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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退出来,各位当也看得出,若是我下令火拼,我身边这九个人,也足够把他们悉数解决了。”
“是是今天只有尊如夫人一人动手,已经连毙强敌,杜大侠若再出手,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多谢大侠宽容之情。”
他们告辞召人去了。胡若花道:“爷,我们实在不必退出来的,一动手,他们不够宰的。”
杜英豪沉声道:“他们是人,不是野兽畜生,人杀人同类相残,不是一件乐事。”
“那我们就放过了他们不成?”
杜英豪道:“不,但我们把生杀之权,交给和子姑娘决定。回去守住出山的路,有人出来,若是冯老的门人子弟,迳予放行,若是东洋人,就由和子姑娘指认,她说该杀就杀无赦,她说放就放。”
堀内和子忙道:“侯爷,这个决定我可不敢下,那些人我并不完全认识。”
杜英豪道:“没关系,我相信他们在入山之前,多半先到过你们店里,而且你那儿也有一份纪录。”
和子道:“那不一定,再说资料上只记了他们的姓名职位和隶属出身,并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杜英豪一笑道:“那你只多放走几个而已。”
回到忠义庄的大厅内,晏菊芳也带了一批人手来到。这多半是早先居住深山的混血儿二转子,但却是杜英豪最忠诚的拥护者。
晏菊芳是先回来抓人的,成绩却不好,大部份要抓的人已经集中在秋月山庄去了。
说起他们在秋月山庄的经过,菊芳道:“爷,对方的实力并不强,你不该放过他们的。
“现在也没有放过,他们除非一辈子关在里面,要想出去,就必须经过我们这儿不可,我们可以以逸待劳,集中人手,中捉,刚才若要力拚,我也知道不一定会吃亏,但激战之下,难免伤亡;老实说,要我损失一个人去换他们全体,我也不同意的,何况我们听到了还有大批的倭人好手要来到,那才是我们要迫切注意的事呢!”
他的稳健计算是使人佩服的,决策周密,万无一失,无怪乎每人都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但在杜英豪真正的顾虑却是动手拚战时,他是打不起的。他是一尊瓷釉的神像,外观上璨丽庄严,但是轻轻一碰,就会碎的。
杜英豪的守株待免策略,在对付那些倭人而言,倒是真正的好办法,因为他们无法枯守在一地,必须要出来活动的。
当天,近黄昏的时候,宫本田派了两个人,穿了山居平常的衣服,由庄子的另一端出去,想再混在别人的堆里离去的;可是那两个人才出了秋月庄的范围,就被一阵乱箭射成了刺。
宫本田见了大惊,连忙去找冯纪远理论。
“冯庄主,我们有两个人刚刚在后庄被杀死了,你怎么说呢?你负责我们安全的。”
冯纪远冷冷地道:“不错,我以前说过这种话,那时我们要对付的是杜英豪,而我还可以说动我义军的伙伴为助,但是现在却被你一手弄糟了;你吹了半天的牛,说你手下的七杀士有把握可以除去杜英豪的,现在又如何说呢?”
宫本田低下头道:“我的七杀士是甲贺派中的精英,要对付杜英豪,本来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他手下的人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个白俄女人。”
冯纪远:“那只是他的四个老婆之一;他的老婆个个都不好对付,否则我们早就自己动手了,何必还要找上你们。杜英豪自己还没有动手,你的七杀士已经死了一半,而且最不该的是你们的那些杀士任意杀人,杀了几位义师的长老。”
宫本田道:“我们不是故意要杀他们的,是他们找上了我们,而且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这几个人跟你不太合作,很难讲得通。”
冯纪远怒道:“我说他们不合作,却并没有说要杀死他们,现在好了,一下子激起了众怒,连那些答应跟我合作的人都在怨怪我了,后庄是西南王耿仲义的地方,他是最支持我的人,现在也改变立场了,这都是你惹出来的。”
官本田一怔道:“冯庄主,你的意思是说不能负责我们的安全了。”
冯纪远道:“不错,岂仅是在别处我无法负责,就是在本庄,也没人能负责你们的安全了,因为你表现得太坏,连我的子弟都在讨厌你们了。”
宫本田勃然震怒地咆哮道:“冯纪远!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跟谁说话。”
冯纪远冷笑道:“宫本,你少摆那一套御前大臣的架子了,你们的足利王朝早就垮了。”
宫本田傲然道:“不遇我们迟早都能再掌权的,现在的足利王室很不得人心。”
冯纪远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就算足利王朝被推翻了,代之而起的将是另一个有势利的人,轮不到你们了,充其量,你们只能做个海盗而已,一辈子成不了大事的,你还发什么威?”
宫本田还要发脾气,冯纪远却转身不理而去。
宫本田空叫了一阵,自感无趣地同到自己的屋里,他只剩下了八个人,其中他的女儿花子还残了一臂,形势十分不利,花子耽心地道:“父亲,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连冯纪远都对我们表示不满了,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宫本田道:“等我们的后援人手一到,他们敢不听话;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怎么能轻易离开,别的不说,就是河床里的金沙,每年还可以淘取出几万两的纯金。”
“那是杜英豪的,不是我们的。”
“把他们都除掉,就是我们的了。”
花子忧虑地道:“怎么除掉呢?我们的人手都损失光了,就算援手来到,也不归我们指挥了。”
“怎么会呢!原日慎太郎是我的部下,他敢不服从我的指挥?”
花子叹了口气:“父亲,现在不是在朝中掌权的时候,谁的势利大就吃掉谁;惯太郎就算能够占领这里,我们也没有力量去跟他竞争指挥权,倒过头还要听他的命令呢!”
“不行,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占领计划也是我拟定的,谁也不能掠取我的地位。”
花子叹了一口气道:“父亲!”
宫本田一挥手道:“你不要罗嗦了。冯纪远会听我的话的,他的鸦片抽完了就要来求我了,在这个地方,就是拿钱也买不到,他非要求我不可。”
花子只有摇头叹息了。
冯纪远着人送来了晚餐,有酒有菜,十分丰富。宫本冷笑道:“这老头儿的鸦片大概已经断了根,所以才用酒菜来讨好我们了,大家痛快地吃他一顿,等一下要他跪在地上哀求我们。”
那些海寇都笑了起来,开怀畅饮起来,一则是心中忧闷,二则是连番失败的恐惧,三则是此地为冯纪远的地盘,而他们还可以仗着鸦片去控制冯纪远,十分放心,也放松了戒备。
宫本田没有说错,冯纪远没多久就来,不遇不是来求他们,而是来杀他们的。
他来的时候,宫本田还在饮酒,看见冯纪远提了刀进来,还想发脾氛骂人,但是冯纪远一刀就砍掉了一个人,宫本田才知道他的来意不善,厉声喝道:“姓冯的背叛了,杀!”
那几个手下都是武器随身的,行动反应也不慢,纷纷要拔刀起来反抗;但是那些酒似乎很有问题,使他们手脚发软,使不出半点劲儿冯纪远一人一刀,没费多大的事,一路砍杀过来,一直来到宫本田面前。宫本田与其他人一样,四肢无力欲抗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砍下来,只不过宫本田此别人多听见一句话——宫本,酒中的迷药是原田慎太郎送来的,除去你也是他的意思。他对你的嚣张、狂妄很不满意,所以暗中早已派人跟我连系,希望跟我进一步合作而将你除掉。
宫本田以乎有话要说,但是他的口没开,头已先落了下来,只有把话闷在肚子里了。
从后面的屋子里,出来了一个年轻人,手中捧着两个大包里,高兴地道:“爹!
找到了,一共有两大包,足足有好几十斤,足够咱们混上几个月呢!那儿还有不少的金玉珠宾。”
他是冯纪远的儿子冯平。冯纪远哼了一声:“那个女的呢?你没放过她吧!”
“那个女的?您是说花子,她不在这儿吗?”
“没有!他们日本人规矩大,男人喝酒的时候,除了陪酒的艺妓外,是没有别的女人参加的。”
“她也不在屋子里,别是跑掉了。”
冯纪远想了一想:“跑了也没关系,反正谁都认识她,谁都放不过她,咱们快照计划离开。”
夜半,在秋月山庄上起了一把火,火势熊熊,但烧了半天,也没人前来问讯,更没人前来帮忙救火。冯纪远铁青着脸,对他的几个弟子道:“你们看见了,在忠义山庄内,我们已经成为没有理会的人了,这是我要离开的原因,不过我发誓要回来的,那时,我们已是忠义山庄的主人了,要在这儿留下的人,都要听我们的命令,走吧!”
一行数十人,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最后的两个人,则用扁担挑了一个竹箩筐,踏上了大路。
这条大路是每一个住在山庄里的人合力开出来的,由庄外顺着山势,一直通向山里。
为了便利重物的输送,路开得很宽、很平,以利四轮大车的通行。那些由各地而来的义师以及江湖的豪杰们,则依到达的先后,在大路约两侧,各依山势,建下了自己的宅院,自己命名,或庐、或居、或山庄、或寨。规模有大有小,但都颇为讲究,因为这里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材料。
杜英豪的忠勇山庄建在最外面,后临一道飞瀑忡出的小湖,他的庄院最大,住的人也多,这些人多半是他以前的伙伴、朋友、知交,虽不出名,却是他最忠心的拥护者。
在湖底,有着难以计数的金粒、大者如鸽卵,小者如米,但最多的像黄金般的中等颗粒,那是山泉由山腹中的金脉流过带下来的,随着水势,被冲到这儿,沉积了下来,始终没被人发现,却破杜英豪找到了,而且秘密淘采。
他一个人独占了这笔财富,却并非一个人独享。他把这些黄金换成了大批的生活必须品,供应山庄里的每家居户而不索取任何代价。
他也不是怕人家分去了他的财富,只是知道人性中的贪婪是最可怕的,如果公开了出去,势必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觑、争夺,永无宁日,山庄中的和平与宁静也会被破坏了。
但秘密是难以久字的。这黄金之秘,仍走破人探悉了,争夺也开始了。
冯纪远的变节,日本海寇的渗入,虽是都有了一个其他的藉口,但真正的原因,还是为了湖底的藏金;不遇,这一切都在杜英豪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迟早都会发生的,所以也作了准备。
幸好,这一切发生得并不太早,使他有机会从容的布置,足以应付更大的困扰了。
冯纪远等一行人到达忠义山庄前时,杜英豪已经在等候着了。正是曙色初透,朝霞满天,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杜英豪的脸上,使他严肃有如天神,也使秋月山庄的人对他起了一股莫名的敬意。
三十多人的队伍停了下来,冯纪远走上前,一拱手道:“杜大侠,产生了那些事,兄弟很惭愧,无颜在此居留,只有带着子弟回关内去了。”
杜英豪只平淡地一笑:“冯老放弃一切了。”
“是的,我把庄院都放火烧了,以示决心;那些日本海寇是冯某引来的,冯某十分惭愧,不过冯某已经收拾了,不致留下害人。”
他拍拍手,抬竹篱的人将竹箩抬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些人头被割下时间并没多久,染满了鲜血,看来十分可怖。最上面一颗是宫本的。
冯纪远又道:“只有一个宫本花子,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所以未能除去;不过她在此地也作不了怪了,大侠随时都可以将她除掉的。”
杜英豪笑道:“那不要紧。杜某并不想赶尽杀绝,只要她不再捣乱,我也不是非要杀她不可。”
冯纪远点点头道:“与大侠仁心相较,冯某太惭愧了,更感到不配居此洞天福地,还是回到关内去混日子吧,年来多承大侠照应,心感不已。”
杜英豪也拱手道:“冯兄太客气了,对于冯兄末能久居,兄弟也感到十分碗惜。”
他顿了一顿才道:“兄弟得到了消息,说有一批倭人,零星乔装出关,陆续向此间移动,有集结之象,很可能是宫本田一伙的。冯兄杀了宫本田,遇上他们倒是要小心一点。”
冯纪远神色一变,随即笑道:“杜大侠身居边地,消息倒是很灵通呀!这事情确实吗?”
杜英豪笑道:“兄弟隐居此间,与世无争,本来不必注意外面的事;但是宝亲王却很照顾兄弟,举凡有人想不利于兄弟,或是附近有什么特殊动静,总是会派人通知小弟一声的。
冯纪远脸色又一变,而后道:“杜大侠!宝亲王是鞑子的继承人,他对杜兄不会安好心的。”
杜英豪庄容道:“杜某也不是三岁小孩于,谁好、谁坏总是分得出的。忠义山庄虽是杜某向朝廷请赐的采地,但杜某并未视作私业,愿与大家共同享受的;也许有些物资杜某并未公开与大众均分其利,但杜某并未独占,依然间接将好处分给大家。”
冯纪远忙道:“杜大侠说那里话来。”
杜英豪冷笑道:“话必须要讲清楚。杜某承认这儿有不少砂金,目前由杜某一人独自淘采,没有分给大家。那是杜某怕黄金易招人眼红,公开出来,只有引起麻烦。杜某每年将探得的黄金变卖了,换成布匹、工具、食盐、药物等物,无条件的分给大家使用,所以杜某问心无愧。”
冯纪远道:“这些本就是属于杜大侠的,大侠就是不分给人,也没人敢说话。”
杜英豪冷笑道:“难得冯兄如此明白,兄弟也十分高兴。冯兄此去关内,若不得意,还请回来定居的好;若是遇上了有志开发的人家,也可以指点他们到此地来。
忠义山庄内空地尚多,来到此地后,只要肯吃苦,日子过得很愉快的,不纳粮、不捐税,开出的荒田都是属于自己的,庄稼收成,不缴半分钱粮,衣着、布帛、日常用品,按照人口免费定量供应,此起来,那儿也不如此处愉快吧!”
冯纪远脸上有点红,愧然道:“与他处相较,忠义山庄的生活是好上百倍了;可是人心是永难满足的,日子太舒服了,反而易生非份之想,所以兄弟才要带着子弟们离开,换换环境。”
他的同答很妙,因人心不足作为理由,却没有说出自己今后是否将再会作对。
而杜英豪也轻叹了一声,笑笑道:“是的!兄弟也知道人心难平,不过这一片乐园是兄弟辛苦建立下来的,绝不会客人破坏;再者,兄弟虽是人在江湖,却一向不为江湖规矩所拘,人若有犯我之意,兄弟不会等着挨打,不但会先发制人,而且手段十分激烈。”
冯纪远神色极为不自然地道:“杜大侠过虑了,忠义山庄威名远扬,谁还敢来捋虎须。”
他带了二十几名子弟,就这么走了:而杜英豪也全无留难。等他们走远了,赖光荣才愤然地道:“杜爷:您对他们太客气了,这老小子分明是没安着好心,他是在此地的形迹败露,才出去勾人而来。”
杜英豪道:“我知道,花子逃到我这儿来,已经说出了他的阴谋。他跟另一批倭寇早有勾结,想要掠夺我忠义山庄的基业,此间事败,他佯装杀死宫本田示好,实际上是去与另一批人会合。”
“那么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杜英豪轻叹道:“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背后呢!而且他们背后的力量,也不单是倭寇而已。”
“除了日本人,还有谁会跟我们作对?”
杜英豪脸上现出了怒色道:“朝廷的官方。”
“什么?朝廷官方!难道宫本田没有骗人,皇帝老官儿还不肯放过我们。”
杜英豪摇摇手道:“不!不是皇帝。”
“不是皇帝?怎么能称为朝廷官方?”
杜英豪道:“皇帝虽是朝廷中最尊贵的人,但并不是具有绝对权利的人。他们的朝廷由很多宗室亲贵所组成,而另一些亲贵也握有相当的权利。”
赖光荣道:“我知道,您以前扳倒的几个亲王,都是跟朝廷唱反调的,可是他们都垮了台了。”
“只是几个而已,并没有全部垮台。倚仗喇嘛的那几个是垮了,代之而起的却是包庇倭寇的。”
“皇帝不管事吗?听任他们如此胡闹。”
“皇帝不是不管,而是不便明目张胆地压制;否则闹开来,朝廷的实力立将分散,那会引起更大的乱子。那些人手下也颇有几分实力,而且全在满州老家一带,皇帝不便过于刺激他们。”
赖光荣不作声了。他也知道,朝廷最顾忌还是汉人,所以不愿意起内乱,造成分裂,与汉人一个夺回江山的机会。这个目标是清廷上下一致的,即使最支持他们的宝亲王也是如此,因此,对付这些权贵,只有采取徐徐削弱势力的手段,绝其外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