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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道有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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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下乌青是夜里数次噩梦惊醒所致,并非被他伤害,那么自然不是为此生气。
  她说他对她做了丧心病狂之事,想来只能信三分,他的确做了什么事,却未必丧心病狂。
  他十五岁那年误饮药酒,被师父罚禁闭三日,那时师父似乎也十分生气……但那生气又跟行歌的生气大大不同。所以……他醉酒到底会做出什么事?竟能引发如此反应?行歌绝口不谈此事,他倒也不想勉强,毕竟生气之人是她不是他,她都不急了,他又何妨。
  只是不知这一轮“恩断义绝”要持续多久?太久的话,最终不便的,还是他。
  “阿楚,喝茶。”斐然殊为行歌斟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
  行歌正好口干,便也不装模作样,接过就喝。
  “阿楚,你记得昨夜王府之事吗?”斐然殊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
  行歌浑身一僵。
  “阿楚,你昨晚做了什么噩梦,可与我一谈吗?”斐然殊仿佛没看到她的害怕,继续说道。
  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行歌想起那白衣女子提在手上的那张脸,虽是大白天,还是渗出一身冷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前往王府的琳琅马车上,“阿斐……你不要告诉我这是要去拜访王府小姐?”
  “正是。”
  “贫道想起约了人算命,先行告辞。”
  行歌抬脚一步就要跳车,被斐然殊拎住后领,一阵后退,竟一屁股坐到了斐然殊腿上。
  “唔。”斐然殊闷哼一声,这姑娘……真的胖了。
  行歌哪里听不出那一声闷哼的含义,抬头正要好好谴责一下他,却在看到他离她颇近的面容时失了声音。他的嘴唇……昨夜与她有过亲密接触的嘴唇……行歌的心跳急切了起来。
  斐然殊原只是要拉住她,她跌坐下来不过是意外,照理说此刻他若是君子,应当放开她的。只是不知为何,他将手环过她腰间,竟觉熟悉,仿佛这句娇软身子合该在他怀中。
  他望着她瞬间绯红的面颊,水波荡漾的双眸,以及,红艳的双唇,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下意识以长指抚上她的唇,低声道:“阿楚,我竟不知你今日,唇上涂了胭脂?”
  “没有……”话一出口,行歌才觉干哑不成声,不由舔了舔唇,连连吞咽口水。
  斐然殊见她以舌舔唇,心中一动,情不自禁俯下首去。
  “你,你又……啊!”
  行歌迷迷糊糊,刚想问他是否又喝了关山月,突然一个巨大的冲力使她整个身体向前倾去。斐然殊也在此时回过神来,迅速拉住她飞出马车。足一落地,就见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上前来,说:“阁下可是昨夜留下拜帖的斐公子?老爷等您很久了,请随在下来。”
  “劳烦带路了。”斐然殊温文有礼道。
  行歌跟在后面,开始怀疑方才在马车之上,是否是她的幻觉?她又发病了?这回还发的是这么欲求不满的病?仔细想想,该不会……昨夜发生的也是她的幻觉吧?!
  病情好像加重了啊……心疼自己。行歌忧心忡忡。
  王啸穹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面容刚毅正直,紧锁的眉头,抿起的唇角,都显示了他的心情不佳。当他见到斐然殊时,并不像其他人一般殷勤,只是一抱拳,道:“斐庄主远道而来,王某本应略尽地主之谊,奈何眼下时机不妥,怠慢了。”
  “王前辈客气了。对贵府与漕帮之事,晚辈也略有所闻。”斐然殊还礼道。
  “让斐庄主见笑了。”王啸穹苦笑。
  斐然殊见他神情并无凶狠之色,愁眉不展也非惧战,反而更多的是无奈与踌躇。可见他并不想真正与漕帮,与自己的兄弟决裂,只是迫于某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多半与昨夜所见有关。
  他斟酌片刻,开口道:“实不相瞒,晚辈其实受了笑面虎祁大侠所托,欲调解此次决战。本来两位前辈的私事,晚辈无权插手。但晚辈想起十一年前,追击紫金教途经商州,是前辈与宋万里宋大侠联手给予了晚辈不少帮助,晚辈感激之余,也十分羡慕两位前辈的友谊。”
  王啸穹想起了往事,笑容深远怀念。
  “是啊,那时恰逢万里兄刚刚建好了鲲鹏号,连远在京城的皇帝老爷都来登船,之后还御封万里兄为天下船王。王某还记得,那时道首妙善法师也来了,还在船上住了一夜。”
  “妙善法师?”行歌听到熟悉的名字,来精神了。
  王啸穹此时才发现斐然殊身后还跟着一人,“这位是?”
  斐然殊笑道:“这位是晚辈的一位小兄弟,阿楚。”
  “小兄弟?”王啸穹终于露出相见以来第一抹轻松的笑,“我看不是吧?”
  行歌心里一个咯噔,不好,被看出她年纪比斐然殊大,是个大兄弟了?
  斐然殊倒是坦然,回道:“见笑了。”
  王啸穹哈哈一笑,倒少了三分客套,拍了拍斐然殊的肩膀,道:“斐庄主多年不沾女色,王某还道是斐无邪自己当了一辈子老光棍也不准徒弟找女人,今日看来,你倒比你师父开窍许多。不错不错。”说着,视线转向行歌,道,“阿楚姑娘方才问妙善法师?”
  行歌此刻反而不好奇妙善法师的事了,改问道:“前辈如何知道在下是女子?”
  王啸穹见她落落大方,言行之间还有些女子身上少见的超然,心下便添了几分好感,笑道:“阿楚姑娘虽然气质清朗,但如此花容月貌,除非眼瞎,又岂会看不出是女儿身。”
  行歌与斐然殊同行太久,美貌一直被打压,此刻乍听此言,不由喜形于色。
  “这位前辈你看你,瞎说什么大实话。”行歌如此道。
  斐然殊叹气,“前辈啊前辈,阿楚素来自认貌比天仙,已是十分不清醒了,你再助纣为虐……她可是听不出客套话的,你敢说她便敢认,今日出了这道门她便要以为天下皆瞎子了。”
  “嘘!”行歌朝他用力地闭了一下眼,“你瞎你闭嘴。会不会聊天?跟武林前辈好好学学。”
  “哈哈哈哈哈。”王啸穹突然朗笑出声,定定看了行歌几眼,道,“阿楚姑娘倒令王某想起了当年的妙善法师。可惜,十一年前鲲鹏号上一别之后,就不曾再见了。若她愿出山,也许……”
  斐然殊看着王啸穹神情转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上前一步,道:“实不瞒前辈,阿楚多年前曾寄住洗月观,受过妙善法师指点。若有什么事帮得上前辈的,我想,她不会推拒的。”
  王啸穹眼神一亮,仿佛看到希望,随即黯下目光,摇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斐庄主啊。只是……并非王某低看阿楚姑娘,但太清山几位高人都束手无策,想来小女已是……唉。”
  斐然殊却道:“也许,事情并不像前辈所想,那般绝望。”
  王啸穹见他成竹在胸,又想起天下第一庄的种种传言,心中的天平不由向斐然殊倾斜了几分,他问道:“三日之内,斐庄主当真有方法医治小女?”
  “晚辈相信阿楚。”斐然殊望着行歌,行歌则是一脸“我招谁惹谁了”。
  王啸穹沉吟半晌,终于点头,唤了一名贴身侍从进来,道:“带两位贵客去静园。”
  虽然很想说“这位前辈我跟你比较投缘我留下陪你聊聊天吧”,但在斐然殊的淫威之下,行歌也只能依依不舍地与王啸穹告别,而后亦步亦趋,向那处诡异的院子走去。
  走了一段,远远看到“静园”二字,仆从便指着牌子说:“那里便是静园,小的告退。”
  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行歌又生了追随而去的心。
  “仙姑。”斐然殊语声微扬。
  “……好吧。”行歌露出壮士断腕的表情,而后闪身贴着斐然殊后背,双手搭在他的肩上,踮脚露出一颗脑袋,大义凛然道:“走吧,贫道一身正气,谅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入侵。”
  “多谢。斐某,倍感安全。”
  “不客气,应该的。”
  斐然殊与行歌迈步走进静园。
  出乎行歌意料之外,这静园白天看来倒是颇为清静雅致,并无诡异阴森之感。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踮着脚走路太辛苦,行歌改为抓住斐然殊腰侧衣裳,从旁边探出头看路。
  斐然殊在园中停下脚步。
  “在下斐然殊,冒昧求见王小姐。”
  静寂半晌,屋宇之内传来一个温柔女声。
  “公子世无双,光华斐然殊?”
  “武林同道谬赞罢了。”
  女声又道:“听闻无双公子风雅无双,即便于刀剑铿鸣血戮战场之中亦能保持一身诗意,不染尘埃。不知小女可有这个荣幸,听无双公子吟一阕诗?”
  “江畔一抔冬,陵剑舞寒蕊,少年系红缨,雪晴骑鹤归。”
  归字之音方吐出口,忽而一股无名寒风大作,一排屋宇霎时门扉大开。
  一只手搭上了行歌的肩头,一阵幽凉寒气吐在行歌耳畔。
  “江陵少雪……你也识得他么……”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八点左右更新。
喜欢请收藏打分评论=33=不喜欢就不要告诉我了,我玻璃心(????)

  ☆、情之一字,扰人

  行歌从金刀王家出来的时候,已深深领悟到了世间万象无常,她的见识,太浅了。
  “你们山下人太会玩了。”琳琅马车上,行歌有感而发。
  “斐某是山上的。”斐然殊又开始温茶。
  “山上的朋友,你们好吗?”行歌顺口道。
  “不知为何,突然不想跟你说话了。”斐然殊侧躺而卧,开始看书,“你自便。”
  行歌下意识看了一眼书脊——霸道教主爱上我。
  这都看三天了有这么好看吗!
  不过说到霸道教主……行歌脑中突然浮现一个人影,一个使劲掐着她的肩膀嘶吼着“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的人影。此刻斐然殊拿着这本书,不得不让她深深联想。如果霸道教主月无极爱上斐然殊……如果斐然殊希望月无极爱上他……有点可怕,届时这个武林恐怕要好好吃药了。
  “停止你此刻的所思所想。”斐然殊默默翻过一页书。
  “贫道此刻无思无想。”行歌静静喝了一杯茶。
  斐然殊仍在看书,若行歌有心,不难看出他翻书速度比往日慢了数倍不止。
  他的心思并不在书上。
  他并未失忆,也非是那种自欺欺人之辈,他记得来时琳琅马车上那一刻的情不自禁。他确信行歌并无修炼迷魂之术,她那半吊子的逍遥游,只能勉强镇魂。那么,便是他的失误了。既是他的失误,那么便要找出失误的原因,以及解决的方法。
  斐然殊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异常清晰。
  然而当他目光望向行歌时,见她喝茶被烫到,擦嘴用袖口,掀帘看风景,风吹一脸沙,百般无聊赖,卧倒似瘫痪,虽觉嫌弃,却又想笑,也真的笑了,又觉得她有那么一点可爱。
  真是叫人心惊的感悟。
  “阿斐啊!”行歌突然坐了起来。
  斐然殊速将余光收回,注视手中之书,又翻过一页,“何事?”
  “我们不是回客栈吃午饭吗?这么久还没到客栈吗?是马儿迷路了吗?”
  “谁跟你说过,我们是回客栈吃午饭?”斐然殊将书搁至一边。
  “没人说过。但贫道以为你与贫道心有灵犀,不点即通。”行歌神情诚挚。
  言下之意,我饿不得,你该懂啊!
  “吃饭,不急。先找宋连江。”斐然殊想起静园会面情形,道,“你不是与王世云王姑娘一见如故,就差义结金兰了?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她的婚事?不想见一见她的未婚夫婿?”
  行歌愣了愣,老实道:“比较想先吃饭。”
  “好吧。”斐然殊叹气,“若宋连江识得做人礼节,应当会请你我用膳。若他不识做人礼节,那便教一教他。漕帮富甲天下,宋连江身为漕帮少主,出手想必阔绰,菜色想必不差。”
  行歌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道:“阿斐所言甚是,吃饭不急,正事要紧。”
  要见宋连江,就不得不提王世云。说到王世云,就不得不想到江陵少雪。
  行歌想起方才在静园之内所遇所见,仍是要惊叹不已。世上竟有如此比她还有病之人。自洗月观与狗蛋一别之后,终逢对手,行歌慨然长叹,江山代有病人出,各领绝症数十年。
  事实上,静园并没有闹鬼,王世云也没有中邪。
  王世云只是有一个癖好,有一份狂热。
  有人爱财,有人爱酒,王世云爱江陵少雪——昨夜吓到行歌的那张脸的主人。
  江陵少雪何人?行歌并不知道。
  但是斐然殊知道。
  天下没有斐然殊不知道的事。
  初时行歌以为江陵少雪与万古流芳一般矫情,明明并非复姓,偏偏要起四字之名。斐然殊介绍之下,她才知晓。江陵是他的出身,少雪才是他的名字。
  他有一副倾国倾城的面孔,发冠总是一丝不苟,锦衣层层叠叠,繁复华丽,就连鞋履之上所缀明珠也是价值不菲。他擅使剑器,招招生寒,伴随雪花飘落,剑上红缨与座下青鹤正是他的标志。
  如斯风度,如此人物,唉,宋连江可能真的比不上了。
  行歌思绪飘荡之间,琳琅马车已经驶到望潮楼。
  行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宋连江此刻就一定在望潮楼呢?”
  斐然殊起身整理衣冠,道:“斐某不做无把握之事。你被江陵少雪吓晕的那段时间,我不仅给金刀王啸穹投了拜帖,同样来了一趟望潮楼。昨夜,斐某可是超乎你想象的忙碌啊。”
  “……也超乎你自己想象的忙碌。”行歌想起昨夜酒后之事,目光幽深。
  斐然殊扬眉,却不问因由。
  “来人可是斐庄主?”望潮楼门口守卫问道。
  “正是。”行歌跳下马车,回道。
  “且容通报。”
  望潮楼守卫进去通报,行歌站在原处,突然明白了斐然殊为什么整理好衣冠了还迟迟不下马车。因为屈尊站着等待,不符合他的格调。呵呵,果然把她当成跟守卫侍卫同级的侍从了。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望潮楼内出来,身后跟着那位守卫。
  “哈哈哈哈。”还未看清人,便先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宋连江老远就抱拳迎过来,“天下第一庄的斐庄主大驾光临望潮楼,真是令舍下蓬荜生——嗯?”脚步在行歌面前停下,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行歌,寒暄之语瞬间有些阻塞。没听说斐然殊是个小矮子啊?
  与此同时,行歌也在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他。
  个头不低,长相不差,年纪轻轻,气势不凡,只是跟江陵少雪一比,便是粗人一个了。
  视线短暂交锋,便各自偏离,错目之间,一阵无名风吹来,二人抬目望去,斐然殊衣袍扬起,脚踏罡步,缓缓走来,“少帮主有礼了,在下斐然殊。你面前那位,是斐某的一个朋友,楚狂。”
  “哈哈,是我失礼了,向楚少侠赔罪,向斐庄主赔罪。”宋连江笑声爽朗,连连抱拳。
  行歌叹道:“在下丰神俊朗,少帮主误认也属平常,但最后心生疑虑确实失礼。”
  宋连江一愣,随即又是大笑,道:“那么楚少侠要我如何赔礼才是?”
  行歌又叹,望向斐然殊,“你说吧。”
  斐然殊骨扇缓摇,一派儒士风度,笑道:“少帮主见笑,我这位阿楚兄弟,饿不得。”
  行歌双眼一翻差点要一脚踹过去了!她就是不想直说要饭才将话锋推给他,他不是自诩风雅吗,他不是光华无双吗,怎么不想个委婉矜持又冠冕堂皇的说辞!要他何用啊!
  幸好……宋连江是个会做人的,很快摆下了一桌宴席,宴请她二人。
  当然合理推测,也可能是被斐然殊自带御风效果的出场方式唬住了。
  席上有酒有肉,行歌老怀安慰。
  宋连江此人虽豪放不羁,却是粗中有细,斐然殊何等人物,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又岂会不知是为何事?遂开门见山道:“斐庄主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两日之后宋王两家的决战吧?”
  遇到爽快之人,斐然殊自然也不用拐弯抹角,道:“正是。斐某认为,此战毫无必要。”
  “哈哈哈哈。”
  又是一串仿佛刚喝了一大碗酒甩开了膀子的笑声。
  宋连江道:“如果天下间没必要的战争都不发生,那么我很怀疑,还有所谓必要的战争吗?人之所以是人,不是仙,不是圣,正因为必要不必要无法绝对决定人的作为。有时候,他们只为一时痛快,有时候,甚至不为自己痛快,只为让别人不痛快。”
  “少帮主说‘他们’,可见少帮主不是‘他们’。”斐然殊眸中闪着慧光。
  “唉,早就听闻斐庄主口才非凡,智慧非凡,今日一会,果然名不虚传。”宋连江敛下笑容,叹道,“宋王两家世代交好,如果因为别的原因闹翻也就罢了,我还真不希望百年交情,毁在我一人的婚事之上。”
  “得少帮主这一句话,斐某就真的有把握,弥平此事了。”斐然殊一笑。
  “这么说,你之前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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