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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成长记事-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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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被拉回,元容走到窗边,随手推开金丝楠木雕花窗,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雪花扑在睫毛上渐渐融化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微微的颤着。
  这个冬天,真冷啊。
  景康七年,蜀国内乱爆发,老皇帝被毒杀,显后迅速封锁帝宫与其子四王里应外合,太子初入汝城便遭到埋伏,仓皇北逃。显后向来心狠,斩草必除根,除却在燕国的当质子的九王穆,下落不明的太子,以及自己的亲女,老皇帝膝下剩余的十一个子女,均被斩杀或圈禁。
  她在朝中重用其宠臣显刘恢,大量布置党羽,立储一事新旧党派争论不一,随着旧党右丞相家中暴毙,而逐渐被压制,新党破竹崛起。同年,四王审其桑登基为帝,显后垂帘临朝,并封其兄显偃为城阳侯,并大肆加封显姓诸侯,扩大外戚权利。
  蜀国的动乱,给这个从未安稳过的世道蒙上了更深的阴影。
  赵衷侧卧在席榻,元容轻轻地揉着他的太阳穴,“陛下头可还痛?”
  “这个天下太乱了。”赵衷微微睁开眼睛,这些日子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和元容单独相处,偶尔发上两句牢骚,她也默默的听着,他抬手抚了抚额头,“安夫人如何了?最近她越发的与朕哭闹。”
  “今早刚从妾身这回去,这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子,自然是要小心的。”元容顺手递给赵衷杯茶,茶水温热,现在入口正好。
  自从静好有孕以来,明里暗里不知招了多少算计,哪怕她生性小心谨慎,也差点着了道,元容差太医院检查差了整个宫殿和吃食,一切正常。
  静好却越来越暴躁,直到前些日子打死了几名碎光轩的宫侍,被赵衷斥责了一番,才逐渐安静,可是还要天天来元容这里与她哭诉。
  静好急,元容也急,可是似乎有一张无形的手超控着一切,每当快有些眉目的时候,线索便一下断掉。
  今早,那个有嫌疑的嬷嬷路过池塘愣生生的摔了进去,等到捞出来,已经是绝了气息。对此静好显得相当不安,她拉着元容的手道,“姐姐,我已经很小心了,那个嬷嬷就这么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没了,周围好多人,根本不可能做手脚。”
  元容看着她,没有了当年的娇柔明艳,再多的铅粉也掩盖不了眼下的阴影,父亲的话又飘荡在耳旁:只要爹爹在一天,就定会护你,至于静好,她的肚子自然会有人护着,有人想要她生,必然有人想要她死。

  ☆、蜀国公主

  在宫中两年,元容自认见过的比她十几年见过的加起来都多,她被迫着快速成长。萧家私通敌国,萧夫人自缢于鹤鸣殿;刘昭仪承宠,带着整个刘家起复。元容开始知道,乱世中的后宫,不仅仅是女人争权生子这么单纯。
  而静好,因同系而出的身份,在别人眼里已经与她紧紧地绑在了一起,父亲明面上说是为了牵制二伯,也忘沛曦念在同胞姐妹的份上多加怜惜。
  可同时,父亲也是给她找了一块让别人棘手的盾牌。
  静好的背后是姜家,其亲姐是梁南王妃,入宫便是夫人,如今还怀了子嗣。
  她的入宫简直就是一快肥肉扔进狼窝里,把别人的视线从元容这块瘦骨头上移开,虽然自己偶尔也会被咬两口,但是相比别人,算得上是小打小闹了。
  元容看得懂,别人也看得懂,二者选其一,静好对他人的威胁确实要比她大得多。
  她也永远不会忘记,静好第一次进宫看她,她半开玩笑的说,“你若能留在宫中陪我该多好。”结果她真的当着赵衷和二夫人的面跪在她脚下,“姐姐,我愿意留宫中,陪伴姐姐。”当时二夫人的脸色异常难看,头上青筋凸显。赵衷也愣了,随后笑了开来,声音中夹杂着几声咳嗽。
  第二天,元容还未想好如何与赵衷开口,圣旨便下达到姜侯府邸,她完全能想象到二伯和二夫人的怒火中烧和无可奈何。毕竟,这旨意是女儿自个求得的,难不成还要与皇帝推脱,您想多了,我家姑娘瞎说的?毕竟,君臣有别。
  只是事到如今元容依旧不明白,这吃人的地方,静好为何非要跳进来。
  叹口气,元容见赵衷要起身,连忙伸手扶他,继而又倒了杯热茶奉到他手上。
  二见赵涉,是在南苑的竹林边,他和赵衷坐在石凳上,宫侍安静的退在一边,初夏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空隙洒下,打在一赤一白两个身影上,只听见风穿林间的声音,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无言,一片闲适。
  元容立在原地有些踌躇,还未曾转身离去,赵衷就似乎感到了什么,微微抬眼向她这边看了过来,然后转头与赵涉说了些话。随后,顺喜便弓着腰一路小跑到元容面前行了个宫礼,道陛下邀她过去品茗赏竹。
  “梁南王近期寻了个好玩意给朕,无奈朕不懂珠石,便给了皇后吧。”元容还未曾站稳,赵衷就伸手把眼前的锦盒打开推到她的面前,一颗拳头大小的随珠稳稳地躺在盒子里。
  流悬黎之夜光,缀随珠以为烛。
  元容不是没有见过随珠的,她小时候怕黑,母亲就在她床头上挂了几颗随珠用来照明。只是面前的这颗随珠打磨的很是精细,下面配着红珊瑚的托台,珠体晶莹剔透,竟无一丝冰裂纹,明眼人一瞧便知道这必然是个稀世珍品。
  她抬头看了赵涉一眼,接着把眼睛垂下,声音里透着欢喜,“这珠子极好,想必梁南王费心了。”
  “娘娘与王妃是姊妹,又是孤的皇嫂,何谈费心一说。”赵涉看着手中的茶水,把杯子凑到唇边,笑起来的样子竟与赵衷有几分相似,“娘娘喜欢便好。”
  赵衷是个寡言的性子,赵涉似乎也不爱说话,三人便面对着青青竹林无言而坐,后来元容实在受不了那个诡异的气氛,刚要起身告退。
  赵涉就开了口,“臣弟府中还有事处理,就先告退了。”显然快她一步,言罢,还对元容作了个揖。
  两人眼神正好撞到,赵涉眼睛里的情绪元容说不出来那是个什么感觉,不是尊敬,不是不屑,而是他站在高处俯视着她,那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回朝凤殿的路上,元容跟在赵衷的身后,梁南王虽然中都有王府,但是多半时间还是呆在自己的封地,这次他来中都来的蹊跷,想必连父亲都不知道,正想的入神,右手忽然被包裹进了一片温暖里。
  元容怔怔的看着赵衷的手指,苍白而修长,他直视着前方,“过几日,蜀国的平林公主和驸马会来南晋。”
  “嗯。”元容小声的答道,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可手指似乎不停使唤的颤抖,越握越紧。
  赵衷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背,“小心被指甲划出伤口。”
  元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表情面对赵衷的,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的朝凤殿,她只记得一路上自己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赵衷在对她说,“蜀国的平林公主和驸马会来南晋。”
  要遇见了么。
  阳光洒照在这片大地。
  蜀国的队伍拉的许长,平林侧卧在马车上双眼半闭,雪白的肤色更是衬得额间一点嫣红,侍女跪在她身侧轻轻地帮她捶着小腿,好听的声音从唇瓣中划出,“子期,明日就到南晋了,可我这心里是越来越不安。”
  翻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顾子期回头看了看一脸慵懒的平林,把手臂搭在她肩上轻轻把她揽入怀中,“喆儿安心,有我在,只盼南晋能交出大皇子,拿出诚意与我国交好。”
  “哼!”平林不满的往顾子期怀里挪了挪,“四哥真没用,都到宫门脚下了,居然心软把他给放了,要是我早就一刀砍下去,省的给母后和你留下这么多麻烦。”
  “嗯。”左手摸着平林的鬓发,右手把书籍卷成一卷,顾子期轻敲着身边的窗框不再言语。半响,看着趴在自己怀中熟睡的女子,轻柔的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怀中的人儿睫毛微微一颤,嘴角不留痕迹的一挑,马车陷入了一片安静。
  蜀国公主入南晋这可是一件大事,众所周知,大蜀的帝位之争四王成了最大的赢家,而来的这位平林公主,便是大蜀皇帝唯一的亲妹,显后放在掌心里捧着的女儿。
  公主已有驸马,必然不是前来结亲,而两国邦交,也没有公主做使臣的前例。
  至于百姓,他们当然是不会关注这些的,他们只想知道,蜀国公主漂不漂亮,公主的马车大不大,都说大蜀的女子是三国之中最美的,这些是不是真的。
  车队入中都的时候,整个街道沸腾了,士兵伫立在街道两边,把百姓们严严实实的挡在道路外,街道边的酒馆茶楼统统挤满了人,小二的声音不绝于耳,“二楼还有雅间,正对八方街,只要半钱银子,茶水免费另送四份干果。”
  平林微笑的掀开车帘,嘴角含笑,芊芊十指尽染蔻丹,搭在青色的帘布上,髻上的双叶金牡丹在阳光下刺眼夺目。城中百姓虽见过不少大官小吏家的马车,却是极少看到女眷露脸的,何况是一国公主,哪怕是一瞬间也足够引起百姓的赞叹。
  “真真是一群愚民。”平林朱唇微扬,可是嘴巴里说出的话却并不是那么动听。
  顾子期娇宠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淘气。”
  平林似乎很心情很好,抱着顾子期的胳膊不撒手,“等大哥的事情完了,咱们去你的家乡好不好,我都不曾知道你的过去。”
  “那种穷乡僻壤有什么可去的。”似不想谈及这个话题,顾子期指尖蹭着平林的耳垂,惹得她咯咯大笑,“母后还等着你我的好消息呢,你倒先想到玩乐了。”
  “哼。”帘布被快速打下,平林嘟着唇小声抱怨,“好不容易才出来的。”
  之后便是入宫面圣,平林是女子,赵衷也不好多留她,只简单的吃了些酒水,便放他们离去。
  只是,这公主却刁蛮任性得紧,丝毫不因这是南晋而收敛。
  元容坐在殿内,听着吕夫人坐在她客榻上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这都到议亲的年龄了,不过是看了那驸马爷一眼,就被那刁蛮公主当街打了耳光,羞的我那小侄女天天以泪洗面,哭的我这个做婶娘的心都碎了。”
  这两天,各家诰命进宫拜见的次数是越来越多,十有八九都离不开那平林公主,不是林园诗会被搅乱,就是嘲讽世家小姐。
  得了吕夫人这种好性子的,无非就是入宫哭一场,暗暗请她把那公主从别院搬到宫里来。可若遇上烈性的,便像张老将军一样,直接在朝堂上斥责公主性情霸道,实在不适合放任于宫门之外。
  这事还是赵衷晚上和她作画时论起的,原来这张老将军家姑娘生长于边城,因是嫡女故而养的有些娇蛮,前些日子去城外香山寺求香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乔装出行的大蜀公主。
  香山寺山路过窄,两队无法同过,而两位娇客又都不是忍让的主,就这么僵着,不知怎么两队人马就打了起来。张小姐的近侍随从都是将军府出来的,自然有恃无恐,可是她却不知眼前人是蜀国的长公主,身边那个个都是显后精挑细选带来的,生怕女儿在南晋受一丁点委屈,最后张小姐被这公主一记鞭子抽花了脸。
  女儿被打伤了脸,又不能去找公主兴师问罪,张老将军只得到朝堂之上把火气全撒给了赵衷。                        
作者有话要说:  烤棉花糖真的好好吃!!里面雪白绵软,趁热吃还有拉丝,外边淡淡的酥黄焦脆可口,再配上一杯热可可,幸福的快要哭出来!!感觉自己还能再胖十斤,为了庆祝,我决定今天不码字了,再去烤一份!!

  ☆、前尘旧梦

  赵衷拉过元容研墨的手,顺势递给她一支笔,示意她继续画他未完成的深冬寒梅,边伸手拿茶盏边叹气:“这张家小姐委实是个傻的,她那性子若不是身份比她高谁还敢欺了她不成,何况还是个生脸。”
  元容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朱唇微翘,“这公主也太不省心了,来中都还不足满月,我这朝凤殿收的夫人拜帖就堪比过去两年了。”
  “不若,就让那公主驸马住入宫中可好。”赵衷似不经意的瞧了她一眼,顺手点了下梅花,“皇后这画技真是越来越逼真。”
  赵衷看似无状,可元容知道自己瞒不过他。
  平林公主当时初入南晋,携驸马入宫觐见是在朝堂之上她可以躲,可之后赴宫宴的时候,她是必须要出席的。
  元容曾想过一千次、一万次再次见到顾子期的场景,从未有一次,是她嫁作人妇,而他携着娇妻的相遇。她曾想过,自己到时候是会忍不住冲上去一巴掌打碎他的假面具,还是会对他视而不见冷眼相对,当然,这些想想如今只能是想象。
  事实是,那日的元容带着一国之母的微笑,她温和的看着顾子期,“公主天姿国色,驸马一表人才,真是一对璧人。”
  “皇后客气,我等自是比不得陛下与娘娘的。”顾子期一袭藏蓝绣金袍,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并具有欺骗性,要不是这张脸元容不止一次梦到,光听这客套的对话,疏离的举止,还真以为自己和他只是初次相见。
  元容嘴角忍不住抽搐,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显得心情颇好的样子。可假的就是假的,哪怕伪装的再好,她也无法百分之百的做到自然,些许失态在所难免。虽然当时赵衷眼神很少停留在她身上,可她还是感到了他有意无意的注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元容落下最后一笔,点点头,“公主民间呆的太久,想是中都周围已经游乐过了,是时候入宫了。”
  “嗯。”赵衷轻咳了几声,元容已经习惯了他这副身体,总有那么段时间时好时坏,接过元容手中的新茶,饮了口润过嗓子,半响才道,“安夫人虽然体健,但毕竟有孕,把那公主的寝宫安排的离她远些吧。”
  “妾身知晓。”元容起身立到他身后,双手搭上赵衷的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
  赵衷眯起眼,温柔的手揉着她的穴道,忽然觉的心中的压着的那些石头也渐渐不那么沉了。他伸出手握住元容的指尖,软软的,有点暖,身后女子的呼吸声听起来安稳且平和。
  他心里微微叹口气,连他都不确定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个世道,终究对谁都太过残忍。
  这天夜里,元容睡的很不安稳,那些许久不见的画面,一帧一帧,一段一段再度入梦,美得想哭,也痛的想哭。
  那年,她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
  她承载了母亲太多的期望,不停地习着书画,绣着花鸟。每次母亲带她出去,同样的年龄,别家的小姐才只会背诗,她便可以稚嫩的写出一手小藏头,这家的贵女才开始学女红,她就已经可以有模有样的绣出几朵小兰花。看着她在一堆名门世女中出类拔萃,那时母亲露出的欣慰眼神和骄傲的笑容,让元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直到她们莫名其妙的去了应阳,她只记得那一年,她们走的匆忙,连与刘家小姐约好的赏花宴都没来得及去,为此她还哭了鼻子。
  只是从此以后,母亲便不在刻意的让她看书习字,哪怕她偷懒不去师傅那上课,母亲也是一笑置之,她说,“女孩家,无需精通这些个。”
  元容不懂,可是她很开心,于是,她开始每天叼着笔杆在书案前发呆,看着窗前大片大片的桃花,心理强烈的呼唤着,桃花啊桃花,你啥时候才能变桃子呢。
  左手边是她偷偷托叔父寻来的杂文,母亲说她是大家小姐,虽可以少学点东西,却总不好像没教养的丫头一样整天走晃的。所以,她不能出去玩,只能看着满园的桃花,幻想一下那一颗颗又大又甜的桃子。
  然后顾子期出现了,元容觉得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年那张像极了桃子的脸。在阳光下和大片桃花相映下,显得白里透红,他就这么趴在窗户上咯咯的笑着,惊的元容瞬间回了神。
  接下来,顾子期在窗外看着她,她在屋里看着顾子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许久以后,他似乎觉得无聊,双手一撑,从窗户外蹦了进来。上好的锦缎配上那厚厚的白狐狸皮,腰间挂着一块雕刻精细的瑶佩,种种都标志着他的身份——一个小小的贵公子。
  他拍着元容的头对她说:“就你,我不嫌弃你个子矮,陪我玩吧。”
  元容发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公子,虽然当时的她并没见过多少公子。
  应阳的街道上,她一身青衣小褂站在顾子期身边,扯着他的锦袍抱怨,说这身小褂是她去下人房偷的,得手后还不小心碰上了老管家,瞬间就吓掉了半条小命。顾子期看着她眯眼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容儿,你这小厮的面容未免也太俊美了吧。”
  她当时喜欢看顾子期的笑容,眼睛弯弯的,眉宇之间一片温柔,而她,就溺死在了这片温柔当中。
  再后,梦中的她看到了邙山,那个还未及笄的她,她一个人蹲在山脚的松树下偷偷的哭。
  睡梦中,元容忽然感觉眼睛有点热热的,她抬手揉了揉眼眶,悬着鲛绡宝罗帐便印入了眼帘,珍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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