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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武斗已至尾声,一番角逐后,台上只余两人。
“这尼姑好生厉害,竟能与帝子级别的修士面对面一战!”
“还没开始呢,我看这申洲帝子尚未尽全力。”
最后的对手正是云念,南颜不意外,见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她便也双手合十躬身回礼:“帝子多礼了。”
云念提玉笔在手,道:“道友佛法精深,云念目光短浅,同辈之中尚未见过这般杀伐凌厉之佛法,不知真圆道友师承愁山佛海哪位大师座下?”
南颜当然不敢说出来她修的是个奇葩逆道功法,推说道:“师父与我相识较早,意欲踏遍红尘路,尝尽人间苦,故而法号吃苦。”
“踏遍红尘路,尝尽人间苦……”云念咀嚼词句,肃然起敬,“原来如此,定是位道行高深的前辈,若有机会定去拜见。”
南颜也知道这次文武比斗是云太妃为了给云念一个机会,才特地安排了文斗,如今文斗已经被她大哥糟蹋了,武斗再不让云念赢,她于心不安,便道:“云道友,我所修乃屠魔秘法,分净觉指,涤罪印,与千手菩萨相,如今你我已疲,接下来还要留出精神参悟赤帝出征图,你我不妨各出一招,谁退后的步子少,谁便赢如何?”
本就是太妃千秋节,云念也不愿意像前几场那般打生打死的,便痛快点头。
南颜其实也不敢大意,虽然她持逆道功法,同阶之内几无敌手,但其实从当下修界大道相生相克的说法来看,有佛克魔,魔克道,道克儒,儒又克佛的说法。
佛们是讲求神人交感,死后入轮回得善业,而儒修讲求人定胜天,某种意义上,可击破佛道的关于死后极乐的信仰,就算在斗法中,也有相应的大道压制。
南颜起手的同时,云念提笔,笔尖溢出一缕墨痕,结成一个“冰”字,这个“冰”字一出戏,一丝寒意蓦然扩大至十数丈,地面结冰,一路蔓延至南颜脚下。
同时,云念启唇吟诵他所书之字。
“冰风卷寒尘,一气封瀚漠。”
几十丈内,刺骨冰寒,南颜寸步难行,指尖净觉指之力猝然爆发,一朵梵莲自指尖绽开,莲花瓣绽放间,周围冰封寸寸崩裂,随即,摧枯拉朽地朝云念飞去。
云念刚刚围观了南颜出招,对此净觉指不敢小觑,再书一笔。
“化雨青云中,倾波濯浪行。”
他此言一落,南颜便是一怔,只见刚刚被她崩碎的寒冰顿化波浪,朝她冲来,这变化太快,与借前两句之势,威能倍增,猝不及防之下,她被卷出二十步开外。
这是儒修特有之功法,随吟诵之文,术法千变万化,看似是两招,其实是一招。
而南颜站定时,波涛那头一声轰隆惊爆,待浪头褪去,只见云念被震退,脚下拖出一条长长的滑行之印,面上不乏震惊。
“真圆道友已足可与吾等同列山海禁决。”云念定了定神,诚恳道。
不过话虽如此,南颜退二十步,云念退了十步,这也算是云念赢。南颜笑了笑说甘拜下风,正准备下台时,战台外禁制一解,突然有人宛如一颗火焰流星般砸过来站在她前面。
云念被对方盯得一脸茫然:“穆道友?”
穆战霆从乾坤囊里取出一颗丹药抛了过去,道:“云道友,我不讨厌你,家妹虽然是个属猪蹄的,但她既然输了,我就得替她讨个场子,你的战书我接了。”
南颜:“……”
南颜传音道:“哥,你想干嘛?你不是才说他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穆战霆回道:“我没有想欺负他,只是觉得他的招式很帅想学一学。”
南颜顿生不祥预感:“你想学什么?”
穆战霆:“我怎么之前就没有想到,还可以一边吟诗一边出手呢?”
南颜脑中轰隆一声,心想完了,悲伤地看了一眼云念,就被旁边的修士带下了战台去。
她坐好后,旁边又落座了一人,道:“这位佛修道友,可是穆道友一直挂在嘴上的妹妹?”
南颜几乎没有感觉到这人过来的气息,心头一清,道:“贫尼真圆,见过墨道友。”
墨行徵道:“我都和穆兄熟了,何必如此客套,以后不妨就叫我师兄吧。”
南颜暂时还不敢和道生天的人过从太密,往外挪了一点,道:“不敢不敢。”
她这一躲,墨行徵好似更有兴趣了,自来熟道:“真圆师妹,你为什么叫真圆?谁给你取的这么好玩的法号?”
南颜又往外挪了一点,道:“小时候师父给取的。”
墨行徵靠近道:“你小时候真的很圆吗?”
南颜:“九岁的时候,一百二十多斤。”
墨行徵不由得打量了她窈窕的身段,半晌,道:“其实我刚刚就在想,我有个师兄,平时就喜欢胖滚滚圆乎乎的东西,他若见了你小时候的模样,应该会很喜欢……当然,现在应该会更喜欢。”
……你们道生天的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南颜:“施主,我已经出家了。”
墨行徵:“师妹不必挂心,门风如此,我只是这么一说。师尊也一直教导我们这些道徒莫待无花空折枝,再说了,就算出家还可以还俗嘛。我那个师兄真的样样胜过我,就是有一点不好。”
南颜:“哪点?”
墨行徵:“已作古。”
——施主的冷笑话铺垫得真长。
空气如遭冰封,片刻后,南颜正犹豫是不是要捧场地笑笑时,战台上穆战霆与云念之战已开。
对方一站上斗场,整个人的气质便倏然一变,云念神往已久,却也是第一次正面面对这般宛如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猛人,提起万分的谨慎应对。
穆战霆给的丹药乃七品丹药,可瞬息回复之前消耗的灵力,云念此刻也是状态饱满,玉笔轻摇,周身水泽弥漫。
“织雨江南东,仙琼——”云念刚写到一般,忽闻对方高声吟诵起来。
只见穆战霆左右手各起一团火旋,炎流吸张,气势仿若吞天灭日,但口中吟诵的却让云念一事大脑空白。
“太阳当空照,两手红通通。”
云念:“……”
穆战霆双手一合火旋笼罩,火中似有灵性,瞬间化作一口困敌之钟,这钟足有五丈高,衬得穆战霆人都变小了。
不过穆战霆此刻因有了新灵感,文思又开始泄洪。
“左右一握紧,好像一口钟。”
云念震惊到失语,顿时忘记接下来应该要吟诵什么了,只见迎面当真飞来一口火钟,瞬息吞没他面前刚构筑好的烟雨亭台。
一瞬间,胜负两分,全场寂静。
有刚刚从文斗的场子里逃出来的受害儒修在台下小声道:“我就说嘛,这人天生就是儒修的噩梦。”
云念被茫然地带走后,穆战霆负手而立,目光里露出一丝沧桑之色。
“修道多年,今日方知,儒修才是真正适合我的大道。”
他说完,唏嘘不已,正自我陶醉间,南颜忍无可忍地蹬蹬上台。
“贫尼今天就斩了你这条道!”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赤帝出征图
“不愧是佛修, 心志就是胜于常人。”
“就是凶了点,追着打,不过这辰洲帝子也应该没尽全力。”
“听说这二位一起来的?还是兄妹?”
“管他的,解气!爽!”
南颜出手非常之狠, 在战台上追着穆战霆打,一直把穆战霆打到文思枯竭, 才一巴掌把他推下台。
台下主持武斗的元婴修士觉得这场面委实不好看,咳嗽了一下, 道:“依老夫看,天色已晚,胜负亦已分,不妨早早散场。既然这位女尼胜了,取三滴千年灵兽精来, 诸位回正殿入席吧。”
墨行徵在台下看了若久,南颜每出手一次, 他眸中便多了一丝疑惑。从路数上看, 南颜似是愁山梵海的招式,但他见多识广, 知道结丹初期中愁山梵海的招式绝不会有这么刚猛的杀性。
难道愁山梵海的佛道之道统有了新法门?
墨行徵将南颜出手时的种种细节记下,打算回去有空向师尊讨教,随后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道:“李前辈, 文斗那边怕是没有儒修敢同穆道友争了, 而武斗这边, 云六公子胜了真圆道友,穆道友又胜了云六公子。现下真圆道友胜了穆道友,若不让真圆道友同列赤帝出征图参悟名额,只怕这场比斗会有非议。”
这场比斗本为云念所设,现在云念输给穆战霆,虽缘故令人啼笑皆非,但输了就是输了,唯一能挽回些颜面的法子,就是让云念击败的南颜也同列其中。
今日在场的儒修大多受了穆战霆摧折,看见南颜把穆战霆暴打一顿,心中对南颜好感度大升:“李前辈在担心什么,那幅重宝图放着也是放着,多一个人也无妨,再说,赤帝遗式岂是那么容易参悟的?这二人都是外洲之人,云六公子有太妃指点其中奥妙,还怕比不过他们吗?”
能受邀来千秋节的修士大多知道其中内情,那赤帝出征图在宫中已有数百年,赤帝遗式云云也只是那么传说,连赤帝瑶宫内的人也从无人能参透出来,他们来此的主要目的只是名门间的攀交。
元婴修士犹豫道:“此事容老夫向太妃请示。”
他闭上眼似是在传讯,数十息后,睁开眼飞上战台,宣布道:“今日比斗已罢,云帝子、穆帝子及真圆道友,明日宫中便安排三位前去秘殿参悟赤帝出征图。”
……
晚上的宴会云太妃依旧没有出现,不过好在墨行徵极擅长操持局面,众人时而谈玄论道,时而畅议风物,直至中夜方尽兴而归。
南颜把喝得微醺的穆战霆交给同来的龙都修士后,刚一回给自己分配的宫室时,却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深更半夜,在房门口堵她,南颜背后有些毛毛的感觉,隔着一丈远就站定道:“夜色已深,墨道友何不回去休息?”
南颜心里有些虚,她还以为墨行徵是发觉了她的身份,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时间先跑了,又听墨行徵道——
“男女有别,本不该叨扰,墨某便开门见山了。不知真圆师妹四年后,可要参与山海禁决?”
山海禁决,和世上大多秘境一样,只能由结丹期修士进入。不同的是,山海禁决中,存在着世上最大的结婴机缘。
每个部洲只有五个名额,符合条件的结丹修士,为此拼得头破血流不知凡几。
南颜现下忧心的并非是结婴之事,想的只是想把她娘的事办妥,道:“贫尼尚未想到那般远处。”
墨行徵道:“那就好,我看穆道友与真圆师妹相处甚笃,若有这般结婴的机遇,应会为你谋取一个名额。”
南颜察觉他话中有话,道:“墨道友不妨直说。”
墨行徵笑了笑,道:“若是其他的小部洲也就罢了,子寅辰巳这四洲是修界的主洲,修界八成的修士都云集于此。尤其是穆道友为辰洲帝子,向来因出身为辰洲诸氏族所忌,作为向氏族的妥协,龙主必将跟随穆道友赴山海禁决的名额全数分配给这些氏族,因此,真圆道友是不可能搭上辰洲这条船的。”
这并非当务之急,南颜还算淡定道:“贫尼自不会那般不识相,为了结婴给兄长添麻烦。若到时有机会,山海禁决能取则取,不能取,放下便是。”
“师妹倒是放得开。”墨行徵道,“我曾随师兄经历过山海禁决,当时从九劫海至十业山,进入其中的天骄,到最后只有寥寥数人活着出来。这一届还敢参加第二次的,除了我,就只有未洲的宋逐。”
……这般凶险的吗?!
南颜愕然,对山海禁决,她只听其名,没深入了解过竟是这般险地,一想到穆战霆要深入虎穴,眉头便深深皱起。
墨行徵看她神色,又道:“当然,我只是这么一说,历代的山海禁决,也有所有人都曾平安出去的历史。不过辰洲那些名门天骄虽与穆兄一道进入此秘境,但最后却不一定与他同心,师妹若忧心兄长,不妨也想办法夺个山海禁决的名额,好在秘境中策应令兄。”
南颜始终觉得他有所目的,道:“道友是想邀贫尼加入?”
墨行徵摇了摇头道:“道生天宗内竞争亦同样激烈,名额早定,我的意思是,请师妹竞争卯洲山海禁决名额。若师妹答应在山海禁决中与子洲结盟,以佛法助我等渡过九劫海中的鬼门关,墨某愿为师妹赠一道结七品元婴契机。”
这就是山海禁决珍贵之处,元婴以品级划分,自一至九,个中差别乃天差地别,在外界结婴,以药石之力极限,不过也只能得三品元婴。
而在山海秘境中,有特殊地气,就算什么都不做,找个地方打坐冲击元婴,只要能成功吸取足够的地气,所结元婴至少是四品。
七品元婴,意思就是南颜同阶之内,可以一敌七,不落下风,这对修士而言,吸引力不可言喻。
南颜道:“道友的话贫尼记下了,眼下贫尼手头另有他事,若来日有缘能得入,必记此约。”
墨行徵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说服固执的佛修,便适可而止道:“我说的那地方若非佛修,需得付出极大代价才能通过,万请师妹考虑……对了。”
墨行徵临走前,拿出一只巴掌大的丹炉,内中有一股蓝火流转,墨行徵一点丹炉盖,里面飞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赠与南颜道:“墨某忝为七品药师,这炉半吊子长生不老丹本是竟想送给太妃作贺礼的,没想到太妃忙于他事,没空接见。师妹风华正茂,好似又没有服过此物,就送给师妹吧。”
“这……那就多谢墨道友。”南颜接过那丹药,只见扑鼻一股仿若春日百草复苏般的奇香,道,“半吊子长生不老丹?是有什么说法吗?”
“不能长生,只能百年内不老,所以叫半吊子。”墨行徵笑嘻嘻道,“其实之前注意到师妹,也是因为好奇,这赤帝瑶宫里师妹是唯一一个没有服过定颜丹的女修,既是我有事相求,此丹便送师妹当见面礼了。”
“多谢。”
“我还另有他事,告辞。”
南颜回到房中,仔细考虑罢,隐隐觉得龙都一会后,此事风波还不算完,需得为下一步考虑,若能结婴,她就能多保一份平安。
……
次日,南颜一早便被赤帝瑶宫之人敲门拜访,要带她去秘殿参悟那传说中玄之又玄的赤帝出征图。
她到时,正好看见秘殿门口,穆战霆勾着云念的脖子眉飞色舞地说着些什么,一旁的云念已经眼神放空,心如死灰,直到看她来了,才绷直身子露出求救的目光。
“真圆道友……”
南颜早有准备,从乾坤囊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古今诗词大全:“大哥,看见这本诗词集了吗?”
穆战霆:“看见了。”
南颜把诗词集丢到一边,道:“扔了也不给你看。”
穆战霆:“……”
在门口撕扯了一阵,秘殿的门徐徐打开,里面通道幽深,青石板左右各有一列异兽。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跟着引路的修士,一路走进去,却发现所去之处是一个地宫,走了足足一刻钟,才来到一处大厅中。
“赤帝出征图长百丈,就在此四壁上,只是仍要提醒三位,与宫前四凶像一样,长观此图,易伤神识,还请量力而为。”引路的修士言罢,便离开了。
“那我就各自参悟?”
云念朝他们点点头,朝着好似一处早已确定的方向走去,盘膝坐在一处描绘着赤帝挥掌击杀饕餮的一处地方坐下。
“这地方,每一处描绘着赤帝出手的图画,都有可能参悟出遗式。”
“是吗?那我找个看着厉害的。”
穆战霆左右环顾,他倒是无所畏惧,专门挑了个赤帝一挥手圈出一处火界焚烧妖城的画面处走去。
三人中,南颜最是不紧不慢,她从这幅长卷起始处开始看起,这幅长图整个就是一个故事。
起初,是赤帝一人乘叶舟自凡洲渡海北去,海上遇一头十阶夜哭蛇,当时赤帝修为尚不及后来,与夜哭蛇大战十天十夜,最后虽击杀之,但自己仍落海漂流至妖国海岸。
当时有一个蒙着面纱的妖女在海边救了他,照顾他直至伤势恢复后,不告而别。
赤帝为寻救他的那个妖女,深入妖国,期间得有奇遇,得宝物可伪装成妖修,在妖国内生活了一百年,终于修至化神天人五衰。
某日,他在凡洲的好友岁寒子发信而来,言妖国肆虐,在凡洲修界连屠十城,赤帝早年的宗门也未能幸免,此事忍无可忍,便提议约集当世最强的修士,为修界之繁衍生息,欲渡海伐妖占据那海外灵气充足之地。
赤帝得信后,虽答应岁寒子,但恨怒难当,单枪匹马杀入妖都,宛如凶神下凡,砸烂妖皇宫,斩首妖帝,一夜间屠得妖都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