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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春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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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话语意犹未尽,看着乳母怀中的孩子,眼里透出了无限的悲哀。
  这个孩子的到来,曾经是她千盼万盼,也是宫里许多人千盼万盼的,可偏偏来的不是时候。
  原本他该是万众瞩目、最尊贵的皇长孙,可如今太子一走,东宫也就散了。
  他虽然依然是皇长孙,可说起地位,太子在世与不在世,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皇后一想到之前皇上所说的话,心里便难受。
  明明太子有后嗣了,可为什么皇上半点都不顾念太子的这个后嗣,不想着为他留点什么。
  她复杂的目光从这个孩子慢慢移到了赵晋延的身上,轻声叹了一口气,到底掩下了心中千般万般心绪,语气淡淡开口道:“既然皇上有吩咐说想看孩子,那现在就带去给皇上看看吧!”
  赵晋延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其实他并不至于迟钝到连皇后这般明显的情绪都没有感受到,但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是错,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他一向冷漠的目光看向乳母怀中的那个孩子时,露出了一丝柔和,但同时,也带了几分伤痛与惆怅,若是他的太子兄长还在世,能够亲眼见证这个孩子的降生,该有多好。
  天色沉了下来,慈华宫里,太后还未归来,晋阳长公主却是招呼宫人摆起了膳食。
  丰盛的膳食被宫人一盘一盘端入摆放在了桌面上,夏越朗早已稀里哗啦吃的畅快,芙蕖却拿着筷子拨着米饭,半分未进。
  晋阳长公主最烦别人不好好吃饭,瞧见了,忍不住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了芙蕖碗里,开口提醒道:“好好吃饭,数什么饭粒。”
  芙蕖回过神来,瞧着晋阳长公主一脸的不悦。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夹起了晋阳长公主给她夹得的鱼肉放入嘴里,瞧见晋阳长公主没再盯着她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敢再走神,乖乖的吃起了饭。
  膳食用到一半的时候,文太后突然从外边回来了。
  此时虽未至冬,天儿却不算冷了,文太后走入的时候,大门洞开,带入了一阵冷风。不过还未等他们屋内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文太后却已经开口吩咐起了底下的宫人:“把地龙烧起来,烧的暖暖的。”
  烧地龙?
  这也太夸张了吧!宫里规矩明确规定不到时候是不能够将地龙火墙烧起,虽然皇上至孝,太后真想烧根本无碍,可文太后从来不是贪图享乐便奢靡浪费之人,便是宫规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限制,她也会守着宫规。有的时候天气转冷了,但还未到烧地龙的时候,她顶多让人在屋里架两个炭炉取暖。
  更何况,如今天儿还未冷呢。
  不过众人的目光很快便看到了跟在太后身后的乳母手中抱着的那个小小一个襁褓身上。
  “这是皇长孙?”
  芙蕖神色带着几分激动站了起来,文太后点了点头,看向孩子的目光带着慈爱,轻声慢慢道:“是啊,皇长孙弱小,可得仔细养着。”
  她亲自将孩子从乳母手中抱起,慢慢的抱到了芙蕖和晋阳长公主身边,轻声道:“这孩子,哀家已经和皇上说好了,日后由哀家来抚养。”
  “外祖母抚养吗?”
  芙蕖脸上有些疑虑,倒是晋阳长公主闻言,却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母后用心了,这孩子能在母后膝下长大,日后也有个保障。”
  晋阳长公主早知皇上的意思,自然知晓皇上并没有打算将皇位传个皇长孙,这皇长孙日后到顶也就是个亲王之位,虽然赵晋延可能念着太子的兄弟情谊,日后也不会苛待了这位皇长孙。
  但真按照规矩,日后赵晋延一旦坐上皇位,东宫里的那些人估计就要随着这位皇长孙到宫外居住。皇长孙尚且年弱,离长成起码要十余年,难保太子这一支就此没落。
  若太后肯亲自抚养,自是对于皇长孙的一份慈爱与保障。
  “哀家能做的也不多,原也不想插手此事,毕竟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大,其实也够了,但这孩子与晋元长得又几分相像,哀家看着实在是舍不得。”
  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打开了罩着孩子头的兜帽,眼里浮起了慈爱。
  晋阳长公主与芙蕖二人忍不住看向了孩子的小脸,连夏越朗也不例外。其实真要说这孩子长得像赵晋元,也并不见得,毕竟孩子刚出世,脸还是皱巴巴红通通,五官挤在一团也看不出太多东西。
  可毕竟这是太子的遗腹子,心里促使加之仿佛孩子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赵晋元的影子,众人也愿意这般去相信。
  芙蕖看着,眼眶忍不住有些泛红,她想去抚摸孩子毛发稀疏的脑袋,可是又有些不敢,最终只抬头看着太后轻声道:“外祖母,我能常进宫看看这孩子吗?”
  “当然可以,你是她的姑姑。”
  文太后笑着答了,对芙蕖又轻声道:“来,抱抱这孩子。”
  “我……”芙蕖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但抬头看到文太后与晋阳长公主鼓励的样子,她小心翼翼的从文太后手中接过,放入了怀中。
  芙蕖的姿势十分僵硬,晋阳长公主瞧了,也忍不住好笑的去纠正着,一边嘴里调侃着:“真是不当娘不知养儿苦,连怎么抱孩子都不知道呢!”
  在晋阳长公主的一番调侃下,芙蕖终于学会了抱这个孩子的姿势。
  而在这个时候,怀中的孩子,突然睁开了眼睛,晶亮的眼睛正好与芙蕖的目光对视上。芙蕖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这傻孩子,孩子刚出生,哪里看得到?”文太后笑着凑了上去,虽然嘴里说着孩子看不到,但她也忍不住抓起孩子的小手去逗弄了一下。
  晋阳长公主看着孩子这般,脸上也浮起了一丝慈爱轻声道:“这一出世便睁眼的,的确是极少,咱们家的孩子就是聪颖。”
  夏越朗在边上看的心里痒痒,忍不住也想去抱这孩子,只是大家都嫌弃夏越朗毛手毛脚,哪里会让他去抱。晋阳长公主更是一脸不满的斥责道:“想抱孩子,便赶紧个娘找个儿媳妇自个儿生去。”
  “不公平,这孩子又不是芙蕖生的,为什么芙蕖能抱!”
  夏越朗捂着被晋阳长公主打了一拳的屁股,呀呀大叫。
  而在这个时候,突然大门砰的被推开,屋内众人愣了一下,芙蕖怀中的孩子,也被突然踢开的大门吓得哭了起来。
  大门之外,一脸煞气的太子妃与一众低头认罪求饶的宫人走了进来。
  文太后和晋阳长公主二人脸上没了笑容,文太后冲着请罪的宫人招了招手,示意众人退下,而后目光放在了太子妃身上,倒是没有发怒,还温声冲着太子妃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刚生了孩子,天这么冷,风这么大,不好好做月子,跑外边来吹风。也不仔细仔细自己的身子。”
  太子妃却第一次没有恭敬的神色,她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芙蕖怀中抱着的孩子,嘴里喃喃道:“把孩子还给我!”
  太子妃的神色静寂的有些恐怖,芙蕖有些不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谁知道不知是她的动作惹怒了太子妃,还是太子妃本就是早有打算。突然之间,太子妃竟是冲了过来,那姿势快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刚生产完的妇人。
  众人看着太子妃这般,下意识想要上去阻挡,而在这个时候,太子妃却是自己突然跌倒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了哀嚎。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大片大片鲜红的血,便浸透了太子妃的下半身。
  这一切的发生,就在一瞬间。
  晋阳长公主最先回了神,连忙冲着站在边上的宫人大喊:“快去请太医。”
  而文太后也是连忙上前招呼宫人去扶倒在地上的太子妃,旁人不知,文太后在太子妃生产时一直呆在产房内哪里会不知道。太子妃此胎本就是胎位不正生下,虽然后来靠着稳婆将胎位稍稍调整了过来,可底下却还是有些扯裂了。寻常妇人平平安安生完孩子都得好好养上一个月,太子妃这般亏了气血,更该好好休养。
  说来,文太后想把皇长孙抱到膝下抚养,除了因着对太子的感情,未尝也不是抱着同情他们母子的想法。她看过皇上的情况,自然瞧得出皇上怕是撑不了多久,日后若他人登位,太子妃母子根本没有理由呆在宫内,孤儿寡母出宫另辟王府,便是宫里照拂,日子定然也难过。
  可若皇长孙养在她的膝下,太子妃自然也可以借此呆在宫里,虽然太后一直也不怎么喜欢太子妃,可想想孙子,想想曾孙也便释然了。哪里知晓,太子妃竟然会突然跑出来闹这么一出。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怪太子妃,谁知道,这边她还想亲自去扶太子妃起来,太子妃却突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伸出一双沾满了血的手,朝着芙蕖方向伸出,气若游丝,眼睛却晶亮的可怕,嘴里只不住喃喃道:“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一声一声,凄厉悲鸣。

☆、第40章 四十鸠酒

  “住嘴!”
  文太后看着太子妃这般,难抑怒气。
  说实话,这些年太子妃进宫,虽她并不喜这位陈家出的太子妃,可念在文陈两家的交情上,尤其是看在陈家是自己母亲娘家的份上,对于这位太子妃也算是照顾有嘉。
  陈氏进宫初始,行事不知分寸,将东宫搅得一团乱,她让皇后掩下,亲自身边宫人去教导;入宫多年,未曾给太子诞下子嗣,皇上都忍不住有所微词,还是她顾念情分,让她稳妥做着太子妃之位;如今,皇长孙孤立无助,她亲自抚养,只求能给她们母子多一份照应。
  谁料到,太子妃竟然做出这番举动,简直……简直便是不知所谓、不识好歹。
  口口声声、声声切切让把孩子还给她,说到底,是打从心眼里排斥着她,防备着她。
  晋阳长公主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眼里似有讽刺之意,她将孩子从芙蕖的怀中抱出,直接交给了太后,嘴里只冷笑道:“太子妃这般举止,外人瞧了,知道的还会同情母后一番苦心,不知道的,只当我们是想如何与太子妃这位亲母争夺孩子呢!”
  晋阳长公主嘴里说的依然嘲讽,但看向文太后的目光,自不是在嘲讽这个,当初晋阳长公主想送芙蕖坐上太子妃之位,其实最大的阻力,并非世俗观念、朝堂内外,而是这位号称是最疼爱芙蕖的外祖母。
  文太后自认为顾念大局,也自以为有情义,却从不想想究竟谁和她最亲近。如今护出个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晋阳长公主心中只觉嘲讽,脸上也只有冷笑。
  文太后原本面上便有怒色,听到晋阳长公主的话,自是火上加油,她抱着皇长孙,可便是因着血脉亲情,因着太子对于皇长孙产生的怜惜之情,这会儿也被她的母亲给作践完了。
  她直接弯下腰,将皇长孙放入了太子妃手中,语气生冷:“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一句话,文太后便转过了身体,不再去看太子妃。
  太子妃的神色还未由怀中塞入的那团温热转为狂喜之时,乍然听到文太后的话,心中却是升腾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面色一变,根本顾不上去看怀中的皇长孙,便慌慌张张看着文太后,也看向了晋阳长公主与芙蕖。
  文太后的神色看不到,芙蕖只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唯有晋阳长公主,满目嘲讽,仿佛是在看待一个蠢货。
  当然,晋阳长公主也的确是将太子妃看做了蠢货。皇长孙若太子在世,自是身份高贵,甚至人人都想沾边去沾光,可如今太子已经走了,皇上身体又不好,新的太子,甚至是新的皇上也马上呼之欲出,且在皇上已有明确旨意的情形下,皇长孙的存在变得尤为尴尬。
  旁人对于皇长孙这个烫手山芋,只会避之不及,便是皇后,恐怕也会因着避嫌,不敢多沾。这个时候,也只有文太后敢去碰,敢去沾,可太子妃竟是将太后生生给推远了,可不就是个蠢货吗?
  文太后虽然瞧着慈和,可晋阳长公主自是最了解自己的这个母亲,父皇还在时,或许还有几分收敛,但如今父皇走了,没了束缚,她最是任性不过。像太子妃这般,让她已经心生芥蒂,连带着,对皇长孙也没了好感,文太后不可能再去管皇长孙的事情了。
  从小到大,太子妃就不聪明,但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不好,作为与文家有着至交关系的陈家唯一适龄嫡女,她顺顺利利被选入宫中做了太子妃。但因着她不聪明,性格又有几分好强,在宫中不得人喜欢,连太子对她也只是应付之情。倒不是她不肯学,只是太子的性情她总是琢磨不透,上边几位她也不懂讨好。
  今日,她倒是终于在晋阳长公主的目光下,明白了过来,可是这份明白,让她宁愿自己没有明白过来,继续稀里糊涂,浑浑噩噩。
  她抬起头,看着文太后僵硬的背影,整个人发冷,这不是身体上血液流失,下身疼痛带来的寒冷,而是心里发寒才会这般。
  身边过来搀扶她的宫人,还有从门外赶来的太医,她全部都仿若视而不见,只紧紧抱着皇长孙,望着文太后。
  “皇祖母……”
  太子妃刚刚喊出了这一句话,眼泪便扑腾一下,滴落了。她勉强支撑着身体,想要恭敬的俯身,想要让文太后回心转意。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名内监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屋内的情景,却也顾不得诧异,只一脸惊慌失措冲着屋内人禀告:“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三皇子派奴才请您去皇上寝宫,皇上……皇上怕是不行了!”
  内监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平地乍起,文太后身子晃了两下,竭力忍住眩晕,用手扶着晋阳长公主的手,方才勉强站定,目光只凌厉的望向内监,歇斯力竭责问:“你胡说八道什么,哀家下午方才去看过皇上,皇上还是好好的。怎么……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晋阳长公主同样也不信。
  虽然一路远途赶回宫里,可御医护理左右,加之皇长孙出世,皇上明明身体还有好转的现象,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行了!
  文太后的威严,晋阳长公主凌厉的目光,让那内监吓得双腿颤抖发软,扑腾跪倒在了地上,泣声禀告:“奴才不知,只听说皇上去看过太子殿下与二皇子后,回来便倒下了,当即派人去请了三皇子殿下过来,而后,奴才便得了三皇子的命令,过来请太后与长公主殿下。”
  “作孽!”
  文太后捂脸痛哭,但这会儿根本便不是悲伤的时候,二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互相搀扶着,疾步朝着门外走去。
  夏越朗与芙蕖二人两两对视一眼,也二话不说便跟上了。
  只是芙蕖在经过太子妃的时候,犹豫着停下了脚步,冲着底下宫人吩咐了一句:“好好护送太子妃回东宫,请太医好好照料太子妃与皇长孙。”
  不管皇上此次是否能够撑得过去,但作为这个帝国最高的主人出了这种事情,只怕满宫里,都要鸡飞狗跳,这会儿,也根本没有人会去顾一个已经无足轻重的太子妃和身份尴尬的皇长孙了。
  夏越朗和芙蕖没能赶上文太后和晋阳长公主的车驾,等到他们赶到皇上的寝宫时,寝宫门外,跪满了皇族亲贵、满朝文武。他们二人看着紧闭的宫门,犹豫着是否该进入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内监却是将宫门打开。
  二人犹豫着,往屋内走了一步,并未有人阻拦。
  只是,夏越朗和芙蕖虽然进了宫门,却并未走入皇上的寝宫,寝宫之中,显然皇上已经召集了重臣皇亲,在说着什么大事。
  芙蕖和夏越朗二人站在寝宫外室等待,夏越朗有些闲不住,忍不住拉过内监问了情形。
  内监不敢多言,最后只说了一件事情:“皇上已经下令,赐二皇子殿下鸠酒,只说不能给三皇子殿下留下祸害。”

☆、第41章 四十一驾崩

  “鸠酒……已经送去了?”
  芙蕖嘴唇微动,到了最后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内监微微点了一记头,也让芙蕖面上的神色,越发沉默。
  说实话,她心中对于赵晋安是痛恨的,毕竟是他才导致了这一场场的悲剧。可是,如今听到他的下场之时,她的心情又有几分复杂。
  赵晋安不是好人,他害死了太子,还派人害她与夏越朗,且又一直想要利用她。可同样的,这些年来的情分即使存有虚情假意,可真要一笔抹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芙蕖不好说自己是心软,还是怎么了,但是突然听到赵晋安被赐死的消息,心里却还是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难受。
  站在芙蕖边上的夏越朗在听到这个消息,面上也同样浮出了伤心的表情,他看向了芙蕖,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真的要赐死吗?虎毒尚且不食子,舅舅可以将他圈禁起来……”
  “兄长……”
  芙蕖不等夏越朗的话说完,便出声打断,说来倒也是夏越朗的这些话提醒了她,她表情严肃的轻声提醒道:“兄长莫胡言,舅舅这般做,定然要自己的用意。更何况……兄长莫忘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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