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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登枝-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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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软腻温香在怀,裴青却忽地记起要紧大事,正要去摸绢布裤上绳结的手立刻停了下来。他忙不迭地收回不规矩的大手,转身狠狠粗喘了几下。女郎似是觉察不对,睁开氤氛的杏仁大眼不解地望了过来,裴青暗叹了口气道:“珍哥,今日还有一摊子事呢,莫要淘气了……”
    傅百善难得主动却被拒绝,犹如兴头上被泼了一瓢冷水。怏怏地回转了身子心头却突地一紧,拿着被面半蒙着脸期期艾艾地问道:“裴大哥,你……别是不行了吧?”
    裴青先是一呆,接着有些啼笑皆非,知道有些事情不说不行了。便搂了她在怀里亲昵道:“珍哥,你一向细心谨慎可对自个的身子就有些马虎。难道你没有察觉你这个月的葵水没来吗?还有你忽然变得迥异的口味,圆恩寺的青枣也就罢了,昨个荔枝跟我说你还想吃广州街头的吴财记家的云吞面。“
    傅百善还没有听出裴青的言外之意,只是委委屈屈地道:“吃了这么多,的确只有他家的云吞面好吃。没有虾仁没有蟹籽,汤底是用狗母鱼、猪骨、虾皮好多真材实料熬制的。吃起来很清甜,京里的人根本做不出来那个味道。咱家的厨子说是陈娘子的高徒,弄出来的东西总差了那么一丁点!”
    裴青小心掂了掂手里的分量,觉得媳妇的确是丰腴了不少,寻思着是不是给陈溪去信,请陈娘子重新出山过来照顾一段时日。就珍哥这个叼舌头,又只爱在吃上头图个讲究,眼下又是特殊的时节,就不要强行要求了。
    早春的寒气从半开的槅扇吹进来,雕花架子床上却是暖香阵阵。
    傅百善又要昏昏欲睡,忽地明白过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这个月的葵水没来,你怎么知道?难不成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你也留心了?还有我的口味也忽然变得迥异,难不成我是……”
    裴青虽然没有最后肯定,但是没吃过羊肉也看过羊跑,心里已经是大半肯定了。压了这么久才说出来,就是怕最后万一不是的话,傅百善会失望难过。但是一直瞒着,依这丫头略略有些跳脱的性子,指不定会伤了身子。
    那日他听说淮安侯府的马车在贡院门口忽然发狂,傅百善不顾安危上前去拦截。试想,要是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万一有个好歹即便将淮安侯府满门抄斩也难解心头之恨 ,所以现在要紧的就是要媳妇自个当心。
    裴青紧紧抱住心爱的人,低声道:“珍哥,你兴许是有身孕了,也许明年这时候你就当娘了。所以从今往后千万不要再逞英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若是谁敢伤你害你一分一毫,我就是上天入地化作厉鬼也要拖他下十八层地狱!”
    外面的天色亮了起来,一丝料峭的寒风陡地将案几上的烛火吹熄了,只余下似有还无的袅袅青烟。
    傅百善依偎在丈夫的怀里,一把蒙住他的嘴巴道:“裴大哥,你我在一起时就许下白头的盟约,何苦要发下这般重的誓言?若是有什么不对,你拼却性命保下我,不过是把我留在世上独自伤心罢了。日后不管穷日子富日子,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裴青又是悲伤又是欢喜,直直凝视过来道:“我承认我有时候很卑劣,时时觉得配不上你这般好心性的女子。可是怎么办呢,知道你心里头有我之后,我就再也放不开你了,这世上陡坎深渊我都想去闯闯。我们俩是两个人一条命,所以日后不管是位极人臣还是拘入大狱,我都不会再放手!”
    傅百善心下喜悦,才知道自己跟平常的女子终究一样,还是愿意听这样实心实意的言辞。想了一会索性大大方方地问道:“若我没有怀有身孕,或是一直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屋角的铜炉大概燃过了火,内室里渐渐冷了起来。
    裴青不愿意唤丫头进来打扰清净,侧身取过床架子上的宝蓝四季花卉夹衣披在媳妇身上,微微笑道:“今次没有终有一天会有,实在生不出儿子就让闺女招个上门女婿。有我俩在一边看着,咱闺女铁定不会吃亏。若是一直不生也无甚干系,反正我无父无母,裴家的香火也无人指望我去延续,只要我们好好的就行了!”
    傅百善不料会听到如此作答,心头的一块大石终究放下。拉着丈夫的手笑咪咪地道:“不管有没有孩儿,你不许拘着我不许吃这不许吃那。我娘大概也知道了,难怪我一过去锣鼓巷,她就尽吩咐厨子给我炖各式各样的汤水,喝得我走路都听得到哐当的声音,偏偏肚子里还饿得不行!”
    裴青哈哈大笑,拂着她乌鸦鸦的一把好头发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岳母也是为你好,在那边能够喝了就尽量喝了,实在喝不完你就端回来我帮你喝。那些东西都是岳父岳母费心淘换来的,糟蹋了不白白浪费他们的一片苦心。”
    傅百善斜斜睨了一眼,故意侧身嗔怒道:“可见我爹娘是找了一个好女婿,这般地贴心贴意,要不要我去给你表表功劳,让他们好好心疼你?”
    裴青爱煞这般打花腔的潋滟风情,直起身子追过去压低嗓门道:“我无父无母,你的爹娘便是我的生身父母。你且放心吧,我定会跟你一起好好孝敬他们,功劳表不表无所谓。这会子,还望娘子好好心疼一下我……”
    屋子外已然大亮,院子里有丫头们轻手轻脚地走路声音。傅百善只觉身边的人陡然变得发烫,不由反身啐道:“恁不知羞,明知道我这般模样,才想东想西的,活该你受罪!”
    裴青见她没有拒绝心里已是大喜,伏过去紧紧挨着细声道:“算下来我们还是新婚头一年,我记挂着这事也是应当的。只是先前顾忌着你的身子不敢放肆,眼下我们说开了,就有无数种两全的法子可想。好珍哥,初初到京里兵马司的同僚知道我刚成亲,就帮我淘换了好几本用得上的好书。等你空闲了,咱俩一起好好研读一番。”
    傅百善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雕花架子床上挂了银帐钩的朱红纱帐重新掩了下来,帐顶上悬挂的银熏球在眼前不住地晃荡。不由又气又好笑,没想到看着冷肃严峻的人转眼就变得猴急,在她的颈上脸上又亲又吻,耳边还有声气呢喃,“莫怕,我自会小心些,不会伤了你的……”

273。第二七三章 身孕

  
    直至中午时分傅百善才醒来; 浑身上下干净清爽; 连身下的被褥都换成绣了兰桂齐芳的绛红缎面被。塌边的矮几上放着一只青花折枝花果纹的瓷罐; 一丝浓酽的香味从半掀开的罐口飘散了出来。
    听见了动静; 荔枝喜滋滋地探了半个头过来; 眉开眼笑道:“估摸着乡君该醒了,这是厨子炖的瑶柱花胶龙骨汤; 我在旁边不错眼地一同盯着; 这味道铁定错不了; 快些起来尝尝。“
    几个丫头拿衣服的拿衣服,拿妆镜的拿妆镜,傅百善像木头人一样伸手伸脚被服侍得周到仔细。她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悄声道:“还不知道准信呢; 你们就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也不怕外人见了笑话!”
    瑶柱花胶汤的气味香浓; 荔枝一边把汤水舀在碗里放凉,一边抿嘴直笑; “乡君这个月没有换洗我就知道是好信了,偏偏大人比我还细心,还没等我说出来一下子就瞧出了不妥。把满院的丫头婆子聚拢在一堆,让我们谁都不能多嘴。”
    荔枝利落地帮她把散乱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单攥,“若不是怕你心里没分寸伤了自个,大人到现在都不会提醒你。早上起来赶着去衙门,走时还特意嘱咐不叫吵醒你; 说京中的事务繁忙人际复杂; 就是歇个一两天那些铺子田产也不会插翅膀飞了。再说成亲的女子多喝些汤水只有好处; 有没有信有什么打紧!”
    长着一张团脸的杨桃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镶毛大氅,转头认真道:“大人还说将将春寒,乡君习惯了在南地生活,万不可大意亏了身子。出门时必定要穿得暖和些,还叫我们看顾着,说象回当街拦马的事再不能有了。”
    荔枝也有些后怕,拍着胸口对两个丫头道:“这京城可不比广州青州,我听说就是街面上敲锣打鼓的人都是有来头的。乡君心善看不得那些胡乱欺负人的,日后乡君无论去哪儿你们都要跟着,万不可在家偷懒让乡君一个人在外头吃亏!”
    想了一下又道:“也要拦着乡君不要多管闲事打抱不平,多少是有身份的正四品诰命,若是跟那些个愚人一般见识,岂不是埋汰了咱家乡君的身份。”她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实在拦不住就到锣鼓巷胡同报个信,太太说自有她出面来管。”
    正在细细品汤的傅百善连咳了好几声,一听将亲娘都抬了出来,心知这定是裴青的嘱咐。若说自己是个孙猴子,那宋知春就是如来佛祖。看了一眼丝毫未显怀的肚子,只觉未来的日子肯定再不能随心所欲了。
    吃罢午饭,有婆子进来禀报说锣鼓巷的宋太太和教忠坊的方夫人来访。傅百善又惊又喜,自家亲娘和魏琪怎么走到了一处?来不及多想,忙趿拉着鞋子迎了出去。
    魏琪向来是个不见外的,过了二道门就高声笑道:“你这个丫头就知道你不是个省心的,听说在贡院门口淮安侯府的世子夫人纵马伤人,你一气之下将她打得满地找牙?”
    傅百善听了唬一跳,这都哪儿跟哪儿,再没想到事情被传成了这般模样。正想解释时就听亲娘在一旁淡然道:“淮安侯府的人仗势欺人闹市纵马狂奔,是个人都要指责她的不是。我宋知春的女儿把这么个不知轻重的世子夫人打了也就打了,他家还要找补回来不成?”
    傅百善遇着这么一个行事彪悍的娘亲,只得抚额一叹。
    魏琪兴奋得左看右看,涎脸挨着宋知春的肩膀道:“伯母,我也想当你的女儿。你不知道,我连青州都好久不敢回去了。我那个新进门的娘行坐都是条条款款,简直可以拿尺子去度量。幸好她嫁给我爹后不久我也出了门子,如若不然还知要受多少苦呢!”
    魏琪的父亲青州左卫指挥使魏勉续娶的夫人曾绿萝,是傅百善从前的教习姑姑。最早是宫中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宫人,为人恪守礼义最重教条。傅百善小时为此吃了不少苦,待熟悉之后才知道曾姑姑其实也是个真性子的人。
    魏琪想起去岁回了趟娘家,就见才两岁生的幼弟端正坐在桌前描红。那么一丁点的人,也无人监看就老实坐着,写着“天地洪荒”,相比之下自己的儿子调皮得上梁揭瓦。她好心让这一对舅甥出去玩,反倒被幼弟义正言辞地一顿训斥,说什么“业精于勤荒于嬉”,让她这个当长姐的简直无言以对。
    宋知春母女让魏琪诙谐的描述逗得哈哈大笑,想来曾姑姑遇到这么个行事佻脱的继女,怕也是无奈居多吧!
    魏琪此行前来就是听说裴青前脚出任贡院巡查官,后脚就被言官弹劾一事,特特过来问个究竟的。家里人怕傅百善担心,这些个闹心事就没往面前说,没想到让魏琪一下了捅了出来。
    傅百善看着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一脸的如临大敌,连娘亲的神色也有些紧张,不由好笑道:“不就是有了孩子吗,至于把我当成雪豆腐吗,家里这般大事我竟半点不知晓?”
    魏琪话一出口就觉察了不对劲,旋即就跳了起来,“你有身孕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我前一向得了两块上好的血竭,妇人用来补身子再好不过,回头我就叫人给你送了来。对了,这孩儿多大了?有三个月没有,胎里坐稳了吗?有些什么想吃的想用的没有……”
    宋知春嘴巴张了张,见魏琪说个吧唧不停,女儿脸上也没有丝毫紧张不适,一颗悬着心终于落了地。心想,与其这样收着瞒着,反倒不如大方说出来。
    魏琪讲了一摊儿女经后才后知觉地旧话重提,“我家方明德说了,裴师哥为人一贯谨慎仔细,怎么可能为了点银子就将夹带举子私下放入考场,那些人多半是以讹传讹。珍哥,你千不不要忧急!”
    魏琪的父亲魏勉从前是裴青的上峰,更是他半个领路人,所以两者向来以师兄师妹相称。
    傅百善凝神想了一会道:“我大堂兄傅念祖此次也有入考,裴大哥得知要出任贡院巡查官时,就即向礼部尚书温尚杰上了陈情。隔了一天后他见没有丝毫动静,就起了个心眼越级向首辅陈自庸禀报了此事,结果陈首铺回了几个字:毋须理会!难不成被言官弹劾的就是这件事吗?”
    魏琪听了连连咋舌,“我还以为象裴师兄那样的闷罐性子会吃亏呢,原来他心中有数呢,难怪我家方明德说我瞎操心!”
    其实宋知春也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一大早就过来看看。听到女婿处置得当,一颗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抬头笑道:“今个是初一,左右我们娘几个无事,就到圆恩寺吃斋饭吧,也让佛祖保佑你们身子康健万事随心!”
    傅百善正是好吃的时候闻言连连点头,魏琪更是无有不应的,转头叫了贴身的仆妇回教忠坊把婆母和儿子都接来一道。在她看来佛寺里听禅吃斋,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半个时辰后仆妇们带话,方家老太太说年岁大了不愿出门,却把魏琪的儿子信哥儿送了过来。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活泼且好动。乳母嬷嬷是个老实妇人,生怕孩子胡闹冲撞了人,一直在身边小心护着。
    魏琪故意引着儿子说话,问傅百善肚子里头是弟弟是妹妹?哥儿睁着黑葡萄一样纯净的大眼道:“是妹妹!”
    魏琪听了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咱俩这亲家就是老天注定的,你及笄时我送你的那套头面可千万要传给你女儿我媳妇儿,要不然我就让我儿子直接住到你家来!”
    傅百善啼笑皆非,这肚子里还没有最终确定消息呢,就急吼吼地被人定下了,还言之凿凿地说是闺女,这事也只有魏琪做得出来!
    圆恩寺是京城富贵家的女眷尤其爱去之地,古树参天清净悠然。寺里的主持也都是得道的高僧,讲起法来诙谐有趣意境颇深,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便成了京城贵妇们的聚首游玩之地。
    宋知春本不信这些神佛之说,但自傅满仓平安归来后她就有了敬畏之心,遇着看得顺眼的寺庙也愿舍下香油钱。一众妇孺在在大雄宝殿焚香磕头之后,有知客僧引众人去斋堂用饭。迎面就碰见一群华服贵人,正是寿守侯府的张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前来。
    两家的妇人们相互蹲礼厮见了,因年纪辈份小傅百善走在最后面。魏琪半搀扶着她,边附过来悄声嘀咕,“那位侯府的二夫人高氏老侧头打量你,这么大岁数了打扮得跟小姑娘一样鲜妍,倒也极有趣!”
    傅百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位行事张扬的高夫人的确不象寿宁候府的人。郑瑞舅舅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人,看人时完全不避讳人家的目光,想来心思单纯被家人呵护得极好的。反之,张老夫人看起来比上次在皇宫里看着老多了,鬓边的头发竟然全白了,这等富贵人家难道还有什么焦虑之事不成?
    张老夫人亲自携着宋知春的手和煦喁语,“我知道你们母女都是性子稳重之人,不到要紧关头轻易不会开口求人。可是你这样讲礼外道就是把我这个老太婆撇在一边了,反倒让我成日里惶恐忧心不已。”
    宋知春低声道:“珍哥就是这样报喜不报忧的孩子,许多事都是发生许久之后我也才知晓。她的夫婿裴青也是如此性子,他此次从青州迁调初入京城就蹚入春闱舞弊案的浑水,为怕我们担心竟是半字未提。若非府上二爷特特前来提醒,竟不知那孩子身上担着这么大的事!”
    张老夫人眼前一亮,回头望了一眼树下明眸善睐高挑矫健的女郎,不由双目藉藉含泪喃喃叹道:“倒是个有担当的儿郎,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274。第二七四章 求情

  
    在东城兵马司衙门处理公务的裴青心情很好; 只要一想到自家媳妇满脸的无可奈何; 心头就有些发笑; 满案头繁琐的公文看起来也没那么让人生厌了。
    珍哥的脾性一向肆意奔放不愿受拘束; 这回却象小马驹一样被戴上了嚼头; 心里不得劲是自然的。裴青掰起手指头细细算了一下,至多月中旬就可以看出究竟; 到时候不管有无身孕都能知分晓了。其实两个人都还年轻; 就是没有身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若是能有孩子更好。
    从日本国回来之后,珍哥别的没说,倒是九州的樱花提及了几次。春末夏初之际粉色白色的花瓣飘落一地; 至今记起都让人难以忘怀。不知能否向上峰请求休沐几天,西山的桃花李花也应该开得极妍丽了; 和彼处的樱花倒也不遑多让,到时带了珍哥去游玩一番也不错。
    裴青一边慢慢地盘算一边闲适地翻看公文; 他已经收到暗中消息,皇帝有意让他牵头彻查今次科考舞弊案。春风徐徐之下,他的眉宇浮起一丝冷冽,看来有些人的打算势必要落空。秦王、晋王虽为天潢贵胄,其自身的格局都太过肤浅了……
    正在筹划时有军士进来禀告,说外面有位夫人自称是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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