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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未必能制得住他。
可刚才明明看到他喝了毒酒的啊
风火龙定了定神,问:“哦,汪帮主还有何话要说?”他心中还有些不确定,准备仔细观察观察。
汪古道:“风长老,刚才弟兄们不是已经把道理都说明白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大家都是有儿有女,有田有地的人。谁不是拖家带口,屋里屋外一帮子人指望着我们的船吃饭。的确,贩卖私盐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是,一旦翻船,我等身死名灭不要紧,拖累的家小,你觉得有意思吗?”
他指了指软倒在地上的一个堂主道:“譬如黄堂主,人品自然没话说,他虽然没有家小,可收养了十几个帮中兄弟的遗孤,大的才十二岁,小的不过四岁。他若出事,难道他收养的孩子们都要上街去当叫花子。还有李堂猪。”
他目光落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李堂主外号夜猫子,为人虽然胆小,可精明着呢,这些年为帮中出过不少大力,生意也做得不错。李兄弟对我漕帮是要大功的,可就一点好色。家中有一妻四妾,外面还置了两个外室。李堂主可不缺钱,又是个喜欢享受的人,你让他去干杀头买卖,李兄弟愿意吗?”
那个姓李的堂主道:“帮主说得是,咱李五三一年也有几千两入项,日子过得滋润,已经很满意了,钱再多也没啥意思,这种险可不愿意去冒。”
有汪古这一席话,众人也都叫起来:“是啊,谁他妈愿意去冒这个险。如今咱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干嘛给自己找麻烦?”
风火龙见大家都不同意,心中懊恼起来。他今天的目的是扣押汪古,逼他辞去帮主一职,倒不想将所有人都得罪干净。这大运河贯通南北,绵延千里。将来无论做什么生意,还得有各坛堂主帮衬辅助,他风火龙又没有三头六臂,十万漕帮子弟,他可控制不住。
见大家被汪古说动,风火龙也没有办法,也顾不了那么多,咬牙道:“各位兄弟的担心风火龙自然清楚,也不可能将大家伙朝火坑里推。今天既然将话说到这里了,咱就给大家亮个底。在河上走私盐一事并没有任何风险,实际上,这个生意并不是我漕帮自己做,乃是宫里黄锦公公的意思。黄公公答应了,只要我们漕帮做这个生意,他愿意打通沿途一切关节,一路放行。到时候,大家五五分帐。”
一听到是黄锦,孙淡倒吓了一跳。这个黄锦还真是胆大,什么钱都敢吃。不过,如果黄锦真的做了漕帮的幕后主使,河道和地方官员还真拿他们没办法。黄锦可以通过走私敛集大笔资金不说,还平白地得了漕帮这股地下力量,势力必然进一步膨胀。
孙淡吃惊之余,也对刚才麻翻众人的十香酥骨散很是好奇。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一种麻醉药,将来有机会倒不妨问漕帮要个方子,将来未必不能用上。
不但孙淡听到黄锦的名字非常吃惊,两所有的漕帮中人也吓了一跳。黄锦是什么人,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相,当朝第一红人。若有他在背后替漕帮撑腰,什么杀头的买卖不敢干?
众人这么一想,不觉得安静下来。
见大家不说话,风火龙得意地大笑起来:“各位兄弟,风火龙能将这等隐秘的事情同你们说分明,那是真拿你们当自己人,是真有心给大家找一条生发大道。老实说吧,不但有黄公公在我们背后撑腰,南河的王大人和甘必达公公也会从旁协助的。因此,大家不用担心。”
说着话,他一拍巴掌。
风火龙身边的一个徒弟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来,又掏出印泥,道:“各位堂主若答应,就请画押,也算是签一个投名状。李堂主,你先来。”就将那张纸放在李堂主身前。
李堂主举起手,颤抖着,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去画押。
正在这个时候,汪古又哈哈大笑起来:“可笑啊可笑,我漕帮纵横运河上下几十年,前几代先人可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怎么到了我们这一辈,却尽出一些鼠目寸光的废物?”
汪古接连地打断风火龙的话,让风火龙非常恼怒,他不怒反笑:“帮主又要说什么大道理?”
汪古收起笑容,淡淡道:“我漕帮可不是六扇门,水上的好汉怎么可能去给黄锦这种阉贼当鹰爪孙,没得给祖师爷面上抹黑。再说了,朝廷里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那里面的争夺可不比江湖上的明刀明枪。我江湖汉子同人决一生死,败了,大不了让人将脑袋砍下来,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不怨天不尤人。而且,我们江湖上的儿女不管怎么打生打死,都祸不及妻儿。可朝廷你的争斗,一败一家人都要被牵连进去。诛三族,诛九族,诛十族的都有。黄锦虽然风光,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他转头扫视着各漕帮堂主:“大家想想,好好想想。大明朝开国凡一百五十年,有好下场的权宦又有几人。文官们地位尊贵,政争败了,大不了不做官回家当小地主。可宦官们的家就在皇宫里,退无可退。在官家的眼里,太监不过是他养的一条狗,一旦不需要了,杀一条狗还不容易?我朝只太祖成祖时杀过文官,以后一百年可杀过文臣?可杀过的太监可多了去。你们若不想被人满门抄斩,尽管跟风长老一起去投靠黄锦吧。”
孙淡听到汪古这一席话,心中不觉一声喝彩:果然是这个有着十万人的大帮派的首领,没有一点政治智慧才是怪事。话糙理不糙,这个汪帮主算是将大明朝的政治生态给瞧个明白了。他好好地在河有吃安生饭过得已经滋润,怎么肯跟政治扯上关系。相比之下,风火龙就差了一大截,就算他投靠了黄锦,依黄锦的性格,一旦用不上他了,只怕这个风火龙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听汪古说得在理,众人都沉默不语。
那李堂主更是脸色发白,讷讷半天,却将手缩了回去。
见风头大变,风火龙额上冒出了一丝冷汗,心中杀意顿现,目光中闪出一丝凶光。
他的一个徒弟见师父面色狰狞,立即会意。铿锵一声抽出腰刀指着李堂主的喉咙:“李师兄,你画不画押?”
李堂主虽然胆小,可知道这事无论如何是干不得的。他一脸惨白地摇了摇头:“李某家有有儿有女,一死不要紧,可不能拖累家人。”
“好汉子”汪古一声喝彩。
可就在这个时候,冯火龙徒弟手中刀光一闪,可怜那李堂主那可头颅滴溜溜地在地上滚出去老远,这才不甘心地停住了。
孙淡没想到风火龙师徒如此凶悍,吓了一大跳。身边的方唯虽然被麻翻在地,可神智却是情形的,看到这可怕的一幕,惊叫一声,晕厥在地。
“好汉子”一众漕帮的堂主们都大声为李堂主喝彩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气,大量的赤红热血肆意在地上流淌。
风火龙那个徒弟狞笑:“还有谁不愿意?”
“有种先杀了我”一个堂主怒叫出声:“风火龙,你有种将我姓许的也一并杀了”
“杀”风火龙也气红了眼睛,一声厉喝。他那个徒弟一刀下去,又将许堂主给砍了。
“好汉子”众人又是一阵大叫,可眼中都流下泪来。
“风火龙,我日你先人”坐在地上的小刀一口血吐出来,声音都叫沙哑了:“我x祖先人八辈”
“把他给我砍了”风火龙也豁出去了,指着小刀。
“是。”那个徒弟提刀正要向小刀走来,汪古却叫了一声:“且慢。”
“怎么,汪帮主还有何话要说?”那个徒弟提着已经砍卷了口的刀回头问。他一脸凶相,刀头不断有血滴下来。
汪古苦笑着指了指孙淡:“这个孙先生是我的客人,他不是我们帮派里的人,和这件事无关,还请放他们离开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孙淡等人身上。
孙淡心中有些感动,这个汪古还真是一条汉子,这份情,我孙淡认了。
风火龙突然冷笑:“汪帮主还真是有一颗菩萨心肠啊,可是,你觉得让他听到这么多秘密之后,我还会放了他吗?”
汪古叹息道:“以风师叔的性格,那是肯定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人的。罢了,我是帮主,你若要杀人就先杀我吧。这么多弟兄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一一死在我的面前。”
“帮主”一众堂主都有眼泪纷纷落下。
风火龙点点头:“好,别说我这个做师叔的不近人情,就遂了你的愿吧。”
他慢慢地抽出腰刀,走到了汪古身后,一刀劈下去。
“师父”小刀悲愤地叫出声来。
“帮主”众人也都大叫。
可就在这个时候,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汪古突然一翻身从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抓起椅子“碰”一声轰出去,正好砸在风火龙身上。
椅子四分五裂,风火龙也被砸得飞出去一丈远,口中吐出一口热血。
“啊”
“帮主威武”众人都欢呼起来。
可汪古的身体却是一阵摇晃,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下,刚才还在喝彩的众人都哑口无声。
“哈哈,哈哈,没力气了吧,我还真以为你没喝毒酒呢?”风火龙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站了起来,喘着气道:“汪古啊汪古,你刚才还真吓了师叔一跳。原来你刚才说了那么多废话,是想将药性压下去,在紧要关头给我致命一击啊好算计,好算计,我还真是差点着了你的道儿。可惜啊,若是平时,你这一椅子下来,自可将我这把老骨头砸得粉碎。可你你还真到我的十香酥骨散是吃素的。现在好了吧,还不是我为刀俎,你成鱼肉。”
风火龙对四个徒弟喝道:“你们上去把汪古给我分了”
老实说,他刚才被汪古砸了一椅子,伤得极重,只觉得口鼻中全是腥味,没呼吸进去一口气,肺中就疼得厉害,显然是受了很厉害的内伤。他现在只想快点把眼前这件事给解决掉,找个郎中好好瞧瞧。
“是”四个徒弟都抽出刀子朝汪古走去。
“是时候了,记住,务必保住汪古性命。”孙淡朝身边的韩月点了点头。
“是“韩月猛地跃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窗户旁边,一把推开窗户,将一枚烟花射了出去。
“咻”一声拖曳出长长的尾音,须臾便在空中爆炸开来,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突然发生一幕让风火龙和他手下四个徒弟都惊住了,半天才同时大叫一声:“干什么?”
韩月大笑着走到汪古身边:“大路不平,旁人铲。汪帮主乃是我家主人的朋友,如今,他落了难,我却不能不帮。”
“哼哼杀了他,你们小心些,此人武艺不凡”风火龙眼光老道,知道韩月不是弱手。本来,像这样的高手,他应该亲自出马的,可因为身上伤的厉害,上去了未必济事。
“杀”风火龙的四个徒弟同时上去,将韩月团团围住。
“光天华日之下,竟然提刀子杀人,就不怕王法吗?”韩月一声厉喝,铿锵一声,一长一短两把刀抽将出来,舞成一团银白的光芒,竟反客为主将四人笼罩进刀光之中。
韩月本是刀法大家,风火龙的四个徒弟也是好手,只听到一阵叮当乱响,眼前金风扑面,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断有血点子撒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的。
在那一片叮当的刀刃碰击声中还夹杂着刀子切进人体,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刀乃兵中之王,可说是一切兵器的基础。所谓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一辈子的剑。刀法最容易上手,却最不容易练精,一旦练成,动辄取人性命,最是凶残。
刀法讲究缠头过脑,也就是说,每一招出去,收势的时候都要在脑后绕一圈。如此一来,刀刃就会在身体四周形成一个大圆圈,一旦碰到敌人的身体就狠狠切将进去。
因此,师傅在传授刀法的时候,一般都不会让徒弟们用真家伙过招,怕的就是无意中伤着人。
这五人在大厅堂中缠斗不休,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不断有人惨叫:“师父,师父,贼子厉害,我等顶不住了”
“啊,我的手”一个徒弟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扑”一声倒在地上,只见他的双手和双足大筋处都是鲜血淋漓,显是被人一招废掉了。
“好刀法”一众软倒在地的漕帮堂子都大声为韩月的刀法喝彩起来。
“好厉害”风火龙抽了一口冷气,强提起精神,一咬牙提了刀正要扑上去,又听到“啊”一声,又有一个徒弟趔趄地跳出圈子来。却见,他只剩了一只脚,另一只断腿处有血泉水一样涌出。
风火龙眼睛都红了:“受死”
可话音刚落下,空中又有两条胳膊飞起。原来是那韩月已经杀发了性子,一刀将另外一人的两只手给切了下来。
“啊,不要杀我”另外完好无损失的徒弟丢掉刀子跑出了刀圈,一身颤得像是在筛糠。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轰隆的马蹄声,有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传来:“风火龙意图谋反,上峰有令,着即捉拿。无关人等闪开,否则格杀勿论”
第四百六十三章 捉拿
“啊”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大厅堂里的人都惊奇地叫出声来。
今天的事情真是风云诡谲,先是风火龙在酒中下药麻翻漕帮各堂堂主,然后大开杀戒,一口气杀了两个堂主。然后,是汪古骤起发难,将风火龙打成重伤。接着,一个外客突然跳将出来将风火龙的四个徒弟一口气全放倒在地。
到现在,官兵却杀了进来,喊着要捉拿反贼风火龙。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得人目瞪口呆。
风火龙好象整个人都魇住了,呆呆地提着刀站在厅堂正中,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半天,他才大叫一声:“军队怎么来了,官府的军队怎么来了。汪古,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我漕帮绝不投靠官府,怎么现在却将军队招惹过来了。这可是我帮内务啊”
汪古也有些疑惑,他摆了摆头,苦笑:“风火龙,我汪古现在虽然恨不得食你肉寝尔皮,却还不至于去报官,你却是错怪我了。”
软倒在地的小刀大叫:“师父,你同风老贼废话什么,他杀害李堂主和许堂主,已经不是我漕帮弟兄。他自谋反,要诛也诛他姓风的三族,自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同我等又有屁相干。”
说着话,小刀哈哈大笑起来:“风老贼,你也有今天,真是报应啊来人啦,来人啦,风火龙在这里”
这个时候,外面的喊杀声逐渐平息。风火龙师徒五人虽然是高手,可他府上的家丁却不过是普通人,遇到浑身都穿着铁甲武装到牙齿的大河卫的士兵,结局可想而知。
转眼,大河卫的军队就将风火龙庄子上的家丁一扫而空,“碰”一声,一群士兵撞开大门冲了进来,都手持强弓硬弩指着厅堂中的人。
一个军官霹雳一声大吼:“都不许动,否则直接射杀”
风火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面色大变,一用力,将涌到喉头的一口血吞了下去。走了出去,喝道:“你们是哪支军队的,无故调动军队,可得了军令?河漕衙门的甘公公有权节制地方军队,你可有他的手令?”
话音刚落,那军官一挥手,“咻咻”一阵弓弦声响起,几道乌光射出,直接射中风火龙的两条大腿。
军队使用的硬弩威力巨大,风火龙虽然武艺出众,可那速度快得让他躲闪不及。只觉得身体想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整个人就被射得翻倒在地。
到落地的一瞬间,风火龙甚至还感觉不到疼痛。
那军官说翻脸就翻脸,根本不给人说话的余地,如此沙发果断,如此冷酷无情,倒让厅堂里所有人心中一寒。
孙淡也没想到冯镇的手下这么暴戾,果然是什么人就带什么兵。冯镇出身叛军,杀官造反的事情都做过,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可若真将风火龙给射杀了,自己岂不白来这里一趟。
他连忙走了出去,大叫一声:“都不许动,本官来此专为捉拿风火龙师徒没,只办首恶。除了他们师徒五人,其他人可以出去了。”
韩月会意,向前一步,将腰刀架在风火龙脖子上。
其实,在韩月出手的那一刻,汪古就知道孙淡不是普通人。能够使用韩月这种高手做保镖的,这天底下也没几个。再加上孙淡谈吐举止都有一种气势,这种气势可不是一江湖人物所能具备的。
“孙兄果然不是非常人。”汪古大笑一声:“孙兄瞒得汪某好苦,到现在,你总可以说出你的身份了吧?”
那个军官对着汪古就是一声呵斥:“你一个草莽中人,竟敢在孙学士面前称兄道弟,胆子好大孙大人,依在下看来,这漕帮中就没几个好人,索性都一一射杀了。”
“不可”众人大惊,都同时大叫起来。
汪古听那军官称孙淡为“孙学士”心中的疑惑得到印证,竟震撼得口吃起来:“你是孙静远,你是孙静远……”
孙淡大人朝那个军官摆了摆手,道:“汪帮主是我朋友。”
他走到大厅堂正中,高声道:“没错,我是孙淡,今领了万岁的圣旨,来南直隶巡检地方政务。听说风火龙意图作乱,又同睢宁大水有莫大关系,特来捉拿。某乃是朝廷钦差,自可调动地方军队。惊扰各位漕帮好汉,请不要见怪。”说着就团团作了一揖。
众人虽然都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