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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行远说:“我给你留了点钱,在我房间的桌上。”
方拭非跟着说:“哦不用,我以后有俸禄了,倒是欠你的钱,等我以后要是能攒下来,再还你吧。”
两人自说自话。
林行远:“多的是要打点的地方,赴会,送礼,拜会。你那点俸禄怎么足够?”
方拭非:“我打点他们做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
林行远悲愤交加,甩头道:“算了,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方拭非看他飞出窗外,半句话憋在喉咙里,怕说出来就把他给气死了。
城门关了啊这位朋友!
第27章 打压
林行远说要走,哪管它白天黑夜?收拾好东西就出门了。
夜深人静; 月明星稀。
他在城门被守卫拦住; 淡定掏出牌子表明身份; 对方不敢拿他怎样; 抱拳朝他致意。
将士见他深夜动身; 以为是边关有什么要事,急切询问是否要请示上官,为他打开城门。林行远忧伤回说不必; 然后抱着自己的剑,在一侧蹲下静候天亮。
火光拉出他的长影; 守门的几位将士压力好大。干站着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想找他聊天;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心情不好。
林行远目光沉沉,远眺天边圆月; 时不时叹出两口气来。模样委屈极了。
春夏日头升得早。这几日都是晴朗; 亮得更快了。
敲锣报时的人来过,城内城外陆续聚集了人流。光色还是灰暗的; 但准备要开城门了。
林行远两腿蹲得发麻; 在众人瞩目中第一个走了出去。
他靠边走在出城的大道上,过了城门; 前方是一条开拓出来的平坦山道。下方一片花草长得正好; 入目都是一簇簇绿油油。
一步一脚缓缓走着,走了半个来时辰; 看见一个休憩用的茶寮。他不累,但还是停下休息了一会儿。
路人来来往往; 少有独行。他模样俊俏,不少人要多看一眼。
清风习习,林行远忽然没了主意。
他能去哪里啊?
回上郡嘛,先前跟林霁赌气,挤兑过他,就这样回去未免太没面子。
浪迹江湖嘛,不过都是话本里的东西,天底下哪有江湖啊?
他撇撇嘴,一动不动,入定般得坐在原地。
旁边的人在他面前重重放下一碗茶,都没反应过来。
那方拭非呢?林行远失神一叹。手指因为使劲而有些发白。
杜陵嘱托他照顾方拭非,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话。他隐形埋姓十数年,若非真放不下,不会写信给林霁。
方拭非的确是不能叫人放心的。她为人狂傲,又倔强不肯服输,好似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杜陵去了,现下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她的秘密,也不会有人了解她。认识她的,或是像卢戈阳一样畏惧她,觉得她似小人汲汲营营。或是像周钱二人一样讨厌她,觉得她自视清高不知所谓。
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谁都不知道她肩上扛着什么。她甚至连个可以说真话的人都没有。
自己是天下之大,不知哪里好去。方拭非是天下之大,只能将自己困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中。
众叛亲离毫无退路,她做好了赴死的十全准备,怎么会主动挽留他呢?这辈子都不会的。
下次见面,该会是何等光景,或许方拭非已孤零零地死在哪条大街上,而他一无所知。
他舍得走吗?
林行远忽然站起来,转身往回冲去。
守备们还在排查过往行人,就见早上出去的林行远,又一阵疾跑冲了回来。
他一脸凶狠道:“借道,盘查!”
那守备接过他的文书,却没低头复查,说道:“……有急事的话,便不必了吧?”
林行远一把夺过,继续拔腿狂奔。
·
林行远离开后,方拭非就清醒了。只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后来被隔壁家的鸡鸣声彻底吵醒,干脆起来洗漱。
她去隔壁房间看了眼,果然见到林行远留给她的一笔钱。将它装进袋子,封好藏到床底。又回到主卧。站在师父牌位前,点香祭拜,向他老人家问好。
拖沓着脚步,把昨天放进橱柜里的馒头拿出来,兑着刚烧好的热水吃早饭。
今日家里特别安静。一个人的时候,连吃饭都没什么食欲。
杜陵一直陪着她的,他去世后又有林行远在,方拭非鲜少一个人住。这下真是不习惯。
正这样想,房门就被人重重踢开,方拭非以为是有人滋事,却见林行远气势汹汹地跨了进来。
林行远喝道:“方拭非!”
方拭非护住自己的碗,戒备道:“你没出城?”
林行远说:“我出城了,又回来了。”
方拭非若有所思道:“哦……”
林行远在她对面坐下来说:“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要是没有我,会早死。”
方拭非摇头:“……这倒真不会。”
林行远说:“难保。你看着吧,你去了户部,讨厌你的人有的是办法陷害你。没有我保你,你早不知死多少次了。寒门子弟就该有些自觉,高官捏你如同捏只蚂蚁,哪容你如此猖狂?”
方拭非:“你要保我?”
“也不是不可以。”林行远用手指揩了下额头的汗渍,“你求我,我可以考虑。”
方拭非拿着馒头都快懵了,反问道:“我求你?”
林行远顺竿子爬道:“好吧。可以。”
“……”方拭非,“那你想怎么保我?”
林行远:“随意,去户部扫门也可以,这不是你说的吗?”
方拭非觉得他是疯了,但他明显是一副我很认真的模样。
她端起碗,将最后两口水饮尽,然后抓起这位兄弟道:“走!”
二人跑到户部官署的时候,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因方拭非尚未赴任,不得带外人进去,林行远就在门口被挡住了。
林行远让方拭非先进去,自己在门口堵王声远。
王声远今日来得不晚,没一会儿林行远就见到了。他走过来拦住,抱拳问好。
王声远虽未见过他,却是听过他名字的。御史大夫还特意跟他提过,说林霁儿子悄悄到京城来了。见他前来拜会,一脸和善笑道:“贤侄”
林行远顺着这贤侄二字,也笑道:“王叔。”
·
方拭非今日还是坐在叶书良旁边,与他共用一张桌子办公。
方拭非拿笔沾了墨在另外一个本子上做登记,问道:“昨日您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不重要。”叶书良淡淡道,“做你的事情吧。”
方拭非已经有模有样,不需要他多看顾。叶书良对着账册上的条条名目,比对旧年的数额写公文做分析。
未多时,林行远拄着一把新扫帚走过来。没打扰方拭非,就在那门口扫地,或坐着发呆。
叶书良抬头看了一眼,未曾在意,继续做事。
日过晌午,重新抬头,惊讶发现那人竟然还在。说道:“这人是怎么回事?门口来来往往都扫数十次了。”
只是说了一句,又重新低下头做事,好像事不关己。林行远刚想解释,见状又坐了回去。
方拭非同林行远出去吃饭,带了东西给他。叶书良道了声谢,放到一侧,看着还真没打算起身。
方拭非催了好几次,他难得露出烦躁的神情,才拿过去吃了。
一整天,除去带着方拭非等人上街核查京市,平时绝对不挪坑。
竟然有人能坐得住!反正这是林行远八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
中途方拭非请假半天,去吏部报道,自此算是正式在户部挂职。
在吏部名册上瞥见,卢戈阳最后留在了礼部。
如此重复过了大约六七日,叶书良检查完方拭非做出的总账与提要,觉得已是不错,可以胜任。而且要是实在出什么差错,还有他在上面把关。他对下属培养向来大胆,觉得只有动手了,才能明白其中关节玄机。便带她过去找人交接账务。
金部共有三名主事,先前走了一人,如今还剩下两位。这两人都是年过五十,性格油滑的明算出身,对方拭非这种半途出家的书生很是看不起。觉得她虽然会读书,会作诗,却未必能做好户部的工作。
也实在是,过往经历太过惨痛,叫他们对方拭非这样的年轻人喜欢不起来。
户部里塞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户部不似吏部礼部,随意塞人是会出大事的。什么都不懂的人进来了,只要记错一个数字,后边算不出正确的结果,就得调动全司上下不停地查错纠错,相当麻烦。耽误了事情,最后升官的是受祖上庇荫,随意来做几个月的权臣子弟,挨骂受罚的却成了他们。
加之叶书良竟然如此迅速地让方拭非接手实务,二位主事心中更加不快。
麻烦了,又是一个大麻烦。下次本司升迁的机会,估计会被这方拭非给占走。
主事这样认为,下属也差不到哪里去。
早有人盯着主事一职空缺跃跃欲试,等着保送选补,谁想天上忽然掉下来个孙子辈的家伙……嘿!
叶书良将人留下,并未多说,两句讲明情况,便转身离开。
如果方拭非连这几人都治不了,也没必要强行留在户部。他总不能面面俱到,替人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
他一走,屋子里几人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方拭非恍若未闻,上前一步,对着二人抱拳道:“请金主事,严主事多多包涵了。”
严主事先行开口,指着角落一张堆满书册的桌子道:“我金部于户部四司中,管仓储出纳与京市交易。方主事既然来了,便将原先孙主事负责的账簿交于你。”
方拭非点头。
她走过去翻看了,发现册上记载的多是城西商铺的交易记录。给的东西倒是很齐,包括往年账册都全了,只是摆放特别乱,这样整理,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那二人交代完,也没个提醒,便带着手下出门。
方拭非端正坐下,就近拿起一本册子,开始做试算。
手边连个竹筹都没有,她抬头张望,想找人帮忙,喊了几声,屋内几人都推脱没空。
这是被排挤了。
方拭非也不强求,不在怕的。干脆撸起袖子,自己从头来算。
京市中交易的账簿,就同叶书良说得一样,各大商铺都有些不同,还喜欢偷偷摸摸地玩些小花样,这报上来的数额真假很难核实,工程浩大。
两位主事手下是带着好几位经验丰富的明算,初期整理会交给他们。类似这种事情,本不需要方拭非来做。可偏偏她现在孤立无援,只能自力更生。
第28章 查探
方拭非自诩心算速度过人,所以平时就不喜欢用算筹。但面对如此庞大琐碎的数额; 算到一半; 容易心力交瘁。如果这时候随便来个谁跟她说话; 打断她的思路; 就全忘了。
可这桌上的东西太多; 她一时理不出来。于是去叶书良那里借了一袋竹筹,决定在地上摆筹算板。
她分到的桌子在屋子最偏僻的角落,两位主事离开带走了大半的人; 留下几个恨不得离她越远越好,都聚集在另外一个角落。她这一面反而空出来了。
方拭非将周围杂物挪开; 清出一块空地。然后从漫漫书海中; 挑出了今年相关的几本账册,一个个铺平摆在地上。
再摆出竹筹; 拿过笔墨纸; 开始做事。
所谓竹筹,就是上面刻有不同数字; 粗细相近、长短相同的小竹条。是一种最为常见算具; 用于计数,运算。
为了避免误读; 排列竹筹时; 个位用纵码,十位用横式; 百位再摆纵式,千位用横式; 以此类推。
方拭非也没有各个都列出来,算了几页,用竹筹复核确认,做个标记。
屋内几人做完杂事,一言不吭地相继离开。这些人就等着过两天看她笑话,或是让方拭非放下身份来求人。
反正这一堆账簿,她是肯定搞不定的。
自太阳西沉落山,光色快速暗下,天边由红转灰,朦胧一片。
方拭非眨了眨眼,发现书上边的字已经不容易看清,才从册上抽回神,发现天色暗了。
屋里只留下她一个人,整个官署静悄悄的。
门口蹲了个林行远,怀里横着一把扫把,坐在夕阳余烬里发愣。
方拭非站起来,扶住脖子,问道:“你蹲在门口做什么?要不你就进来。”
林行远回头:“不行。我答应了王叔,不进户部任何一个房间,不看任何一本账簿。以免被有心人栽赃。”
方拭非:“好吧。”
她手腕酸疼,过去点了油灯。
火光如豆,随骀荡夜风跳动,在书页上投下一道阴影。
还是太暗了。
方拭非怕不小心打翻会烧到纸,就空出一段位置摆着,这样视线里的字模糊不清,顶多只能算聊胜于无。
林行远偏过头说:“我去给你买点油?多点几盏,别把眼睛看坏了。”
方拭非这算了一天,也憋了一天气,越想越不高兴,甩袖道:“干嘛要自己买?就用他们的!”
方拭非不客气地拿了别人的灯过来,七七八八点了一圈,将自己环在中间,总算亮堂起来,心里也舒服多了。
戌时,叶书良从旁边过来查看。
他低下头,看方拭非身边堆积起来的账册,说道:“他们都散值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方拭非一个激灵,抬起头道:“您还在呢?”
叶书良点头:“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吗?”
方拭非:“没有!”
叶书良:“如果……”
方拭非快速道:“不用!”
叶书良好笑:“我是说,旁边的屋里有一张榻子,平日我偶尔会用。你要是想休息了,可以过去躺会儿。”
方拭非:“好。”
叶书良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提醒一遍:“离开的时候,一定记得关门。”
·
翌日清晨,户部官员陆续前来点卯。方拭非收好地上的东西,以免被他们踩乱。
她去整理了面容,毕竟年轻。完全看不出熬夜了的疲惫,反比几个老者更有精神。跟着林行远出去吃了早饭,又回来继续做事。
金主事见她神态淡然轻松,坐在桌子旁边写写改改,不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还觉得奇怪。经过一晚上,他该知道厉害了才对,还倔着这姿态,就说不过去了。
年轻人有点脾气,勉强可以称之为傲骨。脾气大了,可就是刚愎自用了。
金主事开口搭话试探:“方主事,昨日初次接手金部事宜,可还习惯?”
方拭非停下笔,粲然笑道:“习惯。晚辈自会勤勉,以免拖累二位。”
金主事摸着他外撇的胡子,说道:“好好,那你继续做事,我不打扰你了。”
方拭非点头。
金主事与同僚使了个眼色,拿着账簿走出大门。严主事随后起身跟了出去。
二人在路上走至同列。
金主事奇道:“昨日叶郎中什么时辰走的?”
严主事:“这我哪知道?”
“方拭非这般嚣张,他不会去找郎中求助了吧?”
“这你可就错了。叶郎中是何人?他虽喜欢提携后辈,对下亲善,可也不会刻意偏帮哪人,更加不会闭着眼睛留任一位无能之辈。此事是对方拭非的历练,你我只要不做得太过分,他不会干涉的。”
“言之有理啊……”
“再等等,我看他不过是在装腔作势。到明天或是后天,上头问起来,他拿不出东西,耽误了办事,就会慌的。”
“嗯。”金主簿道,“这可不怪我们欺负他。是他自己不识时务。”
不久后叶书良遣人过来催促了一声,让方拭非尽快将整理好的账册提过去,他要审阅。方拭非应声答好。
来传话的人又声色俱厉地看着其他下手,委婉提点,叫他们自己把握好分寸,不得个人私利带入到政务中来。叶郎中最讨厌结党营私,排挤同僚之辈。
传话的人离开后,众人当方拭非是去叶书良那边告状了,对她越发轻视。面上恭顺,走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方拭非整理桌上的册子,主动解释道:“不用。昨日叶郎中回去的晚,与我撞见了。他看我手忙脚乱,深夜还在理账,想是误会了什么。但这只是因为方某自己技艺生疏,怪不得旁人。我自去同叶郎中解释,不牵连诸位。”
几人面面相觑,说道:“这些账簿短时间内怕是看不完的,还是我等一起来帮忙整理吧。”
方拭非:“诸位手上都有事,对我已很是担待,又如何敢再劳累几位?这样,方某真忙不过来的时候,再来找诸位帮忙。不会强撑。”
众人干笑,说也可。
方拭非将册子分成今年和往年的,旧账摆到桌后,暂时不看,拿出新册子继续翻查。
中午的时候,方拭非卷了自己摘抄出来的本子,揣进怀里,独自出门。
林行远看见她,快速跟上,问道:“你这就算完了?”
“怎么可能算完了?那么一大摊的册子。”方拭非举着手道,“我手都要翻废了!”
林行远摇头,鉴于还在户部,低声道:“我可是都听见了。你既然做不完,为何还要拒绝别人帮你?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