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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生存日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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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感觉胸中埋着一座火山,随时要爆炸喷发。一百条巨龙在身体内翻江倒海。
  他不要留在这鬼地方。
  皇上一定会让人来救他的,妹妹估计已经着急坏了。他要离开,一定要离开。
  他后悔来这一趟,明晓得这是老虎窝,还硬是要逞能。他得回去。他想起京中的妻子和小儿女,想到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们,他就无法忍受。
  晚上,叱目莲回来了。两人躺在床上,继续各怀心思。叱目莲又换了副嘴脸,一边温柔抚摸着等琅胸口,一边说起了好话,带领他回忆往昔,畅想未来。冯琅嘴里嗯嗯啊啊敷衍着,脑子里则想着如何逃脱。
  叱目莲抚着他胸膛说:“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冯琅心中说:这个野蛮的泼妇!
  我让你去平城,你就说不好,死也不去,把我绑在这,你倒来问我有什么不好?你觉得魏国不好,我自然觉得柔然不好,我把你绑去平城你开心吗?他心中积攒了无数的愤怒,只是不能说出口。这个女人就是粗鲁野蛮,不知道孔子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种泼妇不配有男人!就该一辈子守活寡!哪个男人跟她在一起都是受罪。
  叱目莲说:“你以前在这里不也挺好的吗?”
  冯琅假装没听见她的话,忽然打断说:“你听,外面是不是有声音?”
  黑夜里,仿佛有呼呼的风声,隐约还有几声布谷叫声。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布谷呢?冯琅心中琢磨着:会不会是有人来救他,在向他传递暗号?
  叱目莲耐心说了一晚上,没起到效果,生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跑不掉的,老实点吧。”
  冯琅竖着耳朵,说:“我说真的,你真的没听见?真的有声音。”
  嘈杂喧叫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马嘶鸣声,啼声。紧接着,账外也响起了马嘶,这是自己营中的马。一匹马嘶带动着营圈中的马都开始嘶叫并焦急乱走,狗叫声也此起彼伏。
  作为曾经和常年草原生活的人,冯琅和叱目莲都听出来了,这是有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是有大批的敌人来了。
  冯琅飞快从床上跳起来,刚想往外跑,脚步顿了一顿,又转回来,战战兢兢指着账外向叱目莲道:“打仗了!有敌人来偷袭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叱目莲下了床,按着他肩膀往背后一搡。这个女人听到动静了,着急要往账外去,冯琅也装作很急的样子,瞅着机会,缩头缩脑跟在她后面。叱目莲回头怒瞪了他一眼,从床底下取了一盘绳子来,将他反手五花大绑。冯琅心急如焚:“你这是干什么啊,要出事了,我陪你出去看一看!你信不过我吗?”
  叱目莲说:“我是信不过你,你这个骗子,你该死!”她拔出匕首:“你要是敢逃跑,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她匆忙跑出去了。
  帐外把守的柔然士兵慌慌张张东奔西跑,像乱了一地的耗子。冯琅听到老远有人叫魏兵来了魏兵来了,又喜又惊,心跳地如雷。他拼命挣扎想挣脱绳索,她打的一手好结,完全挣脱不开。
  很快,帐外也杀起来了。
  这会正是夜里,杀戮声格外清晰刺耳。他听出来,战斗不是特别激烈,双方力量悬殊,因此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接战,倒像是单方面的屠杀。好像是一群猫进了老鼠窝里。帐外的两个柔然人守卫倒下去了,有人杀进了帐中来,冯琅看到对方的魏军服饰,慌忙叫道:“快快救我!我是国舅!快救我!”
  对方认出他,忙替他解了绳。冯琅得了自由,刚要往帐外去,就见乌洛兰延白着脸进来。他外罩着黑色披风,两手拢在袖子里,冻的不行不行的,见冯琅一愣:“宁国公啊?您怎么在这?”
  士兵们持着兵器还在滴血,乌洛兰延倒是空着手,一身干净体面,跟出了趟远门回家似的。冯琅见到熟人,感动的简直泪满满面。
  “兰大人啊,说来话长……”
  乌洛兰延冻的要死,听他说来话长,也就懒得听了,打着摆子走到帐内炉子边。士兵们正在争抢食物,看到他进来,都停了手。乌洛兰延骂了一句混账,大氅一挥地坐下,伸了两只手到火上又搓又烤。他哆哆嗦嗦地提了壶,给自己倒一大盏热茶,一边摸了炉边烤馒头大嚼,一边将食物,馒头,肉往怀里揣。
  他揣完,旁边的士兵们也一拥而上,烤火抢食。冯琅干看着,见他烤完火,也吃喝完了,要出去,忙跟着他一道,边走边细话起来,打听此番战情。
  帐外的确是一片惨烈的战场,尸横遍地,到处都是火光,许多帐篷烧起来了。冯琅心中知道,骤然看见,还是感觉有些刺眼。他心忽想:叱目莲跑哪去了?还有那孩子……乌洛兰延只是问他:“国舅何时来的这里,皇上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吗?”
  杀入敌营的正是贺若所率的这一支魏军。
  贺若担心拓拔叡会有险,破营之后,半个时辰内又出发,马不停蹄赶往帝驾所在,留下一小支队伍善后。
  乌洛兰延利落上了马,两手拽着缰绳,见冯琅还犹犹豫豫,没有上马,问说:“国舅不同我们一起出发吗?”
  冯琅面有难色,踟蹰不安,仿佛有心事在犹豫,乌洛兰延无心去理会他的心思,就说:“国舅要想留下,不如同善后的队伍一起,我们先行一步。”
  冯琅闻言松了一口气,忙道:“你们先行吧,我晚一步。”
  贺若用不解的目光看他,不过也没有问,命人保护国舅的安危,马上道辞后便引众离去了。千夫长上来恭维,冯琅心慌不安问道:“你们抓的俘虏在哪啊?”
  千夫长说:“都在营外,咱们去瞧瞧去吧,估计都抓的差不多了。”
  士兵在前面举着火把,冯琅跟着千夫长前去查看俘虏。老弱妇孺约有数百人,被驱赶到营前空地上,挨挨挤挤像一群绵羊似的。有的蓬头垢面,有的衣衫不整,有婴儿在哭泣,妇人紧紧捂着孩子的嘴。冯琅焦虑地找了一圈,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只是没有找到叱目莲。
  他心中忐忑地想:她去哪了?难道是跑了?他不敢声张,向千夫长借了几个士兵,借来几支火把。千夫长感觉他是要去找人,只不知他要找谁,献殷勤说:“国舅爷要去找谁?末将兴许能帮上忙。”冯琅连连说不用,拒绝了对方好意,带着几个士兵悄悄绕着营寻找。
  他心慌意乱。他想找到她,又隐隐害怕找到她。找到她要怎么办呢?他先前说让她跟自己去平城,但真正面对这种可能,他又忧心忡忡。他不确定家中的妻子能不能接受他把人带回去。
  她会不会已经逃跑了?
  想到她逃跑了,他又不放心。柔然人败了,她一个女人以后生活只会更艰难。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找到她。
  冯琅感觉她应该没有走远。
  然而绕营寻了好几圈,冯琅没有找到她的踪影。他心说:不太可能啊,她难道真的跑了?冯琅猜测着,她会不会回营帐去找自己去了?遂又原路返回往营帐去。
  火把不太亮,地上有许多死尸。他只顾往前走,不小心被一只尸体绊住了脚。那尸体软绵绵的,不知道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他心中一悸,举低了火把到地面。他见着一具女尸,匍匐在地面上,背上插着一把断刃,地上一大滩凝固的血。他感觉尸体身上的衣服有些熟悉,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其扯着领子翻过来。
  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好半天,他反应过来,缓缓将手中涂了松脂的火把放在地上。他突然感觉身体有点虚,有点喘不过气。天气太冷了,冻的人四肢都僵硬了,他一只手撑着地,虚脱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颤抖地从怀里想摸个什么东西。兴许是手帕,或者香囊?他也不知道。
  怀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摸出来。
  士兵问道:“国舅爷怎么了?咱们还找吗?”
  冯琅听见自己胸中跳的突突的,按在地上的手抖的簌簌不止。他故作镇定,面不改色地说:“走累了……有点晕,等我休息……休息一会……”
  士兵举着火把等。
  尸体还是温热的,人还没有完全僵硬。不过确实已经死了,断气了。
  尸体身上三处致命伤,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胸口,一处在背上。腹部那一处最严重,黑色的大血洞。冯琅坐在那,感觉胸闷,压抑,恶心。他实在想不明白她是怎么死的。打仗杀戮是男人的事,流血,牺牲,死也是死男人。她一个女人,乖乖听话就是了,顶多被抓去当俘虏,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一股敌人从侧翼杀出来,截断了中军和后军的联络,将拓拔叡的整个大军一砍为二。中军被包围,所有人都开始着急了。拓拔叡骑在马上,望着远方密密麻麻的火光,星星点点汇成汹涌的河流,一眼忘不到尽头。这景色真是雄伟壮丽,拓拔叡感觉毕生都要难忘了。
  李益连同十几名将领匆忙忙一起赶过来,焦急道:“皇上,咱们已经被围住了,赶紧想办法突围吧。”
  拓拔叡道:“突围什么意思?现在转身逃跑,一定会陷入被动。敌人立马咬上来,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现在不能突围。传令各军,准备迎战。”
  李益道:“皇上万万不可,中军要是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拓拔叡勒着马气势昂然道:“有什么不堪设想的。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就凭这群乌合之众,难不成能把朕俘虏了?”他按着剑怒瞪众人:“你们一个个的,今天不给朕好好护驾,朕要是给这帮奴才抓去了,你们就是大魏的罪人。”
  众人跪请道:“那么,请皇上回到大驾中,皇上不能呆在阵前。若出了闪失,臣等无法向朝廷向太后交代。”
  拓拔叡道:“朕今天要亲自担任指挥。”

  第110章 伤病

  火光之中,拓拔叡和吐贺真隔了战阵相对了,双方仅距一射之地。
  拓拔叡满面红光,心在狂跳。敌人杀到眼前了,皇帝被包围,这绝对不是好局面。他感觉自己可能犯了大错,轻敌了。他本来想以中军做诱饵诱敌深入,再将对方一网打尽,然而他低估了敌人的力量。敌军竟然一鼓作气杀到他腹心来。
  他拿不准对方有多少人。看起来是漫山遍野的,呼声震天,怎么杀都杀不尽,而援兵迟迟未到。敌人的骁勇剽悍让他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他心里害怕的想:朕不会真的轻敌了吧?难道朕落入了敌人的圈套?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按剑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痉挛抽搐。
  难道朕要败了?
  不,这是他不敢设想的。他自信满满的率军亲征,绝不能败着回去!
  但是眼下的情形,已经不容他败着回去了。现在的情形是,敌人已经杀到眼前来了,他可能要成瓮中之鳖。要是皇帝被抓了,被俘虏了,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已经不是战败,是江山社稷都完了。
  他想起此时留在大驾中的冯凭。他心中不安地想:她还不知道我现在局面。我要是打了败仗,要是被人抓去了还连累她,她肯定再也看不起我了。她跟我在一起,因为我是皇帝,天底下最强大的人。我可以给她安全,可以保护她。如果我连这个都做不到,还拉着她跟我一起受辱,她一定再也不会信任我了。哪怕是战死都比那样强。
  魏军伤亡惨重,将士们这时候英勇奋战,已经不是为了打仗立功,而是要誓死保护皇上。如果皇上出了事,所有人都完了。士兵们不断聚拢,将拓拔叡保护在中间,外围则在奋力厮杀,血流成河,杀戮惨叫声交织成死亡之乐。
  一只冷箭从正前方射出来,刚好射中了拓拔叡前方的士兵。利箭刺破血肉的声音在脑子里久久回荡,冰凉而粘稠的东西溅到脸上,他知道那是血。
  他心有余悸的想:幸亏朕还有儿子,幸亏朕立了太子。要是朕死了,太后和朝臣们会辅佐太子登基的,应该不至于死了我区区一人就天下大乱。只是太子年纪太小了,才七岁,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国政呢。他心中又叹:不该带冯凭出来,别人都没关系,我出了事,她可如何是好。拓拔泓没了父亲。还能得到他的遗产,帝位和江山。她要是没了我,又没有儿子,家族又没有依靠,还生着重病,可能落到敌人手里。
  拓拔叡“铿”地一声拔了剑出来。
  没有比此时更害怕的时候了,他心在颤抖,手在颤抖,然而脸上是一种狂喜的表情。他害怕,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将士们看到,他不能有丝毫的畏惧和退却,否则将士们会心生恐惧的。兵败如山倒,将士们一旦出现恐惧奔逃,他就真的无力回天了。他拔了长剑,骑在马上,勒着缰绳,脸上血迹斑斑地做了三声大笑。他双眸璨亮,放出得意光彩:“哈哈哈,你们中计了,你们中了朕的圈套。”
  他指了敌阵中首领笑道:“对面那个大胡子的,你是来给朕磕头的吗?哈哈哈,朕就在这里,你快来磕吧,磕的好了,朕认你做干儿子,赏你一个官做。”
  吐贺真知道魏国皇帝年轻,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白脸红唇,连胡子都没长。拓拔皇帝年纪轻,气势倒不小,这个时候还不乱,还能稳如泰山哈哈大笑。吐贺真说:“中计的是你!拓拔小儿,乳臭未干,大言不惭。今日你就要被我活捉了!”
  拓拔叡说:“案板上的猪羊,还在垂死挣扎,你回头看看你身后。”
  天地尽头突然出现一条细细的黑线,像黑色的大潮一样整齐而迅速地向前推进,很快连成一片汪洋。此时天将明未明,远远看不清旗帜。吐贺真回过头,有些反应不过来。某个时刻,他心中突然一跳,难道我真的中计了?
  这不是他的军队,这好像是魏军的援兵……这不该啊……他脑子里顿时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拓拔皇帝是假装撤军,故意引我入圈套,好将我一网打尽?
  黑色的浪潮已经淹没过来,喊杀声震耳欲聋。拓拔真心道:糟糕!我中计了。
  拓拔叡认出是自己的援军,狂喜起来。这回是真狂喜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污秽:“哈哈哈!你们中计了!你们中计了!中计了哈哈哈!”
  一支箭嗖的一声飞来,只听咚的一声,皇帝从马上栽了下来。
  周围侍从慌忙叫道:“皇上!”
  这支箭应该是瞄着他胸口来的,只是隔得远失了准头,射中肩膀。箭头穿过皮甲,入肉有一寸多深。
  伤不是致命的,然而疾箭带着劲风,力道很大,使得他跌下马背。这一跌,后背着地,摔的就惨重了。
  一股血从喉头涌上来,他感觉胸中一闷,气息瞬间堵塞。拓拔叡以为那箭射中了自己心脏,他咬着牙想把那口血憋回去,结果还是哇的吐了出来。
  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上!”
  “皇上!”
  乌洛兰延拼死赶来护驾:“皇上!”
  拓拔叡一口血吐出来,很快又清醒了,只是感觉身体有点打飘。乌洛兰延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地要抱起他,拓拔叡伸手用力推开他,咬着牙说:“你让开,朕没事,只是一点轻伤。朕要在此观战!朕、朕平生没受过这种气!”
  乌洛兰延道:“皇上受了伤,这箭头可能有毒,要立刻医治!还是先回帐中疗伤吧。不要让皇后担心。”
  拓拔叡听到这句,才没有说话,忍着痛点了点头。乌洛兰延同左右一起用力,将他合抱起来,放上辇子。
  拓拔叡躺在辇子上,心中有些后怕。众人都以为他是中了箭伤,但是他感觉自己伤不是在肩膀上,而是在胸腔里。
  他吐血了,中了箭伤,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吐血的。他想起自己多年前摔伤过一次,伤了肋骨和脏器,那次差点死掉。虽然后来也没什么病症,但是每回骑马射箭,习武时间长了,总会感觉有些心慌气闷,胸口隐隐作痛。他对自己的身体一直有些担忧,但是这么多年没出什么事,他也就没多想过。直到方才血涌上喉咙,他才感觉有些不对。
  冯凭在车驾中,听到外面形势不对,喊杀声已经传到耳朵里了,哪还能躺的住。她呼唤宫人,挣扎着穿好衣服要出去看。李益受拓拔叡之命正匆匆赶过来,他走的气喘吁吁,脚下生风,刚到车前,就看到冯凭脸色苍白,裹着狐裘,被一名宫人搀扶着,一只脚踏在木子上,脚下颤抖,身子直晃,像悬崖边摇摇欲坠的花朵。他惊叫道:“娘娘!”
  宫人搀扶不稳。他连忙冲上去,伸了双臂拥住她,堪堪把她接住。
  冯凭眼前发黑地跌落他怀里,李益将她抱下地。冯凭腿软站不住,靠在他肩膀上:“怎么回事?皇上在哪里?”
  李益搂着她软绵绵,温热芬芳的身躯,又害怕,又不敢松手。他紧张地搂着她腰,一只手扶着她胳膊。五根手指尴尬而僵硬地半蜷着,他拿半截手掌支撑着她身体,生怕冒犯碰到她。
  他心跳慌道:“皇上命我回来保护娘娘。”
  冯凭惊恐道:“咱们是不是有危险了?为什么敌人杀到这里来了?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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