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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士-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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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首先,孙淡的翰林院编修乃是皇帝的秘书,成天呆在皇帝身边,只许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就够自己喝一壶的。其次,他同乔尚书关系实在太特殊了。若让乔尚书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被发配去一个不管事的地方呆到老死,哪里有现在如此这般的风光。

可以说,自己的前程都握在孙淡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宋无行只觉得双腿发软。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权利的吸引力(三)

见宋无行面色发白,而孙淡又不依不饶的样子,张璁和许义府心中一阵痛快。

张璁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那许进士却已经喜笑颜开,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宋无行:哼,刚才你牛啊,也只能对我们这种小官撒气,真遇到厉害角色,还不同我们刚才一样战战兢兢汗如雨下。话说,有孙静远这个同年,还真是我的福气,将来若想在仕途上走得顺当,以后还真得同这个年兄多多亲近。只不知道孙淡这么高地位,是否能看得上我这个同年?

宋无行喃喃地说:“静远先生,至于吗,至于吗。你乃是深负天下人望的大名士,无论走到哪里去,别人进了你都是无比景仰,怎么可能……”

孙淡打断他的话,转缓语气:“宋大人,我想你也不至于拿夹板气给我受的。”

宋无行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宋无行做事,一向秉公持中。”

孙淡“哦”一声:“那我刚才在外面怎么听到宋大人要处置许兄,人家好好在苏州做知县,你却要将他改任到凉州?”

宋无行这才明白孙淡这是来给他的同年长志气的,也不废话,拿起刚才自己所写的那份公文就凑到蜡烛上点着了。并讨好地说:“孙先生,刚才我也是一时在气头上,这才迁怒到许义府头上去的。”

许义府见自己总算是渡过了这一劫难,心中欢喜,忙上前打拱:“多谢孙年兄。”

孙淡随意一摆手:“不用谢我,这是宋大人手下留情,你还不谢过宋大人。”

许义府对宋无行本就是一肚子气,听孙淡让自己去谢他,心中却有些不乐意,只潦草地一拱手:“多谢宋大人。”

宋无行心中不痛快,“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领了公文到苏州上任去吧,就说是我让过来的。”

许义府大喜,在孙淡的从中斡旋之下,自己总算可以不用去凉州那种穷山恶水之处,到此刻他已经相当'奇'的满意了。可万万没'书'想到是,孙淡一'网'句话,自己就可以马上去苏州上任。

孙淡的恩德,真是没齿难忘啊!

许义府眼睛一热,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又作了一揖:“孙年兄,你我之间的情谊尽在不言中,许义府告辞。”

孙淡微笑挥手:“去吧,去吧,此乃是宋大人的恩典,不用谢我的。”

许义府喜滋滋地走了,自去领到公文到苏州上任,不表。

等许进士离开,宋无行正要说话,孙淡突然又大声冷笑起来了:“迁怒,迁怒?宋大人好象很看不上张璁张年兄啊!张年兄为人正直,有才华卓绝,怎么就让大人看不起了。”

宋无行虽然畏惧孙淡,却对阉党深恶痛绝,不觉得亢声道:“孙先生,你觉得阉党有好人吗?”他猛地看着张璁,怒道:“张璁你枉自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不肯依正途入仕,攀附阉党,一心奸佞进,这是君子所为吗?现在好了,枉你也有偌大名气,真进了考场,还不一样只中了个赐进士,连个庶吉士也不是,这同你的名声可不配啊。哈哈,原来你往日的名声都是吹嘘出来的。同问读书人,宋无行深以为耻,也不屑与你同事。”

宋无行这一席话说得读,只听得张璁心中滴血,胸口剧烈起伏,只想一头撞击死在墙壁上。

孙淡有些惊讶,他也没想到这个宋无行也是有些骨气的,居然不怕自己。要知道,自己身为翰林院编修,成天和皇帝呆在一起,真若起意,分分钟捏死这个不开眼的家伙。

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宋无行还当得起君子二字。

对君子,孙淡倒不想采用非常手段。

他温和地说:“宋大人你错了,阉党之中虽然出过不少奸臣,如钱宁之辈,更是国之大蠹。可这人的忠奸同身份却没有关系,大臣之中难道就没有奸臣,比如江彬。所以,一个的忠奸,和他是外臣和宦官到没什么关系。比如当初大学士李东阳,就做过内书堂学长,教宦官们读过书,难道李大学士也是奸佞之徒。还是我孙淡也担任过这一职位,难道在你心目中也将孙淡当成了阉党一员。”

宋无行被孙淡这一席话辩得说不出话来,只喃喃道:“反正这张璁是个小人,小人,小人。”

张璁心机虽然深沉,听到着恶毒的漫骂,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来,道:“忠奸自在人心,张璁不怕别人说什么?”

宋无行冷笑:“你倒是一副无辜模样,黄锦是好人吗?他主政司礼监,遇到皇考一事,批红的时候对大臣们的奏折一概驳斥,分明就是想讨好陛下。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立场不稳,不是奸人又是什么。你追随黄锦,自然也是奸佞小人。”

张璁低着头,只不住流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孙淡没想到黄锦在大臣们心目的口碑如此之差。想来也可以理解,黄锦主政司礼监,批红的还是后碰到杨廷和他们议大礼的奏折,自然不敢附和,只能一一驳斥了事。如此一来,自然为外臣所不喜,自然被大家迁怒了。

恩,这是一个好的迹象,只需让张璁再加上一把火。联合文官和天下舆论的力量,未来,板倒黄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孙淡微微一笑:“罢了,谁是谁非我也不想多说。今日我来见张年兄,只论同年友谊,其他的事情倒不想过问。宋大人,我想和张年兄说会话,你能回避一下吗?”

按说,这里是宋无行的办公室,孙淡这个要求很是无礼。

可宋大人一想起先前孙淡说的狠话,说要让乔宇收拾自己。又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不少过激的话,心中也是后悔:我宋无行做了这么多年官,怎么还是如此冲动。他张璁一个小人,我同他认真什么。倒是这个孙静远得罪不得,如今他们要说话,正好给我一个台阶下。

“好说好说,下官这就离开,孙先生你同张璁满满叙旧吧。”宋无行冷静下来,讨好地给孙淡斟了一杯茶,这才告辞而去。

等宋无行出了屋子,张璁还在默默流泪。

孙淡心中也不落忍,将一张手帕递了过去。

张璁接过去抹了一把脸,道:“让孙年兄见笑了。”

孙淡:“孙淡今日来吏部,一是来报到,二是来约禀用兄一道去白云观游玩的,我们当初可是有约的。可看张兄今日心情激荡,估计那白云观也没办法去。”

张璁点了点头,红着眼睛:“静远兄今日的来意我大概能猜出个一二。”

孙淡“哦”一声:“那么,秉用你不妨猜上一猜。”

张璁道:“不外乎是体宫里那位传一句话,让张璁入她的幕中做事。张璁如今虽然背运,却腹有良谋,张妃不用张璁,是她的损失。”说完话,张璁身体一挺,恢复了往日的骄傲。

孙淡最看不上张璁的一点就是这人自我感觉实在良好,总以为自己是不世出的良才,以天下为己认,别人缺了他张璁好象就玩不转了。

孙淡冷冷道:“道不是,老实说秉用你如今已经四十有七,又在清闲职位上,处境堪忧,什么经国济世也谈不上了。一个小小的吏部闲官,陈皇后还瞧不上眼。”

张璁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服:“怎么,你们瞧不上张璁?”

孙淡神色不变:“倒不是。”

“那又是为何?”张璁眼睛中的怒色更甚:“若看不上张璁,尽管明说,又何必如此?”

孙淡突然咧嘴一笑:“因为一个内阁辅臣,陈皇后可不敢当幕僚使。依靠孙淡和陈娘娘看来,张兄最迟三年之内必将入阁为相。”

张璁一个机灵:“静远何出此言?”

孙淡摸着嘴唇上的胡须,笑道:“因为你很快就要一展胸中抱负了。”

张璁有些不悦:“入阁为相首先应该进翰林院,然后还得朝中大臣公推,无论哪一条,张璁都不够格。若说起入阁,孙兄倒是指日可待,静远你也不用如此来埋汰张璁了。”

“不是,不是。”孙淡摆了摆手,反问道:“若是陛下乾纲独断,一意钦点你入阁呢?”

张璁沉着脸:“若天子是个坚钢不可夺其志的主子,若皇帝独揽大权,倒有可能。可惜,陛下只怕连我张璁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又怎么可能大用张璁。”他心中突然一个激灵,这个孙淡在自己面前说这些究竟想做什么?

“所以啊,你要引起天子的注意,让陛下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孙淡,突然一笑:“秉用兄,有朝一**若大权在手,究竟想做些什么呢?”

张璁:“静远说这些做什么?”

孙淡:“就是闲聊闲聊。”

张璁恨恨地握紧拳头:“辱我者,自然要百倍辱之。人敬我一尺,我自还人一丈。圣人云:以直报怨。张璁做事做人,自然秉着一颗本心。”他说得咬牙切齿,面貌狰狞,毫无大名士的神采。

孙淡鼓掌:“好一个以直报怨恨,秉用果然是真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权利的吸引力(四)

此刻的张璁已然面容抽动,这段时间的压抑使他性格已经彻底扭曲。听孙淡鼓掌,反刺激得他突然爆发了。

张璁怒视孙淡,用低沉的声音怒吼道:“怎么,静远这是在嘲笑我?”

今日在孙淡面前,张璁已经彻底将面子丢尽了,胸中只觉得有一股邪火不住往上拱。

孙淡却不害怕,反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只觉得秉用兄是一个快意恩仇的真人,心中赞赏。其实,若换成我孙淡,一旦大柄若在手,自然清风满天下。对我好的人,自然是有恩必报,辱我者,肯定要百倍还之。此乃人之常情,孙淡自问也不能免俗。”

听孙淡这么一解释,张璁这才释然,面色好看了些。

他朝孙淡一拱手:“张璁错怪静远,还望孙年兄不要放在心上。”

孙淡摸了摸下巴:“不用不用,我只想问一句,秉用兄想不想入阁为相?”

张璁心中突然一个激灵,这个孙淡狡如老狐,又是皇帝亲信,难道……他今日是来替皇帝传话的……不可能吧,我张璁虽然自诩为大名士,其实在皇帝眼里就如芥子一般……

可是,孙淡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说这番话。

那么,他的意思是?

张璁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淡淡道:“我辈读书人寒窗十年求取功名,有的人是想借此改变个人命运,有的人则是想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张璁不才,已四十有七,却不肯就此虚度一生,还想为国家,为百姓,为朝廷做些实事。”

“张兄有这样的心思,孙淡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孙淡将手从下巴上放下来:“还是刚才那句话,依孙淡和陈娘娘看来,张兄三年之内必将入阁为相。只不过,得采用一些非常手段。就算不能入阁,也能简在帝心,未来必将有一展胸口抱负的机会。”

“真的?”张璁身体突然一颤,目光精亮地盯着孙淡。

孙淡:“秉用,我大老远跑来找你,难道就为看你在吏部出丑吗?我孙淡可没这样的闲情逸致,废话我也不多说,你就回答我一句,你究竟想还是不想?”

张璁沉默下来,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才轻轻吐出一句:“张璁读了多么多年的书,无一日不想着为国为民,若能离开这个地方,即便是去地方上做一个小小的知县,也胜过在终老于此”他吞了一口口水,郑重地说:“愿为陈后娘娘效命。”

对张璁的投靠,孙淡却好象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又错了。”

张璁好不容易拉下脸卖身投靠,却被孙淡拒绝,觉得自己受了极大侮辱,一张脸变成紫色,怒道:“静远此话何?”

孙淡:“秉用兄你误会了,娘娘的意思是不用张兄你做她幕僚的,实际上,以张兄的大才,怎么可能做别人的僚属。陈后说了,她愿意在宫中替张大人说些话。张大人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用顾虑其他。日后若有机会,还她一个人情就可以了。”

张璁心中突然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皇后充满了感激,喃喃道:“真是一个圣明的皇后娘娘啊!说吧,究竟要张璁做什么,无不应允。”

孙淡也不再废话,走到案桌前,指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宝道:“张兄你只需要写一份奏折就可以了,我念,你写。”

张璁有些疑惑:“静远,张璁不过是一个吏部小官吏,没有写奏折的权利。就算写了交上去,部堂那一关就先得被驳下来。就算吏部这里过来,奏折交到内阁,一样被扔到一边。”

按照明朝制度,有转折上奏权利的大臣都要在四品以上。也就是说,只有那种有资格参加早朝的官员,才能写奏折。

当然,像孙淡这种近臣不在这个范围之内。孙淡和陆炳这种低品级的和皇帝有特殊关系的人有写密折的权力,乃是特例。

按照规矩,四品官员的奏折在写毕之后需要交给部堂的给事中审核,然后给锦衣卫和东厂在部中坐班的人员审核,才交给内阁。当然,这道手续也就是走走形式。可像张璁这种是四品的官员写的折子,这一道关卡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

孙淡笑道:“张年兄,既然部堂这里交不上去,你不可以直接去大内呈到陛下那里吗?”

张璁悚然而惊:“直接去皇宫?”

“对,直接去闯宫。”孙淡肯定地点了点头:“就看张兄愿不愿意去冒这个险了?”

张璁的身体直直地站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动。

闯宫可是重罪,一个不好,只怕会锦衣卫直接庭杖致死。就算没被打死,也会被革除功名,这个官也做不成了。

张璁的顾虑孙淡也能理解,他也不着急。

就像一个魔鬼一样,孙淡一步一步诱惑着张璁。他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秉用,我也不逼你。要不这样,这份奏折我念,你写。你若觉得值得冒这个险,就交上去,至于如何交,也由得你。你若不能交,可立即撕掉。今日就当孙淡没来过这里,日后,张兄是死是活,也与孙淡没有任何关系。你看这样可好。”

张璁还是木木地站在那里。

孙淡有喊了一声:“秉用。”

“啊!”张璁这才回过神来,机械地走到案前,提起笔:“什么?”

孙淡轻笑:“秉用你可听真了,我马上念。”

说完,他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朗声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廷议执汉定陶、宋濮王故事,谓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

张璁先还机械地提着笔随着孙淡的话一字一句写着,他虽然神情恍惚,可一拿起笔却清醒过来,字也写得端庄工整。可刚听到这里,他笔一歪,却在纸上杵了一个黑点,字迹也潦草起来。

“其为人后着为之子。”张璁失惊地叫出声来,孙淡在他身后看得明白,只见张璁的脖子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几根头发竖了起来。

张璁突然用极快的速度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孙淡,两个瞳孔中闪着寒光,就像里面藏了两把刀子:“皇考,你是想让我议大礼?”

孙淡也不同他说话,继续念道:“《记》曰:‘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汉哀帝、宋英宗固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预立为嗣,养之宫中,其为人后之义甚明。故师丹、司马光之论行于彼一时则可。今武宗无嗣,大臣遵祖训,以陛下伦序当立而迎立之。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未尝著为人后之义。”

张璁张大嘴巴,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孙淡停了一下,好象有些不高兴:“秉用是不想写还是……你若要写,再这么发呆,可记不住我刚才所说的了。要不,我再念一遍。”

张璁:“过耳不忘乃是读书人应有的本事,静远不用担心,我都记住了。”话刚一说出口,那声音却异常沙哑。

索性也不再说话,张璁提起笔将孙淡刚才所说的那段话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字迹依旧工整,但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从头到尾,张璁的手都在颤个不停。

“这奏折,这奏折分明就是替皇帝找到给他父亲正名的理由。可是……孙淡为什么不自己写……对,如果这份奏折往上一递,无论是谁,都会站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这事情,我张璁做得吗?”张璁心中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

可孙淡并不给张璁以思考的时间,等张璁将上面那段话录完,继续大声道:“则陛下之兴,实所以承祖宗之统,与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议者谓孝庙德泽在人,不可无后。假令圣考尚存,嗣位今日,恐弟亦无后兄之义。且迎养圣母,以母之亲也。称皇叔母,则当以君臣礼见,恐子无臣母之义。《礼》‘长子不得为人后’,圣考止生陛下一人,利天下而为人后,恐子无自绝其父母之义。故在陛下谓入继祖后,而得不废其尊亲则可;谓为人后,以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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