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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叔”和白“二叔”当机立断,载着纤纤往邻县跑去……邻县虽然也有青楼,但是收人的价格比泠水县低多了,这一趟真不划算。
黑“大叔”和白“二叔”忿忿地想着。
实在不行,就把那穷小子一起卖了,看他长得唇红齿白,没准也是道菜。
黑“大叔”和白“二叔”决定宁死不做蚀本生意。
就这样,黑“大叔”和白“二叔”累得像驴子一样赶到了琼山县。
三人驴不停蹄地拖着纤纤进了一家叫万花楼的地方。
“她,还有他,女的三百两,男的五十两。一共三百两。”
黑“大叔”显然不是个会算数的,这样一算小乞丐等于白送了。
☆、第005章 今天接客了么?
“等等,我怎么会只值五十两!”小乞丐咆哮,等到老鸨子出来,他才惊觉自己好像也没逃脱被卖的命运,于是还没等纤纤回过神,他就向“大叔”“二叔”这两位亲戚跪下了,“二位大爷,我只不过是欠了你们一点小钱,虽说欠债还钱也是天公地道,但你们这样做一定会天打雷劈的。”他这回不喊叔了,显然这二位也不会是他叔,长相气质上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是啊,你欠了我们五十两,我们就将你拿去卖个五十两呗!”
那白脸的汉子先笑起来,笑眯眯地打量少年瞬息万变的脸。
“噗!”
纤纤站在一旁,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什么,竟有些忍俊不禁。
小乞丐的自尊心显受不了呆子纤纤的嘲笑,立时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却见她根本没关心他是不是一起被卖了,只是对着老鸨子笑得花枝乱颤,而对面的老鸨子已经被纤纤惊世的美貌和粗犷的神经唬得怔住了。她活了半辈子,迎来送往天下客,吃过的饭比纤纤吃过的米还多,进来万花楼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可怜巴巴一脸泪意,只有这姑娘……太诡异了。
“这个老姐姐长得好像我家的米缸。”
纤纤伸出手,一本正经地指着老鸨子上下一般粗的身材。万花楼的伙食好啊,把老鸨子和龟奴们都喂得个油高脂厚的,走出来亮个相,活像一块块灌注了魂魄的扣肉。
老……米缸……
老鸨子堆满笑容的脸顿时皱得像吃了半斤□□,这姑娘跟她多大仇啊,尽往她的痛脚上踩,想当年她芳龄十八也是貌美如花,一把楚腰,仪态万千,哪像现在……且抹一把泪再说。
小乞丐心里有一万条野狗欢乐地奔向远方……
姐姐,你现在是被卖了啊,怎么从头到尾不着急,反倒是他,急得出了一身汗,把一身衣裳里里外外浸了个透。小乞丐思量着要撒丫子跑人了,但那两名大汉老早看穿了他的心思,相互递了个眼神,便有龟奴从四周围拢过来,将二人困在了中间。
“要卖就只卖一个,你们没资格决定我的去留。”小乞丐退无可退,踩了纤纤一脚。纤纤被踩痛了,好像变机灵了一点点,但第一句话就把小乞丐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是啊,为什么只卖我一个,不是说男的比女的值钱么?你们什么眼光?”她小脸板正,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小乞丐当场一口老血,差点喷上了二楼的雅间。
谁说她蠢的,谁说呆的?她根本就是个人精好么?
“是啊,男的比女的值钱,接客的价格也大大地不一样,照二位大哥说的这样,三百两成交,我就不压价了。”老鸨子的眼睛贼溜溜地一转,盘圜在小乞丐身上久久不肯离去,心里乐呵乐呵的,小姑娘是美人胚子,男娃娃也是清俊模样的一个,这买卖显然是有赚无亏的。
小乞丐已经忘记自己才是始作俑者了,他恶狠狠地瞪着纤纤,只恨不得将她咬碎了吞进去。
他又试着扑腾了两下,却撞不出人墙,而身后那双好奇的眸子一直盯着他的背后看,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他气得一咬牙,冲那黑脸的汉子道:“孟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白脸的汉子拿肩膀撞了黑脸汉子一下,黑脸汉子立马会意,扯着嗓子道:“既然价格都谈好,那给钱给钱!”
那小乞丐跳起来,大声道:“你果真敢卖我?我可是漳州朱家的儿子。”
白脸汉子笑起来,道:“漳州朱家,可是不早就被抄得一文不剩了么?你那个姐姐还是妹妹,现在不也在哪个楼哪个馆里接客,啧,官府捉不到你,却由我们兄弟代劳了,我们还没去向朝廷要赏钱呢。小兄弟,脑子放清楚点,说不定能活得长久些,再赔你一句: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说着,往小乞丐的下盘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
“你!”小乞丐还要迎上去,却再度被挡了回来,他再次踩向了纤纤的脚背,纤纤这次却吃了教训,一闪身就躲开了,小乞丐一个趔趄扑在老鸨子怀里,顿时满脸通红。
老鸨子笑起来,一身五花肉乱颤。
她一脸温柔地帮小乞丐捋了捋额头的碎发,腻声道:“唉,可怜的孩子,以后在这儿好好干,姐姐不会亏待你的。”没等他回嘴,径自将他一把拎过塞进了一名龟奴手里,语调煞时高了八度,“人是我秦香玉真金白银买回来,你们记得都给我看好了。”说完又扯过纤纤,道,“给他俩换身衣服,这模样,怪寒碜。”
一通吩咐,才摇着团扇向两位人贩子招了招手,自己亲自引路,带二人去后堂拿钱。
小乞丐追在纤纤身后踢了一脚:“你怎么不说话,现在我也被卖了。”
纤纤没好气地道:“你被卖了关我什么事?”竟一点也不客气地踢回来了。纤纤才不关心自己是被卖了多少钱,更不会关心小乞丐是不是被卖了,她要关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小乞丐每次跟纤纤说话都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扭过头,有些哀怨地看着扫把星纤纤,扫把星纤纤却好奇地盯着老鸨子,衣服上的花样。
她的眼睛像是要贴上去了。
小乞丐气得那叫一个火冒三丈,他朝她吼:“你为什么不逃?他们要把你卖进青楼……”
纤纤直起身子,伸手用力推了他一把,虎着小脸道:“我为什么要逃,你都逃不了,我还逃得了么?”原来她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关心,只是发现挣扎无果,就不作反抗了。也对,前路是雨,后路也是雨,跑什么呢?
纤纤依然像以前那块石头一样淡定沉着冷静,有点变态。
“你真是个怪胎。”
小乞丐埋怨起来,他越发认为纤纤是个傻缺,她要是还有一点点脑子的话,之前在泠水县就不该露自己的底,她完全可以叫她的捕快朋友来救人啊,到时候不就脱身了?
小乞丐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受害人的位置,心里自是越想越生气,他就没想过,如果纤纤在泠水镇没露底,如果霍延年发现她被卖了,如果的如果……最终结局很可能是小乞丐小小年纪就把牢底坐穿。
小乞丐逃不了被卖的命运,纤纤没想过要去逃,结果小乞丐被关进了柴房,纤纤却被请去厢房里住着。小乞丐悲愤的心情难以言表,三百两和五十两的天堑让他想死的心也有了。
纤纤在万花楼的第一顿,吃得无比丰盛,好多她没见过的菜式,还有好多漂亮的姐姐们陪着一起吃。虽然漂亮姐姐们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这都不打紧,有吃的就好。
老鸨子道:“这样好的姑娘,做妓子可惜了。”
老鸨子道:“这样好的皮相,捧她做头牌吧。”
纤纤坐在那儿,好一阵风卷残云。
良久——
老鸨子感叹:“……这样好的食量,不做头牌收不回本钱。”
纤纤是老鸨子高价买来的,这是个以貌取人的地方,纤纤不是不值这个价,只是后期成本有点高。做青楼的头牌姑娘,那绣花做菜的本事可都用不上了,所以还得请先生来重新教过。
教些什么呢?无是那些非琴棋书画。
可是纤纤只对画画感兴趣,对其它都是十窍通了九窍。
于是她又自作主张,完全忽略了琴、棋、书这三门大课。
先生教得头痛死了,他大概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冥顽不灵的学生,教了一个月,他指着纤纤闹罢工了:“这就是块石头,油盐不进,水火不侵,不,比茅坑里的石头还硬。恕小生才疏学浅,实在教不了她。”
纤纤当然比普通石头硬朗,她可是女娲大神拿来补天的圣物,哦呵呵呵呵……
三个月里,纤纤把没吃过的东西吃了个遍。
三个月里,纤纤把教书的先生气走了五个,气病了两个,还有一个差点被她玩死了。
纤纤的名头响起来,不是因为她的花容月貌,而是因为那气死人的本事,老鸨子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彻底看走眼了,阴沟里翻了小船。
“什么都别说了,明儿就给我接客,否则没饭吃!”老鸨子派人把纤纤拖出厢房,将她连同一摞春册丢进了柴房,然后“砰”地一声,把房门给锁了,屋外响起了老鸨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咒骂,“真是见鬼了,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却一点活不干,真当我这万花楼是饭堂来的?”
“感情不是把这儿当了饭堂,是善堂才对……”另一个声音小心地附和着。
“那今天还有没有晚饭吃啊?”纤纤贴在门缝往外瞧,心里还想着饭呢。
☆、第006章 痛不痛?
“还以为你能混得如鱼得水呢,现在不还是回到这里来了?真是丢脸。”身后飘来一个虚弱的声音。纤纤循着这声音回过头,才发现小乞丐也在这柴房里,这三个月里老鸨子为她安排的琴棋书画课程十分密集,以致于她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早已经忘记了还有个跟自己一起卖进来的小乞丐。
小乞丐比想象中更硬朗,三个月来威武不屈,受了不少活罪,饿得两颊都深陷下去了,他歪在枯草里,半身血迹斑斑,嘴角却还挂着阴毒的笑。
被折磨成这样还能笑。
纤纤端详这笑,心里咕嘀:“怎么又遇着一个跟我一样不会哭的。”
她朝小乞丐那边瞟了两眼,又把眼睛凑在门缝上了。她有点饿了。
小乞丐自以为笑得狂傲邪佞,可是纤纤又自动略过了,仿佛当他不存在,他不禁有点毛躁,好歹是个熟人吧,怎么三个月不见,连声招呼也不打?于是他粗暴地吼起来:“喂,你怎么不说话?”
纤纤头也不回:“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你不是坏人么?”
小乞丐被她活活噎了一下,竟生出十分震怒:“你被人拐卖了,不应该生气一下?你骂我啊,是我害你沦落风尘,是我把你拐到这秦楼楚馆,你好歹也骂骂我吧。”
纤纤这次回过头来了,她有些无奈:“骂你就有饭吃了么?”
这个不省心的吃货!
小乞丐气得梗直了脖子,像只好斗的鹅。可是他全身痛,使不得力,随便那一处都是伤,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拆散了又缝回去,第一次接客的感觉真不好,人都被碾成片片了。他痛得直抽气,却不能指望着纤纤来照顾他。
纤纤面色红润,目光滢然,显然没像他那样遭罪,真是没有天理。
都说这青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是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神通,居然毫发无伤。
心里那种不平衡的感觉越发严重,小乞丐内心那把火由嘲讽变成了嫉恨,他有些恶毒地想着,要是跟我一样被那些龟孙子绑上床上搞得死去活来,看你还惦不惦记着吃!
他挣扎着换了一个姿势,眼睛却没再离开纤纤的脸。
纤纤如今被换了一桃红色的裙子,那颜色十分不衬人,谁穿谁俗气,可是跳开那古怪颜色的衣装来看,纤纤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她长得不小气,不似小家碧玉惯有的拘谨畏缩,但也不是豪放大方的那种,她生得端庄秀丽,每一处不多不少,整个人就像从工笔画上抠下来的,可能是常年足不出户的缘故,纤纤的皮肤很白,衬得一双眸子如黑曜般漆亮。
如果她不开口,大抵还能蕴养三分灵动来骗骗人。也就是外表能骗骗人了。
照这丫头的秉性,老鸨子能坚持到今时今日不放弃,已是奇迹。特别是纤纤说话的方式,死人也可以被她气活了。咳,她那可怕的反问句。
纤纤回过头:“你看着我干嘛?”
小乞丐没好气地道:“不能看么?人生来不就是要给人看的!”
纤纤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前前后后都连惯起来想了一遍,忽地耸了耸肩膀,答道:“有道理,那我也看你。”
她迟疑着,向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小乞丐,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小乞丐满是补丁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现在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锦袍,虽然那锦锻的质地低劣,但总比那身衣补丁装好看多了。可是看他青白的脸,听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又不像吃了饱饭。
她看了一会儿,目光停在那满是血迹的衣摆上就再移不开了。
平心而论,小乞丐其实是有几分姿色的,毕竟年纪小还没长开,脸上浮着一团未尝褪尽的童稚之气,手长脚也长,身量比同龄的少年更好看一点,也因为常年偷鸡摸狗,上墙揭瓦,小乞丐那副身架子还有几分看头。五十两,老鸨子买人并不亏。
不接客就没有饭吃哩。
纤纤陷入了别样的担忧。
她是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卖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了一堆老师,一群酸秀才整天包围着她,今天做诗明天练琴,她都稀里糊涂的,她正纳罕着为什么没有人来教她绣老鸨子身上的花样,老鸨子却突然发怒,把她关这里来了。
她完全不理解这一件事和那一件事中间有什么关联。
“那个……你流血了,痛么?”她问。
小乞丐瞪着她那张端华秀丽的脸,傻傻地说不出话来,跟这姑娘说话太难堪了,这份难堪来自于无情的对比,凭什么她的身价是三百两,凭什么自己却只是值五十两,凭什么她在这万花楼里可好鱼好肉地伺候着,而他却被拖去洗白白,换了一身不知所谓的衣服,撒了一身不知所谓的香,然后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受害人是她,她却一副事事与己无关的小模样?
小乞丐下面没穿裤子,两条生白的大腿上全是血,搽了些药膏捂在衫底,揭开来一股子血腥味。纤纤没想到接客的结局是这么惨烈,这次倒不是反应慢,而是真的被吓呆了。
小乞丐拍落她的手,默不作声地将衫子放下来,扯过膝盖,裹了个严实:“不许看。”
纤纤紧了紧拳头,突然道:“我不接客,我就是饿死了,也不会接客的。”
小乞丐凉凉地剜了她一眼,道:“到时候可由不得你。”
这里可是血肉地狱,要逼良为娼,他们有的是法子,饿几餐又算得上什么?最怕是把人迷晕了,丢进个污秽之地,醒来睁眼,一切都迟了。
纤纤不知道后果的严重,也就不懂得恨。只怕真到了那一天,她肯定会恨不得将眼的小乞丐生吞活剥,若不是他,她绝不至于流落到如此田地。
可是想到这里,小乞丐又很不希望会有那一天到来。
他混迹市井,看惯了人们阴暗的嘴脸,他像过街老鼠似的躲来躲去,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认认真真听他说话,纤纤却是个例外。所以,他当着那两个人贩子圆了个拙劣的谎,那一刻,他几乎可以摸得到自己软化的心。
纤纤挨着他坐下来,呆呆地问道:“那怎么办?”
怎么办?他要是知道,就不会被人坑在这里了,他以前是做少爷的,家财万贯,狗腿子前仆后继,谁知道突然一夜之间所有的所有都化成了粉末,他不再是朱家的公子,也没有了名字。
“你也活了一把年纪了,如果不被卖来这里,说不定已经在准备嫁妆赶着出嫁了,怎么还什么都不明白?这里是勾栏是妓院,不是正经的地方,那老虔婆不是给你这个了吗?你怎么不看?”小乞丐捡起老鸨子她的图册,劈头盖脸地往她身上砸。
纤纤这回灵活了,挥着袖子跳开了去,避开了小乞丐的愤怒一击,她看也不看那册子一眼,理直气壮地道:“那些画的画功那么差,有什么好看的,线不是线,圈不是圈,脸还特别不好看,看了污眼睛!”她当这是书画鉴赏课呢,还线线圈圈,简直是蒸不烂堵不熟的。
“拜托你能不能像个受害人的样子,被人拐卖的是你,被人逼迫的是你!你怎么能从头到尾这么缺心眼,你哭一下会死么?”小乞丐恨铁不成钢。
“哭有用么?哭了你们就会不卖我了?哭了那位胖大姐就会放了我?你哭过了么?”纤纤虽然想得很慢很慢,可是脑子却很清楚。她从第一天被拐带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了,她错过逃脱的最好时机,后面的一路她也是一再错过,她也想过反抗,可就算是顺利逃脱了又能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她从没来过,光是在山野之中迷路就很可怕了。她脑子虽然比别人慢了半拍,却总是能淘汰一些细枝末节的担忧,而这一次,她看着乞丐,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