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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禅不耐烦地挑挑眉:“既不说,我便回了。”
“我说。”张宁山犹豫了一瞬,“禅妹,我听说你的锦绣坊如今快开不下去了,若有难处,我可以借你些银两周转。”
倘若没在樱花谷遇到他,没听他说那些话,以禅或许还会为他这句话感动,如今,却再不会了。她抬眼看他,等着他继续说下文:“然后呢?”
张宁山又道:“如今,是不是该重新考虑做我的妾室?”
他从身后随从手中取过妆匣,当着以禅的面打开,只见里面皆是各色钗环。梅花钗、碧玉簪、金步摇、雕花手镯,一眼望过去珠光宝气。
“我就要定亲了,这是要送去给女方的首饰,倘若你肯做我的妾室,我便也照着这样子给你备一份,绝不比她差。”张宁山缓缓说道,似乎生怕以禅不相信,语气颇为真诚。
红绒气得咬牙,就要上前动手。
以禅忍不住笑了,她抬手阻止红绒:“罢了,我只当以往瞎了眼。”她从紫线手中接过油纸伞,转身离去。
“瞎眼?”张宁山一把抓住以禅的胳膊,油纸伞脱手,滴溜溜旋转着,被风吹出去好远。
“谢以禅,你不要再糊涂了,你不知道外面话传得多难听吗?我倒要看看,锦绣坊能撑多久,你们谢家又能撑到何时?到那时,可不要来求我!”
“锦绣坊不会倒,谢家也一样。”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雨雾中传来。
一人撑着墨黑的伞缓步走近。伞面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身形和飘逸的衣衫。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这是他衣衫上绣的字。
素色白衫绣墨字,这是以禅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衣衫,穿在他身上,的确超凡脱俗,风姿端雅。
他漫步走近,意态虽悠然,通身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只是,伞面一扬,露出的那张面孔以禅却并不想看到。
华重锦伸手将伞遮在以禅头顶上,另一只手微一用力将张宁山的手从以禅胳膊上扯了下来。
“你是何人?”张宁山气急败坏地问道。
华重锦面色微沉,如夜空般漆黑的星眸微眯:“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若你再骚扰谢姑娘,我便是那个收拾你的人。”他用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道。
张宁山嗤一声笑道:“哎,我说,你是不是不知道,她在牢里……”
华重锦漆眸中瞬间染上冷厉的怒意,不待张宁山说完,伸指在他喉间哑穴上一点,余下的话音瞬间消失在雨里,只见嘴一开一合,却没有声音。
张宁山吓坏了,脸色瞬间惨白,以为自己哑了。
“滚!”华重锦冷冷说道。
张宁山吓得连连后退,一边不忘用手指着自己的嘴,模样甚是滑稽。
夏扬走过去,说道:“穴道两个时辰后自会解开,这次只是警告,倘若再听见你胡言乱语,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
“你没事吧?”华重锦低眸问以禅,嗓音低沉而温柔,这样的声音能让人一不小心便沉沦其中。
她没事吗?她怎么会没事!
她今天所受这一切,也算是拜他所赐。这会儿又装模作样救她,意欲何为?
以禅强行压住心头的怒气,缓缓抬头,眼波慢转,伞面下空间不大,两人挨得很近,她抬眸,他低眸,两人的目光相触,她能看到他眸中的温柔和担忧。
以禅在心中冷冷一笑,去你娘的担忧和温柔,他这样冷酷狠辣之人,恐怕连心都没有,又怎么会担忧她这个害了他侄儿的人。
若非她从绣帕上看出端倪,还不知道要被他愚弄到何时。
她敛下眼睫,生怕再多看一眼便泄露了她内心的情绪:“怎么每次倒霉时都会遇上六爷,我这是又欠了你一次人情啊。”
“他是谁?”华重锦目视着远去的张宁山,问以禅。
以禅抬起眼,浅淡的笑意浮在唇角,慢慢说道:“是张宁山,我与他以前是订过亲的,自我坐牢后,他家便退了亲。如今听闻关于我的传言,便过来说要许给我妾室之位。六爷也听说了吧,我如今的处境,做人妾室恐怕都很难,或许我该答应他?”
其实,站在张宁山的角度,肯让她做妾室,确实是瞧在以往的情分上。只是,以她的性子,还是觉得被羞辱了。
华重锦似乎愣住了,目光微凝,沉声说道:“你值得更好的。”
以禅扯了扯嘴角,目光飘到他穿的衣衫上,这是她熬了许多个夜晚绣好的。她很清楚,自己对华重锦,最初是感激的,待到后来,这感激之情中夹杂了多少懵懂的少女春心,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而如今,所有一切都化为了无有。
这件衣衫,他不配穿。
她在心中盘算着,怎么着能将衣衫再要回来。虽说送出去的东西不好再要回,但这件衣衫与她而言是特殊的,看到穿在他身上便不舒坦。
“这件衣衫果然适合六爷穿。”她故作惊艳般绕着他转了一圈,顿了下,忽道,“这可怎么好,后背上少绣了一个字,若是被旁人看到可就贻笑大方了,不如六爷脱下来我带回府补上。”
华重锦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愣住了。
少了一个字?他怎么没发现?
“现在就脱下来?”他挑眉问道,眸中含了笑意。
他虽如此问话,却也知道以禅不会让他这么做。却未料到,以禅郑重地点头:“嗯,我回去再补上,改日再送给你。”
华重锦微微有些诧异,瞥了眼夏扬,见他仰头望天,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华重锦并无不悦,只是有些为难,总不能让他穿着内衫在街上走吧。他依然笑着说道:“可我没有替换的衣袍。”
以禅一指旁边停着的华府马车:“你不是坐马车来的吗?”
华重锦踌躇了下,转身上了马车。他刚脱下衣衫,便听她的丫鬟红绒轻轻敲了敲车壁:“六爷可否把衣衫递出来,我家小姐要走了。”
华重锦轻轻嗯了声,飞快展开衣衫,目光扫过衣衫后襟上的墨字。
勘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没见缺字,难不成这首词他背的不对?
他掀开帘子,伸手将衣衫递了出去。穿成这样子自然不能出去与她道别了,他隔着车帘低声对红绒说道:“我听说锦绣坊的事了,让你家小姐不要担忧,我会想法子的。”
红绒感激地回道:“多谢六爷了。”
谢府的马车离开后,夏扬掀开车帘入了马车,见华重锦身着内衫坐在马车中,唇角忍不住扬了扬,又扬了扬,最后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从未见主子这么听话过,谢姑娘让他脱衣他便脱衣,若换了旁人,让他当街脱衣,那不是找揍吗!
华重锦的目光淡淡扫过去,正色说道:“夏扬,你背一背绣在我衣衫上的那首词。”
夏扬挠了挠头,他可比不上主子,诗词背的不算多,磕磕绊绊背了两句,便挠头道:“都督,您别为难我了,不如考我剑法。”
华重锦默然。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那件她亲手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衫被她拿走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第37章
帘外雨潺潺。
以禅卸了发钗;换上睡袍躺在床榻上;听着夜雨点点滴滴敲打在屋瓦上;难以入眠。
案头烛火轻轻摇曳;照映在那件绣词的衣衫上,因是从华重锦身上脱下来的,隐约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她伸手轻抚衣衫上的墨字,唇角勾起一抹缥缈的冷笑。
倘若不是在牢中磨出来的耐性,今日在面对他是便压不下心头的火。
她性子本温和,极少动怒。当初被他送入牢中,她也没有如此生气;毕竟兄长砸破了他侄儿的头。
可如今这算怎么回事?
紫线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坐在一侧的踏板上,轻声问道:“小姐,可是有心事?”方才她便瞧出小姐有些异常,不似为了锦绣坊的事。
“紫线,明日将这件衣衫拿出去烧了吧。”天已暖,屋内不再生炭炉,倘若有;以禅早亲手将衣衫扔到火里了。
“小姐,可是那位六爷惹你不高兴了?”紫线接过衣衫;放到了窗畔的榻上,低声问道。
纵然是衣衫上少绣了字;改日补上便是,又何必那么急;要当街扒人的衣衫,小姐可不是这样的人。
以禅问她:“红绒睡了吗?”
紫线点点头。
以禅将绣帕之事和盘托出,又叮嘱紫线:“此事暂不要告诉红绒,她心中藏不住事。”
“六爷不一定就是华重锦吧,或许他只是认识华宝暄,将帕子送给了他,小姐何不亲口问问他?”
以禅想起当日她问冬眠华重锦的身份,冬眠支支吾吾的样子。
她轻轻摇头:“当初他在凌云阁订绣帕时我便觉得奇怪,他一个男人订什么绣帕,又不是什么大件绣品,还要到绣坊订。如今想来,应是华宝暄将捡到的我那块绣帕丢了。我被孙崖带到东山,偏就被他所救,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当日,除了华府无人知晓我出事了,他不是华家人又能是谁?他手下的侍从身手极好,尤其那次在东山见到的,应是军营中人,而华重锦,他如今不就是三州都督吗?”
紫线细细一想,的确是,气恨地说道:“亏我还感激他救了小姐,可若不是他华家的缘故,小姐又怎会坐牢,不坐牢,孙崖那等人,又怎敢那样羞辱小姐。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小姐,你待如何对他?”
“他救我一命,却也毁我一生。”以禅的目光飘忽,唇角浮起一抹寂落的笑意,“就当从未认识他。”
******
马车一路行进府内,华重锦披了件斗篷下了马车,恰巧前些日子落在马车上的,正好披在身上。
天色已黑,又是下着雨,倒也无人注意他斗篷里仅着内衫。
因第二日华宝暄便要去平川,华老夫人便让众人都到她院里用晚膳。
华重锦先回墨香轩去换了衣衫,忽想起衣衫上那首词,便拐到书房去找诗词册子。
他书房里旁的东西没有,就是书多,摆了满满一书架。那本诗词册子前些日子还读过,随手塞在了书架上,他颇费了些工夫才找出来。
翻开册子找到那首《水调歌头》,反复念了好几遍,他是没记错的。这会儿又疑心自己方才看错了,也许后襟上确实少了字。
他丢开册子,唤了夏扬进来,吩咐道:“你去查一查,关于妙染和谢小姐的风言风语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
夏扬有些为难,如今流言已传开,又不是三两个人知道,这让他如何去查。
华重锦仿若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从离州的绣坊布铺查起,锦绣坊生意好,难免遭人嫉恨。”
夏扬点头。
华重锦这才起身到母亲的院里去用饭。
雨这会儿又下得大了些,淅淅沥沥没个尽头。他撑了伞,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一进院就听得屋内笑语连连,杏枝挑了帘子请他进去。就见华老夫人、王氏、华重梅和华宝暄四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打马吊。
自华重梅回来后,倒是凑足了人打马吊。
“大忙人总算回来了。”华重梅一面出牌一面吩咐丫头们摆饭。
明日华宝暄就要走了,老夫人心里不舒坦,可也晓得这是为了宝暄好,又不好阻拦,见到华重锦回来,没好气地说道:“明日宝暄去了平川,由你来替他,可别这么晚回来了。”
华重锦朝母亲笑道:“可别找我,我可赔不起。”
老夫人笑骂道:“你倒哭起穷来了。”
华重锦走过去瞧着母亲的牌,说道:“倒不是哭穷,实在是不敢赢您老人家啊,要我故意输比让我赢还难呢。”
华重梅嚷道:“听听他这话儿,自个儿多厉害似的。你过来替宝暄,今儿非让你输得只剩内衫不可。”
刚穿了内衫回府的华重锦闻言忍不住失笑,他瞥了眼老夫人的牌,两手夹了一个牌出来,抛在桌面上:“出了这张就等着胡牌吧。”
华宝暄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杏枝绕到他身后一看,一副牌还乱得很,提醒道:“小公子,你这可以碰了。”
华宝暄猛然回过神来,取了张牌丢了下去。
华重锦直接将老夫人的牌推倒,笑道:“胡了。”
一时间丫鬟们上齐了菜,众人围坐在了圆桌前。
王氏叮嘱华宝暄,到了平川要好好习练武艺,不要太懒散。
华宝暄闷闷不乐地应了,瞧着满桌子菜肴却并不动箸子。老夫人以为他不愿去平川,正要安慰几句,他却将箸子放下,语气坚定地说道:“祖母,母亲,五姑,六叔,我求你们一件事。”
华老夫人笑呵呵问道:“什么事啊?”
华宝暄说道:“我想到谢府去提亲。”
他在朱雀街上,听到了关于以禅的风言风语,难免也听到了华家与谢家的恩怨。他如今方知,以禅坐过牢,且还与他有关。
“你们不该瞒着我的,我虽记不起,但谢小姐打我应是因为我不好。她坐牢也是因为我,如今她一个姑娘被说成那样哪里还嫁得出去,我一定要娶她。祖母明日便派人到谢府去提亲吧。”
华宝暄这番话,让大家都无心用饭了。
华重梅放下箸子道:“我觉得可以。原本我觉得谢姑娘对宝暄无意,便是去提亲也会碰钉子。如今谢姑娘出了这档子事,她若答应了亲事,便能救她自己于水火,没理由不答应的。”
“你们说的谢姑娘出事,是什么事?”大嫂王氏疑惑地问道。
华重梅与华宝暄对视一眼,那些难听的话他们着实说不出口。
“既说了谢姑娘对宝暄无意,若因旁的原因结亲,这姻缘只怕不会好。”王氏又道。
华老夫人也不同意:“不行,那位谢姑娘便是再好也不行,她动手打过宝暄,怎么还能入我们谢家的门。”
华宝暄见母亲和祖母都不同意,便将希望寄托在华重锦身上。在他眼中,六叔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老六,你倒是说句话。”华重梅也碰了碰华重锦的胳膊。
华重锦拿起汤匙,慢悠悠舀了一勺鱼汤,瞥了眼华重梅,沉声说道:“宝暄若要定亲,定要娶情投意合的女子,绝不能因别的原因结亲。”
“那就是谢姑娘。”华宝暄忙说道。
华重锦瞥他一眼,深邃的眸中神情莫测:“谢姑娘与你情投意合吗?”
“可我喜欢谢姑娘。”华宝暄说道。
“你喜欢她她便要嫁给你?照你这样说,武小姐还喜欢你呢,是不是你就要娶她。”
华宝暄委屈地望着华重锦:“六叔,武小姐才不喜欢我,她喜欢你。”
“她喜欢我,我就要娶她吗?”华重锦冷冷说道。
华老夫人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阿锦,怎么回事?”
华重锦不再说话,放下箸子起身:“我饱了。”
他起身快步离去,留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
“这是在衙门里受气了?”老夫人说道。
“谁敢让他受气。”华重梅扒拉着碗里的饭粒说道,“宝暄,别想太多,用罢饭早点回去歇息,明日还要早点去平川呢。提亲之事急不得,你若有心,早晚会打动她的。”
华宝暄怏怏地应了声,起身道:“我也饱了。”
饭后,华重梅又陪着母亲和大嫂说了会儿话才回去,刚出了母亲的院子,便见华重锦撑着伞站在院外的树下。
“怎么不走,别是在等我吧?”华重梅颇为惊讶。
“我送你回去。”华重锦说道。
梨枝晓得两人是有话说,很识趣地跟在后面。
华重梅问:“这么晚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现在说?”
雨声淅淅沥沥,夏扬和梨枝一前一后提着宫灯,昏黄的光芒只照亮了脚下的路,朦胧的光影里,华重锦淡然一笑:“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跟着谢以禅学刺绣吗,怎么不见你去?”
华重梅哎一声说道:“你当真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实在拉不下脸去跟一个小姑娘学刺绣。”
“怎么你说话都不算数的吗?”华重锦挑眉问道。
“这……算不上不算数吧。谢姑娘其实也没当真的,她也晓得我是为了让她收下那根老参说的客气话。”
“明日你到锦绣坊去学刺绣吧!”华重锦轻轻说道,语气却很坚定。
第38章
“凭什么啊;你让我去我便去吗?”华重梅觉得很奇怪;“你在这里等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奇怪了;你为何对谢家的事这么上心?”
“不是你让我帮她的吗?”华重锦不徐不疾地说道;“刚才你火急火燎过来告诉我谢姑娘多可怜。说起来,她也确实是因我们华家才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帮说不过去,但让宝暄去提亲就有些过了。你只需过去跟着学刺绣,有心人自会明白怎么回事,或许能压一压那些谣言。”
“好吧,那我便委屈委屈自己;跟着过去学学绣孔雀,也不知我一番好心为了谁!倘若她真成了侄媳妇儿,倒也不枉我白忙活一场。”华重梅说着轻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