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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婆婆久挂于面上的笑容褪去了,抬手阻住那壮汉的话,冷看向楼湛天,“你真要大开杀戒?”
我终于明白了。春草婆婆眼光毒辣,她打一现身,就看出楼湛天修为高深,若真出手,不说能不能歼灭整个丘水寨,死伤肯定不会少。
所以,春草一认出我,就打出要帮我的名号,其实是想化干戈为玉帛,免去可能发生的灭寨之灾。
这老太婆太精明了,而且,她还善于伪装,连楼湛天刚刚都探不出她有半点恶意。
我看到楼湛天眼里的讥讽,顿时了然,楼湛天刚才是有意为之,春草婆婆再精明,也被他诈出真正的态度。
“只要帮我妻清除鬼毒,也不一定非要大开杀戒!”楼湛天把我揽入怀里。
我知道他是为了保险起见,才想让春草婆婆帮我清除鬼毒,毕竟,春草婆婆精于此道,总好过不擅用蛊的他。
而且,有楼湛天在,春草婆婆不敢耍啥花样。
春草很干脆地答应了。“好,我帮姑娘清除鬼毒!”
那些苗族人没人敢吭声了,他们都不傻,已看出春草婆婆对楼湛天的忌惮。
有人指着姜无根祖孙,问道:“春草婆婆,另外两个人咋处置?”
明眼人都看得出,我们和姜无根他们不是一伙的。
春草婆婆倒很给楼湛天面子,说交由他处置。
不用说,我也知道楼湛天会放了姜无根他们。
果然,楼湛天漠然道:“放了他们!”
姜无根因此对楼湛天感激不尽,“楼前辈,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尽管说!”
楼湛天还没开口,姜无根又自报住处,一副极想报答楼湛天的样子。
我只觉得姜无根外表那么苍老,叫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楼湛天前辈怪好笑的,倒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不成想,往后还真有用得到姜无根的地方。
杜玉衡临走前。居然还不舍地看了我一眼。
见楼湛天面显煞气,似要动手般,他恐怕会说出不合宜的话。
******
春草婆婆把我和楼湛天带到她的住处。
经途中交谈,我知道春草婆婆是丘水寨里最德高望重的草鬼婆。
不管在湘西,还是在这一带,擅于放蛊的女人,都被称为草鬼婆。
我们跟着春草婆婆进了一间屋子,这屋子不是很大,只点了一支红色的蜡烛。
一层氤氲的红光、铺满整间屋子,显得很诡异。
屋子的最里面,摆放了一张供桌,上面供着阿普神像。
神像是三手三眼,并非是汉人制蛊时祭拜的五瘟神像。
供桌前面则放有一个蒲团一样的垫子,可供人跪拜用的。
春草婆婆一进屋子,就跪在垫子上,对阿普神像拜了拜。
她起身后,对我们说,“我去取圣王蛊,你们稍等片刻。”
“好!”我点头,等她出去后,便仔细打量着屋里的摆饰之物。
我总觉得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了,实在难以安心。
楼湛天察觉到我不安的情绪,语带安抚道:“放心,谅她不敢耍花招!”
第184章 你相信自己是鬼胎?
我应了一声,继续观察屋里的一切,抬眼间,又看向阿普神像。
细看之下,我发现神像嘴里好像含着啥东西,再走近一些,才看清有半截蛊虫露在嘴外。
“春草婆婆给神像喂蛊虫?”这话一出,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阿普是湘西大苗山的祖先,也就是赶尸人的鼻祖,他临终前在自己的血脉族人中传下两种术法。
其中一种就是蛊毒之法,只传女子;另一种是巫术,与蛊术相反。传男不传女。
所以,蛊巫同属一宗,像春草婆婆这样的养蛊人,在自己家供奉阿普神像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春草婆婆为啥给神像喂蛊虫,这里面有啥讲究?
我问楼湛天,他说丘水寨的人认为给阿普神像喂蛊虫,会让阿普更佑他们蛊道一脉。
无稽之谈!我甚觉无语。还想研看屋里其他东西,春草婆婆就回来了。
春草婆婆还换了一身装束,起初把我吓了一大跳。
她原本是做寻常老婆婆的装扮,这会,倒用黑衣把自己紧紧包裹住,身上飘着一股香草熏过的味道。
春草婆婆还在眼皮上涂了朱砂一样的红色,显得有些怪异。
她手里拿着一只水晶制成的盒子,盒里装了一只和之前看到的假圣王蛊一模一样的蛊虫。但体型小了很多。
“这是真的圣王蛊?”我面露疑色道,挺担心春草婆婆耍阴招的。
“当然是真的。”春草婆婆笑了笑,把盒子递给楼湛天,意思要他检查。
楼湛天接过盒子,仔细检查一番,对我点头。
“现在开始?”我问道,春草婆婆这个装束,应该是准备要给我清除鬼毒了?
我猜得没错,蛊不仅可以害人,也能救人,因为丘水寨没有巫医,求春草婆婆治病的人不少。
每次用蛊救人,春草婆婆都会换上这么一身装束。
“你身上的鬼气太重,会影响圣王蛊清除鬼毒。”春草婆婆对楼湛天道,言下之意,不让他在场观看。
“无妨!”楼湛天冷笑一声。把鬼气全收敛起来,不显出半点。
春草婆婆无话可说了,她让樊络宁端了一盆山泉水来,让我把脚泡进去。
她拉过我的手。探了我的脉之后,瞬时大惊,“你服用了金玉丸?”
我倒忘了这事,不想。被春草婆婆探出来了,一时无可辩驳。
要知道,金玉丸也是丘水寨的至宝,失窃一百多年。如今却被我吃进肚子里。
楼湛天不见半点心虚,还坦然反问,“又如何?”
春草婆婆脸色凝重,叹了口气,“都过了一百多年,现在追究也没意思!”
随即,她把圣王蛊放在我脚背上,接下来的一幕。令我震惊不已。
圣王蛊居然缩成一粒小黑点,自动钻进我脚里。
我顿觉脚里又痒又疼,仿佛感觉到血被吸走时的窜动。
春草婆婆按住我的脚,口里默念着一段我听不懂的咒语。
过了一会。从我黑肿的脚上泌出一层黑油油、又透着血丝的液体,很快,就把盆里的血染成黑红色。
我服用过金玉丸,圣王蛊有春草婆婆的控制。只吸出鬼毒、没吸我的血。
不然,以圣王蛊喜食人血的特性,非把我的血吸干不可。
我一边忍着不适,一边要防着春草婆婆趁机动手脚。
突然。春草婆婆停止念咒,难以置信看着我。
我皱眉,问春草婆婆,“你咋了?圣王蛊出问题了?”
春草婆婆很快就敛起震惊的表情。我似乎看到她偷偷把右手缩回袖间。
我不禁猜想,春草婆婆要对我下黑手,却在我身上发现啥?令她不得不收手?
难道发现我是九阴之体?不对啊,她探上我的脉时应该发现了。那时她都没点破。
“姑娘,你叫啥名字?”春草婆婆问道。
她至今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刚才也忘了问。
名字倒没啥好隐瞒的,我如实道:“谭音!”
“可是生于阴年阴月阴日?”春草婆婆又问。
这可以根据我的体质探出来。有啥好问的?
我没吭声,警惕地看着春草婆婆,没想到她说出一个和我相差不了几日的生辰八字。
春草婆婆把谁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干啥?我搞不懂她的用意,问道:“你啥意思?”
她不答。反而哀求道:“能把你的身世告诉我吗?”
“春草婆婆,这和清除鬼毒没关系吧?”我冷笑。
她真是莫名其妙,又擅于伪装,不知想玩啥花样?
我不由看向楼湛天,他面上淡淡的,但我感觉他好像看出啥了。
“阿音姑娘,求求你告诉我。”春草婆婆差点要给我跪下了。
她这是要闹哪样?我有些不知所措,便说。“有啥事,等鬼毒清除了再说。”
这鬼毒还没清除呢,她没继续控制,会不会出意外?
“我已经施完法,圣王蛊不会有异。”春草婆婆看出我的心思。
她说完,又急切地看着我,瞧她这样子,估计得不到答案,不会罢休。
偏偏是摆出求我姿态,让我不好以强硬的态度拒绝回答。
哪能她一问,我就说?“你先告诉我,为啥想知道我的身世?”
“我真的没有恶意。”春草婆婆坚决要我先说。
我很无奈,只得对楼湛天投以求助的眼神。
没想到楼湛天居然不经我同意,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春草婆婆。
“这事——”她语气一顿,陷入了思绪中。
我暗瞪了楼湛天一眼,没再管眉头越皱越紧的春草婆婆。
低头看向泡脚的盆子。整盆水全呈墨黑色,已淹没我的脚背。
我想把脚抬出来看,但顾虑到圣王蛊还潜在脚里。
想问春草婆婆,她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恼了,有啥事不能等鬼毒清除了、再弄清楚?
不等我发作,春草婆婆便回过神了,她把手伸入盆里,浸在黑水里、按了我的脚背几下。
春草婆婆按压的力道很大,疼得我直吸气。
似觉得差不多了,她才把我的脚、从水里拿出来。
我脚上的浮肿明显消了很多,黑色却未全消。
只一看。我就知道鬼毒没有完全清除,可春草婆婆已经从我脚里取出圣王蛊了。
“鬼毒没清完?你就把圣王蛊取出来了?”我不解道。
“你这毒拖太久,即便有圣王蛊,也没法一下子全清完。”
春草婆婆说,我脚里的鬼毒得分两次清,中间隔七天。
“老太婆,你若敢耍花招,整个丘水寨的人都得死。”楼湛天冷声威胁。
“你不是看出来了?”春草婆婆冷下脸,反问楼湛天。
我隐然明白春草婆婆是指、楼湛天看出她为啥问我身世。
应该是了,否则,楼湛天也不会把我的身世告诉春草婆婆。
我积了满腹疑惑,正要开口,春草婆婆便问,“阿音姑娘,你相信自己是鬼胎?”
第185章 认定我是她外孙女
春草婆婆为啥这么问?我心知她不可能直接告诉我,淡声问,“我是不是鬼胎,和你有关系吗?”
“阿音,先听我说件事如何?”春草婆婆神色惆然道。
“行,你说!”我倒要看看春草婆婆会掰出啥事。
“我丈夫早逝,只给我留下一儿一女…………………”
春草婆婆说她女儿怀孕,即将临盆时,被人生生剖开肚子,取出婴儿。
在春草婆婆女儿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春草婆婆就探出女儿腹中的孩子乃九阴之体。
害死她女儿、抱走婴儿的人,摆明是冲九阴之体来的。
可怜春草婆婆当时连婴儿是男是女、长啥模样都不知道,只看到那人的背影。
倒是她、连同她女儿的血脉特殊,只有她们本家人分辩得出。
主要是、世间九阴之体难得,据说一百多年不曾出现过九阴之体。
我知道春草婆婆为啥说一百多年不曾出现过九阴之体,因为一百多年前出现过一个,正是季箐筠。
“春草婆婆,你该不会认为我是你外孙女吧?”我嗤笑,压根就不信她的话,谁知道她在打啥主意。
“阿音,我不会认错自家血脉的!”春草婆婆倏地握住我的手。红透了老眼,连‘姑娘’二字都省去了。
“春草婆婆,世间何其大,谁规定只有我一个九阴之体?也许还有其他的,只不过没被你碰上而已!”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冷漠道。
如果是真的,那爷爷不就是成了害死我亲妈、抢走我的仇人?
那我活的这十八年岂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仅是第二次见面的春草婆婆的话。
“我不会认错的!”春草婆婆不知该咋说服我相信。只能反复说着这句话。
她一脸悲愁的样子,和在讲起这件事之前,判若两人。
我细察她许久,都看不出有半点作假的成分,鉴于她在神台上的表现,我不得不怀疑她在演戏。
所以,春草婆婆再难过。我都没有安慰她的意思。
好在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不再硬说我是她外孙女,只是有意无意的讲起她家里的事、特别是女儿生前的事。
说起来,春草婆婆也真命苦,丈夫早逝,她自己把一双儿女拉扯大。
儿子比女儿大几岁,娶的妻子是本寨的,媳妇生孙子樊络宁时难产而死,在樊络宁两岁时,儿子离寨办事,被仇家害死了。
不久后,她女儿也怀上身孕、也惨遭不幸。
春草婆婆说起来时,语带悔恨,凡入蛊道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比如身体异变。
因此,春草婆婆没有把自己的本事交给女儿,而蛊术传女不传男,她儿子便只是个普通人。
春草婆婆的儿子却是被她的仇家害死,所以,她一直活在对儿女的悔恨中,要不是要抚养孙子、寻找被人抢走的外孙女,她不会苟活于世。
她每年都会带着孙子离开丘水寨一段时间、到外面寻找外孙女。
前几年,我在庆田旅馆遇到春草婆婆,她就是在找外孙女。
可惜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要寻找一个从未见过面、分离十八年的人,谈何容易?说是大海捞针也不为过。
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事都会为春草婆婆感到心酸,我也不例外,竟也不由相信这故事是真的。
毕竟,一个人再能装,眼里流露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春草婆婆还特意告诉我,她女儿名叫樊妍妤,若在世的话该有三十六岁了。
瞧她的意思,分明还认定我是她外孙女,任我咋否认,都没用。
架不住好奇心,我忍不住问,“咋没听你提起女婿?”
没想到春草婆婆听后,脸色瞬变得非常难看,咬牙道:“我没有女婿!”
当年樊妍妤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外地男人。
这男人谈吐不凡、长相非常出众,很快就俘虏了樊妍妤的芳心。
樊妍妤不顾春草婆婆的反对。硬要和那男人在一起,两人趁夜私奔。
那就是在樊妍妤和那男人私奔的同年,春草婆婆的儿子被仇家害死。
而樊妍妤和那男人回到他家乡,起初两人依旧浓情蜜意,她也怀上那男人的孩子。
后来,樊妍妤却发现自己被骗了,那男人早就娶妻生子。她不过是被当成外室养着。
樊妍妤也是性格刚烈、眼里揉不得沙的,亲手杀了那男人。
她回到丘水寨,才知道兄嫂的死讯,悔恨不已。
这私奔的故事听着有些狗血,我听着却很不是滋味,也没多问欺骗樊妍妤的男人叫啥。
“可能是我步入蛊道,所遭的报应!”春草婆婆说完。已老泪纵横。
我不由想安慰她,又找不出合适的话,倒是外表看起来木讷的樊络宁,安慰起人一套一套。
因为我剩余的鬼毒还得七天后、才能清除,只能暂时在春草婆婆家住下。
她家的房间不多,加上楼湛天的要求,她便安排我和楼湛天住一间。
春草婆婆正要亲自带我们去房间。之前那个叫阿破的男人神色惊慌地跑来,“春草婆婆,上格朗寨的阿康叔带人来了!”
我皱眉,肯定是因为我伤了阿瓦娜,而来捉我的!
此时,我还不知道阿瓦娜的死讯,倒没有多担心。
春草婆婆神色微异,语带歉意、对我道:“阿音,人是我通知的。”
原来春草婆婆去拿圣王蛊时,让人通知上格朗寨的人来捉我。
白天我弃阿瓦娜逃走,躲在丘水寨外面树林期间,上格朗寨的人到处搜找我的下落。
那个阿康叔是上格朗寨的首领,他和春草婆婆也是朋友。
他猜到我肯定会来丘水寨,在我躲进树林期间。就亲自来丘水寨找我。
阿康叔没找到我,便拜托春草婆婆一有我的消息,就通知他,还特意把我的样貌特征告诉春草婆婆。
春草婆婆忌惮楼湛天,本来想借着清除鬼毒的之时支开他,再擒住我。
她料想,一旦我被擒。楼湛天肯定有所顾忌,不敢大开杀戒。
但楼湛天却坚持留下来,春草婆婆只好改变策略,想在清除鬼毒时,动手脚。
结果,春草婆婆还没动手,就探出我血脉有异。及时收手。
我暗道好险,差点遭春草婆婆的黑手,眼下上格朗寨的人已找了,该咋应对?
见春草婆婆一脸愧疚,我说道:“春草婆婆,人是你叫来的,你说这事——”
我本意要她帮忙解决这件事。不等我说完,她就问,“阿瓦娜是你杀的?”
春草婆婆这话,令我甚为吃惊,“阿瓦娜不过受了点伤,咋能说我杀了她?”
可能觉得我的表情不像作假,春草婆婆叹了口气。“阿瓦娜死了!”
“不可能!”我脸色大变,把当时的情况告诉春草婆婆。
她沉吟一声,说道:“照你这么说,阿瓦娜应该是在你走后不久,被人杀的。”
可恶!是谁趁机陷害我的?这会,我倒后悔当时没有亲手杀了阿瓦娜,至少。人真的是我杀的,总好过担个虚名。
至于会不会和上格朗寨结仇,倒不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