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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含,要再度冲向前方的封印阵法。
但如今毫无法力的她,再怎么推开薛逸含也不过如同蜉蝣撼树。
无计可施的她,转而朝赵坦坦大声喊了起来:“你怎可如此狠心!你可知他千年来想的念的唯有一人,哪怕我这般痴心相对数年,他却没有半分意动,心里念的眼里看的都另有其人。”
“还有这,这幅画本早已被撕毁,他想法重新修补起来,却从此放在一旁,不敢带在身边也不敢随意翻动,生怕再度弄损了。”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卷轴迎风展开,正是当年落款为“月白绝笔”的那幅画像。
画卷上的少女,眉目如画眸如点漆,一身缟袂绡裳随风飘摇,令她身周如笼薄雾淡烟。她身姿轻盈地立于铺天盖地的莲叶间,似乘风而来,却又似要随风而去。
那是当年皇后莲纹逝去后,连其遗骸都未能留住的帝王,在日日夜夜为执念而折磨,即将彻底癫狂之前,最后依着回忆所画。
笔调之中透出的浓重悲伤感,令在场懂画之人心中都没来由一阵酸楚。没有人听明白苏曼姿话中意思,他们纷纷暗地猜测起这画中女子是何人,又与那阵中的神剑之主赵坦坦有何关系。
崔尘只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抿紧唇。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垂眸看着自己脚下泛着光华的阵法图形,周身却散发出强烈的寒意。
在所有人望着画卷的时候,魔尊却只是定定望着赵坦坦,双眼中又生出一分期盼。
赵坦坦也在望着画卷,但与当年第一次在皇宫之中看到时相比,她此时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
在苏曼姿的恳求声中,她慢慢伸出手去。
“何必……”她叹了声。在众多人讶异的目光中,她的纤纤玉指已遥遥点在那幅画上。
下一刻,画中女子奇迹般地动了下,旋即转过身去,似向着远方走去般渐渐模糊,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背影,终至消散。
“不要!”一声极度凄厉的喊声,自阵中响起,那是魔尊绝望的喊声。他千年来的念想,他不甘放弃的执念,似随着这画中人的消散,全部化作一场梦幻泡影,再度清晰无比地让他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能抓住。他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一天,被铺天盖地的绝望笼罩。
赵坦坦看着这般的魔尊,眼中终是闪过水光,声音却依旧平静:“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当年既是错了,便不该继续执迷不悟、一错再错。月白,今后好好在锁妖塔中为你犯下的罪业……忏悔反省吧。也许等你真正醒悟那天,还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魔尊却仿佛再听不到她的话,只是撕心裂肺反复不停地喊着:“不要!”
这般模样,哪里还像个曾经的帝王,曾经魔界的尊者。
赵坦坦不禁又叹了声,望向始终抿唇垂眸的崔尘:“师兄。”
崔尘的眼眸幽深若潭,不知在想着什么,在赵坦坦的呼唤中似被突然惊醒般,抬眸望向她。只一抬眼,他已明白赵坦坦意思,阵中早已布下的青紫剑网,继续朝着魔尊罩了下去。
这一次,毫无停顿。
在剑网罩住魔尊的瞬间,魔尊凄厉的喊声蓦然停止,他紧紧抱着怀中紫金葫芦,最后望了眼赵坦坦,眼中恢复了清明。
他张了张嘴,在紫青剑网的噼啪声中,似说了两个字,而后便更紧地抱住了葫芦,随着剑网与阵法交织出的炫目光华一同消失。
魔尊月白就此被封印在了锁妖塔中。因着神剑之力,除非有人能以化神期以上修为,结合神器强行突破,否则他将永世被困在锁妖塔中,为自己犯下的罪业忏悔。
第255章 结局1
本该随着魔尊的消失,而一同隐入地下的阵法还在继续运行,赵坦坦身上的修为开始不断突破境界,她身旁的崔尘也是如此。
在这能加大神剑之力的阵法内,双剑合璧之后带来的进益如同利刃般,刺破了他们境界的瓶颈,令他们同时晋阶。
至此一番,他们的修为可同时达到元婴大圆满,以他们的天赋,飞升不过是时间问题。
炫目的光芒阻挡了众修士的视线,阵法的效力更隔绝了他们神识的探查,没有人知道此时阵中正发生着怎样的变化。
崔尘的眼中流光一闪,嘴角慢慢勾起一分笑意,但随即他突然面色一变,瞳孔骤缩,望向赵坦坦:“师妹,你!”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本就结合在一起的两把神剑,毫无预兆地汇聚成一把,挟带着汹涌灵力朝着崔尘冲来,不容抗拒地融入他的体内。
与此同时,空中一阵风云涌动,滚滚乌云转瞬便盖住了整片天空,整个清源剑派漆黑若深夜。
漆黑的空中,有一团紫影划过天际,飞快且毫无阻碍地冲进阵中,落在了崔尘身后,挟制住了他捏着法诀的手。想要将神剑重新召出的崔尘,立时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双剑合璧后的磅礴灵力,更快地冲击着他的境界。
不多时,崔尘的境界已突破化神期,向着更高的境界攀升。
“主人,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紫萌的声音响起,却令崔尘猛地明白过来,眼中射出滔天怒火:“紫萌,你竟敢背叛我!”
“紫萌是为了助你。”一直在默默催动神剑的赵坦坦,闻摇摇头,轻轻传声道,“师兄,当年我欠你的,我今日终于能还你。”
他是整个修真界敬佩为传说的慕白道尊,曾好端端在上界位列仙班,却为她放弃一身修为,数度重新修炼。这过程说来容易,但唯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有多痛苦。多少人被废去修为后便一蹶不振,甚至就此陨落,他却一次次地重新又站起来。
纵然他天赋过人,千年难遇,但痛苦始终是真实的。
“如今想来,其实从一开始,你便算准了一切事态的发展。你用七叶梵莲为我重塑更适合吸收灵气的肉身,强行灌顶令我的经脉得到扩张。在雪衣将灵力与内丹赠我之后,我被凤葆激出了潜能,原本濒临破碎的丹田获得了重造,从此令晋阶愈加顺畅。而今日这集合了全修真界顶级高手之能,在你的指点下布置的阵法,非但可以加大神剑合璧的效力,镇压了魔尊,更能大幅提升你我的境界。”
赵坦坦轻叹:“其实魔尊不管是否自愿,最终都会产生这样一个镇压他的阵法吧……你总是这般算无遗策。可是你忘了,我们彼此有多了解……”
“师妹……”听着她的话,崔尘眼中的怒火立即熄灭,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惶恐不安,却还是解释道,“我有我的分寸,并非在算计你,或者任何人,一切不过顺势而为。我只是希望你我这一次,能一同飞升上界。”
赵坦坦摇头:“可是师兄,我并不想走你为我设定好的路线。带着这许多的记忆,活到天长地久,永远不得解脱,对于我来说真的太累了。”
何况道基毁损的她,就如同底下破了一个洞的气囊,注入再多的灵气,依旧会缓慢而不停歇地流失。
离飞升只剩一步,却花了万年都无法飞升的她,早就实践过,并且认识到了。
终此一生,她也不可能有飞升的机会。
“在我刚成为赵坦坦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轻松,我真的希望这是一段与从前毫无关联的崭新人生。我宁愿自己已经转世轮回,也不愿再回望早已走过的路,然而事与愿违。我识人不清,毁了自己也就罢了。却在重新醒来,以为拥有一段崭新人生后,才发现那不过是我本该位列仙班的师兄,作出极大牺牲之后,得来的结果。从此每一天,每呼吸一口气,我都清楚意识到,能活到如今,都源于师兄的牺牲。因为自己犯下的错,我不但毁了自己,更毁了师兄。”
明知道必然会令师兄再度失望的她,怎么配师兄这样继续无度地为她牺牲下去?
“师兄,如果我是你的一个执念,我希望今后你能抛弃这个执念。你的未来有着更宽广的道路,不要再为不值得你驻足的路边风景而停留。”赵坦坦轻声道,“我知道自己欠你的,岂止这些,但我如今能还你的,大约也只有这一场飞升了。”
随即她闭目再不说话,全心催动神剑,将自己的灵力也通过合璧的神剑传给崔尘。
若非几次与崔尘双剑合璧,她也不会发现合璧之后的神剑,还有传导灵力的神通,不输于佛修的灌顶。难怪有说修炼双剑合璧的人,常常会是道侣。因为唯有彼此关系亲密而毫无保留地相互信任,才能令双剑合璧发挥最大的效用。
这个阵法原本只能令两人同时修为提升,但若只供给一人,则可令其拥有足以飞升上界的灵力。
赵坦坦将体内吸收的灵力,全部通过合璧的双剑,毫无保留地转入崔尘筋脉之中。
早已目眦欲裂却挣扎不得的崔尘,修为片刻功夫便达到下界的,而赵坦坦的修为则随之又下降到结丹期。
漆黑的空中慢慢裂开一道缝,露出乌云背后的金光,那是飞升通道的大门被打开,所发出的来自上界的光芒。
在场的修士们没人能知道阵中发生的事,直到来自天际的金光穿透云层,如通道般直直投向下界,穿透地面的阵法罩在崔尘身上。他们
瞬间明白过来,这里有人要飞升了。
自万年前慕白道尊白日飞升之后,又有一人要飞升了!
而这人,竟又是来自清源剑派!
这一刻,全修真界的修士都不禁屏住呼吸,为那道所有人毕生追求,却终身难得一见的金光而目眩神迷,恨不能以身替代崔尘。
崔尘被金光所摄,身不由己地带着灵宠紫萌,一同慢慢顺着金色通道,在所有人羡慕与崇敬的注视下向上飞升。
他的双眼却通红,爱恨难辨的目光,始终锁定着赵坦坦,直到他最终消失于金光的尽头。
这一次,师兄应该是再也不会下来了。飞升上界之人,因着天道规则,不可能一而再地轻易回到下界,何况还有紫萌看着。
“师兄……”赵坦坦眼中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光华湮灭后,乌云散去,阳光重现,清源山脉却比往常更热闹。在场有不少修士闭目就地打坐,抓紧时间顿悟。但更多人则在为这万年难得的奇观而兴奋。而万里之外还有无以计数的修士,正从各个方向快速地往这边赶来。
已经繁荣了万年的清源剑派,注定还能鼎立于修真界另一个万年。
一片兴盛热闹景象中,唯有赵坦坦仍独自站在原地,维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一动不动。
阵法早已消失,唯余一片曾因布阵而整理出的平地,薛逸含将已经晕过去的苏曼姿交给手下弟子,担心地走上前:“赵道友……”
唤了三声,赵坦坦才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那是下了某种决心后,坚定的笑容:“这一次,我要努力……”
我要努力修补自己的道基……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终究能凭着自己的实力上去找你。
第256章 结局2
就在所有人正为万年一见的飞升奇景而目眩神迷,更先后有人因此感悟天道境界有所突破之际,赵坦坦却独自离开了清源剑派。在飞升天象所带来的飘渺天音余韵中,她没有驭剑,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下山。
走下山时,天色渐晚,空中仍有无数璀璨遁光在空中划过,照亮了赵坦坦脚下的路。那是或近或远的各处修士们,正蜂拥赶往清源剑派。
他们方向一致,唯有她逆流而行。
在清源山脉外围,她遇到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只狐狸精。
胡梦容貌本就美,一身红衣衬托下更添艳丽,那本是槐猛最爱的服色。
胡梦飘在半空,本在远远地眺望清源剑派,应当也是被那飞升的天象给吸引过来的,但遇到赵坦坦的时候,脸上却毫无意外之色。
“那边的正道修士太多了,我不敢靠太近,只能这样远远望着。其实,之前你们对付邪修凤葆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悄悄旁观……我总是这样胆小。”胡梦将视线移向赵坦坦,“许多年前,在那所布满阵法机关的皇宫里,因不能用法力而现出原形的我,也只敢假装自己是只猫,远远地蹲在冷宫外望着一只白鹦鹉飞进飞出,辛苦地寻觅食物……后来还望见有人冲破冷宫的禁制,将筋折骨断的白鹦鹉埋进土里,遍体鳞伤的她,身下的血更是汹涌流淌……”
胡梦说到这里,叹了声:“因无子而饱受诟病,又被称作妖女的废后,在有了希望的同时却又连着自己的生命一同失去了。而我始终只敢远远地缩在角落里望着,哪怕知道她曾经帮过我,更曾在我错爱一名凡人,差点被对方剥皮做成围脖时,救过我一命。我却因为害怕那藏在后宫的邪修,只敢远远望着她,看她在树下慢慢失去气息……”
赵坦坦一直往前走着,脚步没有停驻片刻,仿佛没有听到胡梦絮絮如自语般的诉说。胡梦也早已从空中落下,一步步跟在她身后,朝着清源山脉之外走去。
终于,在这沉默中,胡梦忍不住再度开口:“你……不说点什么吗?虽然答应过道尊,但我知道你想起来了。从前你自以为什么都记得,其实那不过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如今你的神魂应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所以我才说了出来。”
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所以才以为都记得。
曾经受损严重的神魂,颠到混乱的记忆,令刚复苏后的她过了十多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惜太过短暂。
山路崎岖,赵坦坦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良久才淡淡道:“你想我说什么?责怪你当初见死不救?可你自身都难保。或者因为你提及的往事而伤怀?但那些都是早已过去很多年的事了。我不知你今日提起这些有何用意,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不说破比说破更合适。”
正如魔尊总是珍视地抱在怀中的那只紫金葫芦,她永远不想知道那里有着什么。
胡梦咬了咬唇:“我知道你心中还过不了自己那关,你觉得你已经配不上道尊。”
“我……”赵坦坦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下,眉眼低垂,“我从来都配不上他,但是……”
夜风里,她抬起头,看向胡梦,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着因坚定决心而生的光彩:“但是不管配不配,总有一天我会去找他。我只愿将来的我,能比现在的我更优秀,再不需要他为我牺牲他的仙位、修为,或者其他。我不能永远做个只能接受他不断牺牲的废物,我也是个修士啊……”
“倒是你,不用责怪自己只敢袖手旁观,此刻你不就站出来了吗?”说完这些,赵坦坦再度转过身,向着前方走去。
沉默地走了不知多久,身后传来胡梦轻轻的笑声,似松了口气:“是我多想了,这样便好。”
等她再回头时,只见身后林木幽深,胡梦已经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从前,有个姑娘与师父一同隐居在青竹峰上。”
“有一天,她偷溜下山,遇见了一个被打劫的美男子。”
“后来啊……”
赵坦坦坐在院中,给脚旁的小树苗洒了点水,然后继续眯着眼睛讲故事:“后来,她救下美男子,让他以身相许了。”
“以身相许?不修真了?”旁边十来岁模样的少年,疑惑地问,“师父说过修真者不可擅动情念,怎么有人逛一趟街就能找个以身相许的美男子回来?不怕影响修行?”
赵坦坦收起浇水的壶,走回廊上看了下风炉,随口道:“都百年好合,享人间乐事了,谁还在意修不修真?小心扇,可别过了火候。”
少年不干了,丢下手中扇子:“哪有这么讲故事的!说好一个故事换一盅汤,结果总共才三句话,算什么故事!你就是诓我!”
“别介!别介!摘豆,都煮了一半了,你师父也不曾教你做事半途而废吧?”赵坦坦忙讨好地拉住少年,拉扯间露出少年手腕上戴着的链子,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可不正是当年赵坦坦戴在七皇子手中那串水华链。
当年丹鼎门的施采芪一眼看出七皇子于炉火之上颇有天赋,便兴冲冲从皇宫抱回了丹鼎门,用修真界灵药调养身体,之后便传授采药炼丹之术。至于开口说话,则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却没想到,这娃娃虽然于炉火之上颇有天赋,然而此天赋非彼天赋,比起炼丹炼药,他更擅长烹调熬煮。但凡经过他手的粥汤菜肴,无不令早已辟谷的修士暗暗咽口水。然而,这项天赋比起炼丹师来,差距实在有点大。
幸而娃娃年岁不大,还有掰回来的机会。自此施采芪愈发耐着性子,仔细小心地教导他。
如果没有修士经常偷偷拐他徒弟出门,让其在外开小灶耽误正经修炼的话。
“是啊,小豆子,你师父一没说不许你开小灶,二没说你可以随便丢下做了一半的事不管。你为人弟子,这样做会让你师父没面子的。”打小就爱拐摘豆出来的何云宁,也难得收起七星笛,面露慈爱地劝说道。
随着他们的话出口,其余在廊前檐下喝茶天音宫的岑云鹤,聚在一起闲聊的清源剑派梅彩、卫菁、姜思等诸位修士,也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