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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场景，乌尔的眼圈一直都是红通通的。
“他怎么了？”方琼琼按着语音板。
“他把你送进医院之后，就自己关在一个屋子里，一直都不愿意出来。”
方琼琼点了点头。
“通过关自己的禁…闭，来削减内心的愧疚感。”
乌尔扶着她，一直走到那个房间前，方琼琼伸出手，将他推到一边，按了下语音板。
“给我除味剂。”
除味剂基本是帕特人常备的玩意，犬类对于气味特别敏…感，猫类的嗅觉虽然没有犬类那么敏锐，但也不喜欢随意沾染上旁人的味道。
“我不想现在沾上你的味道，毕竟，现在的杜德蒙可经不起刺激。”
喷上除味剂之后，方琼琼就让乌尔在外面等着，她套上了杜德蒙的外套，一个人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的环境让她一个晃神，仿佛又有种回到‘鸟笼’中的错觉。
但一道粗重急促的呼吸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方琼琼示意乌尔关上门。
但是乌尔并没有执行她的要求，他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关上门！”方琼琼举起了语音板。
乌尔看了她一阵，又将视线转移到屋内，随后皱紧了眉。
“二十分钟，如果你二十分钟没有出来，我就冲进来。”
方琼琼点了点头。
门终于被关上了。
方琼琼转过了身，她眼前一片黑暗。
她侧过了头，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耳朵之上，去寻找那呼吸的来源。
可这时，呼吸声突然消失了，就像是刻意在躲避她一般，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杜蒙。”方琼琼摸索着在语音板上按着，只有语音板屏幕发出的幽幽蓝光，照脸着眼前一小块区域。
“杜蒙。”冰冷的机械音在房间回响。
方琼琼抬起了脚，她努力直起了膝盖，磕磕碰碰的在房间里行走着。
但是对方没有回应。
于是方琼琼加快了脚步，她的膝盖根本就支撑不住这种剧烈的动作，只感觉膝盖一软，小腿整个失去了知觉。
方琼琼扑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语音板从她手中滑了出去，在地板上滑拉出‘呲啦’一声脆响。
方琼琼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就这这个时候，她忽的听到了一阵响声，就像是肉垫踩在地板上，因着动作太过快速，发出的‘砰砰’细响。
那阵响声，稍纵即逝，但方琼琼还是捕捉到了。
她重新趴了回去，在地上翻了一个身，做出痛苦恐惧的模样。
她呻…吟了起来；空气在喉管中打转，却在吐出嘴唇的时候，被切割成破碎的一段又一段。
“杜……杜……”
方琼琼又听到那‘砰砰’的声响。
“杜……”她深吸了一口气，“蒙……”
黑暗之中忽的冲出了一团黑影，它掠过了那语音板的蓝屏，飞快的扑到她的身前，将她环抱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黄色的反光双瞳望着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啪’的一声，那泪珠打到了她的脸上。
方琼琼被脸上水滴的触感所震住，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感觉到滴到脸上的水珠越来越多。
她下意识伸出手，却只摸到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是变成了兽形吗？
但环抱住她的那个‘生物’情绪却激动了起来，他呜咽着语无伦次，就像是小孩子发脾气般，胡乱扭动着拍打地面，嘴里混杂着汪汪声响。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方琼琼伸出了手，扑了上去。
那呜咽声忽的嘎然而止，方琼琼拢了一下双手，只觉得怀中毛茸茸的温热物体猛的僵住了，蓬蓬的一团犹如炸开了一般。
她长了一下嘴，发出啊啊的叫喊声。
“语音板。”
她怀中的‘毛团’鼓弄着动了几下，从她怀中挤了出去，叼起了滑出老远的语音板放到她的面前。
“你走吧。”
蓝色的屏幕荧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含着泪的杏仁犬眼。
“你走吧。”
一说话，大滴大滴的泪珠子就从那褐色的眼睛里往下掉。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只杜宾犬猛的转过头去。
“在事情变得更糟之前。”
方琼琼看了它一会儿，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哭了。”
机械语音响了起来。
杜宾犬猛的转过头，两串泪珠子将他眼周的绒毛全都打湿，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
他努力眨了几下眼，然而眼泪根本就停不下来，杜德蒙干脆伸出两只爪子捂住了眼睛。
“帕特人变回兽形就是这么情绪化。”
他呐呐的解释道，带着浓浓鼻音的声线哪还有平时沉稳的色彩，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您有这么爱我吗？”
方琼琼举起语音板，凑到他面前，伸手揉了一下他脑门上的两只立耳。
那两只立耳抖了抖耷拉了下来，他立马后退了好几步，犹如复读机般又说了一遍。
“你走吧，离开我。”
他放下爪子，推出了一本白色的册子。
“这是合同，违约金我会付的，你……离开吧。”
方琼琼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合同册，明明是一副严肃而又伤感的场面，却被眼前瞪着眼睛泪珠子止不住往下掉的杜宾犬给破坏了，合同都被泪珠子打湿了一角。
“我很抱歉。”杜宾犬低下头，“变回兽形的帕特人很情绪化，我过一会儿就好。”
“您已经解释过两遍了。”
方琼琼笑了笑，不去戳破他那拙劣的谎言。
她手指在语音板上点了点。
“您忘了我来的目的吗？”
杜德蒙抬起了头，泪眼朦胧。
方琼琼含笑拂了一下他的下巴。
“为了治好您的病。”
“可是我……”他张了张嘴，耳朵向后摆去，“我控制不住……我听到了鸟叫，还有那个声音，她一直在我的脑中回响，让我抓住你，控制你。”
杜德蒙望着她，身体忽的绷紧了起来，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她的怀抱。
“那是你的声音。”
“您不需要害怕。”方琼琼低下头，在他的头顶上蹭了一下。“我会陪在您的身边，让我们……一起把那个该死的声音，撕个粉碎。”
第34章 三十四
方琼琼推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乌尔冲上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方琼琼摇了摇头，她拿起语音板，刚才在房间里没注意，屏幕上裂开了一道裂缝，应该是刚才摔到地上被摔出来的。
“抱歉，摔坏你的语音板了。”
看到这道裂缝，乌尔瞳孔猛的一缩，语气都弱了半截。
“德蒙……他有伤害你吗？”
方琼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你觉得，他会伤害我吗？”
乌尔顿了一下，有些迟疑。
“不会。”
“他刚才闹了会儿脾气，现在睡着了。”方琼琼笑眯了眼，“哭的很厉害。”
“哭？”乌尔脸都皱了一下，似乎是无法想象杜德蒙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
“应该是被我逼的太厉害，情绪崩溃了，变成兽形缩在一角，哭的一塌糊涂。”
方琼琼弯了一下眼睛，她扭过头看向乌尔。
“对了，帕特人变回兽形会更加的情绪化吗？”
乌尔愣了一下，像是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你这样说也不算错，但也不全对，我个人是觉得变回兽形满脸都是毛，看不清表情，而且帕特星同种类的狗和猫很多，变回兽形分不清谁和谁……所以，有不少帕特人变回兽形，比较的……放松？”
方琼琼‘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抚摸着屏幕上的裂缝。
“你们这种属性挺可爱的。”
乌尔被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
乌尔从怀里掏出一张检验单递给她。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调查杜蒙心理疾病的来源，在杜蒙把你送进医院之后，我偷偷潜入他家。”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悄悄观察方琼琼的表情，“然后找到那个‘鸟笼’，敲了一块下来，拿去检测了一下。”
方琼琼皱了一下眉，飞快的在语音板上点了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
“材料就是高纯度黄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检测出的建设时间，超出了我的预想。”
方琼琼低头扫了一眼检测表。
“‘鸟笼’是在二十五年建成的，我想，也许你一开始调查的方向就是错的，杜蒙他很可能很早以前就患上了这种心理疾病。”
“二十五年前？”方琼琼手指停了一下，“那时我还没有来帕特星，资料册也对于杜德蒙这段时间的经历描写的也不多。”
乌尔忽的安静了下来，他皱紧了眉，表情沉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如果那时要说杜蒙身边发生了什么大事，那应该就是当时轰动一时的摩罗斯事件了。”
“摩罗斯事件？”方琼琼对于帕特星历史只有一点大致的了解，而从资料册提到的资料，杜德蒙的父亲就是在这场事件中牺牲了。
“帕特星曾经有两艘巨舰。”乌尔抬起手，向她比出了‘二’这个数字，“乌干和瑶鹰。”
“曾经？”方琼琼望着他。
“乌干巨舰在此时事件中被击毁。”
方琼琼皱了一下眉。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乌尔看着她。
“你应该知道杜德蒙的父亲就叫摩罗斯皮特吧。”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那时，摩罗斯是乌干巨舰的指挥官，而下达击毁命令的，就是杜德蒙。”
方琼琼猛的抬起了头。
“当时的时境并不如现在那么和平。”乌尔缓缓的对她讲述起来，“即便猫狗内战，犬类取得了胜利，但各地都有反抗军的袭击政府抗议。”
乌尔低下了头。
“反抗军在乌干巨舰上安装了焓弹。”
方琼琼听说过焓弹，这种高伤害大范围的杀伤力武器，类似于地球上的核弹，不仅破坏力惊人，还会在投掷地留下长年的辐射。
但方琼琼也清楚，巨舰对于已经步入星际文明的帕特星球的重要性，就像是航空母舰对于地球。
能够轻易被反抗军安上焓弹，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巨舰能够让反抗军安上焓弹？”方琼琼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乌尔笑了起来，颇有讽刺的意味。
“当时上任皇帝去世，几位皇子间开始内斗。”
方琼琼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在语音板上点了点。
“有皇子和反抗军勾结？”
乌尔点了一下头。
“做的很干净，当时并没能找出是哪一位。”
说着，他闭了一下眼。
“不过因此，二皇子失踪，四皇子被刺杀，皇族大伤元气。”
“你是不是有点奇怪，已经步入星际文明的帕特星，为什么还会留有皇族统治这种近乎愚昧的自治方式。”
这一直都是方琼琼感到疑惑的一点，帕特星科技发展水平远超地球，甚至还能够连接上别的星球文明，没有道理不清楚自己星球的统治方式有问题，唯一皇权的统治，对于统治者的要求非常高。
“据我所知。”方琼琼举起了语音板，“现任皇帝因为举措失误导致了经济危机。”
乌尔笑了一下。
“事实上，让军部拍‘宣传片’这种可笑的措施，也是这位皇帝陛下想出来的。”
“内战的爆发，就是因为猫类对于这种专制的不满。”乌尔耸了一下肩，“毕竟猫没有狗那么忠诚。”
“把焓弹放上乌干巨舰之后呢？”方琼琼追问。
“反抗军获得两艘巨舰精准的起飞时间与中转站坐标，但其实，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并不是乌干巨舰，而是瑶鹰。”
方琼琼集中注意力，去听他接下来的话。
“从名字上就能看出，乌干鸟在帕特星随处可见，而瑶鹰是帕特星历史的一种神鸟。”说起瑶鹰的时候，乌尔都忍不住表现出一丝骄傲的情绪。
“它几乎是帕特星当时……甚至是现在最高科技技术的结晶，而乌干只是它的一艘仿舰。”
“乌干巨舰是作为打击游击作战的反抗军，体型要小上很多，时常会作为先锋舰进入前线，而原本……应该是由杜德蒙指挥的。”
方琼琼已经能够大概猜到后面的走向了。
“当时的杜德蒙……比较浮躁。”乌尔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我给你看一下他当时的照片。”
乌尔按了一下手腕上的通讯器，从中调出一张照片。
方琼琼垂眼望去。
悬浮的屏幕上显示出一张照片，几个人挤在一起，乌尔也在其中，不过最显眼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几乎脱光了衣服的帅小伙，方琼琼定睛一看，这个小伙看起来还很眼熟。
他的脸蛋有些圆润，还留有婴儿肥，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手比着中指，另一只手拿着激光枪挡在胯前。
事实上，他全身上下就只有这么一把枪。
方琼琼有些震惊的收回了视线，向乌尔看去。
“你没看错，那个看着像是个蠢货一样的人，就是杜德蒙。”
“很傻不是吗？”乌尔笑着望着照片，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的情绪，“他那个时候又傻又单纯，自尊心极强，天天都叫着要超过他的父亲。”
“然后机会来了。”方琼琼竖起了语音板。
“是的，杜蒙终于争取了乌干舰的指挥权，但是他的父亲，摩罗斯并不放心，这或许是所有父母的通性，他觉得杜蒙太浮躁了，还不能够进入前线，于是他擅自更换了两艘巨舰的控制权，让杜蒙指挥当时作为后勤补给的瑶鹰巨舰。”
“杜德蒙不服气，他认为那是父亲不信任他的能力，急于证明自己的能力，提前起飞了吗？”
机械音响了起来，方琼琼望着乌尔。
“你想的没错。”乌尔惨笑了一声，“焓弹就混在后勤补给的物资之中，瑶鹰提前起飞，乌干巨舰只能换上它的位置。”
乌尔仰起头。
“但对于反抗军来说，是乌干还是瑶鹰并没有区别。”
“反抗军时间实在掐得太准了，他们挑在乌干即将进入帕特星大气层时引爆了引擎上的炸弹。”乌尔伸出手比划着当时的情景，他右手直直的下坠，“他们的目标就是军部，满载焓弹的巨舰坠入帕特星会有什么后果？”
他抬起头。
“整个军部会被连根拔起，灰飞烟灭。”
“你们当时别无选择。”方琼琼按了一下语音板，“或者是说，杜德蒙别无选择。”
乌尔看着她，蔚蓝色的眼睛中似有雾气聚集。
“其实当时，提前起飞的杜德蒙确实证明了自己，他找到了反抗军的大本营……然而，太晚了。”
一举破坏反抗军大本营的杜德蒙，欣喜若狂的拨通了父亲的通讯器，想要汇报自己的成果，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向父亲宣告自己捉到了几个反抗军，而父亲调换两个巨舰指挥权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透顶。
然而，他接到的却是，上级派发的击毁乌干巨舰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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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
“杜德蒙其实对这件事一直充满了愧疚与自责，是吗？”
“但如果他没有提前起飞，被炸毁的恐怕就是瑶鹰巨舰了。”乌尔半垂下头，表情意外的冷静，“战争就是这样，没有选择。”
方琼琼多看了他几眼，脱掉外套。
“当年有什么影音资料留存吗？”
“时间过去的有点久了，而且当年乌干巨舰被全线击毁，几乎没有什么留下来。”
方琼琼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又是一个漫长的调查过程。”
“你呢？”乌尔突然发声问道，“杜蒙那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来。”方琼琼伸出了手，“我让你带出来的东西，你拿出来没？”
“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乌尔嘟喃着碎碎念抱怨起来。
方琼琼把手往前又伸了一点。
“给我吧。”
乌尔不情不愿的把东西放在了她的手掌心，一个银色的套环。
“我从杜蒙那里偷的，这种金属很稀有，能随着温度变化调整形态，也能靠电流刺激控制硬度。”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方琼琼的眼神有些复杂。
“然后按照你的要求改装来了一下，增加了电击功能，电流大小分三档。”
乌尔说到这里，呑咽了一口唾沫。
“你该不会……是要用在杜蒙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