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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内纪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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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几杯酒两人几年不见的隔阂便消逝不见了,易行止扶着桌案口齿不清道,“文纯,你说……是清官好还是能臣好?”
  谢文纯许是喝多了点,竟没什么犹豫道,“能臣!”
  易行止似乎被安慰了些,“文纯……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文纯,如果一直坚持的是错的怎么办?文纯……” 
  谢文纯看出易行止一定是心中压了很久的事情,有意引他说出来,只道,“我在。”
  易行止又灌了一杯,“做官易,做好官难!文纯,我告诉你个秘密。”说着易行止嘿嘿一笑,“郡守被我下了药。”一双眼睛盯着谢文纯每一丝表情。
  谢文纯像听见了“今天天气不错”一般面无表情,“怎么,明楚家要联合造反?”
  易行止看了他一会,忽的哈哈大笑,“文纯,来,干!”
  谢文纯饮下,“我这几年酒量也练出来不少……你可不要想灌醉我。”说着,自顾自饮了一杯。
  易行止低笑一声,“文纯,你说大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新政新政,那秦河两岸的百姓怎么算?”
  “为了更崇高的利益。”谢文纯沉声道,他知道易行止说出此话,只是做了决定后的寻求安慰,他此时所需做的就是给易行止一个更有价值的理由,一个能让易行止能克服心中传统的礼义思想的理由。“如新政不施,吏治不清,受苦的是更多的百姓。”
  “行止,你这样做,也是为了百姓。”谢文纯又添上一句话。
  “如果没有私心,我就该冒着被罢官、丧命的风险给皇帝上血书!而不是,趁机□□……”易行止呵呵一笑,“说到底,我不过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罢了……”
  他发现江东郡楚家明家有反意,先是给京中上了奏折,却招来了无穷无尽的刺杀…………锦衣卫的刺杀。“文纯,你说,花朝他图什么?他疯了么?”
  谢文纯沉默一瞬,“大阁领花朝……他不是疯了,他是在赌。”具体花朝怎么想的,谢文纯想自己入京就会知道了。“行止,你做得对。”
  易行止苦笑一声,“我不过是矫情罢了……文纯不要笑我。”
  谢文纯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笑易行止,他们…………是一类人,只不过易行止还有他可以倾诉,他却已经习惯将一切掩盖起来了。

  谢文纯醉酒回到房中,由于有孕楚娇早早在另一间屋子睡了,追月为谢文纯去了外袍,“老爷,要沐浴吗?”
  谢文纯含混道,“洗?怎么洗的干净?”
  追月看出谢文纯醉了,便扶着他躺下,刚要走却被谢文纯拉住了袖子,低声道,“娘子……不要走,陪我……”
  追月知彩云已经睡下了,夫人有孕,这是和老爷难得的独处机会,她俯身握住谢文纯的手,“老爷……”
  楚娇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追月半俯在谢文纯身上,而谢文纯正握着她的手,“啪”的一声,楚娇手中的醒酒汤落在地上。彩云上前似无限失望的轻声道,“追月,你在做什么?”
  追月只觉彩云此时温婉的面目犹如蛇蝎,见楚娇脸色煞白,追月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在给老爷拭汗。”
  谢文纯多大的酒也被这么一闹给清醒过来了,见楚娇紧咬嘴唇站在门口,追月跪在地上就明白了大半,低头一看…………还好,自己裤子还是整齐的,心中一定,走到门边轻握楚娇的手,“娘子,屋子里都是酒气,别冲撞了身子。”
  楚娇似哭非哭的看着谢文纯,甩开他的手,“你怎么能这样!”若在平时,楚娇断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但如今…………她怀着身孕,情绪波动本就大,谢文纯又一直宠着,这才脱口而出。
  “我怎么了?”谢文纯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喝酒过后头疼的很,和易行止的谈话又勾起了他心中最浓重的墨色,此时心情算不上好,“都这么晚了,先睡吧!翠翘,好好照顾夫人!”说着转向彩云、追月,“你们两个去打些热水来,我要沐浴。”
  楚娇气苦道,“我不走,要走,你让追月服侍我!”
  谢文纯无可无不可道,“追月,去侍候夫人。”
  楚娇见谢文纯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觉心头一堵,“你,你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我倒要问问夫人你,我做什么了?”谢文纯只觉楚娇今日格外不讲理,不说他没和追月怎样,便是怎样了楚娇这反应也太过了。
  楚娇被这冷冷的话一激,身子晃了晃,翠翘连忙扶住,“夫人,夫人!”
  谢文纯也吓了一跳,“扶夫人坐下。”又对跪着的追月和垂手侍立的彩云道,“你们都出去罢。”
  楚娇倚靠在床头,抽噎道,“你凶我,表哥,你竟然凶我!”
  翠翘在姐文纯眼神示意下也出去了,谢文纯给楚娇拭了眼泪,“别哭了,是我态度不好,啊,哭坏身体伤到我们的儿子就不好了。”
  “儿子,儿子!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生儿子的玩意么!”楚娇钻了牛角尖,“让别人给你生好了!怀孕了,整日就儿子儿子……”
  谢文纯本就头疼,现在更疼上三分,见楚娇梨花带雨的说个没完,决定用
实际行动堵上她的嘴。楚娇被吻得气喘吁吁,待谢文纯终于停下来,她又抽噎起来,“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谢文纯道,“我就喜欢欺负你!”说罢又上了手。有道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虽楚娇怀着身孕谢文纯做不出来什么,但到底“解了些渴”,楚娇眼角桃红,“夫君,不要,别让宝宝看到了……”
  谢文纯见她不哭了低声笑道,“早晚得习惯。”轻轻搂过楚娇道,“娘子,睡吧,很晚了。”
  谢文纯累极,很快入睡了,楚娇看着他俊逸的睡颜,轻轻抚上谢文纯的唇,“夫君,对不起,我受不了……”
  她轻轻推门出来,翠翘正在门外侯着,“夫人。”
  楚娇轻抚小腹,“叫彩云、追月到我房里来。”
  追月并不如何害怕…………她又没做错什么,况且老爷也没见不悦之色,夫人还能把她怎样?却不想,刚进门便听楚娇冷冷道,“你们两个都跪下。”
  彩云心下正得意,却不想自己也遭了发落,“夫人……”
  楚娇冷哼一声,“你们两个,都想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么?没有礼数的东西!自己掌嘴!”
  翠翘神色一变,若是在自己家还好,但现在是在易府恐伤了自家的脸面,她刚想要劝却被楚娇一个冰冷的眼神止住了。
  彩云追月未受过如此屈辱,追月更是受不了道,“夫人,罚奴婢也要有个说法,便是老夫人也讲究规矩的!”
  彩云低声柔和道,“夫人心里有气要罚奴婢,奴婢认罚便是,不过还请能否宽限几天,不然恐怕伤了容貌,老爷那里没人伺候。”
  楚娇看着这两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被顶的心中怒极,“不过是个丫鬟,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母亲那里我去说,你们两个掌嘴十下,赶快从我面前消失!”
  翠翘心中一叹,夫人冲动了,明天只怕不好收场。果然,当谢文纯看到彩云红肿的面颊时不解问道,“彩云,你怎么了?水土不服?”
  追月听了,手中一顿,该死,她怎么没想到昨日自己掌嘴时下手重些!如今更是敷了脸擦了粉,都看不出来了!
  彩云垂了眼眸道,“老爷,是奴婢的错……没什么的。”
  谢文纯心知能罚她的除了崔氏就是楚娇了,用早饭时便问楚娇道,“夫人,彩云犯了什么过错?”
  楚娇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答道,“打碎了我一套瓷器,笨手笨脚的。”
  崔氏淡笑的看了一眼楚娇,谢文纯则没多想,毕竟如果楚娇罚追月他还会想想,但彩云就无妨了。“我们用过早饭便启程罢。”
  崔氏道,“不和易行止多聚几天?也不急的。”
  得知了楚家明家有反意、花朝不知是何立场,谢文纯此时恨不得立时到达天京,更何况江西…………不见得就安全,“母亲,事情有了些变化,我看要不然您和娇娇慢慢走,我先去天京?”
  楚娇插言道,“夫君,我们一起走,我无事的!”
  谢文纯实在很想立时去天京搞清楚花朝的想法,若真有了反意也要面圣提醒皇帝,但与崔氏楚娇分开…………他又担心家人的安全。崔氏沉声道,“文纯,不要慌,天还能塌下来不成?”
  谢文纯见状,只得作罢,同易行止告别后便继续踏上了返京路途。一路无话,一月后一行人回到了阔别七年的大晋国都天京。

  
  
  
  

  

作者有话要说:
 (^▽^) 还有八分钟。。。





第63章 故人心
  谢文纯回京上吏部述职,如今的吏部尚书正是他秋闱的主考官当年的户部尚书赵杭,吏部尚书素有天官之称,比内阁阁老也不遑多让,赵杭虽官阶未动却算是升了一小步。
  “子珩,这些年,你做的不错,我们都看在眼里。”赵杭颇感慨的看着谢文纯,若说天京最近讨论谁讨论的最多,莫过这个沈灼然的弟子了。只拿去年的赋税来说,粤东一郡便占了国库收入的四分之一,且上涨的趋势明显,怎能不让人眼红? 
  谢文纯宠辱不惊道,“都是下官职责之事。”  
  赵杭心中点点头,难得,十七岁中举二十三便做了三品大员,却没有丝毫的骄狂之气,是个沉稳之人,无怪皇帝惦记。“一晃几年过去,以后子珩就同我同朝为官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谢文纯深施一礼恭谨道,“全赖座师当年提点之恩,文纯永记心中。”  赵杭呵呵一笑,“好了,以后人前还是叫我大人吧,行了,去户部报道吧,老于一会该怨我把你拖久了。”  
  于冬青是两朝的老臣了,但同许多老人不同的是——他非常有创新精神,无儿无女,身体健硕,一心扑到朝事上来。  谢文纯在粤东的政绩让于尚书注意很久了,更是曾在朝会上直言“谢大人乃国之公器”这样的言论。
  谢文纯施礼道,“下官谢文纯,见过大人。”  
  于冬青坐在椅子上捻着胡子呵呵一笑,“百闻不如一见啊,子珩,不必拘礼,上来坐吧。”  
  谢文纯态度谦恭,连道,“晚辈不敢。”为于尚书奉了一杯茶。  
  于尚书笑呵呵的接了,“户部的事情多,文纯啊,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了解?” 
   “回大人,下官知道一些。户部分三司,户部司主掌户口、土地、赋税三项,金部司掌天下库藏出纳、宫室贸易,仓部司掌天下储库、禄粮食禀。”谢文纯答道。  
  于冬青点头微笑,“好,好啊!你还要知道一点,侍郎不需事事躬亲,主要是每月的汇总、督查,把握个方向即可。”    
  谢文纯点头应是,“多谢大人教诲。”神色颇为诚恳,十足十的后辈模样。
  于冬青又问谢文纯道,“子珩,还要问问你开海禁互市之事……”  
  户部两个小书吏在门外候着,其中一个低声道,“还在说?”  
  “可不是么,谢侍郎进去有两个时辰了,茶都添了四五次了,转眼,都要吃晚饭了。”  
  “我说,你见到谢侍郎了?可是传言中那样俊逸若谪仙?怎么样,和气么?”
  “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的人!和气!他进门的时候还同我笑了呢!”小书吏当时直接被晃了神,好久才从呆愣中恢复。  
  待谢文纯终于被于冬青放出来,有书吏上前道,“大人,下官带您去办公之处?”  
  谢文纯点点头,温言道,“有劳了。”  
  等一切事毕,谢文纯正打算上马车回家用饭时,却见有一轿子停在他面前,花虎站在旁边道,“子珩,宫中有请。”
  谢文纯见花虎留着同花朝如出一辙的络腮胡子,双目湛湛,同当年作前太子勋卫时的油光粉面想去甚远。在谢文纯打量的时候花虎也在看谢文纯,谢文纯依旧俊逸,但唇上蓄了须则多了几分沉稳,如果说中举时谢文纯是锋芒毕露,那如今则如同止水沉渊般让人一眼难以忘怀。 
  谢文纯一笑,“好,我叫人同家里说一声。”  
  上了轿子,谢文纯对对面的花虎道,“花兄,别来无恙么?”  
  花虎有些寡言,简单道,“还好。”  
  谢文纯看出花虎不愿谈起自身,遂说起别的事情,“一晃就是六七年,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终于又回到了天京啊。” 
  “……”花虎沉默不语。 
  谢文纯丝毫不觉尴尬的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绝不让气氛有丝毫的冷场,花虎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能说?”  
  谢文纯故作不好意思一笑,“见到故人有些激动,见笑了。”随即神色颇带落寞道,“当年的人,不知还剩下几个……”
  花虎哼了一声,“拜新政所赐,百官入朝必须科举,没了蒙阴,小金从了商,阿城在他父亲丢了官职后回乡去了……都比不上你,侍郎大人。”他说的这几个,都是当年的“纨绔党”。  
  谢文纯一笑,“还有花虎兄,官拜左羽林卫将军,所谓大浪淘金,花虎兄才真是前途无量啊。”  
  花虎道,“承你吉言。谢文纯,父亲让我给你带句话,一会面见皇帝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注意一些。”明家的事花虎不知道,只是转述花朝的话罢了。  
  谢文纯面色不变,“圣上问什么,我说什么;圣上不问,在下自不多嘴,还请大阁领放心。”  
  花虎完成了任务,满意点点头,“文纯果然爽快,改日请你去明湖吃酒!”  
  “那我就等着花兄的酒了。”谢文纯笑道。
  
  轿子七拐八拐,谢文纯也没探出头看,不一会儿停了下来,花虎道,“文纯请吧,我就不送了。”
  谢文纯跟着小太监,目不斜视的来到一处宫室,小太监道,“谢大人,请进吧,圣上就在里面呢。”  
  谢文纯刚迈进室门,便听得里面一阵女子笑声,脚步一顿,叩首道,“臣,谢文纯,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颇为和气的道,“不是朝堂,谢爱卿不必拘礼,过来坐吧。”  
  谢文纯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皇帝怀里正抱着一个颇为可爱的约一岁出头小男孩,旁边坐着一宫装女子——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六公主,如今封号安阳。   
  “臣不敢。”谢文纯叩首道。  
  那小男孩却跳下了皇帝的膝头,“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小孩子都喜欢长得好看的东西,这小皇孙也不例外。  
  安阳公主一笑,“父皇让你起来,便起来吧,乾儿,不要胡闹。”那小男孩,就是她和徐临溪的儿子了。  
  皇帝道,“都坐下吧,谢爱卿不要拘束,你父亲是朕的老师,劳苦功高,灼然临终也把你托付给朕,朕叫你来不过哦叙叙家常。”  
  谢文纯半坐在椅上,露出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神色,偷偷在袖中狠掐了自己一把,眼中泛出泪水道,“承蒙圣上惦念……臣,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好好作官,就是对朕的报答。”皇帝和气道,“说起来,你在江东的时候做得不错,我和灼然都看在眼里,在粤东,也是政绩颇丰,是个能臣。”  
  谢文纯几次听到逝去老师的名字,心中被真切带出了伤感,“臣……做得还不够。”  
  皇帝淡笑道,“你很不错。谢爱卿啊,你回来时也路过了沿海几郡,如今形势如何啊?”  
  这个问题就有些宽泛了,谢文纯心砰砰直跳,皇帝,到底知不知道明楚两家有反意?甚至,崔、卢、李几家是否有联合之意?召见太突然,他还没来得及从花家试探出来。他犹豫不过一瞬,随即跪倒在地,“臣有一妄自揣测之言,不知是否当讲。”  
  安阳公主道,“乾儿,我们先出去,让皇爷爷和叔叔说话。”  
  皇帝道,“安阳也听一听罢。”  
  谢文纯咬了咬牙道,“圣上,臣见江东郡练兵调兵频繁……还望圣上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皇帝看了他一会儿,沉声道, “你说这话,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谢文纯叩首,“臣,但求无愧于心。”他在赌这位雄才大略的君王不止花朝的锦衣卫一个眼线,在赌皇帝已有准备只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帝哈哈一笑,“好,好个无愧于心!好,朕已知,朕会派锦衣卫去查。”  
  谢文纯再次叩首道,“臣……于江东时发现锦衣卫同明家有些关联,臣妄言,还请圣上三思。”皇帝一笑谢文纯便知自己赌对了,如今皇帝派谁去查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如今想必是又一个试探了。而现在只不知,花虎对他说的话,究竟是花朝的警告,还是同样的,也是皇帝对他忠心的试探? 
  “花大人乃朕之肱骨,谢爱卿,你太放肆了!”皇帝淡淡道。  
  谢文纯见皇帝没有更实质的惩罚不过轻飘飘一句话,就知自己这步走对了——皇帝,果然早就知情了,但是,花朝他如果完全听命于皇帝,为何江西郡郡守却能被易行止轻易“放倒”?若不是易行止当机立断,江西郡此时根本没有设防!然而这些,谢文纯却不能在此地想,食不知味的吃着御厨们精心制作的饭菜,谢文纯如同嚼蜡,好不容易才得以出了皇宫。  

  回到家中,谢文纯对冯风道,“有请帖么?”   
  冯风递给他一大摞,“老爷,奴才已经按官职大小、亲疏远近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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