要家法伺候。
彩莲吓得直往茱萸身后躲,茱萸厉声呵斥,“混账奴才!好大的胆子!谁给你们的狗胆!就凭你们也敢动我?”
小厮一愣,抡起的棒子又垂了下去,一下没了底气。
“呵呵,好大的架子。”杜氏冷笑而出,“你这坏了规矩,自该领罚,怎还有脸面在这里喧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天我就是要在整顿家规。”
茱萸行了一礼,笑道,“萸儿坏了规矩,当罚得。然,我这刚从寺中求得的平安符,还未交予爹爹,实在不敢受罚……萸儿怎么都不打紧,只是若是拖延了交符的时间,爹爹有个什么不顺当的,怕是大娘您也担待不起,您说是么?”
大夫人冷笑一声,“倒是长进了,敢拿老爷来压我了。”
“大娘言重了,萸儿不敢,只是就事论事,爹爹的事可不得上心些。茱萸粗苯,自比不得三弟得体,胳膊肘从来不出院里,自不会有这坏规矩的事儿。”
茱萸余光一瞥,且见杜氏早已气得面色发白,又说道,“大娘房中怕是杂事繁多,茱萸这就不先劳您操心了,且先退下,改日再来与大娘请安。”
杜氏将茶盏狠狠摔落在地,“小蹄子!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茱萸眼皮也不抬,带上彩莲便离去,徒留杜氏在身后捶胸顿足。
正文卷 第五章 波涛暗涌(一)
虽是寒春,御花园中依旧奇花闪灼,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平坦宽豁,乃是鼎湖亭所在。
周昶景下了朝,支开太监们,独自便往此处而来。
“四弟,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周昶景随手拾起薄石片,往湖心一飞,泛起一片漪澜,一道道散落于无形。
周筠生笑道,“只是在此歇息片刻。”
“难得见你也有走神的时候。”周昶景一双眼光射寒星,唇方口正,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他望着湖面,心内沉思道,“年少时,我俩总是瞒着母后,偷跑到鼎湖亭扔飞石玩。那时候总是输给你,朕还赌气,说你胜之不武,活该做一辈子散人。现下,倒真是羡慕你这般逍遥自在。”
周筠生起身,缓缓行了一礼,“皇上言重了,孩童戏言,岂可当真。”
周昶景眼眸一沉,墨化眉上再无半分喜怒,“直隶这帮人趁势而上,朕始终不放心。”
“无非是帮顽固子弟罢了,圣上何须忧虑。”周筠生跪地正色回道。
周昶景风姿灼灼挺立于亭心,远看着一身帝王气概,天威难挡。他面上虽是笑着,却又隐隐带了几分愠色,“好,那朕也不同你绕圈子了,你倒说说,如何个无忧法?”
“勿落一族居于塞北五十年有余,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前次,勿落九王子耶律齐刚屠了关海一城……”周筠生暗暗攒紧了手心,“守城的战将郭飞却不战而降……而朝中无人上奏此事……皆因郭飞乃太师之妻弟。。。。。。”
“哼,朝中这帮酒囊饭袋,空拿朕的俸响,如此大事,却不上秉天听,实在有违天恩!”周昶景脸色煞白,双唇略抖,狠拍了一声石柱,“真是一帮混账奴才!只知有孙琦皓,却不知有朕,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直隶叶家,有子名唤琮,倒是可造的将才,再夺关海城应不是难事。”周筠生思量道,“塞北关内又都是杜氏族人私田……李原吉若同往,想来事半功倍。”
周昶景听及此处,也觉周全。
“倒也不失为一个替补良策。只是李耿这老头实在迂腐,先前言语上冒犯先帝,又与朝中一众老臣不合,朕才不得不将其贬了三级,着其待罪在家思过。他儿子李原吉本因此次直隶督办有功,早已升迁一级。若再派往关海,少不得又要给些恩赏……这事倒也棘手。”
“此事其实也不难办,想来皇上早有圣意,臣洗耳恭听。”周筠生道。
周昶景点头,”你且着朕口谕,加封太师‘护国公’爵位,赐‘护国公府’。再着李耿上个奏表,说说他悔过之心。“
“吾皇圣明。”周筠生仰视着天子威仪,不知何时起,兄弟间隐约生了一道疏离,“皇上这一箭三雕之计真当圣明,直隶有太师和忠棣府牵制,自没有一家独大之理。”
周昶景听罢,笑着扶起周筠生,“你我兄弟,私下不需这些个繁文缛节,快起身罢。”
周筠生恭谨回禀,“臣与圣上虽是兄弟,但始终铭记君臣之礼。臣乃臣下,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臣又岂敢逾越天子威严。”
周昶景闭目半响,方道,“朕就喜欢你这稳当的性子,从来不出半分差错。这次事关重大,权衡利弊,你可得替朕办好这差事。”
周筠生复而沉沉磕了一头,“臣领旨,定不负皇恩。”
“昨日,朕做了一个梦。梦里一条黑蛇被独困于林海之中,几番周折,几近逃脱,却被过路的猎人用竹箭射死,一命呜呼。”周昶景望着周筠生,心内愈思愈沉。
“今日早朝前,朕命钦天监来解梦。钦天监道,黑蛇即暗涌凶险,凶险已除,是为吉也。朕始终困惑,倒是想听四弟你来说道说道。”
周筠生见他说的郑重,又道,“臣并非精通奇门妙术之人,解梦之事恐难成行。”
周昶景似笑非笑,指着周筠生道,“朕就知晓你会推脱……竹海……竹箭,这可不是一个竹字么?”
周筠生暗惊,只觉脖后一阵发凉。
他只得正色回道,“书中有云,黑蛇即蛟龙化身,蛟龙乃湖渊之兽,断不是行云之真龙。我大钺马背上得天下,太祖开国,凭的就是这竹箭上的功夫。”
说着周筠生又拱手道,“如今下至荒野村夫,上至朝廷百官,都拉的一手好箭。臣民一心即为一只竹箭,竹箭射死黑蛇,即为平定天灾,此乃天下太平之吉兆。臣亦以为,钦天监所言极是。”
“你这话说的也算圆满。”周昶景转身道,”你可知,朕此刻在想什么?“
”微臣愚钝,天意难测,臣亦不曾揣测,实在不知。“周筠生回道。
“朕在想,是不是。。。。。。要杀了这野夫,烧尽这竹林。”周昶景说着,眼中泛出冷光。
此时薛巾远处望着,心如火焚,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着急,几个跟班小太监也跟着急得团团转。
不一时,有七八个老太监喘吁吁跑来拍手,薛巾一听会了意,和小太监们各按方向站住,朝着鼎湖亭大呼三声,“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前面众红衣宫女缓缓而来,至假山前停了轿撵。一把龙凤黄金伞驶来,又有领头的宫女焚着御香,奉事太监捧着相助、拂尘伺候。
从轿上下来一老妇人,外罩江南特供的苏绣三彩外褂,头戴一双金丝点翠玛瑙钗,与六对东海百年珍珠簪相得益彰。天家奢华,无不及此。
薛巾赶忙上前卧倒,太后踩着下了轿,“薛公公,你如今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竟亲自来服侍哀家,倒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