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孙淡也不反唇相讥,却哈哈大笑起来。
黄锦被他的笑声弄得有气有急:“孙淡,你失心疯了吗?”
孙淡也不理睬黄锦,只走到皇帝面前,一施礼,大声道:“陛下,刚才臣不是说过了吗,天下间自有正义之士看不得陛下父子不能相认识,要仗义执言了。如果臣没猜错,外面那个七品官就是来伏阕上书的。”
这一声喊惊得嘉靖猛地睁看了眼睛,眼睛里有幽幽绿光冒出:“当真?”
“陛下亲自去看看不就全明白了?”孙淡回答说。
“就算是伏阕上书,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又有何用?”黄锦大声反驳。
“没准有作用呢?”孙淡笑眯眯地说。
黄锦哼了一声:“陛下万乘之尊,怎么可能亲自接见一个七品小官。”他问那个小太监:“刚才那个官员报上名来没有,是谁,在那个衙门做官?”
小太监一缩脖子,很畏惧的样子,喃喃道:“黄公公,小的们被那人的狂悖都给惊住了,忘记了他的名字。”
“没用的东西,吃屎长大的。”黄锦气苦,若不是当着皇帝的面,他早一脚踢了出去。
“去看看。”嘉靖却突然说话了。
黄锦愕然地看着皇帝,怯生生地说:“陛下……”
“朕说了,去看看。”嘉靖一挥衣袖,宽大的道袍带起一道冷风,青色的人影就已经朝门口走去。
“陛下!”黄锦慌忙跟了上去。
孙淡也不迟疑,跟着向前走去。
一路上,黄锦还在不住说:“陛下,就算那个七品官员是来为先帝上尊号的,可他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能管什么用。”
前一段时间,朝臣们都异口同声反驳嘉靖为自己父亲上尊号一事,嘉靖等另外一种声音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其实,在他看来,让孙淡发出另外一种声音最好,以孙淡的在士林中的地位,应该能引起极大反响。可孙淡这人在注重自己的名声了,不肯上这个钩,皇帝拿他也没有办法。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另外一个人,就算是七品小官,皇帝也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听黄锦不住泼冷水,嘉靖心中大为不快,冷冷地看了黄锦一眼:“七品又如何,孙淡不就是七品官,王元正是六品,整个翰林院乃是士林精英,可出了杨慎是正五品,其他不都是七品?”
黄锦喃喃道:“翰林院的人同杨首辅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吃皇帝这么一喝,他有些灰溜溜的感觉,也没想到皇帝的心思如此热切。
等到了西苑大门,就看到一个七品官抱着华表的柱头死活也不松手。而几个卫兵则提着鞭子不住抽下去,直抽得那人满头是血。
可那个官员尤自大叫:“国家养士百五十年,难道就容不下我等读书人说话的地方吗?陛下,我要见陛下,苍天可鉴,我张璁今日定死节于此。”
“张璁!”黄锦倒愣住了。
孙淡心中一阵狂喜:老张,好样的,你终于来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嘉靖的狂喜(一)
“此人是谁?”对于张璁的这次伏阕上书,嘉靖非常看重,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听到的声音,就算眼前这人没有官职,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百姓,如果操作得当,未必不能作为一次反击杨廷和的政治契机。
见黄锦认识这人,皇帝忍不住出言询问。
黄锦忙回答道:“此人江南读书人张璁,是今科赐进士,正在吏部观政。名气虽然有些,可才华嘛,却见仁见智。”他一向嫉妒张璁的名气,加上上一次回春堂药铺一事对他很是恼恨。觉得此人不过是言过其实,夸夸其谈的腐儒,其实没什么本事。听皇帝问起,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
可惜黄锦还是笨了一些,此刻,皇帝盼有人出头为自己说公道话如久旱之盼云霓,若换成其他人,要想投皇帝所好,自然是要将张璁夸到天上去,如此,才能显示这一次伏阕上书的重量。
孙淡何等精明之人,他见张璁被几个卫兵和太监把张璁打得浑身是血,也担心老张被人给打坏了。忙大声喝道:“住手,住手,陛下在此,休得放肆!”
几个卫兵和太监听到这一声喊,转头看来,见皇帝和黄公公都站在大门口。皆大吃一惊,纷纷跪在地上:“见过陛下。”
为首那个太监连连磕头:“惊扰陛下,死罪,死罪。”虽然说西苑乃是军机重地,一个小小的七品闲官竟然往里面闯,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可当着陛下的面殴打一个朝廷命官,还是不合朝廷规矩。
见皇帝突然出现,众人都吓得汗流浃背。
黄锦鼻子里哼了一声,冷冷道:“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也敢闯宫惊驾,无论怎么说,这一顿庭杖是少不了的,都起来吧,就不责罚你们了。”
“是。”众人都站了起来。
黄锦转头看着孙淡:“孙淡,你太狂妄了,依咱家看来,这个张璁就该打。陛下没说话,你怎么就让他们住手了呢?”他本就看不起张璁,又深恨孙淡,自然是越看这二人越不顺眼,忍不住在皇帝面前挑拨。
孙淡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肯上这个当,只笑了笑,说:“事急从权,张璁虽说按制当吃廷杖,可他也有不该挨打的理由。”
“什么理由?”黄锦咄咄逼人。
这个时候,西苑大门口的一幕已经惊动了不少正在里面值守的官吏,不管是内阁还是司礼监,或者六部的值班人员都不断走过来。见皇帝正在这里,又都纷纷上前行礼,并好奇地看着张璁。
场面有些儿乱。
孙淡听到黄锦问,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转头对嘉靖皇帝低声耳语:“陛下,此人名叫张璁,虽说是赐进士出身,可却才华出众。按照他的本事,这一科本该中前三的。”
嘉靖倒有些意外:“那他怎么没中?”
孙淡笑了笑:“禀陛下,这考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听人说,这个张璁在会试时受了凉,在考场里一关,也就昏沉沉过了九天八夜,这才走了麦城,一败涂地。倒是可惜了。”
嘉靖沉吟片刻,突然问:“孙卿你如此推崇张璁,那么,他的才华比起你来如何?”
孙淡摇了摇头:“孙淡肯定是比不上张大人的,张璁才华十倍于我。”
嘉靖皇帝却不信,孙淡可是他龙潜时的第一谋士。可不知道怎么的,从私人感情上来看,皇帝总觉得同孙淡隔了一层,不如像黄锦那么亲近。不过,无论怎么说,皇帝对孙淡这人还是看得比较穿的,此人是一个干练之才,无论什么样的难题落到他手上,都会迎刃而解。只可惜此人有些名士的傲气,有那么几分臭脾气,不讨人喜欢。嘉靖对他尊重多过亲热,有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烦。
嘉靖:“怎么可能?”
孙淡正色道:“张璁乃是温州第一才子,号罗峰,在家乡开办书院授徒,可以说,浙江读书人都出自他的门下,乃是江南士林一等一的人物。不但如此,此人还颇受王守仁的推崇,二人相交甚厚。陛下,连王阳明先生都非常推崇的人物,自然不是凡品。陛下常年呆在宫中,自然不知道张璁在士林中的名声究竟大到何等程度。”
听孙淡说,张璁受到王阳明推崇,嘉靖皇帝悚然动容,心脏不争气地跳动起来。他现在需要另外一种声音,如今,这个声音终于出现了。如果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在士林有极高声望,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呢?
可是,张璁要发出的真就是皇帝想听到的声音吗?
嘉靖心中也不敢肯定,他还想要确认一下,淡淡道:“都住手,把张大人给我扶起来,朕要亲自问话。”
听到皇帝这么说,黄锦忿忿地盯着孙淡。
而孙淡这低垂着眼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个太监飞快地跑过去,将满头是血,浑身破烂的张璁扶了起来。
张璁见自己终于将皇帝盼到了,心中一阵兴奋,却也十分忐忑。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在来西苑闯宫之前,他也不是没有犹豫过。也因此,在同孙淡分手之后,他也是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用患得患失四字,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在来之前,他甚至想过去喝几杯酒,来一个酒壮人胆。可考虑到等下若浑身酒气去西苑,只怕皇帝的面还没见着,就要被人当醉鬼给打死了。
因此,他在外面徘徊了半天,这才一咬牙朝前冲去:“娘西皮,大丈夫不五鼎烹就五鼎食,拼了,大不不做这个官,反正这个吏部的小官做起来也没味得紧。”
当皮鞭凑到身上的时候,张璁才觉得疼,可他此时也只能抱着华表,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如此,总算将皇帝盼到了。
可张璁也被人打得瘫软在地,浑身上下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这个时候,一双脚走到他面前,有声音传来:“你就是张璁,朕听说过你的名字,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模样。”
张璁一个激灵,猛地抬起头,大声喊道:“陛下,臣请为兴王上皇帝尊号,臣请为兴王后上皇太后尊号,陛下若不答应,臣就跪死在这里!”
“终于听到另外一种声音了!”嘉靖眼睛一热,眼前的景物朦胧起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嘉靖的狂喜(二)
听到这张璁这一声高喊,不管是皇帝还是黄锦都大为动容。
连同着围观的诸官吏也都惊得面色发白,能够在西苑值班的官员们,又有谁不是人尖子,如何不知道张璁此举所蕴涵的政治寓意。
已经有精明的人快步朝里面跑去,欲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报告正在值守的部堂大人们。
所有的人都知道,风起于清萍之末,张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或许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极大的政治筹划。
毕竟是一国之君,毕竟是九五至尊,得讲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讲究一个巍峨庄严。嘉靖竭力平息下胸中的波澜,眨了眨眼睛,终于没有让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
张璁如何肯放过这个时机,皇帝总算来到自己面前了,如果不在最短的时候内打动嘉靖皇帝,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份粘满鲜血的折子,高举过头,就那么跪在皇帝面前,再不说一句话。
皇帝伸出颤巍巍的手,接过奏折,只看了一眼,立即合上来,递给身边的黄锦:“黄锦你和孙淡都看看。”
说完话,一把将张璁从地上扶起来,喝道:“张璁,随朕去玉熙宫,朕有话问你。”
松开手,嘉靖皇帝转身就走。
孙淡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甚至连黄锦手中的奏折也懒得去看。这里这么多六部和各大衙门的官员,表面上,他还是得先把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择出去。
黄锦见皇帝已经离开,不高兴地看了张璁一眼:“张璁,陛下说了,让你进去,你还愣着做什么?”
“是。”张璁这才站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有几点热血滴在青石板上,猩红醒目。
一边走,黄锦一边看着那份奏折。他本就没多少文化,这份奏折也不过是看了半天,才看明白,不觉对孙淡说:“孙淡,你不看吗?”话虽然这么说,可黄锦死死地捏着折子,却丝毫没有递给孙淡的意思。
孙淡也不伸手,只轻轻道:“这份折子也不用看,刚才张璁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是请为先王上尊号的。在群臣和天下读书人都异口同声反对此事的时候,张璁居然敢言人说不敢言,倒有几份胆气,也说出了陛下想听到的声音。呵呵,陛下必然龙心大慰。”
说到这里,孙淡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眯眯地看着黄锦:“黄公公好计策啊,居然想出这么一个好法子,想出这么一个适当的人选。”
黄锦一头雾水,孙淡这一笑,他心中就有些发慌,总觉得自己被他给算计了。暗骂了一声:狗日的孙猴子。又问:“什么法子,什么计策的,咱家怎么听不明白?”
孙淡一边走一边用疑问的口气道:“黄锦,真人面前就不说假话了,张璁不是你们的人吗,他来伏阕上书,难道不是由你指使的?嘿嘿,投陛下之所好,你黄锦还真有两手,佩服,佩服!”
黄锦经孙淡这一提醒,猛然省悟过来,心中突然一跳,转而欢喜起来。对啊,这个张璁不就是我黄锦的人吗,他现在来闯宫,看情形,这份奏折正是投了陛下所好。如此,我黄锦岂不也算是大功一件?
陛下日思夜想,想的就是皇考问题。如今,张璁站出来了,陛下知道张璁和我的关系,自然会感激我黄锦的。哈哈,将来未必不会将东厂还给我。
想到这里,黄锦顿时雀跃起来,他上前一步追上张璁,一把将他扶住,装出一副亲热的样子:“张大人你有伤在身,可要小心一些。”
张璁自然知道自己此刻该扮演什么角色,感激地看了黄锦一眼,道:“多谢黄公公,今日还请黄公公多多帮衬。”
黄锦大包大揽道:“张璁你放心,等下在陛下那里,咱家自然会替你说好话的。只是……只是……”他在思考着该怎么将张璁这件功劳分一半过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璁忙低声道:“黄公公,张璁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张璁乃是张妃娘娘的人,此事若成了,自然是大家商议之后的结果。”
黄锦大喜,小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咱家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说好话的。”
这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仅彼此能听到。
孙淡虽然听不见,却也能猜出他们在说什么,依旧低头走路,来一个充耳不闻。少说少做,坐看风云是他现在唯一能干的。
刚才大门口演出的这一幕自然是震惊了整个西苑,嘉靖皇帝还没有走回玉熙宫,那边已经有人将这个消息报到了内阁西苑值房。
说来也巧,内阁三大阁臣今天都在。他们所侍奉的两代皇帝都是不喜欢呆在皇宫里的主,也因此,每天上完早朝,三大阁臣照例会来西苑值房坐堂。相比之下,午门后面的内阁大堂虽然人多,也热闹,却不怎么处理重要事务。
今日,三大阁臣正在为通州的事情闹心。
一大早,阁臣蒋冕就在内阁值房里闹腾开了。他虽然是个老迈,也不怎么管事,可却是个正人君子,将道德二字看得极重,难得地在皇考问题是敢于直言:“首辅大人,这个毛澄究竟是怎么搞的,都在通州呆了这三四天了,接个兴王太后进宫就这么难。我看毛尚书也是个不能办事的人。”
杨廷和皱着眉头坐在主座上,道:“蒋相你也别上火,毛尚书做了这么多年部堂,怎么可能没办事能力,上次去安陆接陛下进京继承大统不就做得不错?”
“什么叫不错。”蒋冕此刻哪里还有一点恹恹欲睡的模样,狠狠道:“上次陛下本就该以太子礼仪进宫的,可陛下偏偏要走正阳门,执天子礼仪。如果当初毛尚书坚持一下,又怎么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
杨廷和苦笑:“此一时,彼一时,谁也没想到当今天子性格如此刚强。以前的事情蒋相也休要提了,就说说通州的事情该如何处置吧。”说着话,他转头看了一眼毛纪:“毛相你的意思呢?”
喊了一声,却没人回答。
杨廷和无奈:“毛相。”
毛纪这才像是如梦方醒一般,答道:“兴王太后要留在通州就让她留在那里好了,反正让毛尚书候在那里就是。”他虽然贵为内阁辅臣,可他也知道自己在夺嫡之争中犯了政治错误。虽然明朝的官员都不怎么怕皇帝,皇帝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打击他毛纪。可毛纪内心之中总觉得有些不安,继而也不怎么爱做事,人也逐渐地颓废下去。
“糊涂!”蒋冕乃是研究礼仪出身,如今皇考问题正好用上了自己的强项,就想失业许久的人找到了工作一样,蒋相最近几日非常精神。他怒喝一声:“毛相真是糊涂了,皇考问题悬而未绝这么长时间,夜一长,梦就多。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兴王太后乃是皇帝的生母,关于她该以何等仪仗进宫一事关系重大。若这么拖延下去,反显得我等逼着天子不能母子团聚,岂不有悖人伦纲常,岂不显得你我不近人情?”
杨廷和连连点头:“蒋相互所言极是,此事不能拖得太长,你们看看,该如何解决?”说完话,他看着毛纪。蒋冕也不过是资格老,会说些义正词严的话儿,真要他出主意解决问题,却比不上毛纪的精明能干:“毛相,你拿个主意。”
毛纪喃喃道:“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们看着办吧。”
蒋冕更是恼火:“毛相,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杨廷和心中叹息一声,对毛纪是彻底死心了,看情形,这个毛纪是没办法在这个阁里再干下去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迟早要被皇帝给换下去。陛下处心积虑要用自己的人,若换上一个厉害角色,以后只怕会有麻烦。若挑起了内阁政争,眼前这个政局只怕更趋混乱。
内阁三大辅臣年纪都大,是时候上新人了。实际上,内阁只设三人确实有些少,按照朝廷制度,三到五人正合适。只可惜,武宗皇帝做事一向我行我素,经常不通过内阁胡乱行事,弄到后来,内阁形同摆设,遇到缺也没有补上去。到嘉靖年,新君的精力都落到皇考上面,也没心思给内阁增添人手。如此,三个浩首老臣苦苦支撑着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