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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赵蔺这个老家伙,根本就不会巴巴跟上来哄她!
前阵子她去外祖母那头的宴席,听闻梅家的表姐训夫很有一套的,现在那位表姐夫即便是身在高位,在媳妇跟前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要端茶端茶,要接送接送,每月都变着法子哄表姐开心。
这些,赵蔺这个老东西都不会!
他只会板着脸,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教育她,这个不对那个不好这样不懂事那样不体谅。
阿瑜:就跟他玩个大的,看谁吊得过谁!
第87章
阿瑜说到做到。
她想和赵蔺玩个大的,毕竟从前她一向很听话,最叛逆的时候也不过如此。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乖顺了,教赵蔺觉得她很好对付,从而一向把精力都放在江山社稷上。
但叫她真的去做,阿瑜也有些茫然。于是她准备,去找梅家表姐问问情况。
不要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认的梅老太太当外祖母!这些日子她偶尔也会去梅家几趟,本来只是为了完成自己之前对梅老太太的诺言,可是梅老太太实在太厉害了。老人家那种哀伤自责又热忱关心的样子,多来几趟阿瑜真是受不了。
况且梅老太太一口一个外祖母给你留了点心,外祖母给你做了双鞋,外祖母给你做了见寝衣,阿瑜听多了,也便不大叫她老太太了,叫着叫着,也就叫熟了。
对此,阿瑜她祖母只是呵呵冷笑两声,拉着阿瑜的手跟她细数梅老太太小时候多精怪,甚么假哭骗糖,尿床耍赖,课业又不好又不聪慧成天被先生罚抄……
阿瑜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又蹭蹭自家祖母,粘着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算完。
通过梅老太太,她又认识了几位表姐。
当然梅老太太并不曾说明她的身份,毕竟阿瑜身为梅氏在外头与人成亲生的女儿,叫有心人知晓了,不可避免又多了许多麻烦。
故而梅老太太只是对外,把阿瑜认作是干孙女儿,只叫几个孙女把她当亲表妹来看。
这件事儿不可避免又被许多人听到了。
大多数听闻的贵妇贵女们,也没有太多的动作,不过就是不懂了,程宝瑜身为前朝郡主,到底是怎么做到从头到尾,受尽荣光和宠爱?这改朝换代了,怎么对旁人都有影响,独对她没有半分坏处,反倒是日子越过越顺畅了呢?
梅家说不上是甚么多大的勋贵,但从史书王上翻,便能发觉,几乎历朝历代,近几百年都有梅家的身影。
这个家族的男人不出彩,不过读书当官,但不见得有多少聪慧和野心,但梅家的女人都很厉害,不说身份,只单单那一张张姝丽的脸蛋,便是女人最无往不利的武器。
多少人瞧不起梅家,只觉他们在百年世家中有些拿不出手,但也不可否认,梅家就是闷声发大财,屹立不倒最长久的一流世家,人脉资源金银财宝源远流长。
所以当程宝瑜又同梅家掌权的老太太认了干祖孙,便有好事者私底下嚼舌根,到底说得甚么,阿瑜也有所耳闻。不过就是说她看着不大交际,像是朵高岭之花,但私底下还不是见着甚么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便往上倒贴?
这样的言论得到了部分贵女的赞同。
早有人咬牙切齿恨阿瑜很久了,一个姑娘家,过得顺风顺水受尽了宠爱和荣耀,又长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同时还不怎么理会其他贵女抛来的橄榄枝,甚少参加社交,如此以来,背地里嫉恨的女人们不在少数,都说她爱装。
然而阿瑜只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大多时候只是陪陪老人,在家学学课罢了,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毕竟阿瑜活成了她们最渴盼的样子,故而嫉妒的人,又大多爱想方设法,在她的婚事上做文章,四处散播一套关于血统的论调,只说她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若是娶了她恐怕会惹非议,又说现下改朝换代了,前朝皇室身上流着的都是脏血,阿瑜就是外表再高贵华丽,那也是低人一等的。
虽然敢明面上说的人并不多,但私底下的这种传言也不胫而走。
阿瑜一笑:说我嫁不出去么?有趣。
阿瑜没甚么反应,但她家老太太这个前朝大长公主肯定是坐不住了。尽管改朝换代,她护犊子的性子可一点都没变。更何况改朝换代是一回事,但隆平大长公主历经五朝,身后积攒的人脉关系,可非同小觑,尽管现在不是周家的天下了,但仍旧有人敬重她,并愿意给她卖面子,甚至有人私下说,若大长公主愿起复,他们愿誓死追随。
当然,隆平老太太是不可能答应的,她脑子又没坏掉。
但凭借这些人的忠心不二,她仍旧让那些嚼舌根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嗯,说我们阿瑜嫁不出去是么?身上流着脏血是么?!
然后嚼舌根的贵女们,她们的婚事纷纷都黄了。一个两个还只是巧合,那若是十几个一道黄了呢?如果不仅黄了,而且还找不到下家了呢?
于是聪明人都选择闭嘴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而言,嫁娶还是人生之中最重要的坎,可以说是堪比新生的门槛。所以尽管隆平老太太十分土匪狠辣,但对于这趟杀鸡儆猴,却根本没人敢用这样的事体开玩笑。
当受尽旁人艳羡的阿瑜,乘着马车来到陈家的时候,也受到了一众小姑子的围观。
陈家就是阿瑜那位表姐所嫁的世家,因为正值风口浪尖,这位表姐并没有嫁去甚么顶尖豪门,但陈家也算是书香世家,三代之内亦有人才辈出,虽大多不入官场,但在文人墨客中,可谓得享高誉。
陈家人口很多,庶出嫡出的小姑子们都极有规矩,但并不妨碍她们拿眼睛偷偷好奇瞧阿瑜。
听闻,这位郡主姿容昳丽绝色,但性格十分谄媚,只爱交际有权有势之人,对于一般人,那是不假辞色,高傲到连个正眼都不肯给。
嗯,但仿佛传言真的只是传言而已。
阿瑜今儿个几乎素面朝天就出了门,头上绾的发髻也十分简单,泼墨般的长发披散着,只以一根紫玉簪子固定,耳坠选的亦是简单朴素的一个水滴紫玉,眸若点漆,唇色水红,一举一动皆透着一股文雅的少女气。她虽不同那几个陈家姐儿深入交谈,但却很有礼貌,听她们说话唇边也带着笑意。
待她表姐来寻她,阿瑜便起身道别,又吩咐佩扇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送给她们,权当是玩物,叫她们不必挂心。
待送走了阿瑜,这几个姐儿探头探脑打开自己的,又看看对方的,便见每个荷包里装着的,都是不同款式颜色的璎珞串子。手法不算多精妙,但胜在用来装饰的珠子每个都浑圆莹润,一看就非是凡品。
时下很多闺中少女都爱送刚见面的友人,自己打好的络子,阿瑜也不能免俗。为了锻炼自己的手艺(……),她可是打了整整四匣子的璎珞串子呢。
她送人时无心,但收礼的人却有心。毕竟阿瑜用来练手艺的东西,对于陈家姐儿来说也算贵重了,此番心中皆纷纷感叹,这位果真和传言中的一样,十分豪气了。
嗯,当然,传言中的豪气,当然不是甚么好话。
但陈家姑子们也晓得,这传言嘛,果真不可尽信的。程宝瑜虽然大方豪气,但却不俗气,若说不爱交际倒是真的,话也不算多,但气质是真的好。
这头阿瑜见了她表姐,便有些放松下来。
外祖母那头的几位表姐,她不是个个都喜欢。但这位嫁去陈家的二表姐,却很坦率直白,又十分有礼知性,所以她与二表姐谈话交往的次数也最多。
二表姐继承了梅家人的好相貌,说话时候细声细气的,显得非常温柔。
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二表姐一边嗑瓜子,一边皱眉听着阿瑜阐述,听完后:……
她当然听到有好友说啊,当日宫中阿瑜和新皇陛下之间的气氛古怪。但她不仅没有相信,反而还斥责了说话的人,并且严肃嘱咐此人再不能乱说。
但听完阿瑜的话,二表姐却有些联想到那个好友所说的话。
阿瑜托腮道:“我虽不曾出阁,但却是自幼与他有婚约的,可是他待我却像是在看个小孩,有事随意哄哄便罢了,一点也不多费时间在我身上,表姐你说,难道我还不如那堆破纸张重要么?他忙旁的事体那么久,可是在我身上花的时间,却屈指可数。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二表姐有点手抖,如果寻常男人也就算了,万一真是陛下,那叫她怎么回答?她哪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于是二表姐小心翼翼问道:“与你定亲的人,是不是身份特别……厉害?”
阿瑜看了她一眼,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闷着声音道:“表姐,你可别问这个,我要是敢说他是谁,回家我祖母又得教训我了。”
二表姐慈祥地看着阿瑜,心想这孩子也够实诚的,祖母问甚么就答甚么,怪不得遇上这种问题,碰上谁她都能给吃得死死的呀!
于是二表姐心一横,一拍桌面哼声道:“傻姑娘!他不就是算准你不敢胡来么?不就是算准你乖么?不就是瞧你年纪小好哄么?”
阿瑜给吓了一跳,委委屈屈道:“我有那么好对付么?”
二表姐柔柔的声音传来:“那你看看,他的弱点在哪儿?”
阿瑜认真想了想:“他年纪大,无趣,爱板着脸,喜欢教训人。”
第88章
二表姐抓着瓜子的手微微一颤,挂着微笑道:“阿瑜啊,这个,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阿瑜委屈道:“表姐觉得我实在胡说八道吗?”
二表姐哈哈干笑道:“……当然不是。”只是,这话除了面前的小表妹,别人不能接啊……
阿瑜捏着表姐的袖口撒娇道:“那表姐说说,我该怎么办呀?”
二表姐,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自然,也并没有那般容易心软,只是阿瑜一双杏眼软软看着她,又轻轻拉拉袖口,这幅样子真的……很容易叫人舍不得拒绝啊。
于是二表姐,想了想,严肃地让阿瑜坐直,又摸摸她的头道:“这事,要从长计议。”
二表姐起身,在屋内缓缓走动,清声道:“这第一件事,你得弄清爽,那就是这件事的根源,其实在你啊阿瑜!”
阿瑜一脸茫然:“我?”
二表姐心里也很愧疚,但还是摸摸小表妹细软的头发,慈爱道:“你看你,年纪太小,又粘人,熟人一说话你就能给逗笑,一点架子也没有,这怎么成!阿姐告诉你,男人嘛,那都喜欢高岭之花,你成天想着要粘他,巴巴看着他,那他自然是胜券在握,多一点的心思都懒得往你身上放的嘛!”
阿瑜仔细思索一下,严肃点点头道:“还是表姐懂得对!不若我再也不见他了,这样是不是会好很多?”
二表姐觉得自个儿脑门都要开花了,把持住微笑道:“这个啊,还是别了。二姐是说,你得端着点儿。”
阿瑜歪着脑袋,皱眉道:“端着点儿是指?”
二表姐绞尽脑汁,心里也不知这是个甚么玩意儿,只求做到不得罪圣人,又能把小表妹哄好,应该就可以了罢?嗯?
于是二表姐睿智慈祥道:“你看咱家老太太,她不就很端着嘛?我觉得你学着她,应当成效不错。”
二表姐口中的老太太,指的自然是梅家老太太。对此,阿瑜有些怀疑,不经问道:“我真儿个像外祖母一样,那能好吗?”
一百个子孙后代眼中,那就有一百个梅家老太太(……)。
阿瑜眼中的梅老太太是甚么样儿的?
端着是端着,坐在高位上,讲话慢条斯理的,一眼斜过去能把人吓得老老实实噤声,但同时,看她的眼神又十分慈祥亲切,一边板着脸很高深,一边给她送好吃的好玩的,还亲手给她做绣鞋呢。
阿瑜慢慢顿悟了,那不就是,人端着点,但眼神火热温柔缠绵点吗?
阿瑜就觉得很高深了,于是拍手道:“二表姐真乃神人!”
二表姐也不知道阿瑜顿悟些甚么了,但她就觉得自己瞎扯一通也够累的,于是挺着肚子,又吃了两张饼子并一碗酪,摆摆手豪爽道:“哪里哪里?”
于是阿瑜忐忑地回了府里。这一回府,自家老太太便叫她更衣梳妆之后,去前院一趟。
阿瑜不知所谓,但也照做了,换了身家常小碎花的襦裙,裙边还镶了边,由于老太太总说喜欢看小孙女而梳花苞头,她想了想便梳了一对圆润可爱的发髻。
待到了前院,她便傻眼了。
自家老头老太正端坐在那头,面色淡然严肃,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上首的男人说着话。
男人一身玄色家常衣衫,袖口是繁复华丽的纹路,眸色暗沉冷淡地瞧了她一眼,略一勾唇。
阿瑜心里很气,早知道就打扮地冷艳一点了,穿成这样多没气势,还被隐约嘲笑了。
但其实没有,她想的太多了。蔺叔叔只是觉得,阿瑜这样子很可爱。
但想想二表姐说的话,她觉得也没什么错处,人嘛,重在内涵,又不在外表,她表现得像一些,他或许便能够正视一下自己的错处了。
于是阿瑜冷艳地看了他一眼,坐在自家祖母的身边不说话,只是默默啜着茶。
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其实最尴尬的人还是镇国公,对于老太太和皇帝来说,他们都没什么好尴尬的,这两位身在高位,一脸冷漠惯了,总是高贵冷艳等旁人递话茬呢。
阿瑜不声不响给老太太剥瓜子,可惜她从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剥了半天瓜子没能剥几粒,反倒把指尖都给磨红了,一张雪白的脸都通通红,低着头愈发不说话了。
待剥完了瓜子,阿瑜带着微笑,轻轻把碟子推给自家祖母:“祖母,阿瑜给你剥了瓜子。”
老太太面带微笑,垂眸看了碟中的十粒瓜子,捻起一粒点点头,慈祥道:“嗯,不错,我们阿瑜剥的瓜子就是不一样。”
镇国公咳了咳,努力找话题聊,老头哈哈一笑道:“阿瑜这孩子,一向十分孝顺。”
皇帝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阿瑜看他那副样子,心里不开心很久了,于是笑盈盈地拉着她祖母道:“我可想要一辈子孝顺祖母了呢,不若我不出嫁了,一辈子陪着您可好啊?”
老太太点头道:“可以,不过不嫁人还是不好,咱们老头老太的,到时候没人照顾你,还是招赘罢。”
阿瑜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我觉得很好呀,只要是孝敬祖父祖母,又对我百依百顺的,阿瑜都能接受,祖母看着办就好了。”
老太太道:“阿瑜要是觉得可以,祖母明儿个就开始替你择婿,横竖有你兄长撑着门面,也不求孙女婿能多有才干,不过就是多疼你,有空陪着我们阿瑜,能听你话,那就好了。”
阿瑜心道,自家祖母怎么这么懂她?
于是她微笑着斜了赵蔺一眼,小脸扬起软软道:“好,祖母说的都是阿瑜想的。”
镇国公咳嗽一声:“嗯,她们俩在开玩笑呢,真好笑……哈哈……”
赵蔺不见喜怒,但眼里的暗沉却并不曾掩饰。
老太太斜了镇国公一眼,冷道:“哪个开玩笑了?你没见阿瑜说要招赘么?我看这婚事儿也甭谈了,还是招赘来得容易。”
阿瑜一脸懵,拉着她祖母的衣角道:“甚么婚事儿?”
她祖母威严道:“不就是你爹给你订的亲事么?今儿个就是谈的这个,你不愿嫁,祖母哪里会逼着你?”
阿瑜看了眼赵蔺,却见他也在淡淡瞧着她,她有些害羞和慌张地赶忙低头。
她心里头就有点不服气,凭什么每趟都给他吃准了?她可再不是任他管的小姑娘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阿瑜梗着脖子,冷冷道:“那我不嫁了。”
她这话说得像小孩子赌气,听着就不像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叫老太太听了心中也是无奈多过欣喜。
说真的,她的确不大想自家阿瑜嫁进宫里头。
她自个儿便是宫里出来的,如何不懂宫中的苦楚?但阿瑜自己喜欢,等也等了那么些年了,况且新皇的确爱她,尽管这个男人并不显山露水,但是老太太也算是活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盐米,如何瞧不出他们的暧昧情愫?
她向阿瑜建议招赘,一半是真心的,另一半也是心中有怨罢了,她对这个孙女婿,从来都谈不上喜欢。
但阿瑜这样天真,在感情上甚么都懂得不多。她心中所付出的一切感情,都纯粹而明媚,叫人根本舍不得去破坏。说这样的气话,大约也是赵蔺太忙了,这些日子也没能好好顾着这孩子。她给娇惯得厉害了,自然受不了。
这些其实,在老太太这眼里,也不过都是小事。夫妻相处之道,怎能不磨合?
她正想着,便听阿瑜又加上一句:“还有那个甚么文妙德的,不是挺好的,又是太后娘家人,又长得如花似玉年轻美貌的,和陛下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又来凑甚么热闹?横竖他都懒得管我。”
老太太刚想说点软和的话,现下又有点头疼。
自家这小姑娘真是,想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