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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你这就不知道了,这个孙淡没什么背景的。”汪进勇一脸的讨好:“我下来也查了查,孙淡虽然是会昌侯孙家的子弟,可他这个孙姓和孙鹤年却没有任何关系。孙鹤年是见有几分才情,这才随手将他收进孙家,在孙鹤年兄弟眼中,孙淡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小厮而且,孙淡自进了京城后,也搬到外面去住,来北京这么长时间,他只去了孙府两趟。可见,孙淡和孙府的关系很是冷淡。他是死是活,孙鹤年才不放在心上呢!更别说杨廷和了,只怕孙淡的名字杨首辅压根就没听说过。”
“原来是这样?”朱寰还是有些疑惑:“可这份通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晃了晃粗大的脖子:“我一个武人出身,成天在这里看公文,看得我腰酸,真是没劲透顶。”
“用钱买的呗。”汪进勇笑着忙伸出拳头小心地替朱寰锤打按摩:“儿子查得清楚,国子监这事东厂也开始插手了,前日刚拿了孙淡去问话。这孙淡估计也是被厂卫们给吓住了,出了不少钱,总算脱了身。又送了一百两黄金过去,向东厂买了这张通知,以便进诏狱来看李梅亭。”
“东厂插手国子监的事情并不意外,毕竟是钦案,少了东厂的番子倒让人觉得奇怪。有不少人想借着白虹贯日这股东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呢!”朱寰活动了一下脖子:“一百两黄金就为见一个人……这个孙淡好象很有钱啊!能够在东厂那里脱身,估计还得花上几千两。咳,金银露白,又被番子们粘上了,不死也得倾家荡产啊!年轻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汪进勇心中讽刺一笑,暗道:朱寰你不也是个有名的鬼见愁,任何人惹上了你。不也得来一个大出血?
他忙道:“就是就是,我听人说,这个孙淡很有钱的。当初在山东的时候,就开过书行,很赚不不少身家。儿子估摸着,这个孙淡至少有万两以上身家。他不来北衙还好,一来就得把他给扣住,怎么说也得从他身上给干爹弄点过冬的碳火钱。此事越早动手越好,若被东厂抢了先,将孙淡刮光了,我们还有什么搞头?”他心中暗恨孙淡,尤其是在昨天那事之后,心中的恼恨更是强烈,这才不顾一切地挑唆朱寰找孙淡的麻烦。
朱寰若有所思一笑:“我堂堂一个指挥使,缺那几个银子?进勇,不会是你借着这个机会报复人家吧?不过,你的孝心为父也知道了。北镇抚司自有章程,一切都要按规矩办”
朱寰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沉吟片刻,才道:“白虹贯日一事关系甚大,我自然要小心办事。既然孙淡是国子监的书办,有是李梅亭的学生,估计也知道一些内情。到时候,倒可以传他问问话。”
汪进勇大喜:“干爹秉公执法,儿子佩服!”他一咬牙:“明日等孙淡一见诏狱,管叫他进得来出不去,让他也尝尝我北镇抚司的手段。”
……
刚进大名鼎鼎的诏狱的时候,孙淡和冯镇还真被眼前的情形给震了一下。
迎面是一道不高不矮的城墙一样的建筑,高约九米,有三层楼房那么高。城墙前面是五个拱形大门,门口站着几个手按绣春刀的侍卫。
出具了文书之后,又朝门卫手中塞了一块银子,孙淡这才顺利地进了北衙。
在两个侍卫的带领下,孙淡和冯镇一同在衙中穿了半天,这才来到关押犯人的所在。
实际上,诏狱也就外面看起来吓人,里面却别有洞天。
眼前是一个接一个的小院,就像城中的普通居民院落一样,也看不到有守卫值勤。
这些小院子就是犯人们的牢房,犯人住在这里面也没上刑具,依旧如在家一样。除了不许出院子,可在里面随意走动。
孙淡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两个老头子坐在院中下棋。
这事情想起来也很简单,能够进诏狱的再怎么说也都是有一定品级的官员,有功名在身,自然不可能像对待普通犯人一样朝肮脏的地牢里一扔了事。再说,关在这里面的许多人,将来也有不好会重新走上领导岗位。
再怎么说也得给领导们和朝廷留些体面才说得过去。
这一幕让孙淡大觉得新奇,便左顾右盼地看起了热闹。倒是那个冯镇,自从进了北衙,就面色发白,躲在孙淡背后没说一句话。想不到他堂堂一代宗师级的高手,看到这种国家机器,也被吓得不敢着声了。
李梅亭品级不高,自然享受不到单独的院落,而是同几个同仁一道关在一座偏僻的院落里。
几日不见,李先生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模样,眼角的眼屎更多了些。
见孙淡来看自己,李梅亭很是意外,又是悲又是喜,抖瑟着嘴唇,半天才吐出一句:“静远,你来这里做什么呀?为师好好的住在这里,能吃能睡,你也不需要太担心。要想进诏狱见人,也不知道要走多少门路,花多少银子。你手头也不宽裕,费这个钱做什么?”
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孙淡拍了拍他的手背:“恩师待孙淡情深意重,出了这么大的事,若学生不来看你,还是人吗?”
李梅亭更是激动,眼泪掉个不停。
关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其他官员纷纷走上来安慰李梅亭,都说:“梅亭兄也不要悲伤,如今锦衣卫都放家属弟子进来看你了。看来,你的事情也不是太严重,不日就能出去。”
又有人说:“哎,这位可是孙淡,早就看过你的文章,听说过你的名字。想不到今日却在这种场合见到你。梅亭兄真是好福气,教出这么一个才华出众,又有情有义的学生。真真让人羡慕啊!”
李梅亭见众人夸奖自己的学生,心中又是高兴,又是骄傲,但却哭得更凶。
孙淡却不知道,他这次来见老师,就不过是单纯地担心李先生在这里吃苦,想来打点一下。但如此一来,反为自己获取了极好的名声。在明朝的读书人看来,能进诏狱那可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大事。将来出狱之后,自然要同自己的家人、同僚和子弟大大吹嘘一通。孙淡冒险前来探视老师的所作所为,堪称士林道德之楷模。一旦诏狱这群人放出去,孙淡的忠义之名算是坐实了。
当然,这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只是此刻的孙淡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不忍心看李先生这么哭下去,孙淡忙将他拉进屋子,安慰了他几句,又放下早已准备好的日常用品。这才将陆炳那日所说的话同李梅亭复述了一遍,最后才道:“恩师放心,此事如果我们没猜错,应该很快就会过去。这些日子,老师就权当在这里休养好了。我等下去打点一下狱吏们,希望他们不会给你找麻烦。对了,老师在这里过得如何,还缺些什么?”
听孙淡说完这番话,李梅亭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我也不用这么担心。我在这里过得倒也舒服,两脚一蹬,成天躺在床上睡大觉。就是日子过得慢,烦得很。对了,如果能有几本书读读就好了。静远,你带书进来没有?”
孙淡苦笑:“这里戒备森严,如何能带书进来。”
李梅亭还是不死心:“没有书,就算有几张写着字的纸也好啊!”
孙淡叹息一声:“恩师,学生走了,多保重。”
等从李梅亭那里告别出来,孙淡也没急着离开,带着那包金子四下撒钱,从门卫到狱吏,上上下下都意思了一个遍,眼见着那一包金子就要撒尽,这才满意地带着冯镇走到诏狱的大门口,正要出去。
却见汪进勇带着十来个锦衣卫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将大门一封,伸手拦住孙淡:“止步!”
孙淡见是汪进勇,心中咯噔一声,装出一副随意的模样道:“老汪,你今天没去国子监啊?”
汪进勇脸一板:“你叫什么老汪,少给老子嬉皮笑脸!孙淡,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偏进来。进了北镇抚司,这里可是爷爷的地盘,想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一提气,大喝一声:“朱指使有命:即刻捉拿孙淡回北衙问话。来人了,将他给我捆了!”
“是!”十几个锦衣卫同时一声大喝,挥舞着手中的铁链朝孙淡靠来。
“谁敢动我家主人!”冯镇霹雳般发出一声怒吼,向前一步挡在孙淡面前。
他这一声怒吼,如同一道春雷,震得人耳朵里一真嗡嗡乱响。
一众锦衣卫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拿人,而且,在平日,普通人一听到北镇抚司的大名,早吓得瘫软再地,又如何敢反抗。想不到今日却有人在这里发威,再加上冯镇本就身高体壮,武艺精强,这一声长啸却有一种说不出威势,顿时被他震得退了一步。
“把他一起给我拿下了!”见自己的同伴被吓住,汪进勇气得脸色铁青,连声催促。
众人被冯镇这么一惊,等回过神来,也得怒气上冲。立即有一个锦衣卫手一抖,一根铁链就套到冯镇脖子上。然后猛力一拉:“倒下吧你!”
这一拉,力量何其之大,按说就算是一头牛也要被拉倒在地。
可冯镇什么人,他可是南方拳有名的宗师。立即身体一挺,就拉得那个锦衣卫朝前趔趄一步。
一不做,二不休。冯镇既然动了手,自然不会给敌人还手的机会,在敌人扑来时,右手手肘一拐,正好戳到那人的胸口。
只听得“哎哟!”一声,那人口中一声惨叫,吐出一股票殷红热血,软软地坐了下去。
“贼子太凶,操家伙上!”
一众锦衣卫同时发出一声大叫,纷纷抽出绣春刀。
一时间,刀光闪烁,满天都是呼啸的刀风。
大明工部制造的兵器一向以粗制滥造著称。可锦衣卫有自己的兵器和刑具作坊,手中的绣春刀制作精良,厚背薄刃,在力气大的人手中使来,可将一个大活人一刀两段。
十多把长刀同时舞动开来,若是普通人,早被砍成肉酱了。
可冯镇凛然不惧,手中的铁链舞成一团黑光,使的竟是少见的软鞭法门。他一边奋力拼斗,一边大喊:“淡老爷,快随我向前冲,一口气杀出北衙!”北镇抚司位于北城的闹市区,只要杀将出去,外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巷。往里面一钻,汪进勇也拿他们没任何办法。
孙淡一愣,他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冯镇会悍然与锦衣卫翻脸,又想起先前进衙的时候,冯镇吓成那种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锦衣卫虽然威名赫赫,可并不以武艺见长。锦衣卫普通卫士大多来自良家子,政审极严,政治挂帅,对武艺上倒没有什么要求。因此,他们一遇到冯镇这样的武艺高强的老兵,在一个照面中竟然吃了大亏。
不断有人被铁链扫到在地,头破血流的锦衣卫躺了一地,大声惨叫起来。
侥幸没有被击中的锦衣卫们连连后退,不停大叫:“贼子凶悍,快去请十三太保来!”
“别乱,别乱,先把大门关上!”汪进勇也被吓得 面色惨白,他躲在众人后面不断驱使着手下向前。
北镇抚司的大门缓缓关闭。
冯镇一口气打倒了五人,回头一看,孙淡还是一脸平静在站在他身后。
冯镇心中大急:“淡老爷,门要关了,快走!”
这个时候,一众锦衣卫发出一声欢呼:“朱指挥来了,十三太保都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手
听到这一阵呐喊,孙淡好奇地转过头去,却见左侧那边的通道处涌过来十几个身着锦袍的武士。这些人都猿臂蜂腰,目光凶悍,估计就是一众锦衣卫们口中所说的什么十三太保了。
看他们的模样,武艺应该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些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那群锦袍武士中,有一个身着红色袍子的中年人好象是他们的头儿,如果没猜错,这人应该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朱寰了。
明朝政府选拔锦衣卫士卒时,大多选择的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对武艺上也没有什么很高的要求。尤其是诏狱只负责管理犯人,办理钦案,也不用出外勤,更不注重士卒的个人能力。
不过,这十三太保并不隶属于北衙,而是直接归朱寰统领,是锦衣卫最有名的打手。一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打滚出来的高手。据说,这十三人能够日行百里,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可以不借用任何工具仅凭两只手瞬间翻越一道三米高的围墙。正所谓:猿臂、蜂腰、麻杆腿。
还没等孙淡看得清楚,眼前的形势又是一变。
见冯镇威风八面,打得汪进勇等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朱寰所带来的那群人中就有人不服气地大喝一声:“好一个湖南架子,今儿个遇到高手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条细长的影子电射而至,然后是呼啸而来的腿影。
只一瞬间,这条细长的人影就踢出去了十多腿。
孙淡从来没想到过一个人的腿能够如此灵活,却见这些腿影在空中轮圆了,如同鞭子一样狂风骤雨式地抽向冯镇。
“好俊的鞭腿。”冯镇禁不住一声喝彩,却没有闪避。他已经在瞬间看出,此人的腿影都是虚招,真正的杀着还在后面。
冯镇右手一转,一截铁链“呼!”一声缠到手掌和胳膊上,如同戴了一只铁手套。
这个时候,漫天腿影一收,化为从下而上的一踢。
如同一把黑漆漆的弯刀,自下而上一撩。
这是北方弹腿中有名的“阴刀”,若被踢中,只怕内脏都要被搅成一堆烂肉了。
“来得好!”早有准备的冯镇伸出已经被铁链裹住的右拳,狠狠向下一击,径直朝这个细长汉子右腿的迎面骨敲去。
小腿迎面骨前没有肌肉,只有一层薄薄弱的皮肤。这个锦衣卫武士的右腿若真被冯镇一拳击中,就算他武艺再高,也会被打成粉碎性骨折。
细长汉子识得厉害,左脚在地上一用力,整个人弹簧一样退出去十来步距离:“好武艺,贼子厉害!”
细长汉子和冯镇从开打到分开,过程极短,可以说是一触即分,先后也不过两秒钟时间。看的人固然眼花缭乱,但身在局中的二人却知道其中的凶险。
刚才他们所换的这一招,若一个应对有差,就要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所以,等到二人脱离接触。他们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憋在胸口的闷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热汗如浆迸出。
“我来助你!”冯镇还没来得及换气,就有金风扑面,又有一个矮壮汉子跳将出来。他手中舞着一长一短两把雁翎刀,连环不绝砍来。
这手刀法又有其精妙之处,长刀威猛快捷,使的是大开大合的势子,每一刀下来,都带起一片轰隆闷响。而短刀则狠辣连绵,多用刺、戳、挑那样的小巧招式,也听不到任何风声,可却让人防不胜防。
好个冯镇,心中也自不惧,右手一抖,缠在手掌和胳膊上的铁链猛地甩开,在身前舞出一片黑色的大弧,将矮壮汉子的阴阳双刀挡住。
“当当当当!”雨点一样的磕击声响起,爆炒豆一样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呀喝!”细长汉子发出一声夜枭般的尖叫,身体如滑冰一样贴地溜来,双腿剪刀般朝冯镇双腿剪去。
冯镇手上铁链一收,只得无奈地朝旁边一闪。他心中也是大苦,北衙里面地势窄仄。眼前这二人武艺虽高,配合也非常不错,可还不放在他眼里。若是在宽敞的空地上,以冯镇的武艺,再配合上腾挪功夫,就算是再来三五个这等程度的武士,也不在话下。
他刚闪到旁边,却听得背后有锐响骤然而至,眼角一瞟,一柄短花枪刺来,在他背后一圈,舞出一道红色大圆。
这下,他被这三人围在垓心,再也没办法闪避了。
冯镇哼了一声,再不躲避,身体一闪,在小花枪刺中自己的那一刻闪到一边。右手手肘朝前一杵,正好杵中小花枪的枪杆子上。与此同时,手中铁链子搭在左手胳膊上,正好架住一长一短两把刀。
只听得“扑哧!”一声,那个使小花枪的人只觉得有一股沛然之力从枪杆子处传来,心口一热,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连腿了三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紧接着“叮当!”两声,一长一短两把短刀也被弹上了半空。
这个时候,使腿的细长汉子这才溜至冯镇身前。他这一剪剪空之后也不停手,右腿又是一个旋踢,直奔冯镇髋骨。
冯镇避无可避,爆发出一声山呼海啸般的大吼,右脚也是一个旋踢,正好同细长汉子对了一腿。
“啊!”那个细长汉子如何是冯镇对手,整个身体被踢的如同陀螺一样转起来,直到一头撞上旁边的砖墙,这才停了下来。
这还是孙淡第一次看所谓的武林高手过招,虽然比不上现代那种有特技做出的电影场景那么眩目,可却也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万万没想到冯镇的武艺强悍到这种地步,看来,自己收留冯镇是拣到宝了。
等到这三人分开,那个穿大红袍子的锦衣卫指挥使一声怒笑:“好一个凶悍的贼子,竟然在我北衙撒野,轮番上阵,累也累死他!”
孙淡知道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一声大喝:“锦衣卫指挥使朱寰!”
朱寰听到孙淡喊,用凌厉的眼神看过来。
那汪进勇适时一声喝骂:“孙淡小儿,你什么人,竟敢直呼我干爹的名字?”
“锦衣卫指挥使朱寰!”孙淡这一声更大,他将双手朝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