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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这连年征战,又恰逢女王杀伐决断,杀了不少不服管之人,这南疆百姓早成了惊弓之鸟。如今周遭的村庄被杀了一半的人,只怕是个先兆,阿苏城早晚也得大开杀戒。
2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来鸟惊(二)
人们自然也是无心再进香祈福了,除了耶律齐带来的勿洛人,余的人都作鸟兽散了。所有看热闹的、摆摊的、赶集的纷纷四处逃散,要赶回家去。一眨眼,许多股人流有如乱麻拧成一团。
周筠生好不容易出了人流的圈子,早已不知有多少人被撞倒、挤伤、踩踏,只觉着霎时间这里暴喊,那里惨叫,大人吼,小孩哭,乱撞乱挤的人群腾起的黄尘,直冲上天,把整个阿苏城都遮没了……
黄尘散落以后,阿苏城如同遭了一场劫难,满地是丢弃的玩具、鞋袜、扯烂的衣裳、踩坏的筐子、摔烂的柿子鸡蛋、碰翻的杂碎汤。满眼望去,只有几个零星的乞丐,在印满杂乱足迹的尘土中寻拣吃食。
方才熙熙攘攘的阿苏城,一时变了模样。街上行人稀少,小黑驴载着主人,不紧不慢地穿街走巷,撒下一路清脆的串铃响。驴蹄在雪地上翻出一个个银杯似的印痕,随即就被紧跟驴尾巴的小童给踏碎了。
转进小胡同,小黑驴熟练地径自踏上一处朱红大门的石阶,蹄声得得响,串铃叮当。这里是王府的后门,吓得看门的小厮一把拦住,大声:“你这人,好大的胆子,怎么骑驴往人王府闯?”
驴背上的人推开蓑帽,露出一张白眉仙风的脸。小厮喜得一跳:“啊呀,是陈先生!”
小厮忙转身对门里头高喊道:“陈先生来啦!“里头的小厮奴婢都停下了手中的火机,一递一声地重复着向内通报。
“陈先生,您到底是来了,等得我好苦!“宋玉一路喊着,转过回廊,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才看见陈道南脱了蓑帽,宋玉便双手扳住来客的肩笑道:“夏至贵人来,大吉大利!“
说罢,二人相携进门,过回廊,入转角。去年年初,才与陈道南会于阿苏城城外,至今才得重见,宋玉心下自然很是开怀。
宋玉笑说:“园中芳菲未尽,梅杏青青已著枝,竹摇清影罩幽窗,知君振奇藻,还嗣海隅芳。“
陈道南捋着银髯,略一沉吟,低声说:“王爷所托,极是不巧。我那门生萧行一如今已是统兵戍防归化城去了。有负王爷所托,惭愧得很。”
宋玉眼底掠过一丝失望的阴影,转瞬即逝,旋即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陈先生何必挂怀?我原本也是未抱多少期望,如今还劳您亲自跑来一趟……”
陈道南道:“因着先帝有所托,因而如今我也不好坐视不理。只是愿王爷知晓,若是天意不可违,也莫要逆天而行,凡事有因有果,强求不得。”
宋玉别过脸去,檐角的风铃随着清风摆动。这是当年先王在时,两人一道前往鬼兹国时在圣殿得来的圣物。
“女王……这几日大开杀戒……都在清除我的人。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么?陈先生,你告诉我,什么是天理,若是她这样杀人不眨眼,也可以得天理。那这世道也太混沌了。”宋玉禁不住说道。
陈道南笑笑:“王爷胸有沟壑,自然是什么都瞧得真切。可是如今,南疆好不容易才平稳下来,若是再起事端,只怕是受苦的还是平头百姓。听闻勿洛国王已经到了城内……”
一语未了,宋玉只微微笑道:“原来陈先生今日是做说客来的……想来您耳目灵通,早已知晓,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耶律齐确实先派了使臣来过一趟……”
陈道南道:“既是如此,那王爷自个自有圣断。老朽不过是顺道来看看王爷罢了,也一年未见了,瞧着王爷都好,我这心下也便放心了。”
“先生,本王倒是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您。”宋玉瞥了陈道南一眼,心下五味杂陈。
陈道南重新戴上了蓑帽:“王爷请说。”
“听闻,凌苏乃是你好友,为何至今您都不开口要放他走?”宋玉问道,这话在他心中多年了,如今说出来,倒是了却一桩心事。
陈道南笑着往黑驴子走去,“王爷,当年跟先王谏言,押下凌苏为质的人是您。我终究也不好违背了您的意志不是。”
听罢,宋玉微微愣了神,只望着陈道南骑上了驴子,渐行渐远。
再说周筠生,待得回了别馆,鬼伯等早已在里头候着了。两人交会了一番眼神,自是都心下明了。
“可都备齐了?”周筠生沉声问道。
鬼伯拱手:“城中、宫内,但凡是咱们的人,皆已得联络上了。只需皇上下旨,便可一呼百应,一天之内出这阿苏城尚无问题。”
“那凌子秦呢?现下在何处。”周筠生又不禁问了安鸿一句。
“臣先陪着凌兄去了小镇,将油纸伞卖尽。后来又有陈先生的童子,说是来寻凌兄,于是便跟着去了青峰洞安顿了。”安鸿答道。
周筠生颔首,想来陈道南是将凌子秦与凌苏一道安置在他那儿,现下这时局,倒确实是没有比他那儿更安全的地儿了。
周筠生复又问道:“思馆内情形又如何了?”
阿平忙道:“思馆内,已与喜儿联络上了,这思馆的一应事宜也已经交代清楚了。”
周筠生半阖眼道:“如今皇后腹中怀有龙嗣,切不可大意了,一定要安排妥当了,要万无一失才好。”
“诺。”屋内众人齐声应了一声。
再说那思馆,因着热朵特别交代,思馆诸人无事甚少出馆。加上因着日间的暴动,周围又多加了一层守卫来。至于那朱朱,早已被暗地里给送出了城去,如今虽是身子尚未恢复,也就由着她自生自灭。
宋玉正是被热朵紧盯的时候,自然也不愿露了马脚,只得当做朱朱这事未有发生,王府内依旧一片歌舞升平。
恰逢耶律齐正要领人往王宫觐见,这一日才路过了思馆,就见个几个女子拦住了去路。其中一身形纤弱的青衣女子,背负双手,背对着耶律齐等。这女子身材既不高大,体形亦不奇特,衣着更非鲜艳夺目,全身上下,可说全身上下都没有奇特之处。
但耶律齐却偏第一眼便瞧见了她,这背影平平凡凡的女子身上,虽只是个背影,便已足够将勿洛一干人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再也不会瞧到别人身上。
来人自不是旁人,正是思馆内的乐女了。今儿个喜儿得了周筠生的令,妄顾女王的御命,早已出了思馆在此恭候多时了。
2 第二百四十七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一)
耶律齐等忙勒紧了马栓,阿驽先行下了马,见这喜儿一双媚眼如似水杏,唇不点而红,长得倒颇有几分姿色,因而问道:“前方何人,为何要拦截我们的车队?”
喜儿与几名乐女模样的人迅速将耶律齐等围在一处,笑道:“自然是恭迎勿洛国王的。”
耶律齐眯起双目,似笑非笑道:“莫非你们是女王先行派出宫的婢女?”
喜儿笑着上前,“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从袖中取出匕首,直直向耶律齐刺去。
只听着阿驽大喊一声:“刺客!救驾!”
不一时,这后头的勿洛王军便迅速赶了过来,耶律齐早已将随身佩刀拔出,正要往喜儿头上砍去。
喜儿与几名乐女同时转身一跃,洒出一堆粉末,登时这思馆门前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瞧不真切了,只听着那勿洛军中有人大喊眼睛痛。
此时,潜伏在思馆周围多时的周筠生,忙带着阿平迅速潜入思馆内。这思馆里头的小厮早已被鬼伯解决了干净,因而这一路倒也无甚阻碍,只长驱直入便到了茱萸房前。
思馆里头的婢女见有人闯进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见了踪迹。一时里头静悄,如若无人。周筠生一脚跨上了石阶,复又退回,如此再三,只听着阿平喊了一声:“皇上……”
周筠生知晓,已不是踟蹰的时候了,纵然他心里有千万悔恨,也不得在此时坏了时机。因而忙将门推开,却不曾想,这屋内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在屋内。
当初喜儿回报,说是茱萸在屋内多日未出门,周筠生只道是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因而也未多加揣测。不曾想,竟然人早已不在屋内。
“不好,着了热朵的道了!”周筠生边说,边着阿平迅速唤人撤离。
这思馆如今已被做成了一座空府,即便不是鬼伯出手,只怕他要进来也是易如反掌。只因着这热朵早已做好了局,只等着请君入瓮。
一时间,呼喊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只见着屋顶调下一队人马,天罗地网铺天盖地而来,纵使周筠生与阿平在战场上身经百战,也禁不住他们人多,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被俘虏了下来。
南疆王宫,茱萸在屋内坐立不安,如坐针毡,一副愁眉紧锁,心事重重。
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着热朵着一身明黄拖地长袍,袍上绣着两只赤金火凤,头上戴着一顶嵌有七彩珍珠的王冠,周身都是一股王者的肃杀之气。
茱萸起了身,睁着眼,瞧着热朵,嘴挪了挪,半响方才开口道:“女王……”
“当年,我倒他只会带兵打仗,满腹诡计,不曾想,真是情深至此。”热朵缓缓说道。
茱萸一时红了眼眶:“可是皇上出事了?”
热朵笑笑:“茱萸,我先前既然应过你,就不会轻易伤害他。只不过今儿个他真当闯了思馆,被潜伏多时的暗卫给抓住罢了。”
茱萸暗暗松了口气,好在,不是受了什么伤:“那您准备如何处置?”
“我知晓,你心下定然挂念。我也未把他关进天牢,只在宫内软禁着,一会自有人带你去瞧瞧,也算了了你一桩心事。”热朵说道。
茱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压着声道:“还请放了皇上,茱萸这辈子就是给您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您的恩情。”
热朵也不看她,只是转着手中的佛珠道:“容我再细细想想,当如何处置……这不共戴天之仇,岂是说放就能放的。茱萸,我只问你一句,他在你心目中,有多重要?”
茱萸醒了醒神,拱手道:“此生此世,生死相随。他若有事,我也决计不独活。若是一定要说什么血海深仇,那茱萸只求以命抵命,换得这南疆亡魂的安息,也求得您能放了筠生。”
说罢,泪从茱萸眼间滚落,热朵伸出的手,一时微微愣住,她日日夜夜念着的外孙女,此刻竟然就在她跟前落了泪,这叫她实在心痛难耐。可是放了周筠生……又叫她如何面对这千万冤死亡魂。
热朵伸开长袖,掩了掩眼角,低声道;“你去见他罢……但是你要知晓,如今你不再是钺国的皇后了……你是我南疆国最尊贵的公主,记着了……”
热朵不忍再去看茱萸,只低着头,便出了门外,才走了几步,又转身望了茱萸一眼,这伤心惹人怜的模样,多像她的母亲。
当初,如若不是她将丹冉与阿海强行分开,那一日,她是不是就不会留在阿苏城,是不是就不会被俘到钺国……是不是也不会这样凄凉病故……
热朵心下涌上一股酸楚,前头是跪着的婢女内侍,个个低着头,也不敢抬头看究竟发生了何事。热朵自顾着苦笑了一声:“带公主去禅室。”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这禅室,雪洞一般,待得婢女推门而入,茱萸略略打量了一番,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一个土定的小瓶,瓶**着数枝杜鹃,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
彼时,周筠生正拿着书,抿着茶。听见声响,便朝门旁望去。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发髻,蜜合色的短衫,玫瑰紫二色金银鼠的肩褂,系一身葱黄绫纱群,腹部沉沉隆起,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茱萸。
“啪”的一声,只听着茶盏碎落了一地,周筠生放下手头的书,猛地起了身,直愣愣地望着茱萸,嘴边微微抖着,好一会方才定了神。
茱萸回身望了眼婢女,婢女会意,关上了屋门,只在外头候着。茱萸缓缓走向案边,微微笑着。周筠生伸出左手,一把就紧紧握住茱萸手道:“茱萸……你可叫我寻的好苦!”
茱萸咬着下唇,方才吐出一句:“筠生……”
周筠生一把将茱萸揽入怀中,将头埋肩上,一时哽咽道:“你可知,自打你失踪以后,我便日日不得安寝。我真是后悔极了。后悔药做这个劳什子的皇帝,后悔要顾全什么大局。若是没了你,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2 第二百四十八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二)
茱萸原是强忍着的泪水,一时也跟着滚落下来,大珠小珠落玉盘,滴在周筠生手上,滚烫,滚烫:“筠生,是我性子不好,硬要与你置气,一听到那闵氏有了身孕,我便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愿去听你解释什么。只想着许是情淡了,更是伤心。不曾想,你会如此冒险只身寻我而来……”
周筠生紧握住茱萸手道:“茱萸,莫要自责了。你哪里有什么错,不过是我,明知你是那样性子急,还不与你说明白了,想来我也是可恨、可恼极了。只请你信我,慈英腹中的孩子,绝不是我的。虽那一日我是醉了酒,可是仍理智尚存,决计不曾碰过她一下。后来我命人多方打听,方才知晓,这朝鲜使臣团中,有一人名唤金善衡,曾是慈英在朝鲜时候青梅竹马的恋人。”
“你是说,这孩子是金善衡的?”茱萸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复又平复问道:“那你又如何处置了?”
周筠生慢慢放开茱萸手,低声道:“我已派人将慈英与使臣团一道送回王俭城了。她。。。。。。太医说,她此生不会再有孕了,而且要长年饱受腹痛之苦,这也算是她应得的教训了。”
“筠生,你是否觉得我心狠手辣了一些?”茱萸缓缓说道。
周筠生笑笑,轻抚茱萸面庞道:“你做事向来都有你的缘由,又何须我来多说什么。况且,慈英确实做了太多错事。”
说话间,只听着外头侍婢唤道:“公主,一会女王还有宴席要请您过去,还请别误了时辰。”
“晓得了,你去回女王,就说我片刻就来。”茱萸应了一声。
周筠生稍稍有了些失神,显然他被婢女这一声“公主”给喊愣住了。茱萸轻咬下唇,“筠生,你从未问过我,我的母亲是谁。今日,许是告诉你的时候了,我的母亲唤名卫丹冉,乃是当年南疆,亲自被你俘虏至京师的公主。”
周筠生苦笑一声:“我早该料到的,自打那一日在忠棣府见过忠叔,我心下便起了疑心。只是想着,世间之人千千万,总不至于有如此巧合。因而总是不愿多想什么。未曾想到……”
周筠生轻叹了一声,便将忠叔当年如何劫囚,公主又如何逃走失踪的事儿一应告之茱萸。茱萸一边听着,只绞着手上的锦帕,也不吭声,实则心下早已被搅得翻江倒海,不免多了一份伤心事。
末了,茱萸方才起了身;“筠生,我已经求了女王,她会放你走的……你只需再忍耐几日便是了。你要早些回京师去,稳定大局。不然万一被有心人有机可趁了,倒是我罪过了。”
周筠生拉住茱萸手道:“你可是应了她什么事?茱萸,这个皇帝我不做也罢,只要能与你在一处,那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茱萸微微侧过身,眼中早已饱含热泪:“筠生,我只愿你能安好,切不可意气用事,来日方长……”
“茱萸!”周筠生从喉间挤出一句。
茱萸不忍再回头细看,只道:“筠生,你且等我好消息。”
……………………………
茱萸坐在撵上,随着婢女一路进了紫薇堂,过了含元殿、养心殿,便是到了玉壶楼前。茱萸因着今儿个日间心绪不佳,心下又挂念着周筠生,多少觉着有些恍惚,分不清南北了。
这玉壶楼左瞧有门可通,右瞧有窗暂隔,待得轿撵到了跟前,内侍忙匍匐跪地,茱萸在婢女搀扶下下了轿撵。
才进了玉壶楼内,又被一架硕大的屏风给挡住了,回头再看,又有窗纱明透,门径可行。待得到了门前,茱萸忽而见到对面也来了一群人,与她们几个倒是身形一模一样。待得定了神,方才瞧见是一面玻璃大镜在前头。
转过大镜,愈发的见着门多了。只见着里头出来一名内侍,笑说:“公主轻随我来,从这门儿出去,便是御花园。从此处过,比前头过要来的快。女王吩咐了,不可叫公主吃力了。”
转了两道门,果然眼前出现了满架的蔷薇、杜鹃。转过这些花架,便是一条内河,茱萸略微诧异,问了句:“这前后都没有源头,水又是哪里来的?”
内侍答:“原是开了闸,从此处起流,到了御花园西面,再开岔口引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