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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女札记-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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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多病,一碗心头血……若人取一碗心头血……怕是……”
  “怕是如何?”燕景帝急问。
  苏晋顿了顿,眼风轻轻扫过躺在榻上的谢醉之,低头一笑:“陛下和娘娘无需如此担忧,虽然就常人而言,失却心头血会元气大伤,严重者还会因此丧命,但公主乃是天定福星,又身有福缘龙气傍身,不比常人。草民不才,于医药之术略通一二,陛下若是相信草民,草民可保公主性命无虞,只要往后公主多加保重凤体,以免伤寒小病入侵,就可安然无恙。”
  一听司徒令不会有事,谢后面色明显一松:“道长此话当真?”
  “心头血虽然重要,但并非致命之物,人取心头血,死者十之有九,并非是因为他们失了心头血,而是因元气大伤,阳气流失,魂魄虚弱之故,这时,就会有一些小鬼趁虚而入——娘娘不用惊慌,这些小鬼多流窜于荒郊野外,宫中乃龙气大盛之地,万鬼莫侵,公主并无此忧;再则,草民也可为公主熬制汤药,只要公主及时服下,草民的汤药就可暂替公主流失的七分阳气,待三个月后公主阳气复原即可。因此,这取心头血之法听起来虽然可怕了些,但于身有福缘的公主而言,并无性命之忧。”
  “真的?”谢后紧握着司徒令的手,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燕景帝则比谢后要冷静得多,他看向苏晋,目光雄浑中带着锐利,是一个帝王才有的眼神:“道长,令儿确定性命无忧?”
  苏晋岂会因为这区区一个眼神而怯?只见他风轻云淡地一笑,仿佛一切尽皆在他意料之中:“草民不敢有半分欺瞒。”
  燕景帝沉默片刻:“既然如此,令儿,你来拿主意吧。醉之是你的夫君,你来决定要不要救他。”
  司徒令一愣,立刻回过神点了点头,上前对苏晋屈膝行了一礼:“只要能救得夫君,我在所不辞。请道长成全。”
  “公主可是想好了?”苏晋笑得温文尔雅,“虽说公主不会有事,可是取心头血之痛也非常人能承受的,公主——”
  “我意已决,道长不需多言。道长今日救我夫君,非但是我司徒令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大燕的恩人。若夫君能醒,我会为道长修建祀所,每逢大节,必祭道长今日之恩。”
  “草民本为游方散士,无牵无挂,祀所便免了。将军是我大燕功臣,不消公主吩咐,草民也会尽心尽力为将军医治。”苏晋微微颔首,“陛下,请吩咐宫人为草民准备香炉五顶,焚香四炷,并按照此方上面所写药材尽快备齐。娘娘请下旨召集所有谢家族人于谢氏宗祠,并将谢将军放置于这间屋子的以东之地,离墙角一丈即可。公主则是请先沐浴斋戒一餐,待斋戒完毕,草民即替公主施法取血,为谢将军解开巫术。”

☆、第110章 同魂(辛未)

  司徒令按照苏晋的吩咐去沐浴斋戒,当她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走向后院时我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她屏退了大部分宫女只留下四个大宫女时,我终于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了,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身边就传来了沉新的咳嗽声。
  “司命,司命?司命!”叫了两次司命都没有反应,沉新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司命背上,打得司命一个踉跄。“把这段跳过去!快快快!”
  也不知道司命这家伙一直在想什么,被沉新拍了那么一下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还问了一句“什么”,不过当他看到司徒令伸开双臂让宫女脱下她的外纱时,他的脸猛地红了起来:“我马上跳马上跳,跳跳跳到哪里去好呢——”
  “你这时候倒结巴起来了!去,我们去看苏晋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司命手忙脚乱地闭眼默念着什么,我们面前的景象和前两次一样开始溶于水波之中,但司命默念了半晌,周围都只有一片黑暗,苏晋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沉新“啊”了一声:“看来这位苏道长并不想让我们看到他在做什么啊,法力还真有够高强的。”
  我沉默了片刻:“沉新,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着他很厉害,我对上他不一定打得过。”
  还不一定?哈,他也是有够骄傲的。
  不过让一向自负的沉新神君都说出了这种话,那苏晋的实力可见一斑,如此法力高强的人怎么会在九州游荡数万年而没有引起人注意过?而且……司徒令起死回生时,我们也无法从三生镜中得知当时的情景,可我们却能看到他揭皇榜前来救谢醉之的情景,他竟能控制三生镜?
  我们先前推测苏晋他不是神仙,否则这时早就遭到了天谴,可若非神仙,他哪里来的这通天本领?魔族也不对,精怪也不对……
  还有,司命一见到他就反应这么激烈,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道长,”原本一片黑暗的四周忽然水波荡漾起来,随着司徒令的声音响起,我们面前的景象逐渐变成了一方院落。司徒令沐浴斋戒完毕,换了一身素衣白裳,在一堆宫女仆从的跟随下来到了苏晋所待着的凉亭外。“我已经斋戒沐浴完毕,可以开始救我夫君了。”
  苏晋正在亭中弹着琴,琴声缓缓,他早在司徒令转过长廊的弯时就收回了手,等司徒令走到凉亭前时,他已经站了起来,长身玉立。
  他透过袅袅的焚香微笑着看向司徒令:“好,请公主带草民去一此前从未住过人的厢房。”
  “从未住过人?这是为何?”
  “心头血至纯至净,沾染不得半分人气。”
  “……好,道长请随我来。”
  司徒令带着苏晋来到了一处算不得多么富丽堂皇却也不朴素的院中,由于是取心头血这等大事,燕景帝和谢后也都到了场,外面围了重重的宫中禁军,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也都从谢醉之的屋子请到了这里,端的是严正以待的态势,若是胆子小些的人,恐怕早在见到那些杀气重重的禁军时就吓软了腿,再动弹不得了。
  苏晋看着这么大的阵仗只是微微一笑,侧首对一旁候着的宫女颔了颔首,那宫女就端着一碗汤药走到了司徒令跟前。
  “请公主用药。”
  司徒令看向他。
  “是这样的,”他笑着解释,“取心头血之痛并非常人可以忍受的,公主乃金枝玉叶,虽少不得要受些苦楚,但也不比像旁人那样硬捱,这碗药是草民熬制的安神药,喝下这碗药,公主就会陷入沉睡,到时候就察觉不到什么痛楚了。”
  “有劳道长了。”司徒令点点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按照苏晋的吩咐躺到了虎皮铺着的卧榻上,不过片刻就陷入了沉睡。
  宫女退下后,苏晋空手一弹,东南西北四角摆放着的香炉中就燃起了焚香,他又上前几步,伸手拂过立在正中的香炉,原本空荡荡的香炉中就凭空出现了一株通体泛黑的短香,且已经被点燃了。
  短香一燃,立刻就有两名禁军双手捧着一条细长的黑匣子走上前去。
  苏晋一挥手,匣盖无风自开,暗红色的褥子中,与长冥有九分相似的洛家刀静静地躺在其中。
  紧接着,那长刀自动从匣中飘出,悬在了半空之中。
  这一番动作下来,在不远处观望着的燕景帝跟谢后都目露赞叹之色,外面等着的太医们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已经有人在下面低声呼着神迹了。
  做完了这一切,苏晋盘腿坐在殿中,周围霎时狂风大作,司徒令缓缓从塌上浮起,以入定的方式坐在了苏晋对面。
  风势很大,在附近的燕景帝都有些抵挡不住,让宫人拿了四顶蒲扇挡住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司徒令却是发丝衣袂分毫不动,任由苏晋施法,她也闭目沉睡着。
  苏晋长发飞扬,衣袖被风鼓得猎猎作响,白衣几乎要和殿中舞动的帷幔融在了一处。
  洛家刀开始在半空中缓缓转动,他双手挪移,司徒令和洛家刀逐渐靠近。
  在洛家刀缓缓移到司徒令正对面时,苏晋双掌虚悬交互,掌心间出现了一点雷光,直冲着洛家刀而去!
  在谢后的惊呼声中,雷光击在刀身正中,沿着乌黑的刀身迅速蔓延开来,雷光噼里啪啦地四处散开,刀身雷电环绕,司徒令的脸庞在不断的雷电交加下显得异常苍白。
  就在洛家刀全部刀身都没入雷电中时,随着滋啦啦的雷电声,刀身中央迅速裂开无数条细缝,燕景帝大惊着站起,眼看着那些细缝化成了无数道细小的利刃,尽数刺向司徒令的心口!
  帝后二人大惊。
  “令儿!”
  “令儿!”
  那些通体雪白透明的短刃在刺入司徒令的胸口后迅速变得鲜红起来,司徒令仍在沉睡,好似察觉不到任何痛楚,她的细眉微蹙,面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身上的白衣也是纤尘不染,没有沾染上一滴鲜血,那些利刃却是在眨眼之间尽数变成了红色,鲜艳无比。
  风势渐缓,苏晋双手缓缓放回身侧,那些利刃也随着他的动作从司徒令的心口处一个个离开,落入祭案上早就放好的玉碗中。
  最后一枚利刃落下,连同碗中其余利刃一道化成浓厚的血水,恰好与碗口留有一线距离。
  黑色短香和四炷焚香在同时燃尽。
  司徒令软下身子,倒在地上。
  “好了,”苏晋起身,对那些连忙上前去扶司徒令的宫女道,“将另一碗药端给公主服下,其余人按照我先前的吩咐,随我去将军那。”
  接下来的事就如苏晋先前跟燕景帝承诺的那样,他将整碗心头血都喂进了谢醉之肚中,又摆祭案大做了一番法,让帝后二人和众太医又惊了一回才罢。
  当四四方方的玉制小幡停下了旋转后,苏晋收手而立,与此同时,躺在榻上的谢醉之传来了咳嗽声。
  “他把整碗血都喂给了谢醉之?”我看着谢醉之缓缓行转,有些不可置信,“这不会有问题吧?!”
  谢醉之是流初转世,做的事到最后都会报应到流初头上,他现下喝了一整碗凡人的心头血,这这这……这岂不是违了天条吗?
  “……奇怪,”司命上前,仔细看了眼苏晋为谢醉之解魇术的情景,疑道,“我之前来三生镜前的时候没看到这一幕啊……”
  他忽然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闭口不言了。
  沉新这回连正眼都懒得给他了,直接向我看来,却不想和我直接对上了视线,我和他皆是一愣。
  “……”他咳了一声,“谢醉之领兵打仗,这几年来手上也没少沾血,若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要算到流初头上,那神霄殿还不得算死?而且这是司徒令自愿献出的,损不着什么功德。不过苏晋居然没用那碗心头血来大做文章,这和他的行事风格不符啊,”他摩挲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里面肯定有诈。”
  我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很认同他的话,苏晋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谢醉之和司徒令,他既然出现,就一定有他的目的,只是不知道这回被他害惨的人会是谁。
  ……不过话说回来,流初和问露都在天宫成了亲,苏晋这回……好像没害到什么人啊?
  谢醉之醒来,燕景帝和谢后虽然高兴,但最开心的应当要属谢老将军和其夫人了,当时苏晋让谢家人全部跪在宗祠里,也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在谢醉之醒来不过半个时辰,将军府就迎来了谢府浩浩荡荡一大批人,谢老将军首当其冲,几乎把太医都给挤出了主殿。
  谢醉之堪堪从魇术中醒来,额头还渗着冷汗,见燕景帝和谢老将军以及谢老夫人都在他榻前,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声音嘶哑地开口:“爹,娘,陛下,我、我这是怎么了?”
  谢老夫人握着锦帕,喜极而泣:“我的儿,你终于醒过来了,你可知你昏迷的这几天里,娘都快担心死你了!”
  “我这是……”
  谢老夫人拭着泪将事情都说了,谢醉之一脸迷惑,看来果真如苏晋所说的那样,他把魇术中梦到的东西都忘记了,但当他得知司徒令为救他献出了一碗心头血后,他不顾众人的劝阻,立刻就挣扎着下了床,想要进房去看一看司徒令,却在院门口被苏晋拦住了。

☆、第111章 同魂(壬申)

  看到苏晋,谢醉之露出了几分面对陌生人时才有的警惕,又见苏晋拦着他不让他进去,他当下就有些神色冷然,几乎要叫侍卫过来,还是从院中出来的谢后给他说明了苏晋的身份后,他才恍然大悟地对苏晋抱了一拳,谢过了他的救命之恩,又为方才的莽撞道了歉。
  苏晋颔首受了他这一礼,见谢醉之神色着急,显然心系司徒令安危,便淡笑道:“我知将军牵挂公主,只是公主失却了心头血,元气大伤,又阳气外泄,此时此刻委实受不得一点不洁之物靠近,将军身上余毒未清,若是此刻贸然进去见公主,恐怕公主会受此毒所累,还请将军忍耐几日。”
  “无妨,”谢醉之当即道,“令儿身体要紧,我在外面多待几日也不碍事。只是她此番为了我献出了心头血,不知道要受什么苦,我……我实在是……”
  苏晋微微一笑:“公主对将军的情谊令草民十分佩服,请将军安心,公主福大命大,且有老天庇佑,不会有事的。”
  ……啧,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这样就好。”谢醉之大病初愈,面色仍有几分苍白,这让他看上去有几分虚弱。明明是沉新的脸,却带着不属于沉新的虚弱与苍白,这让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看不顺眼,之前看他和司徒令初见时的那股子不舒服又出来了。“今日道长救了我一命,是我夫妻二人的大恩人,可否请道长相告道号大名,也好让我夫妻日后为道长建庙立祀,以报道长大恩。”
  话音刚落,谢后就笑了出来:“你这话说得真是跟令儿分毫不差,令儿也想为道长建庙立祀,没想到你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真真是夫妻间心有灵犀啊,令儿若是知道了,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她也这么说?”谢醉之有些意外,也随着谢后笑了,笑容难得地有几分赧色。
  冷静,冷静,这不是沉新,这不是沉新这不是沉新这不是沉新……
  不是沉新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顶着沉新的脸!那流初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看着谢后和谢醉之都笑开,苏晋也笑了,不过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就是了。他把对司徒令说的话又对谢醉之说了一遍,再次婉拒了建祀之议。
  “道长果真高风亮节,世外高人四个字,不外如是。”见他执意不愿如此,谢醉之就一笑而过,也很知趣地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的姓名。“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问了。只是还有一事,还望道长相告。”
  “将军请说。”
  “这个……我何时能进去看我妻子?我、我实在忧心她的身体——”
  苏晋就低头一笑,还别说,这时候的他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平易近人的味道,只可惜这都是暂时的,估计再过不久,他的真面目就要露出来了,也不知到时这大燕国运会如何变化。
  “七天之后,待草民将将军身上余毒清除,将军便可进去相陪了。”
  谢醉之大喜过望,对苏晋抱拳谢了一礼,又问了谢后司徒令现下如何,便随着奉了燕景帝之命来请他去前院的宫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苏晋交代了谢后几句照顾司徒令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也随之走开了。
  他在长廊中缓缓向外边走去,看似步伐缓慢,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长廊尽头,我看着他的白衣消失在拐角,看着周围又一次陷入了黑暗之中,默默等待着下一幕情景的到来。
  只是我等了半晌,周围都一片死寂的黑暗,没有一人光亮。
  “没了?”心下奇怪,我不由得问了一声。
  “人还没被苏晋玩死,怎么可能没了。”沉新说了一句,“司命,接下来的事呢?”
  司命正皱着眉低头沉思着什么,闻言随意地挥了挥手,简短地说了三个字:“看前面。”
  这周围的情景也不知在何时起了变化,等我听了司命的话看向前方,周围的黑暗就被一间屋子替代了。
  是之前苏晋取司徒令心头血的那间侧殿。
  果然是皇家风范,就算只是将军府中的一个侧殿,这里也都装潢得富贵非常,层层叠叠的帷幔垂落在地,镂空雕花的屏风转了一道又一道,司徒令闭目躺在榻上,不知是还在昏睡之中,还是已经醒过一次又睡下了。
  屏风后安静地立了四个宫女,屋中熏香袅袅升起,窗门紧闭,竹碳烧得极旺,有一宫女见火势减小,还上去又夹了一块,虽然此刻已入了冬,但尚未到大寒天,碳火这么厉害地烧着,我看着都替司徒令觉得热。
  那宫女加完银竹碳后又回到屏风后立着,和另外三个宫女低声交谈了几句,另一个宫女便起身上前去倒了一碗茶。
  茶水倒入杯中的声音在殿里响起,那宫女放下茶壶,正要拿起茶杯,身子却忽然毫无预兆地往前一倒,扑倒在了桌上。
  其余三名宫女大惊,上前作势要扶起她,却都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殿中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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