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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的气氛本就紧张,考生们的神经都绷得极紧。杨阁老这么一头撞在考案上,他身边这个考生受了惊,只呆了一下,突然眼睛一翻,就晕倒在了地上。
如此一来,考场顿时大乱,便有考生喊:“死人了,死人了!”
“都安静,都安静,乱不了!”杨廷和一声厉喝,毕竟是当朝首辅,自有威严,又是一流的大名士,在士林中声望甚高,考生们吃这一声怒吼,都静了下来。
杨廷和:“大家继续做卷,这个考生估计是累了,太医,太医,过来喂他点正气水,歇息片刻就好了。”
殿试因为是国家大典,非常重要,早就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在旁边侯着,也早有准备药物。听杨廷和这一声喊,都抢将出来,掐人中掐人中,灌药的灌药。只片刻,那个晕过去的考生这才幽幽醒来:“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杨廷和哼了一声:“活着,快起来答题。”
“是是是,原来我是在殿试,原来我中贡生了,原来我这不是做梦,我真参加殿试了。”那考生突然一阵狂喜,又提起笔来飞快地答起题来。
殿中众人心中都是叹息:这该死的科举,都把人弄得不正常了。这个贡生做梦都梦见自己参加殿试,可真到参加殿试,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庄周梦蝶大概就是这样吧!
孙淡看了半天,见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这才一笑而去,随前来引路的太监一起进了保和殿的侧殿,端了一杯茶在那里候着。
他还是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杨首辅又是怎么了。
孙淡正在寻思的同时,杨廷和心中也是大为恼火,怪就怪自己刚才被孙淡的文章给吸引住了,这才一头撞到一个考生的案桌上去,大大地失了自己内阁首辅的体面。
原来,他也同嘉靖皇帝一样,只看了孙淡的文章一眼,就被彻底地吸引过去了。
杨阁老做了一辈子官,主持内阁多年,可说这大明朝的事务都装在他心胸之中,如何看不出孙淡这片文章中隐藏的意思。
这家伙就是要铁心推行他的税改啊,通过这个手段,可说是将天下间所有的官员都绑架了。
可偏偏这却是一个善政,于国于民于君于官都大有好处。
看来,以白银做为赋税的结算单位,尽废实物税和徭役已经是不可阻挡的趋势。
这个法子却是不错。
可是……
杨廷和看得入迷,却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国家的矿山每年就那么点白银产出,若全部使用白银,市面上起码需要三千万两以上现银流动,可我们又从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出来?
难道真要开海运,从海外想办法?
可从海外想办法弄白银,却需要等价的物品兑换。这江南制造的丝绸和房山织造局的丝绸产量够吗?
福建江西一带的茶叶产量今年好象也不成。
至于瓷器,倒还稳得住。
……
他这一想得入神,竟一头撞了上去,险些出了个大丑。
当然,皇帝肯定是很得意的。这个少年太子,只怕此刻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是恨我杨廷和的。
回到考官席之后,杨廷和又将孙淡那张卷子看了看,随手递给另外两个阁臣。
毛纪和蒋冕各自看了一眼,同时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不住点头,低声道:“倒可以品评了。”
杨廷和:“请。”
毛纪提比朱砂笔,在其中一个句子上划了一个小圆圈,表示这句可以算优。
蒋冕也在其中的两个句子上画了一个小圆圈。
接着是其他几个考官看卷子,也各自在上面画了不少小圆圈。
殿试的考核,若遇到佳句,考官便在上面画个圆圈做记号。到最后,得圆圈最多者自然是状元。
杨廷和突然笑着小声同其他七人商议:“这卷子没经过弥封,不和规矩吧。”
“不然,殿试乃由皇帝亲任主考,他方才也已经看过卷子了,一切从权吧。”众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既然皇帝不按照规矩来,大家也没必要遵守,反正殿试也就是走个过场,给大家定个名次罢了。皇帝最大嘛,他的规矩自然就是朝廷的章程。
这一遍审核下来,孙淡的卷子上自然满篇都是红圈。
这一科的状元也就跑不掉了。
可孙淡此刻正坐在侧殿等着,自然不知道这一切。
他等了片刻,却见嘉靖走了进来。
孙淡忙站起身来。
皇帝一摆手:“免礼,事情紧急,也不用那么多礼节了。你马上出城去通州。”
孙淡:“敢问陛下让臣去通州做什么?”
嘉靖皇帝:“朕的母后已经到了,如今正驻跸通州行宫不得入城,你且去一趟,朕有事要你做。”
第三百八十四章 河东(一)
孙淡听嘉靖皇帝这么说,计算了一下,会试之前陈皇后已经向皇帝提出要接太后进宫奉养,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嘉靖龙潜时的湖北安陆本就是水陆要冲,航运便利。太后乘船,可顺水南下,不过一周时间就能到南京,方便快捷。到南京后,可改道大运河北上,直抵通州。在古代,航道就是现代的高速公路,算起来,太后现在才到北京,也算是迟了。
太后来北京一事本是孙淡策划的,用来给陈皇后固宠。如今,陈皇后已然后重获皇帝欢心。更妙的是,昨天的时候,陈皇后那边也派来了密使对孙淡说陈皇后已经怀孕,一切都按照孙淡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可有一点不妥,太后的到来让本就已经很激烈的大礼议之争变得更加不受控制,她的出现,使得皇帝和一众文官彻底翻脸,再没有调和的余地。
那是因为,在历史上,这个太后可是一个厉害人物。
皇帝兴奋地压低声音对孙淡说:“孙卿,你出的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如今太后已经到了京城,朕准备用太后礼仪迎她进宫。只要她一进城,太后名分一定,我父王的名分也就定下来了。”
孙淡心道,这个皇帝把事情想地也太简单了,他还是低估了太臣们的决心啊。
孙淡:“那么,陛下只需派遣大臣去接太后就是了,又为什么让臣马上去通州?”
嘉靖皇帝:“孙卿,太后进城所需礼仪朕已经安排妥当了,可是……”他迟疑了一下,面上突然有些愤怒,眼睛都红了:“可是,礼部的官吏们诸多推脱,就想一头水牛,一鞭子下去,走一步还退三步。太后已经到通州歇息一夜了,他们居然还没有任何准备。孙钦,朕当初不是给过你一套王命旗牌吗?现任命你为迎驾副使,跟礼部尚书毛澄一道马上去通州,督促礼部的官员们接太后进宫。”
孙淡这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那礼部尚书对嘉靖要以皇太后的礼仪迎接太后进宫一事颇不以为然,认为这有悖朝廷礼制,顶着不办。皇帝也是拿毛尚书没有任何办法,而他手下算了算去,也只有孙淡是个人才,索性将这个难题交给孙淡。
一想起毛澄那张正义的脸,孙淡就有些头疼,这个老夫子学的是朱程理学,最是固执,将礼义廉耻人伦道统看得比性命还重,这样的人孙淡可没有任何办法。想叫自己去办这事,他可没有任何信心。
最大的可能是,孙淡和毛尚书一道去了通州。他孙淡要以太后礼节迎太后进城,而毛尚书则要以王太后的礼节。然后,孙淡就会与毛澄彻底翻脸,闹得不可开交。
这还是表面,毛澄并不代表他自己,身后还站着杨廷和以及全天下的读书人,这个马蜂窝孙淡可不想去捅。
自己将来可是要在朝为官的,这下子若将所有官员和读书人得罪了,日后还怎么工作。再说了,同朝为臣,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下子将他们都得罪干净,以后还混不混?
想通这一点,孙淡立即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陛下,臣如今正在参加殿试,就这么走了,只怕不妥吧?”
皇帝却不以为然:“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一次殿试罢了。殿试不过就排个名次罢了,以你会元身份还怕进不了一甲前三?”
孙淡苦笑:“陛下,考场的事情可说不准。”
皇帝脸色不好看起来:“孙淡,朕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大大的忠臣,却不想你将个人的功名看得如此之重。”
孙淡心中也有些恼火,嘉靖这个大明朝的董事长翻脸比翻书还快。用得着你的时候笑脸相迎,一旦被人拒绝,却这等模样。
这个老板还真不可爱啊!
可皇帝既然这么说,孙淡却不能不支吾几声。他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陛下,臣倒不是将自己的功名看在眼里,陛下对臣如此信重,臣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不过,朝廷自有制度,臣现在离开,若不中倒也无妨。可若是中了一甲前三,按照朝廷制度,需要戴花骑马。若到时候找不到人,臣岂不成了狂悖的不懂礼仪之人了?”
按照朝廷的规矩,贡生中了一甲前三之后,状元、榜眼和探花要戴花骑马在京城游行,接受百姓祝贺。这可是一个读书人最荣耀的时候,孙淡可不想错过。
殿试不过是一篇几百字的文章,考生人数也少,今天交卷之后,明天就能排出名次发榜,后天就可以举行戴花骑马游行的议式。
孙淡此去通州迎接太后,没个三五天弄不好,肯定会错过。
“你孙淡倒有进前三的自信啊!”皇帝冷笑:“说到底,你还是将自己的功名看得极重。放心去吧,前三自然有你的份。就算中前三,甚至连庶吉士也中不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当然,以你孙淡的才能,肯定是能中的。朕就在这里撂一句话给你,只要你能顺利地将太后她老人家接进宫来,朕许你十年之内入阁。到时候无论别人怎么说,朕自然乾纲独断。”
皇帝的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孙淡也是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应允:“那……臣只好去了。”
他心中一阵暗骂:嘉靖,你这个自私的家伙,可怜我的戴花游行啊!
如果不出意外,孙淡觉得自己中个状元没任何问题。可是,却要错过接受百姓祝贺的机会,这无论如何让他有些无法接受。
好在皇帝也看出孙淡心情有些不好,又温和地安慰了他几句,这才让人领孙淡出了宫。
等孙淡出了宫,也不过后世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钟的模样。
孙淡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去了礼部见了礼部尚书毛澄,伙同礼部的一大群官员浩浩荡荡地朝通州开去。
不得不承认,同礼部那群官员在一起是一个痛苦的经理。这群正人君子迂腐得令人发指,一言一行无不合乎礼节,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却偏生面目可憎,寡淡无趣。
孙淡同几个官员说了几句话之后,只觉得口干得要喷出火来,而那毛澄索性就不同孙淡说一句话。
第三百八十五章 河东(二)
孙淡一边同礼部的官员攀谈,一边细心观察,这一看就看出端倪来。
这次礼部前来迎接太后可是带了全副仪仗的,什么金瓜卫士,什么华盖仪表,什么包金大轿。可仔细一看,整个就是藩王的规格,却不是太皇太后所应有的礼遇。
看起来,毛尚书和他背心的杨首辅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要给太后正名,最好能弄成个藩王家属朝觐天子就再好不过了。
孙淡不住摇头,心中好笑:皇帝其实也怪可怜的,他好不容易登基了,想给自己父母一个名分,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皇帝的老子自然应该是皇帝。可朱厚璁先生的父亲可没当过一天皇帝,现在却要给他上尊号,这才封建社会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可话又说回来,死者为大,大臣们也太固执了,你们同一个私人较什么劲啊。就算同皇帝争赢了也能怎么样,又不能多拿一文钱工资。
因为人实在太多,又带着仪仗,队伍也走得慢,路上一步三停,到中午的时候,大队人马还在路上的一个小镇上驻扎下来,来了一个全面警戒,只许出不许进,为的就是吃一顿中午饭。吃完饭,毛尚书说旅途疲劳,要歇息。
午休了一个时辰,队伍又开始出发,速度更慢。等到晚霞染红了天边,才看到通州的城墙。
这下孙淡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个毛尚书是在消极怠工。
他本就为皇帝将自己派到通州来满肚子的怨气,看在眼里,口中却不说,就在一边冷眼旁观。
倒是毛澄有些沉不住气了,在看到通州城墙的时候,突然张口对孙淡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孙大人,这天都快黑了,兴太后今日是去了京城了。”
毛澄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木讷,印着天边的晚霞,就好象是戴了一张铜面具。
孙淡笑了笑:“毛大人,今日不成就明日好了。”
毛澄深深地看了孙淡一眼,那双老迈的眼睛又尖又利,丝毫没有先前那副恹恹欲睡的模样:“我听人说,你是杨慎的好友,对杨阁老的改革也颇多建议。”
试探,这是试探。孙淡心中却明镜一样。这个毛尚书岁自己戒心甚重啊。
他拱了拱手:“升庵兄乃是下官的良师益友,当初在山东时就对下官颇为看顾。至于杨阁老所提出的改革吏治,孙淡认为,我大明朝积弊多年,也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了。”
毛澄点点头:“君子有朋,小人有党,近朱者赤,这一点,苏询的文章中说得好呀!对了,陛下派你我为正副二使迎兴王太后入宫朝觐,依你看来,该用什么礼制?”
“朝觐?”孙淡听到这个单词,心中突然一惊,他还是低估了群臣们的决心。看来,大臣们不但不肯承认太后的身份,甚至不肯让她住进皇宫来一个既成事实。也仅仅是将她来京城当成一次普通藩王朝觐罢了。
这事情,他们可做得有些过火啊!
孙淡一时有些无语。
“怎么,孙大人可觉得有什么不妥?”毛尚书明显地有些不悦,目光更是尖锐。
不愧是老于宦海的人尖子,步步进逼,竟让孙淡有些难受起来。
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缓缓道:“毛大人,陛下这次是母子团聚,怎么就变成了朝觐?”
毛澄面色一整:“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所谓天地君亲师,这君字还排在亲字之前。兴王太后虽然是陛下的生母,可名义上她现在还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朝觐。孙淡,我听人说你也是个大才子,读了多年的圣贤书,不可能连这样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吧?”
孙淡有些招架不住,“可陛下的母亲不应该是太后吗?”
“此言差也!”毛尚书连连摇头:“陛下的帝位传自武宗皇帝,乃是兄终弟及,若论起来,他的母亲应该是弘治皇后。”
孙淡被他这么一番理论说得心中恼火,正想出言反驳,可转念一想,我孙淡同你这个迂夫子争论个屁啊。大礼仪牵涉甚大,绵延三四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辩论出个输赢的。我孙淡不管说什么,都要得罪一大群人,一边是皇权,一边是相权,一个不妥,反将自己填了进去。说好了,我就是个打酱油的。这次来通州,只要能将太后接进城就算完成任务,其他的是是非非我可管不着。
孙淡只得淡淡一笑,却不再说话了。
毛尚书以为自己已经辩倒了孙淡,心中很是满意。心道,这个孙淡毕竟是读圣贤书的,胸中也知道些礼义廉耻,这个道理他想必也是明白的。只不过他是皇帝的亲信,不得不来此一糟。不过,这人知道廉耻,总算是一个可以拯救之人。
毛尚书:“那么,孙大人觉得明天我们等该怎么做?”
孙淡没好气,无奈道:“毛大人是正使,自然由你来安排,只要你能说服太后,孙淡自然是无话可说。反正下官得的圣旨是将陛下的母亲接进宫去,只要陛下能母子团聚,其他倒也管不着了。”
见孙淡不先牵涉进礼仪和皇考一事之中,毛澄以为他已经被人辩得心生羞愧,进而幡然悔悟,心中更是得意。
他欣慰地摸了摸胡须,换上一个亲热的称谓:“静远,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你是小杨的朋友,又是赵尚书的学生。作为一个长辈,我觉得我辈读书人做事做人,只要秉着本心,新存天理良知,自然不会彷徨,浩然之气自生。”
作为副使,孙淡不支声,这次迎接兴王太后进京一事自然由他毛澄一个人说了算。
哼,也不知道是哪个奸佞小人出了这么一个接太后进京的主意,还想来一个木已成舟,没这么容易。
毛澄心中这么想,看孙淡也非常之顺眼,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真不愧是一个君子,真不愧是杨阁老所看重的无双国士,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能站稳立场。
孙淡心中冷笑:毛大人,你的浩然正气,对读书人自然是十分好使。可等下见了太后,就能让你知道厉害了。太后进京应该依何礼制,我孙淡就算不同你争,自然有人同你争论。反正我就出一个人在这里看热闹,到时候问题一解决,我也可去向嘉靖交差了。我孙淡又有什么可操心的。
果然,与历史上所记载的那样,嘉靖的母亲果然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也让毛澄异常狼狈。
通州乃是北京的南大门,又是大运河北放的终点,乃是京城一等一繁华,一等一要紧之处。
这地方衙门众多不说,也建有皇帝的行宫。
嘉靖皇帝生母所驻跸之处位于通州城东面,占地极广,有上千亩方圆。这处行宫自弘治年建好之后,只正德皇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