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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作任何更改了,陈列在场,等对方来签署生效。
巴罗夫侯爵陪着病奄奄的尼古拉亲王前来签约,这边却是以杜英豪为正式代表,两位将军作副使。双方审核过新约条文及边界后,用钤记印在火漆上作为徵信。
这次,杜英豪得了李诺尔的指点,又备了两份临描在羊皮上的小型缩图及条文,各以中华及罗刹文字画写一份,加签后交由双方保存。
尼古拉亲王腹泻只好了两天,又有转剧之象。他算是领略到中国的厉害,这次乖乖的签了约,换回了一包药散,当时就服了下去。
对杜英豪,他们都以无比敬畏的心情来说话;当杜英豪有所指示时,他们都一一地肃立恭听,然后再恭敬地回答,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签完了约,巴罗夫才找个机会,私下间李诺尔道:“这位特使是清朝皇帝的什么人?”
李诺尔英笑道:“他是中国第一高手,武功盖世,智勇双全;他不是官,因为没有一个官能适合他,他的声望与权限大过了皇帝。”
巴罗夫难以相信地道:“那会有这种事的?”
李诺尔傲然道:“在你们那儿没有这种情形,在中国却是有的;他们叫做江湖人,自成为一个系统,执行着自己的法律,大部份的时间,他们行侠仗义,补国法之不足。”
巴罗夫道:“皇帝怎么会允许这些人存在?”
李诺尔一笑道:“皇帝很高兴承认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没有政治的野心,却用刀、用剑、用拳头,去帮忙维持国法的尊严以及社会的秩序。他们的权限有时大过皇帝,国法制裁不了的人,他们以正义之剑施予惩罚。”
巴罗夫道:“只有皇帝和贵族所命的官吏,才有执法的权利。”
李诺尔英笑道:“不错!但如若官吏执法不尽责的时候,江湖人知道了,就会代他们执法,甚至于对枉法的官吏,也同样的施予惩罚。”
巴罗夫忍不住道:“你们中国的皇帝太好说话了,竟然允许这种人存在,那不是侵犯到皇帝的权威了吗?”
“不会的。江湖入不会侵犯到皇帝的权威,相反的还会使皇帝更受尊敬。一个好的皇帝不是为了权威而统治国家,而是为了使所有的老百姓生活幸福,凡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皇帝都会支持。”
“那些江湖人自己若是也犯了法呢?”
“有另一批江湖人去惩治他们。”
巴罗夫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懂你们。”
李诺尔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明白,像那位特使,就是一个很有名的江湖人,他是自动向皇帝请求,来出任这次的任务的,结果终于圆满地达成任务;若是由皇帝来徵召,官吏中既找不到这种人才,也没有这样的行事方法,更没有成功的可能。”
巴罗夫向杜英豪看了一眼,他无法不承认这是事实;终于他想了一下问道:
“中国有很多江湖人?”
李诺尔道:“不错!很多,很多。”
“像这位杜特使的又有几个呢?”
“这个倒不清楚,相信一定有不少。他们平时不表现,像普通人一样,但一旦有必要时,他们会挺身而出,作出惊天动地的一举,然后他们功成不居,又悄悄地退隐在人间。”
巴罗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幸好,我们俄国没有像中国这种江湖人。”
李诺尔笑道:“是的!这是你们统治者的运气,但也是你们老百姓的不幸。若是俄国也有江湖人,像你们那种对待老百姓的残暴手段,恐怕不知有多少统治者会被刺杀了。”
“江湖人也会做刺客吗?”
“怎么没有,中国有一部很有名的史书,叫史记,就记载了战国时许多刺客的故事,这些刺客都是江湖人,当一个贵族或国君太过于残虐时,江湖人就会冒死犯难,当庭一击,刺杀暴君。”
“江湖人有没有做皇帝的?”
“也有,汉朝的第一位皇帝以及明朝的皇帝都是江湖人,因为上一个朝代的统治者太过残暴,江湖人就会集合许多有志的江湖侠客,颔导老百姓起来推翻暴政。”
巴罗夫脸色很不自然。李诺尔又道:“侯爵,我对你有一个忠告,就是你最好安安稳稳地守住你的边界,不要想侵略过来,即使中国的皇帝不愿意战争,对你们忍耐了,中国的江湖人仍然不会甘心国土受损,起而对你们抗争的;而且,这些江湖人如果把他们行事的方法、手段、思想传到俄国,你们的地位就更危险了。”
这一番话的效果很大,巴罗夫脸色大变,连忙匆匆地签了字,抬着尼古拉亲王走了。
杜英豪笑道:“兄弟,那个老毛子像是被你吓惨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江湖人吹嘘了一下而已。”
他把跟巴罗夫的谈话约略地说一遍。乌明高兴地道:“高明,高明!李壮士这番话正好切中了他的要害,因为罗刹百姓,人受压迫,已有不堪忍受之苦,有些已拚死逃亡,起而反抗,这是他们最忌讳的一件事,李壮士这一说,使他们对侵占中国土地时也多了一番顾忌。”
李诺尔英笑道:“我在俄国居住多年,家母就是一名农奴,对他们的虚实当然清楚。”
杜英豪笑道:“兄弟,你说的江湖人情形倒还差不多,只是我们的皇帝可没这么好。”
两个将军的脸色都有点不自在。这种大逆不道的谈话他们自不敢参加,但也不敢阻止或辩白。
好在,他们都算是宝亲王的心腹,所以赵之方干咳了一声才道:“杜大人,宝亲王对江湖人可是十分敬重的,尤其是对杜大人。”
杜英豪笑道:“正因为他还不错,我才为他贾这趟命,否则我又不是吃饱了挡得慌,跑到穷荒边野来受这个罪;但宝亲王现在不错,将来做了皇帝后,是否还能如此就难说了。”
赵之方忙替宝亲王辩道:“定然差不了,殿下英明仁爱,将来必能扬我国威,造福万民。”
杜英豪这时已非昔比,他游戏官场,本来也没有把个官字看在眼中,这次北行,把一位方面大员置于副手,更养成了他高超脱俗的气魄与胸襟,因此他笑笑道:
“能如此最好;否则他是找自己的麻烦。李兄弟说得好,国法制裁不了的人,还有我们江湖人执行法外之法呢!”
关于这个题目,赵之方实在也不敢再谈下去了,忙转换话题道:“杜大人此行经过,官已用人百里加急快报禀报殿下知道,剩下大功告成,殿下对各位必将有一番重酬,奏请朝廷封赏。”
杜英豪道:“这一次是私下的任务,不是说不让朝廷知道的吗?”
赵之力道:“行前未得朝廷旨意,因为殿下私请,但事情圆满达成,而且又重换约、重订国界,自然要禀报朝廷认可的,否则那一纸合约岂非仍是无效,杜大人也就辛苦了。”
杜英豪道:“这么说任务又是正式的了。”
赵之力道:“是的,杜大人这特使的身份,也必须要经过朝廷追认,和约才能生效。”
“朝廷会承认吗?”
“杜大人收回国土,宣扬国威,使夷人丧胆,边境永靖,瑚廷岂会不承认的。”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成功了,朝廷拣个现成便宜,我若失败了,朝廷可以矢口否认,归于我的个人行动,朝廷完全不负责。”
乌明讪然道:“朝廷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朝廷也无力北顾。杜大人看得很清楚,下官这黑龙江将军手头只得那万把人,却要负责百万多方里的边境,若非大人神勇,实无力抵抗罗刹之入侵。”
杜英豪道:“算了,我不是为争功,更不是为了贪求封赏才跑这一趟的;因此,我也不在乎皇帝承不承认,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该可以好好玩玩了。”
乌明与赵之方听见这句话,倒是喜出望外。
杜英豪虽然大展神威,将罗刹入治得服服贴贴,重新换约,但究竟是未曾奉旨,虽有宝亲王承担其事,但此刻却要等朝廷的旨意来作进一步指示,杜英豪是主持签字的首席代表,旨意下来,也一定要他去接。
他们最担心的是杜英豪一高兴之下,拔腿就走,旨意来了找不到人,那可就惨了。
因此乌明忙笑道:“正是,杜大人,这穷荒之地虽不如中原风光秀丽,但也有不少好玩地方。”
杜英豪笑道:“有什么好玩的呢?”
乌明这下子又被问住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地方。穷山恶水,又冷又干燥,几乎是一无可陈,最多是说弄几个金发碧眼的罗刹女人玩玩,一尝异味,但杜英豪身边有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想来不会喜欢这一套的。
倒是赵之方对杜英豪较为了解,笑着道:“杜大人,这儿倒有一些珍禽异兽可猎,山上原始森林里有熊、有雪鸡,山涧中有雪鳟,运气好的可以猎到几头雪貂,那可是皮革中的绝品。”
菊芳道:“雪貂除了皮毛价值连城外,它的骨肉熬成膏是治伤圣品,尤其是骨髓,听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效。”
杜英豪被说动了,忙问道:“猎得到吗?”
李诺尔笑道:“那要碰运气了,不过大哥若真有兴趣,兄弟保证大哥绝不会空手而回就是。”
“兄弟!这是怎么说呢?我的运气固然不错,可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你又怎能保证?”
“兄弟有个朋友,是深山中的猎户,他们专以狩猎为生,而且还养了几头活的雪貂,我们若是猎不到的话,就向他买两头也行。”
杜英豪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还可以一试;否则空跑一趟,扫兴是小,若是一无所获,我回到江南去可太没面子了。”
赖正荣凑趣地道:“可不是,杜爷现在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大英雄,可丢不起人。”
李诺尔道:“大家有兴趣,我们明天出发,入山来回大概要四五天功夫。”
乌明道:“不急,不急,反正大事已了,多玩上几天也没关系,下官派两个熟悉的向导去。”
李诺尔却道:“不必了,我那朋友世居山中,没有人会此他更清楚,有他作向导就足够了。”
乌明道:“纵使不要向导,也得派两个人来侍候杜大人呀!”
赵之方知道杜英豪的脾气,连忙道:“这倒不必了,杜大人随身琐务自有人料理,你的人插不上手;李壮士,下官虽是生长在此地,但是没有打过猎,下官跟着去见识一下可以吗?”
李诺尔道:“赵将军,入山可辛苦得很。”
“不要紧,下官并非养尊处优出身,这山路也还难不倒我。”
李诺尔又道:“将军本人倒没有什么官味,(wap;;Cn更新最快)去自不妨;但将军的那些跟班可去不得;我那朋友最讨厌官方的人,尊属的官味太重了,去了不会受欢迎的。”
赵之方的目的是跟住了杜英豪,免得脱了班找不到人,因此忙道:“不带!不带!我也知道那些奴才们很惹人嫌,便服出外时,从不带他们的。”
乌明倒是很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部下军纪不太妙,在外面欺负老百姓是难免的事,但是自己也无可奈何,也难以整饬,因为绝塞苦寒,同样吃一份粮饷,却要比别处苦得多,而且经常可能跟罗刹入冲突起来,送掉老命的可能性也大;因此,这些大兵们只要不逃亡、不杀人,普通小小一点过失,他只能眼开眼闭,在市镇上人多之间,不稍微收敛点,若是到了乡野里,单身的女子叫他们遇上了,倒是很难干干净净地放过的。
李诺尔的朋友既是居于深山的猎户,想必是吃过这种亏,所以季诺尔不要他的部属带路,乌明也不敢坚持了,反正赵之方跟了去,有人能保持连系也就够了。
休息一天后,次日整装出发,乌明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行装,倒是很齐全,小型的牛皮帐蓬,野鸭绒的睡套,干粮、水袋、老酒等,每人一匹马,另外还带一头辎重的骡子,(wap;;Cn更新最快)此外还有两只狗。
杜英豪没想到打一次猎有这么多的琐碎。他以前也到山上去猎过兔子,只有一把弹弓、一袋石头弹子而已;尤其是那两头大猎犬,他认为不必要。倒是李诺尔笑道:“大哥,狗是必要的,咱们入深山狩猎,狗很有用,可以搜索猎物、辨认方向,在雪堆里救人,休息时守卫……”
“雪堆里救人,这是怎么说呢?”
“在深山雪谷中,积雪很深,有的地方很松,人一个不小心就会陷了进去,四肢无法动弹,那时狗可以帮忙把人找到;否则白茫茫的一片,人埋在底下,呼救无门,别的人又找不到,那只有等死了。”
听说这么危险,杜英豪的兴趣就很淡了。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别人以为他是天下第一把交椅的大英豪,他自己却明白有几把刷子。
但是别人都已准备好了,他也不能打退堂鼓,只有硬着头皮出发了。
清早出动,一个时辰后开始入山,路径全被积雪掩没了。杜英豪道:“才十月多一点,此地怎么已经进入寒冬了?”
李诺尔笑道:“大哥,您没有在此地住久过,不知道这儿的冬天有多冷,像现在这种气候,只能算是秋天而已,您还没尝到冷冬的滋味。”
“秋天那有雪花瓢瓢的。”
“在内地是没有,此地夏天下雪也不算稀奇。一年十二个月中,难得有一两个月不下雪的,半年是寒冰封冻,直到三四月间,雪水初溶,五月草冒芽,七月开花,八月结果,到了九月,又是冰雪满山了,春夏秋二季合起来,不过才五六个月。”
菊芳道:“这种鬼地方,人怎么待得下去?”
李诺尔笑道:“晏大姐,你别嫌这儿不好,比起罗刹人的西伯利亚,这儿是天堂了,所以他们才拚命地想挤过来,他们自己那边才是真正连鬼都待不住的寒冰地狱呢!”
“啊那儿冷到什么程度?”
“说来都叫人难以相信,冷的时候,吐口痰出去,掉下地就成了冰块,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强一点就能切下一片肉去。”
“那有这么严重的?”
杜英豪笑道:“我听他们说过一个笑话,有一队兵出去巡逻,迷了方向,就走到那个西伯利亚冻原上去,整整经过二个月才找到路同来,然后正好宫里缺了一批太监,把他们全召了去。”
水青青笑道:“难道他们在那儿被罗刹女儿把命根子都偷掉了?”
杜英豪道:“这倒不是,是天气太冷,他们不知禁忌,在野地里撒尿,尿水在空中冻结成冰,把他们的命根子冻在一起,他们使劲一拉一扳,就这么连根拔除了。”
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只有赵之方猛瞪眼;他没想到杜英豪的笑话还真荤,而那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居然连脸都不红一下。这些江湖豪侠,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李诺尔笑笑道:“大哥说的当然是笑话,不过也并非不可能,命根子冻掉不容易,耳朵鼻子一个不小心碰掉的事倒时有发现,所以此地缺鼻子少耳朵的人较多。”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忘了上山的辛苦。入夜歇下,杜英豪发现那些装备还真有用,找个避风的地方架起帐蓬,满处是雪,免了取水的麻烦,此刻究竟尚未入冬,雪地上还很容易寻得枯枝,升火烤肉,痛快地吃了一顿,大家都睡下了。
但李诺尔却还得找一块地方把牲口关起来,上泡酒的豆子,帮助它们御寒。
那两只狗吃饱了以后,也趴在地下睡了;但它们却很醒,一点声息都能醒过来。
杜英豪跟三个女的挤一个帐蓬,另外三个男的挤一个帐蓬。这在杜英豪说来,却是一个新的经验,虽然这三个女的都跟他上过床,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从没有像这样挤在一块儿过夜的。
他也兴奋极了,亲亲这个、搂搂那个,而且还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种生活还真好玩,当皇帝恐怕也享不到这种艳福。”
菊芳擂了他一把道:“你能不能轻点,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听见了算什么。”
杜英豪道:“怕什么?他们一定羡慕得紧。”
不过他的声音到底还是低了下来。他倒不是怕人听见了不好意思,而是怕撩起了那三个大男人的绮思未免太残忍。
忽而,两头守卫的猎犬呜呜哀鸣,而且用嘴拱着帐门。杜英豪忍不住喝道:
“走开。你们这两头疯狗,难道也想挤进来插一脚不成。”
晏菊芳填道:“爷!瞧你说的什么话。”
帐外同时也响起了李诺尔的招呼声:“大哥,快出来,事情不太对劲。”
杜英豪连忙披衣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李诺尔正在凝神静听,赵之方跟赖皮狗也在一边发怔,两条大狗叫着往人身上靠,那些牲口也都极度地不安,不住地嘶鸣着,似乎想挣脱了绳脱逃。杜英豪道:
“是不是出现了猛兽了?”
李诺尔道:“猛兽应该在深山中出没,我们入山并不很深,照理不该有猛兽才对,可是看它们的情形,则又很像。”
杜英豪道:“这山上有些什么猛兽?”
李诺尔道:“最多是熊、虎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