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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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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途行至一半时,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苏阆没防备,身子前倾了一下,被成斐扶住,抬眼道:“怎么了?”
  成斐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我去看看。”
  尚书台的属官站在车下,见他出来,行礼道:“大人,多罗来朝,皇上着属下来请大人前往接待。”
  成斐神色微凝,这两日心思都扑在阿棠身上,不想多罗来使这样快就到了。
  藩属小国前来朝拜,原本交予礼部便是,只因现在来的是多罗,涉及当年事,他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成斐颔首:“稍等。”
  他回身至车前,掀开帘子朝苏阆道:“阿棠,我朝中临时有些事情,先行一步,你且回家,”他略一思量,“我约摸晚上回去。”
  苏阆身形一动,意外道:“都要中午了,来不及吃饭了么?”
  成斐道:“唔,给我留着晚膳吧,我回来吃。”他说着,冲她一弯唇角,放下了车帘,又去前面马车,和成相说了几句,才回身至属官近前:“走吧。”
  。 。 。
  成斐才行至宫门,正待进去,突然听到有人遥遥唤他:“阿斐——”
  成斐停住,转过身去:“二哥。”
  苏城驱马而至,落地将缰绳交到守卫手中,上前讶异道:“昨日刚成婚,怎么今天又到这儿来了?”
  “原本才带着阿棠拜完宗祠,多罗来朝,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便来了。”
  苏城挑眉:“这样忙的吗?”
  成斐笑道:“此番尚可,今晚便能回去,断不会让阿棠等久了。”
  苏城闻言,也笑了:“那便好。”
  两人说着,边进了宫中,成斐见苏城今日颇有神采飞扬之色,兴味道:“二哥今日心情不错,是碰上什么喜事了么?”
  苏城一笑,离的他近了些,“阿斐果然会察言观色,”他原本想摆个煞有介事的模样,却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压低的声音都掩不住其间兴奋之意,“父亲准我和荞荞在一处了!”
  成斐恍然:“果然是喜事,恭喜二哥,”他含笑道,“今早吃饭时还和阿棠商量着,待明日我带她回门,便把认荞荞做义妹的事办了,却不想二哥这么快就说服了岳父。”
  苏城道:“阿斐不知,你俩在衍州的那段时日,父亲知道了去年荞荞把施计留下张生罪证的那件事后,对她便有改观,有意让她学着处理府中杂事,那丫头本就能立的起来,不过年龄小了些,阿棠又宠着她,才成日跟长不大似的,昨日王管家在父亲跟前夸荞荞办事细致沉稳,我上前央告,原本只是想着,让父亲能松些口便好,没曾想他竟真的应了。”
  成斐笑道:“那我和阿棠便等着喝二哥的喜酒了?”
  苏城满口答应:“那是自然,不过说起来,”他眼中忽而带了捉狭的笑意,“阿斐若认了荞荞做义妹,咱俩谁算谁的妹夫?”
  不待成斐应声,他已嘿然自答道:“我长你两岁,仍是你算我的。”
  成斐笑着应了,抬起头来,远远已经能看到通往甘露殿的那道长阶,又道:“二哥此行,可也是奉召而来?”
  苏城颔首:“是了,只是并未说明所为何事。”
  成斐顺目一笑:“想必…会是项重任呢。”
  

    
第112章 
  多罗此次来朝与往年有些不同; 除却足例贡品,另带来了宝马百匹,美女绫罗; 奉入京中; 多罗可汗也亲自进宫,拜会大陈皇帝。
  原本藩属国王; 除却新可汗上任和两国重事,五岁一次也就是了; 可距他上次亲自拜见尚不过三年; 按理讲本没必要走这一趟; 朝官们纷纷猜测,估计是多罗有求于大陈,此次朝贡才郑重盛大的几乎异常。
  第三日的午后; 江涵在在木兰宫设宴招待可汗和来使,虽是藩属朝贡,可汗躬亲赴宴,陈中一众皇亲国戚; 公侯高臣都在宴飨之列,江涵尚未立后,后妃也不过七八之数; 皆位分不高,上不得殿,便只在御座东侧添置一位,为太后之座; 太后久不理事,因江涵之请,今日也到了殿中。
  时辰将至,赴宴之人都来齐了,按次落座,朝臣位在御座西侧,以成相为首,苏嵃和成斐相邻其后,王侯坐于太后下首的东侧,只是到了此时,挨着太后的第一个位子还是空的。
  成斐抬首,遥遥向后望去,发现苏城也不在殿上。
  丝竹奏起时,门外朝靴蹬蹬踏地的声音传来,襄南候一如往常,姗姗来迟,昂首阔步地进了殿中,朝江涵行礼:“臣有事耽搁了,是以慢了时辰,还望皇上恕罪。”
  殿中人声一时寂寂,江涵略一颔首,允他入座,戚覃转身,坐到了与太后相邻的那个座位上。
  李伯钟在侧向江涵道:“皇上,多罗可汗已来了,现下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见江涵点头,李伯钟方摆了下拂尘,扬声传唤,殿门外有个身影应声而入,行至御前,俯身下拜,却没有直接起身,反而手心朝上,结结实实行了个三跪九拜的大礼,才恭敬道:“小王携使,叩见大陈陛下。”
  众臣见他这般行事,心底都不觉生出了些许讶异,连襄南候亦微微敛眉,三跪九叩乃是最敬重的礼节,藩属之国对陈称臣,然一国可汗,又非受陈帝册封的时候,往年例行朝贡时,遵照以臣对君普通之礼便可,今日见他行此大礼,贡品又不同于往年,更是落实了多罗有求于陈的猜测,却又未听多罗国事生异,只端坐在位上等着他接下来如何说,冕旒下看不清江涵是什么表情,却听他声音冷冷的:“平身。”
  果然,有事。
  可汗谢过,站了起来,身形却虚晃了一下,像是极紧张,见江涵未再说什么,略有放松,在中官的指引下入了座,举杯敬道:“陛下玉润德彰,小王恭祝大陈国运昌盛,寿考绵鸿。”
  江涵神色不动,饮了李伯钟漫上的一盏酒,道:“朕也愿两邦亲好,若能坦诚相待,修玉帛之谊,不单你我,亦是国民之福。”
  可汗身形一顿,听得他话中沉重之意,额角已然冒出潮汗,忙诚恳道:“陛下说的极是,小王自当遵允。”
  江涵道放下酒杯,在案上敲出嗒的一声响:“可汗明白这个道理,朕便放心了。”他话锋一转,道,“朕听礼官讲,可汗此次进京,带来良马百匹,朕甚是感念可汗心意,只是骏马难驭,万一偶有失控,伤着了人,却是不好,不知可汗来朝前,可把贡马调。教过了不曾?”
  众臣不明所以,陛下这话说的没头绪,好好的国宴上,怎的说起贡马来了,却见可汗神色一僵,离座躬身道:“陛下明鉴!多罗虽鄙陋,然自小王承位以来,所朝贵陈贡品,无一不是精诚细选,绝不会将未经驾驭的马贸然送入京中。”
  座上戚覃闻得二人此言,面色一变,双目顿睁,本能的想转头看向御座,到底忍住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不会被发现的,应当只是巧合而已。
  他握紧杯盏,饮了口酒。
  江涵轻笑一声:“朕相信可汗,即便出了意外,也是别有用心之人行腌臜事,与可汗之心背道而驰,又怎会怪到可汗头上,朕与可汗同为人君,手下人事千头万绪,难免有疏漏之处,感同身受,更不会将过往恩怨追咎于国事,可汗放心。”
  江涵此言,无异于给多罗可汗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立时道:“陛下胸襟纳海,小王由衷敬佩,感激不尽,无以言谢,请受小王一拜。”说完拱手,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江涵让他起身,道:“何需言谢,只是朕听闻多罗极擅驭马,军中猎场亦有专门的马医,不单健马体格,医其病理,还可掌马性情,是以多罗经过调驭的马,几乎没有乖戾难训一说,让人惊叹,朕也好奇其中奥妙,近来新得了一张驭马的方子,只是中原医者皆不明其理,不知与可汗同行的来使中,可有擅者,给朕瞧瞧这张药方有何效用。”
  可汗身形一顿,忙道:“确有一位,”他说着,指向身后的一名来使,“昆余丹便精于驭马之术,或可一看。”
  江涵颔首:“如此甚好,成卿。”
  成斐应是,将方才带来置于案后的铜匣拿出,正要交给应声起身的昆余丹,戚覃却突然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皇上,臣不胜酒力,有些不支,容臣先行退下。”
  成斐走到对面,将匣子打开,递到使者手中,看向戚覃,微笑道:“侯爷不过饮了两盏有半,这便醉了么?可要下官陪侯爷到殿外散散酒气?”
  戚覃看向他,双目微眯,冷冷道:“不劳成大人费心了,本侯自己出去便是。”
  成斐脸上仍是一如往常的淡淡笑意,点头算是应过,转身回了自己席上,余光中瞥见下首申平伯面色不对,连连啜酒,心下了然,听御座上江涵道:“襄南候既喝的不多,便坐着吧,别再继续饮酒了就好。”
  太后亦道:“哥哥不是不胜酒力的人,且先停了杯坐一坐。”毕竟宴飨才开始便要出去,于情于礼都不大合宜。
  戚覃面阴沉不明,只好重新坐了回去,执起案上酒壶,又放下,吨的一声响。
  那边昆余丹已将药方拿出,看了一遍,执着方子的手却蓦地一抖,脸色忽然变了,看了看匣子里头,又抬头看向可汗,目光隐含惊恐。
  多罗可汗心下一沉,却还是道:“你只遵陛下之言,说有何效用便是了。”
  昆余丹踌躇片刻,用不大流利的中原官话道:“回陛下,可汗,这并非是我多罗中的驭马良方,因……因它……”他嘴唇逐渐胶着,额上冒汗,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涵道:“可方中药材,很多都不是中原之物。”
  “是,此方的确出于开罗……臣不敢妄言。”
  江涵敛眉,沉声道:“既不是驭马良方,到底有何用处?节下但说无妨。”
  “这个药方是古时邪巫所制,与驭马之效正相反,可致马失心癫狂,如野性大发,极易伤人,容臣直言,配出这种药剂的人,应是用它来排斥异己,本就其心可诛,是以方中所载,在多罗早已是禁药,若非臣家中世代驭马,恐也不得知。”
  话甫出口,殿中一下就岑寂了许多,太后亦连连皱眉:“这种不干净的药,皇上是从哪里得来?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借此害人可怎么好?”
  江涵道:“儿臣也是这样想,只是得到这张方子时,为时已晚,”他一扬下巴,“节下看匣中那截马骨,可有不妥。”
  昆余丹面色泛白,冷汗逐渐涔涔:“此骨乌中带紫,正是中药之相。”
  江涵沉默良久,忽而冷笑一声:“果然。”
  昆余丹是在宫廷中生活多年的人,岂有不识之理,观听江涵如此声色,登时双膝一软,不可置信地看向可汗,可汗顺目望去,视线触及到匣中马蹄的瞬间,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撑不住了,离座伏倒在地:“陛下恕罪!丹离马被药杀一事,小王着实半点不知!罪人小王已带入京中,望陛下高抬贵手,饶过多罗!”
  身后来使见到可汗突然如此,都呆了,而后哗哗跪倒了一片,丹离二字传入宴上老臣耳中,皆是悚然一惊,片刻的寂静过后,渐渐骚动起来。
  江涵目光在殿中锐利扫过一圈,最后冷冷落到戚覃身上,戚覃面色沉肃如石,可宽大的朝服下,颈背却越发的僵直。
  太后闻言,亦是变色:“丹离…当年丹离马不是意外受惊而亡么,你们在说什么?”
  江涵闭眼,看向身侧李伯钟,命令道:“去把那匣子拿给母后一观。”
  李伯钟手中拂尘微微一抖,依言下阶时,脚步却虚晃了一下,险些跌倒,不过短短的一段路,他却捱了许久,待走到可汗座前,托起那只铜匣,眼睛落到里头的马蹄上,瞳孔遽然一缩,才抬离桌面几寸的铜匣竟脱了手,砸回到案上,砰地一声响,江涵皱眉呵斥道:“稳着些,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毛毛躁躁的。”
  李伯钟慌忙应是,战战兢兢托起铜匣,经过戚覃的座位时,余光不自主地在他那里停留了一瞬,恍若失措,不过那一刹那,他却感觉两道冷厉的视线,从御座的方向倏地便扫了过来,忙敛了神色,不敢再看,将匣子呈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瞬,哗啦一声,将那匣子拉近了。
  殿中空气突然变得岑寂,一双双眼睛都紧张地落到那里,却见太后的脸色逐渐青白,胸前绣着万寿团纹的暗红衣襟随着她的呼吸起伏不定,突然抬手,将那截马骨紧紧攥在了手心,双目紧紧盯着蹄掌,良久,突然转头,瞪向伏在殿中的可汗:“这是先皇的丹离马!是你们!”
  话音才落,满殿哗然,太后攥紧了胸前衣襟,厉声道:“当年先皇便是因那畜生发疯,摔成重伤,才不治身亡!是你们在丹离身上做了手脚,谋害先皇!”
  可汗猛地抬头:“陛下太后明鉴!小王当真不知此番内情,当年前来进贡丹离的使臣伯纳和一干随侍小王已经谨命带来,就在驿馆内,陛下明察!”
  江涵闭眼,半晌,沉声道:“可汗起来。”
  可汗遽然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此事涉及先皇和多罗,事关重大,”江涵抬眼,声色俱厉,“朕定要查清楚,究竟是何人谋害先皇,五年来还瞒的一丝不漏!若纵由此人在朝上兴风作浪,祸乱朝纲,岂非四维不张,国将不国!今日众卿家都在,也和朕一起做个见证。”
  话音甫落,东侧申平伯的座位上发出一声异响,在空寂只剩江涵回音的大殿中极为突兀,他手忙脚乱扶稳歪倒的杯盏,同众臣一起下跪,直到听见上头让平身的声音传来,飞快地举袖擦了把冷汗,才站起身,努调整好了神色。
  江涵转身向侧道:“母后放心,朕绝不允父皇枉死。”
  太后面色极为哀戚,沉痛地点了点头,捂着胸口不言。
  江涵敛眉,狠心转回脸去。
  即便不忍,可到现在,不得不让人清醒清醒了。
  不待江涵出声,戚覃离座道:“皇上,臣自请带人,前往驿馆拿那罪使。”  
  江涵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戚侯不是不胜酒力么?且坐着罢。成卿,你去。”
  成斐起身应是,领命出了木兰宫,戚覃在原地僵直着身体站了一会儿,坐了下去。
  偌大的殿中死一般的沉寂,本是接待多罗的宴飨,却不想还未开宴,便牵出了先皇的事来,众臣心中无不翻江倒海,惊骇悲愤者有之,失措惴惴者亦有之,却不敢显露,只得按捺住性子等着。
  按理说驿馆离木兰宫并不远,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却还不见人回来,御座上的人只是静静端坐,别无他话,众人也只得无声等着,又过了半个时辰,心下皆是焦灼时,殿外有脚步声传入,成斐回了。
  他带着人走到大殿中央,拱手行礼后,自行回了位子上,众臣皆将目光落在他身后两个侍卫押着着的人身上,想必,这就是多罗可汗所说的伯纳了。
  也不知成斐和伯纳说了什么,不待江涵问话,他竟直接就跪了下去:“罪臣伯纳……见过大陈陛下。”
  罪臣二字出口,江涵便知道,成斐已经将此人料理妥当。
  不顾殿中瞬间变得微妙的气氛,他道:“朕问你,这张方子可是从你手里传出去的?”
  伯纳伏倒在地,脸上肌肉微微搐动,良久,才颤声叩首道:“臣认罪,药方是当年臣来使时有人花重金求得,臣并不知晓会用在丹离马身上,若是臣知道,便是再给臣一万个胆子,也万万不敢!臣只是一时财迷了心窍,求陛下恕罪!”
  可汗听他承认,登时勃然大怒:“你竟当真犯下了这等错事,还敢求陛下宽宥!亏本汗如此信你,你安敢祸害大陈和多罗!罪人!”
  江涵抬手止住他的话,因动作过大,带的冕旒左右晃动,撞出叮铃一串轻响,冷声道:“朕问你,当年向你买药的人,可在座中?”
  伯纳手心冒的汗已将殿内地砖打湿了一片,听见这一声,慌忙要抬头,却因身子软了,险些摊倒在地,许久下抬起脖子,目光在殿中在座的朝臣脸上慢慢扫过。
  丝竹声早已停了,宴上沉寂的像一片死水,伯纳惊恐急切的眼睛在人身上不断逡巡,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座上一个人道:“就是他!”他回身叩头,便喊道,“陛下,当年就是此人从臣这里买的药方!”
  一语方出,平地起惊澜,众人目光陡然扎聚在他指向的地方,申平伯面无人色,砰地一声巨响,竟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酒壶也被带的歪倒在地,淋淋漓漓洒了一身,他也顾不得,忍痛嘶声道:“你信口胡言!本伯从未见过你!皇上,皇上!”他转身跪倒,“臣对先皇耿耿,岂敢谋害?臣的祖父为大陈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一定要信臣,是这个蛮子污蔑!”
  伯纳猛地抬头:“伯爷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本伯从未见过你,你们多罗自己做的事,竟要朝着本伯泼脏水?!想都不要想!”
  伯纳惨白的脸色泛起一层异样的红,喘着气道:“伯爷,臣是财迷了心窍,可臣若是知道伯爷买这方子,竟是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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