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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落翻身下马,没有看她,转身接了范文章下马,然后越过众人,径直走到神庙前。
看着那被烧得焦黑一片的废墟,他久久没有说话。
“娘死了,连遗体都没能救出来。”泠纹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一眼,低头拭了拭眼泪。
“你们在干什么?”阿落转过身,看了一眼被绑在木桩上的青月,又看了看青月对面那堆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木堆,然后看向黑压压一片的村民,沉声道。
“盘玉姑姑的遗体刚刚火化了,还有这个妖女……”刚刚领路的那个妇人赶紧道。
“妖女?”阿落扬了扬眉,“谁给你这样的胆子这样称呼圣女。”
那妇人愣了一下。
“阿落,她本就来历不明,且容貌多年不变,甚是可疑,如今又放火烧毁了神庙,烧死了老夫人和盘玉,若是不对她加以严惩,休说难以告慰娘和盘玉的在天之灵,怕是对这些村民也难以交待,况且……”冷纹抿了抿唇,轻声说着,一抬头,便对上了阿落漆黑的眼睛,她心下微微一颤,竟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你说是圣女放火烧了神庙,有什么证据么?”
“邱大娘。”泠纹侧头喊了一声。
刚刚那领路的妇人犹豫了一下,站了出来。
“是邱大娘亲眼看到的。”泠纹道。
“哦?你亲眼看到圣女放火了?”阿落盯着她,问。
“是,我亲眼见着了。”邱大娘点头承认。
“圣女与盘玉一向关系和睦,而且已经在神庙里住了十六年,你倒说说,她有什么理由要放火烧了神庙?”阿落又问。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邱大娘看了泠纹一眼,垂下了头。
“神庙是用最坚固的铁木所建,且又是那样的雪夜,她是用什么让整个神庙一夜之间烧成了一堆废墟,火油?术法?”
“这个……当时天色太暗,我看得也不是太清楚……”邱大娘支支吾吾地道。
“既是天暗,你并没有看清楚,那又为何口口声声亲眼所见?”阿落冷声道。
邱大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阿落,你又何必为难邱大娘,那样暗的天色,又怎么能够看得那样清楚。”泠纹咬了咬唇,开口道。
“即是看不清楚,便要查个清楚,否则便是草菅人命了。”阿落定定地看着她,缓缓开口。
冷纹被他的眼神吓住,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噤。
神庙失火事件成了那依族自十六年前圣女失踪事件之后的另一桩大案,族长下令彻查,
在族长夫人泠纹的坚持下,青月以嫌疑犯的身份被关到了土牢里,土牢终日潮湿,阴冷黑暗,若是寻常人,怕早捱不下去冻死了。
可是这一切对青月来说倒还好,毕竟土牢再阴冷黑暗,也冷不过墓穴,她一向是随遇而安惯了的,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唯一令她不满的是,这土牢的伙食也忒差了些,面对着那碗不知道是面疙瘩还是面渣渣的汤,她忍不住再一次想起了盘玉。
若是盘玉还在,该有多好啊。
青月难得满心愁绪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土牢里仅有的一把干草上,闭上眼睛开始回味盘玉做的那些菜肴。
小米粥,酱黄瓜,素炒菜心,红烧肘子,糖醋排骨,土豆饼,扁豆饭,香菇豆腐,葱香千层饼,芸豆卷,鱼肉馄饨……
鱼肉馄饨,鱼肉馄饨……
思绪卡在了鱼肉馄饨上,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股钝钝的痛。
这就是悲伤的感觉么?
阿落下到土牢来探青月的时候,便是看到这么一副场景,青月正坐在一束干草上,仍是一副安静恬淡的模样,他自然不知道此时的青月满心满脑都是美味佳肴。
冬日的土牢阴冷得吓人,阿落看了一眼土牢的环境,面色十分的难看,竟是连一床被子都没有,这是想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故意冻死她么?
“阿落?”青月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脸色阴晴不定的阿落。
阿落回过神来,下意识唤了一声,“青月……”随即他抿了抿唇,又道,“别担心,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嗯。”青月点了点头,脸上连半丝的惊惶不安都没有。
她相信阿落不是一个不辨是非的人,如果不信他,她便不会同傀儡师将影打那个赌了。
阿落走后,看守土牢的守卫拿了一床厚实柔软的被子进来,还送来了一盏油灯,连带着晚上的膳食都丰富了许多,将影踏进土牢的时候,青月正在努力地啃一只烤鸡,啃得满手满嘴都是油乎乎的,难得的憨态可掬,当下便不由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听到声音,青月抬头看了他一眼。
将影抬袖掩唇,轻咳了一下掩去了嘴角的笑意,这才推开了土牢的门,走到了青月面前,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了阴冷的泥地上。
“你怎么来了?”青月淡淡地道。
“这那依族里,哪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将影扬了扬眉,甚是嚣张的模样。
青月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只是那样清冷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油乎乎的脸上,着实令人发噱,将影掩去了眼中的笑意,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我亲手酿的蔷薇露,喝一些驱驱寒吧?”说着,他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
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在土牢里弥漫了开来,十分的诱人。
他从袖中掏出了两个玉盏,舀了一盏送到青月面前,“尝尝?”
清冽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青月看了一眼那玉盏中琥珀色的液体,没有动,她可没有忘记在他的府里喝下的那盏茶。
“小心眼。”将影笑盈盈地收回手,将玉盏送到自己唇边,仰头一饮而尽,抿抿唇回味了一番,又舀了一盏递到她面前。
这一回,青月没有拒绝,伸手接过那玉盏,试着喝了一口。
花的清香甘甜中又带了一丝辛辣,入口醇厚,回味绵长,她眯了眯眼睛,又喝了一口,一股热热的感觉在腹中升起,很是舒服。
“好喝么?”眼见着她一盏酒很快见了底,将影又替她加满了。
青月点点头,不自觉双颊已经飞上了两抹嫣红。
“族长大人来过?”将影看了一眼墙角里厚厚的被子,又看了看一旁左右摇晃着的油灯。
在说出“族长大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口气是颇为嘲讽的。
青月此时的心思全在那蔷薇酿上,便也没有去细细分辨他的口气,只点了点头。
“他终于忍不住来跟你诉情衷了?”将影饮着酒,看着那摇摇晃晃明明灭灭的油灯,讥笑道。
“阿落说,他相信我是无辜的,一定会还我清白。”青月说着,伸出手来,“把雨生的魂魄还给我。”
“你就那么肯定你会赢?”将影笑着饮尽了盏中的酒。
青月点点头,“我会赢。”
“嗬嗬,还真是相当自信呢。”
青月眯了眯眼睛,忽然感觉眼前的男人晃来晃去的有点重影,她忍不住抬手按住了他的肩,“你别晃了,看着难受。”
将影挑起眉,侧过头看了一下那只按着自己肩膀的素白小手,复又看向眼前那双颊酡红,醉态可掬的女子,笑了起来,“好,我不晃。”
青月收回手,抚了抚额,感觉身体有哪里怪怪的,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有风吹来,油灯摇晃了几下,无声无息地灭了,四周一下子暗了下来。
青月站起身,想去点油灯,刚起身,身子却是一阵绵软无力,她晃了晃身子,倒进了一个不算温暖的怀里。
她动了动身子,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开来,便也没有坚持,而是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舒服地靠了下去。
抱着怀中柔软的身子,将影僵了半晌,许久之后,才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
四周一片黑暗,但那些黑暗并不妨碍他的视线,他定定地看着怀中双颊酡红的女子,许久之后,才伸出手,温柔地替她拭去了嘴角的油光。
“你是我的,跑不了。”勾起唇,他俯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你给我……喝了什么……”软软的靠在他怀里,青月紧拧着眉,感觉四肢都不听使唤了,身子轻盈得仿佛飘在了云端。
将影轻笑了一下,伸手抚平了她紧拧的眉,“别紧张,只是酒而已。”
该说她什么好呢?明明对他深恶痛绝,偏又单纯得不可思议,对他的防备之心如此之浅,若是他真的有心对她下手,怕此时她早已经变成了他的傀儡了吧。
这样的她……
一点都不像曾经的那个人呢……
“你说,如果我此时将你带走,然后做成傀儡,好不好?”抚平了她紧拧的眉,他的手微微下滑,顺手摸了摸她的脸蛋,作轻薄状。
青月闻言,挣扎着想起身,可是身子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现在就带走你的话,根本不用管赌局的输赢了呢。”他的唇贴着她的耳朵,轻笑着道。
他的气息随着呼吸轻轻拂上她的耳朵,带来一阵酥麻麻的战栗感,青月想要推开他,却偏偏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渐渐迷离了开来。
“别担心,我会耐心地等待这一场赌局的结果。”
在她的坠入黑甜的梦乡之前,她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三、输赢
青月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在神庙之中,等她意识到自己正身在土牢之中时,她猛地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情,戒备地四下环顾,却发现将影早已经不在土牢之中,而她自己也并无任何不妥。
日子平静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便来了两人将青月押出了土牢,之所以用“押”这个字眼,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十分的粗暴,毫不客气。
但青月并不在意这些,土牢外面阳光正好,久不见阳光的青月微微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正想抬手挡一挡那略有些刺目的阳光,却被身旁一个守卫猛地推了一下,“磨蹭什么,快走!”
青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依言走入了停在土牢前的囚车里。
囚车打得很牢靠,甚至上面还贴了封印邪物的符咒,青月刚刚踏上囚车,只听“咔”的一声响,那囚车便被锁上了。
囚车一路缓缓地从村子里走过,路两侧各家门前站满了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眼中有着惊奇有着恐惧,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排斥。
青月有些无法理解那些眼光。
囚车一路往北行驶,最终停在了一处石垒的高台前。
高台四周挤满了人,似乎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一样,青月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那高台上是什么,便被人从囚车上押了下来。
“那依大神在上,妖女青月来历不明,那依族人善心收留她一十六载,她却不思感恩,以怨报德,火烧神庙,牵连三条人命,犯下涛天大罪,今奉族长之命,赐绞刑。”高台上,有人大声念道。
青月愣了一下,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一左一右两个刽子手押上了高台。
她被推搡着踏上了脚踏,绞刑架上的绳索套上了她的脖子。
她怔怔地看着高台之下黑压压一片的围观人群,直至此时,才回过味来,那个赌……她竟是输了?
可是为什么?
阿落明明说过,他相信她是无辜的,还说一定会还她一个清白。
怎么会这样?
她的视线扫过高台下的人群,试图问一问阿落,却没有找着他的身影。
就在众人兴奋难抑地等待着行刑的时候,刚刚那个将绳索套上青月脖子的刽子手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大砍刀来,无声无息地一刀砍掉了那个准备搬走青月脚下那块脚踏的刽子手的头颅。
头颅骨碌碌从高台上滚落了下去,新鲜温热的鲜血溅了青月一身。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令人猝不及防,等人群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手持砍刀的刽子手已经冲下了高台,如疯了一般在人群里四下砍杀。他下手又快又狠,人群立刻乱了起来,惨叫哀嚎声连成了一片,有人是被砍刀砍伤了,有人是被慌乱的人群推倒在地,被慌不择路的人群踩伤了……
在一片慌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着绯色长袍的男子慢悠悠地踩着石阶走上了高台。
那不是旁人,正是傀儡师将影。
他笑盈盈地走到青月面前,伸手将她的脖子从绳索里解救了出来。
“你看,我赢了。”他笑眯眯地说着,全然不看台下的惨状,只抬起衣袖,温柔地替她拭去了那些溅在她脸上的血污。
青月默默地看着他,没有吱声。
她知道,台下那个疯了一般四下砍杀的人定然已经成了他的傀儡。
“跟我走吧。”他后退一步,微笑着伸出手。
青月定定地看着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想要拒绝,可是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出,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手上。
傀儡师之间设下的赌局,是有术法约束力的,她无从反抗。
牵着青月的手,他缓缓走下高台,走到了停在一旁的马车前,马车十分的张扬,华丽得令人无法逼视,驾车的是一个美丽的黑衣女子,长着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无,俨然便是一樽傀儡。
“上车吧。”他看着她,微笑着开口,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身后惨叫哀嚎的人群,仿佛他们只是一群蝼蚁似的。
青月无法违抗他的命令,默默踏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了刑台,向着村口的方向而去。
那样华丽张扬的马车自然引起了村人的注意,但却无人敢拦下那辆马车,因为谁都知道,那是傀儡师将影的马车。
“等一下,我还有件事情没有办完。”即将离开那依村的时候,青月突然开口,这么说的时候,她正轻轻抚摩着手中的银哨。
那是盘玉最后的心愿。
而这个时候,阿落正坐在书房里忙忙碌碌地处理着族中的事务。
“族长大人,去年祭神节的花费是三千两,不是三百两……”
“族长大人,要请辞的守卫是莫良,不是阿海……”
“族长大人,生孩子的是二长老家,不是三长老……”
“族长大人,您的书……拿倒了……”
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僮嘴角抽搐连连,不明白往日里堪称英明睿智的族长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反常,莫非……和圣女行刑的事情有关?
正在他在肚子里暗自嘀咕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族长大人,不好了,刑台那边出事了!”来人匆匆大喊。
阿落猛地站了起来,眼睛里竟是带了一丝喜色,“可是犯人被劫走了?”
“是,犯人被劫走了!”那人猛点头,不待阿落放下心来,便又听那人急急地道,“还有,行刑的刽子手庄史疯了,杀了另一个刽子手冬子,还拿砍刀砍杀砍伤了许多观刑的村民……”
“什么?!”阿落眼中的喜色一下子褪了个一干二净,他惨白着脸大步走出书房,一边走一边吩咐僮子传话让村子里的所有守卫带着武器立刻去刑台。
待阿落赶到刑台的时候,那个“疯了”的庄史已经全身浴血,却还在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大砍刀。
阿落见村民死伤惨重,立刻下令拿下庄史,死活不论。
让人意外的是,捉拿庄史竟是困难万分,村里的守卫来了一百余人,却拿不下一个受了伤的庄史,最后无奈之下,只得下了杀招。
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一刀下去,他的脖子都断了半截,可是人竟然还“活着”,还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那柄鲜血淋漓的大砍刀,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令人心惊胆颤。
最终,不知道是谁,彻底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他才算安安静静地倒在地上,死透了。
阿落身心俱疲地回到族长大宅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范文章拦住了去路。
“阿姐走了。”他低着头,闷闷地道。
阿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来,他伸手摸了摸范文章的脑袋,“有事么?”
“这是阿姐让我交给你的。”范文章说着,伸出手来,他的手心里躺着一枚旧旧的银哨。
“这是什么?”阿落伸手接过银哨,疑惑地问。
“阿姐没有说。”
阿落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银哨,竟一时猜不透这个银哨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忘记了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妹,忘记了等他长大后要娶她的戏言,也忘记了这枚“定情信物”。
可是盘玉,却将戏言当成了誓言,将这银哨当成宝贝,珍藏了一生。
“阿落,我听闻刑台那边出了事,你还好吧?”正说着,泠纹匆匆走了出来,急切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阿落看了她一眼,冷漠地挥开手,径自走进了大门。
泠纹呆立在原地,握着那只被他挥开的手,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回到书房里,阿落颓然坐下,看着手中青月留下的银哨,虽然猜不透她的意思,但是也算留下了一个念想……思绪回到了那一天晚上。
他从土牢里看过青月后便回到书房去整理火烧神庙案件的卷宗,顺便想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他还没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