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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亲,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又把她们当成了什么。
“容儿。”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她听过了不下千次百次,温柔的,冷淡的,欣喜地,无奈的,凶狠的,还有充满爱怜的。
梦醒了,其实早就醒了,温热划过眼角,她感觉有根手指轻轻地为她拭去,眼前的人早就不再像记忆中的少年,棱角分明,鬓若刀裁,高挺的鼻梁上一双如墨的眼睛早已不在清如水,时光改变了太多东西,包括顾子期,也包括有她。
手指微动,她对上顾子期的眸子,“念儿怎样了。”
胸口的伤像被钝器不停地切割着,疼的人几欲昏迷,自己果然变了,变得充满算计,她不再在乎那些被掩盖在污泥中的真相,不再对肮脏的事实求个水落石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
人生这条路,她走的何其辛苦,摔的头破血流,生命中一道又一道的坎不停地教会她:在这世上,没有完全的对与错,没有泾渭分明的黑与白,只有输和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就是曜儿的一生,亦是她姜元容的一生。
“无碍,只是脸上的伤太深,怕是得留疤了。”顾子期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松,就见她原本止住的泪,忽然又聚在了眼眶里。
元容鼻子一酸,泪就落在了枕头上,“是我太没用,若我能早些拉住他……”
“不怪你,他注定没这个命罢了。”一语双关。
顾子期明白,元容也明白,她伸手推他的时候就知道,这一下会彻底绝了顾念与那个位子之间所有的联系。
古人云,人不破相,天不破命。
于百姓而言或许是极好的,可是顾念不同,他是皇子,但凡皇子皆有几分天命,这一破,便是改命,百年纵观,天家从未出过破了真龙相的帝王。
“有人要杀我对不对。”祁媛现在该是悔的肠子都青了罢,元容吸吸鼻子,眼中晶莹点点,带着忍不住的哭腔,直冲着她来,想也知道。元容握着顾子期的手故意紧了紧,她连呼吸都疼,眉头挤成一团,唇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带着骇人的苍白,“子期……”
这次,你选我还是姜月白。
元容躺在床上,就这么定定的望着他。
“我让何飞去查了。”吻印在柔软的发丝上,顾子期眼神晦暗不明,这次,月白真的过分了,有些肆无忌惮地践踏着他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这篇的收藏过入V线了,感谢宝宝们在我数月没申榜的情况下还能找到我!!!不过大家不要担心,因为入V的话要良心日更,而我,是一个无法日更的女子!!!所以,完结之前我是不会入V哒!!!啊哈哈哈哈哈!!!等完结后,我会提前通知,留上几天给你们补文或下载,之后会申请完结V带新文,你们不要介意蛤~~~下本现言,等我鼓捣鼓捣文案~~~
☆、孤家寡人
有些事,元容做不到,但是顾子期能,只要他想。
姜月白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恩人,却忘了如今的顾子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这些年她们蜕变的厉害,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不仅仅是众多妃嫔的丈夫,是元容的青梅竹马,是姜月白的表哥,他更是个帝王。他可以忍让,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绝不允许别人仗着他给的丁点情分去践踏他的底线。
感情分的了亲疏,但这种睥睨的高高在上却是多年权力熏染得来。
爱情会蒙住人的双眼,一旦跳出这个圈,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宫中百态。
祁媛不爱他,所以她一直把祁家的荣辱光耀当成毕生的使命去执行;姜月白不爱他,她盘她算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那么一口气;静好爱他,抛开所有赔上了自己的一切,死也未曾回头;审喆爱他,到头来兜兜转转弄了个家破人亡;而元容,她也曾爱过,爱到骨子里,所以当把爱情从身体里抽离时,她才悲才疼,痛彻心扉。
元容觉得,顾子期对她的好,也无非是当他握住权力之后,转身望去,才发现那些真正爱过他的人,都被他亲手给抛下了,化成了风变成了土。而自己却恰好出现在了他身边,让他误以为,这条路还有人与他同行。
刺客几乎是被一网打尽,顾子期铁了心的要查,血液铺满了整座地牢。
夏日的花开的极好,团团相簇,随着微风摇摆着婀娜的枝干。元容靠在软枕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台上的不丹花,花开两朵同开同败。
宫人们都被屏退出殿外,室内只有乐衣敲着腿伺候,“咱们的人,一口咬定是收了祁的银子。”
“应该走的。”幽幽叹息回荡在室内,元容转过头,对上乐衣的眸子,“何苦。”
任何的抗争都要流血,上位者走的每一步,脚下都铺满了皑皑白骨,“他们点头应下的那刻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死亡,是证实真相最有利的武器。
同月,上嫔祁氏冲撞圣上,被贬为四等婕妤。
白夫人因月初的刺杀变得精神失常,时而胡言乱语,被侧地圈禁在柔福宫,堂皇富丽的宫殿,一夜间变得鸦雀无声,堪比冷宫。
次日,姜承畴入宫求见容夫人,不料中途夫人新伤未愈,父女交谈间复发晕了过去,太医院再度乱成一团。
“容儿,你与月白同为姊妹,就真的不能放她一把?”姜承畴的声音犹在耳畔。
姊妹,世上哪有这般的姊妹?脸色还有些苍白,元容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这是母亲当年留给她的遗物,缓缓开口,“父亲可曾听过杜鹃托婴的故事,杜鹃不会筑巢,便把蛋下在相似的苇莺窝里,然后把苇莺的鸟蛋全推出去,只让自己的孩子存活。”
“容儿!”
“禽鸟天性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元容捂着心口痛呼出声,然后冲姜承畴摇摇头,“皇宫就这么点,她不让我好活,自己便也别想好活。”
宫人听到呼声,忙贯穿而入,就见元容咬着唇半伏在桌案上,吓得哪还顾得上姜承畴,忙慌着去请御医。
“父亲,您是否还记得老祖宗的那枚玉扳指?”元容在人仰马翻中攥住了他的袖口,就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姜承畴眼睛骤然放大,“上面刻了朵好看的不丹花,母亲虽不爱,但也养了株。”
手上的翠玉闪着光,更衬得她皮肤白的骇人。
“容儿知道的太多了。”姜承畴忽然明白了这些年,元容对姜月白的恨意,对他的疏离都是怎么来的,那些他隐藏的秘密早已被她一点一点的挖掘开来,她不声不响,自己也权当她跟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小女儿一样,没想到,那么咋咋呼呼的性子,骨子里却是个如此能忍的,“即便这样,我也还是你父亲。”
父亲,这个世上最沉重的枷锁,与生俱来。
姜这个姓氏,以后会是曜儿最坚固的靠山,她确实不能怎样,还必须要让姜家稳稳当当的站住权臣的位子。
顾曜立在殿门口,他没有进去,母亲倒下去的瞬间,他看到她嘴角笑意的转瞬即逝,就像那日,她暗地里伸手推顾念时的模样。
抬手眯眼望天,细碎的光从指缝中透过,照在他还略微有些圆润的脸颊上,顾曜没有做声,这是个秘密,是母亲的秘密,也是他的秘密。
晚霞如血,柔福宫安静的好似深夜,顾子期一声轻便的衣袍,与姜月白对坐饮茶,上好的银山白雾。
“没想到表哥既然有时间来我这坐坐。”姜月白身边的宫女全被换了一遍,“蕊儿呢?”
“不知埋在了哪里。”顾子期凉凉出声,没有丝毫的情绪,他已经越来越不耐烦敷衍她,这很好,她活了这么些年,也不再想讨好他了。
“呵呵,那丫头可是表哥当年买给我的。”姜月白啧啧出声,正是因为蕊儿的来历,她才从来不信她。
只是令姜月白没想到的是,那个丫头,被侍卫拖出去的前一刻,还在拼命的替她开脱。姜月白看着她撞在地上逐渐变的青紫的额头,从未想过,自己在蕊儿心里,是那么好的女子,善良的就像是天上的仙子。
让她一时不知该说蕊儿太愚蠢,还是太单纯。
“月白,这些年,你变得越来越贪心了。”他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地位、荣华,“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子期哥哥,你多久没照过镜子前了?”姜月白反手撑住下巴,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玄袍男子,鼻挺唇薄,与记忆中那个爱笑的男孩迅速粘合,然后又毫无理由的剥离开来,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时光容易把人抛,都变了,什么都变了,“我每天对镜梳妆时都在想,镜子里的人究竟是谁,陌生到我自己都有些不认识。”
但是后来,她看开了,人生短短几十载,无论变成什么模样,换了什么姓氏,她还是林月白,是钱河郡主的掌上明珠。她做再多的错事,母亲也不会怪她的,她的母亲,记忆里是那么的温柔。
“今日我仔细瞧了瞧,发现自个也不认得你了。”
他现在的的样子,跟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不过他是男子,他是帝王,是他的狠辣他的自私,都是如此的冠冕堂皇。
对于百姓,顾子期勤于朝政是个明君;可是对于她们这些个女人而言,他是如此的令人心寒。
她们不过是他青云路上披荆斩棘的一把武器,一路挑挑捡捡,要最锋利无边的。可当尘埃落定,便把生锈的利剑抛到一旁,翻找出儿时最爱的那把木头剑,然后为它镶满宝石,纵然那把剑已经不适合他。
“我扪心自问,我对你的所作所为,从未愧对过姨母。”顾子期甩袍起身,光影下,他半张脸投在微暗的阴影里,心头越发的烦躁,这个地方,让他压抑,沉重到呼吸困难。
“顾子期。”见他转身要走,姜月白尖叫出声,如同指甲划过光滑的玻璃,激的人身上生满了鸡皮疙瘩,“刺客是我请的,祁媛也确实帮我背了锅。”
“你想说什么。”
“但我要求的是一剑封喉换七万纹银。”她想让她下了地狱,也发不出声,说不了话,柔福宫里爆发出姜月白阴森诡异的笑声,她眼里的光燃成一团,“你猜,她胸口那一剑是谁刺的?”
“姜月白。”顾子期正对着她,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垂眼望着她徒自抱着肚子笑到癫狂,“你真是连死都要算计。”
“表哥不打算查查么?”
“不查了。”笑声戛然而止,姜月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珠,就听顾子期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再查下去,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九五至尊
今年是顾子期登基的第十二个年头,四年一届的采选办的热热闹闹。
一大早,元容就亲手备了早膳,顾子期坐在床榻上,月色的里衣领口绣着金丝,双龙缠绕着隐入脖颈后,他盘着腿,单手撑在额上,就这么不吭不响的望着元容独自忙活。
这些年,岁月把她打磨的越发温婉,一举一动都透着成□□人的风韵,从一块璞玉被逐渐雕琢成上佳的珍品。顾子期偶尔也会想起那个雨夜,那个提刀砍向山贼的女子,他好像错过了最真实的元容。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么,折断她的翅膀,让她陪着他永远呆在这栋富丽堂皇的牢笼里,一起死去。
“今个起的倒是早,往日休沐也不见如今日般。”元容挥挥手,见顾子期醒了,这才快步行来,语气里倒也带了几分亦真亦假的抱怨,“想来是知道宫内要入新人,你睡不踏实。”
边说着边拿素白的指头尖戳戳他的胸口,元容没用力气,点上去就像棉花砸到一样柔软。
“淘气。”顾子期捏着元容的鼻尖
朝堂复杂的就像一盘棋局,黑白子不停搏杀,只有在她这儿,顾子期才能放松片刻,她笑起来眼角已经出现细细的纹路,下巴也有些微微的圆润,他原先一直以为元容是养不胖的,可当她把心思了了,觉得安全了,便也长了些肉出来,抱起来很是舒服。
顾子期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身上的重量都往元容身上移,就见她渐渐地有些往后倒,她不开口,他权当不知。
“重。”也许真的是太沉,元容咬咬唇,伸手推他,“这会新人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欺负我了。”
私下没人的时候,元容总是你你我我说个不停,顾子期也不纠正她,仿佛这样,他和她的关系就能够近些,再近些,“这么些年,宫墙内的颜色来来回回的换着,有哪个能越得过你去。”
宫中三位夫人,如今还能站在顶点上风光的,可不就剩个姜元容。
不少人都在传,若不是鸾歌殿那位与陛下有着结发夫妻的情意,凤印八成是要易主的。
这阵风不仅吹到了姜元容耳里,也吹到平林,吹到了太子顾麟耳里,太子身子弱,又无得力的母族,比起稳稳握着兵权的姜家,得宠的容夫人,确实处于下风,偏偏顾曜不同念儿和其他的几位兄弟。
他与顾麟年岁相当,早些时候年岁小,不懂得皇权于他们的重要性,俩人一度交好。
可时光太残酷,随着年纪一起增长的,还有野心和防备。
“曜儿呢?”顾子期被宫人伺候着吃了早膳,忽然想到,平日里一向爱到元容这蹭吃蹭喝的小子,今个居然没出现。
“还不是你,非要和曜儿下棋,结果把温先生布置的文章胡乱写了一通,气的温先生罚他一早就去重着。”元容又倒了杯热茶,双手捧给顾子期,“现在定是还未用朝食呢。”
“曜儿文思过人,就是性子急躁了些,你平日里还要多加看管才是。”茶叶飘在水面上,略显可爱,顾子期这话,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错,反倒倒打了她一耙。
元容不乐意了,就见他刚把杯盏放到唇边,还未来得及饮,几根葱段般的指头就从中截了胡。
元容捏着杯子,跟顾子期对视,丹凤眼好看极了,“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怎么不管啊。”
“我还没管啊。”手指逐渐从杯壁移到元容手腕上,顾子期低头在她手背印下一吻,眉眼含笑,“在管下去,指不定又传出些什么。”
过犹不及。顾子期小心的提点元容,宠臣,宠妃,他要是在多花些心思在顾曜身上,东宫就真的按耐不住了。
元容被顾子期这一棒打回现实,背后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她忘了,太子是个敏感的性子。
顾子期把他的儿子弄成了这么个病秧子,面上却又能做出一个父亲对嫡子最多的期望,这点,她确实要学。
“太子殿下,该用药了。”鸾歌殿的伺候宫人屏住呼吸,生怕扰了顾麟。
乌黑的汤药散发着浓浓的苦气,在顾麟的记忆中,这种药他不知道喝了多少,一碗饮下去,就好似喝水一样。
苦?他根本感觉不到苦。
汤药荡在莹莹剔透的药碗里,看的他心烦意乱,他今年已经年满十二,这个岁数,足够看得清自己的处境,虽名为太子,可是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太子还能坐多久,他的身子骨,他太清楚了,没有那个病怏怏的太子,能够登上九五至尊的,说不定哪天父皇对自己失望,说不定哪天自己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而他那位皇弟,更是优秀的令他寝食难安。
“殿下……”汤药再不喝,就凉了。
“滚!”剧烈的咳嗽从顾麟口中传出,震得整个胸腔都在抖动,他死死地压着,肩膀抖成一团。
压抑,无与伦比的压抑。
每到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总会变得喜怒无常。
宫人慌忙跪下,额头撞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咚咚作响。
“二弟现在在哪呢?”顾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指甲抠进手心,有些疼。
“一早就去温先生那儿读书去了。”这是软语斋传来的消息。
“他倒是个上进的。”冷冷出声,顾麟一抬手,药碗便被稳稳的奉上,“过会儿随本殿去看看。”
这时候,俩人还不知道,这一行,成了双方彻底撕破脸的导火索。
宫中因着采选的事情,难得显得有些热闹,顾曜趴在桌子上,手中的毛笔被沾了墨抿干,没写两个字,就又伸回了砚台里。
“二哥,你真的不吃啊?”顾念单腿翘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匣子点心,阳光照在脸上显的人懒洋洋的,他们兄弟几个,轮容貌,顾念长得是最像父皇的,高鼻薄唇,桃花眼天生带着几分情意,如果,没有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的话。
伤疤从眼角延到上唇,伤口早已愈合,生长出粉红色的嫩肉。这是之前那场刺杀留下的,也是从那日起,一向与自己不太对付的顾念忽然转了性子,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母妃,都多了几分真心。
顾曜眼神微闪,似不经意的掠过他的脸颊,声音含笑,“堂堂男儿,怎喜食小女儿家的零嘴。”
“我注定是要当王爷的。”伸手点了点脸上的伤,顾念又捻了一颗金黄的团子丢到嘴里,入口微酸,皱皱眉,他嫌弃的咬了两口囫囵咽下,“跟你和太子可不一样,你们俩倒还能争一……”
“念儿,休得胡言。”桌子被人猛地一拍,吓得顾念当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