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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盟治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真正坚守道心的能有多少，都是看情势左右逢源，说违心话，做违心事。就拿这次荡魔来说，有几个能真的做到为苍生？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为了天机阁的宝物，为了所谓的减弱天劫的善果。修士寿数这么长，一生都要如此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求长生，不就是为了求更大的自由吗？”
尼南迷茫道：“我不是太懂巫王的意思，但是我认同巫王说的，求长生就是为了求更大的自由，如果不自由，长生其实是很痛苦的。”
“我真的不知道，带巫族离开故土，究竟有没有意义。”金凌低声道。
“巫王，其实巫族的子民并不在乎在哪里生活，他们在乎的是族人们都在一起，和我在一起，和巫王您在一起。如果带巫族子民离开黄泉界让巫王您为难的话，您可以打消这个念头，毕竟那是连月姆巫离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大家不会责怪您。”
金凌摇头，“用别人的做不到给自己找台阶下，不是我的性格。你们是不会怪我，但蛊颂若在，一定会骂我没用。”
金凌深吸一口气，抛开这些负面的情绪，问道：“翁豹那边有进展了吗？”
尼南点头，“巫说您给的魔骨很好，能够抵御巽风，他正在和杨星海一起重新加固飞舟，很快就能开始探索巽风深处了，巫王，您说深处会有什么？”
金凌笑道：“谁知道呢。”
尼南憧憬道：“如果是另一个出口就好了，我们就能……”
尼南的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她身旁的金凌已经站了起来，双目紧盯着天幕，尼南也赶忙站起来，“巫王，那是什么？”
尼南所指的地方，从来都平静无波的天幕上，忽然泛起阵阵涟漪，一波一波越发剧烈，向着四周传递震动的力量，这使得天幕看起来不再那么坚固，而像是摇摇欲破的水泡。
“天幕怎么了？”
“难道天幕要被攻破了？”
“这绝不可能，天幕守护我们万年，不会破的。”
金凌和尼南身后的巫族将领慌乱的议论着，这种慌乱的情绪瞬间传递到每个人心中，大家全都惊恐不安的望着动荡的天幕。
相比起他们，金凌眼神平淡无波，透过毗卢眼，天幕之后的情况她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该来的，还是来了。”
金凌此刻唯一好奇的，是说过欠她人情的陆晚晚，为何没有告知她天道盟大军进攻的南荒的事情，是哪里，又有了变数吗？
巫族的大军只调遣了五万过来，剩下的还在路上，他们来得超乎金凌想象的快。
“巫族子民听令！”金凌魔气运转至喉，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整肃军阵，备战！”
命令一下，所有巫族子民回归各自的位置，在金凌身后的平原上，整齐的排列成五个方阵，像一块坚实的盾牌，守卫着巫族的后方领土。
尽管他们人数不多，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丝毫惧意，只有不畏死的冲天战意。
“嗷呜——”
尼南双手拘在嘴边，对着天空一声狼啸，四面八方顿时躁动起来，草丛中，树林里，泥土下，天空上，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感受到尼南的召唤，汇聚在一起，在五个方阵前拉开一条战线，嘶鸣咆哮，气势汹汹。
“固守南荒，巫族必胜！”
“固守南荒，巫族必胜！”
激昂的呐喊声夹杂着沸腾的兽吼直冲九霄，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没有退路，南荒就是他们最后的阵地，天幕不破，他们只当神灵眷顾，天幕若破，那便以命相搏。
巫族子民的气势感染着金凌，人活着，总要有些信仰，她是巫族子民的信仰，这些信仰的力量，支撑着她。
不畏死！不退缩！
“尼南，巫族的战士，就交给你指挥了。”金凌拍着尼南的肩膀道。
“巫王，您要做什么？”尼南的心忽的揪成一团。
金凌淡然一笑，身上并无丝毫紧张和害怕，“他们是为了剿灭我这个女魔头而来，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太失望！”
话音一落，玄冰蚁从金凌手心冲出，金凌抬脚迈向深不见底的天堑。
“巫王！”尼南惊呼。
金凌并没有掉下去，玄冰蚁跟随着她的步子，在她脚下组成一片片雪花，托着她一步步走出天幕。
第920章 天幕
天幕前，雕刻成龙首的三艘巨大战船缓缓逼近天幕，天道盟的大旗在龙首之上猎猎作响，空气中充满肃杀之气，沉重，压抑！
三十万天道盟大军雄赳赳的从天边压过来，黑压压一片有如酝酿着雷暴的乌云，遮天蔽日，滚滚而来。
他们排成整齐的方阵，按照特定的阵形，手握武器，严阵以待，愤怒的望着天幕中正走出来的金凌，士气异常高昂。
金凌背靠着天幕，玄冰蚁在脚下组成一片薄冰，面对三十万双眼睛，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早已被凌迟成一片片碎肉。
战船打头，大军压阵。
各道派之首的宗主站在战船前端龙首的犄角之上，威武不凡，自有一种霸绝天下之气魄。
生平第一次面对这样壮观的场面，金凌心里既激动，又多少又一些难掩的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想想又觉得好笑，为了对付她一个元婴期，和巫族区区十五万大军，天道盟居然出动了最精锐的力量。
金凌的笑，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顿时所有人都觉得她嚣张极了，死到临头居然还敢露出这等轻蔑的笑容，一时间，大军上空凝聚的杀意汹涌澎湃，与阴云猛烈撞击。
一道惊雷，蓦地划破长空，暴风雨即将来临！
一边是三十万大军，和三艘装备精良的战船，一边，是清瘦的少女，孑然一身，傲然直立。
“魔头金凌！”
正气宗宗主莫归远闪身来到大军前方，气势逼人，“天幕已经不能作为你的屏障，若想活命，就束手就擒！”
金凌嗤笑，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怕也没有用，所以她便不怕了。
“我看起来很蠢吗？”金凌反问。
莫归远眼中飞射冷光，“看来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金凌不甘示弱的回击，“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还真想看看，你们要怎么破我南荒天幕！”
莫归远笑得有几分得意，战船上其他的宗主也笑得十分轻蔑。
金凌的目光落在陆晚晚身上，陆晚晚神色复杂的蹙眉，她再看牧方正，却收到一个怒意满满的瞪视。
果然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牧方正已经完全不相信她说的那些了，陆晚晚也在怀疑，她既没有提前通风报信，就说明她的内心偏向于天道盟。
现在的自己，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至于巫离？金凌觉得，巫离所说那个重要节点就是此刻了，她也在等着这一刻即将发生的事情。
“罗修！”
随着莫归远一声大喝，一直站在战船后方的狄亚罗御剑而来，眼神寒厉，面无表情，和平日的罗修一模一样。
他看也不看金凌一眼，在三十万大军的热切的注视下，双手聚在丹田之前，一身精纯的灵气在他周身形成淡淡的青色光晕，配上他此刻一身磊落青衫，整个人正气凛然。
这气质，又是罗修从不曾有过的。
“混沌白莲，出！”
罗修清喝一声，一道浩大的白光从他丹田之中射出，混沌白莲现出本体的时候，周围的阴气一滞，紧接着疯狂的涌入白莲之中。
莹白刺目的光华形成越来越巨大的漩涡，使得空间扭曲，漩涡流转的痕迹赫然就是一朵更大的白莲，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三十万修士第一次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创世白莲，热切的目光仿佛能将白莲灼穿，感受到白莲在净化周围的阴气，逸散出精纯的灵气，全军振奋，士气高涨。
金凌眼睛眯起，那日狄亚罗跟她说的话，让她知道混沌双莲都有各自真正的用法，罗修和她都不曾掌握，但是狄亚罗却知道全部。
“哼！”莫归远冷哼一声，“魔头，你可看清楚了，混沌白莲是如何破你南荒天幕的！”
话音一落，狄亚罗双掌向前一推，白莲带着浩大的漩涡徐徐向前，金凌戒备的后退，紧紧的贴在天幕上。
只见白莲悬停在距离天幕只有一丈远的位置，随着狄亚罗的催动，天堑下的深渊里，黑色气息像发丝一样，从奔流的黑河中被白莲所形成的漩涡吸起。
那些气息在进入白莲之后，金凌立刻感觉到脚下的浮空力在缓慢的增加，白莲让天堑失去了作用。
而且不止如此，天幕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白色的气息卷动着被抽入白莲，被抽取的地方，天幕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个拳头大的洞赫然出现在天幕上，透过那个洞，金凌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南荒吹来的热风，看到她那仅仅五万的大军，紧张的等待战斗打响。
“知道吗？天幕本身就是混沌白莲中的混沌灵气所铸就，现在，你怕了吗？”
狄亚罗阴冷的声音蓦地在金凌脑海中响起，金凌的心揪成一团，照这个速度，要打开一个可供大军通过的缺口，只需几个时辰而已。
金凌慌乱了几息，神情忽然一肃，眼中迸射狠绝的冷光，她一拍丹田，不管不顾的将混沌黑莲逼出体外，她的黑莲外层，花瓣上还残留着破损的缺口，整朵黑莲看起来奄奄一息。
即便如此，金凌也孤注一掷，将黑莲狠狠的撞向半空中的白莲。
“魔头敢尔。”莫归远怒喝一声，挥掌朝金凌拍去。
“找死。”一声轻斥从狄亚罗口中发出，却不是说金凌，叫已经来不及收手的莫归远吓出一身冷汗。
黑白之光相撞，正邪之力交汇，截然相反的性质，二者无法共存，只能相互消融彼此撞击，产生剧烈的爆炸，刺目的强光轰然爆开，瞬间将金凌眼前的一切淹没。
她轻轻后撤一步，整个人退回天幕之后，面前的天幕向着她凸起一大块，让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爆炸带来的毁灭之力。
天幕那边，莫归远的全力一击被爆炸反震回来，隐血忽然出现在狄亚罗背后，利剑出鞘，一道惊世剑光霸道绝伦，直接劈开反噬之力，力保狄亚罗毫发无损。
而莫归远虽然受了隐血护持狄亚罗的好处，依然有不少力道反震在他身上，他登时一口腥甜涌上喉头，五脏六腑痛不堪忍。
第921章 屠杀
金凌再次踏出天幕时，看到她的黑莲和白莲呈对峙之态，黑白之气对冲，互不相让。
饶是如此，她的黑莲依旧无法阻止白莲吸收天幕和天堑下黑河的气息，只是稍稍减慢了白莲的速度。
莫归远压下胸中翻滚血气，面色不动分毫，对着金凌中气十足的喝道：“邪不压正，魔头，莫要再执迷不悟！”
“莫宗主，说出邪不压正这句话，你心里不臊得慌吗？”金凌讽刺道。
她一说完，后方的陆晚晚蹙眉，狐疑的朝莫归远望去，而其他人包括牧方正，依旧正气十足的瞪视她。
莫归远浑不在意的冷哼一声，“魔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我就让你先看看，你那些阴险狡诈的同党，是怎么被我正道修士一一剿灭的！待到天幕大开，再将你南荒踏平！”
金凌心中一沉，就见狄亚罗一边嘴角勾起，那森寒的笑容配上他阴冷的面容，叫金凌惴惴难安，这段时间那种莫名的恐慌感，瞬间被放大的到极致，让她连小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莫归远大袖一挥，几面阵旗从他袖中飞射而出，眨眼间在金凌面前组成流光幻影阵，巨大光幕闪烁明灭，渐渐稳定，出现在上面的人，即便只有背影，即便他们脸上都带着面具，也让金凌一眼便认出来。
那是天道盟营地内层，那些埋伏在街巷中的人，是她的家人，她的祖父，她的祖母，她东书世家的亲人！
饶是金凌一向淡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刻却控制不住心底震惊与恐惧，脸上突然变得苍白，浑身剧烈的震颤了一下，而后死死捏住衣角。
莫归远满意的看着金凌的面色，“怎样，这些人可是你的同党！”
金凌的颤抖的目光扫过后方战船，扫过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他们中间少了一个人，燕逐，玄天剑宗炼虚后期的燕逐不在。
一股绝望感从金凌心底升起，她盯着狄亚罗，浑身杀意凛然，从牙缝中挤出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狄亚罗传音道：“好好体会吧，绝望的感觉。”
金凌眼睛血红，有泪涌上来，她慌乱的祭出须弥坠，怎料她刚一有动作，莫归远一声令下，后方军阵中一百个元婴后期的剑道修士大喝一声包围上来。
他们手持锋利长剑，一身剑意气势万千，呈半弧形将金凌严密的困在天幕前。
“赶去了又能如何，不如在此好好欣赏。”狄亚罗淡漠的对金凌道，毒蛇般的双眼中透出几分笑。
衣角被金凌揉烂在手心里，血液滴滴答答的下落，她生平第一次，害怕得慌了神，害怕得不知所措，害怕得连眼泪都忍不住。
光幕上，东书世家的所有人都面对着一个方向，扣着法器，神情紧张。
他们紧盯的那座建筑，是一座黑色巨石铸就的高塔，金凌从光幕中可以看到巍峨庄重的青铜巨门，九层的高塔庄严的伫立在天道盟大营防守最严密的位置，显得沉重而肃穆。
那是什么？为什么祖父明明答应了不来黄泉界，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金凌反过来想，能让祖父甘愿冒险的又是什么？想到一个可能，金凌仿若被雷劈中，紧咬嘴唇，眉头拧成一团，巨大的恐惧和不安袭上心头，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每吸一口气，身体里就掀起一股无法挪动的生疼。
金凌摇头，不断的摇头，脸上最后的血色消散得干干净净，惨白脸上，只有双眼越发通红，滚烫的眼泪在眼眶中越积越多。
“动手！”
光幕中，东霄武一声令下，埋伏在黑塔周围的所有人一齐消失在光幕中，高悬的烈日将一批批影子映照在黑塔上，宛如一只只猎食的苍鹰，义无反顾的扑向他们的猎物。
“不要——”
金凌失控大喊，身上魔气刚一暴动，一片璀璨的剑影呼啸裂空，从四面八方涌向金凌，瞬间将金凌吞没。
同一时刻，光幕中，刀剑出招的声音唰唰作响，密集的银芒宛如闪电，势不可挡，那些映照在黑塔上的影子骤然间断裂开来，一半飞上天空，一半坠落大地。
大风猛然刮起，血鸦哀嚎，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要从光幕中扑出来，天地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光幕中的厮杀还在继续，每一道银芒亮起，便有一人身首分离。
天幕前，一片寂静，满耳只有那血液飞溅的声音，这血腥而残忍的屠杀，让所有人脸上慢慢扬起了笑，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幕里那些‘邪魔歪道’被处决，笑得放肆，笑得张狂。
“大快人心！天道盟必胜！”
“大快人心！天道盟必胜！”
三十万将士的喊声直冲九霄，许是真的正气凛然，天空中刚聚起的血云硬是被这喊声冲散，露出那青天白日，露出那灿烈正阳，金光照耀在三十万大军和战船的每一处，却独独无法照亮金凌所在之处。
剑光消散，金凌面前的沙墙一寸寸脱落，细细的沙子随风飞扬，露出沙墙后跪坐在冰晶上浑身剧烈颤抖的金凌，她缓缓闭眼，两行清泪滑落。
“不……不……”
此刻的她，蜷成一团，无助得像个孩子。
可是天道盟的屠杀，不会因为她的无助而停止，光幕中，燕逐拎着一颗滴血的人头慢慢走向高塔，狂风吹起那颗人头的乱发，露出一张宁死无惧的脸。
金凌若睁眼，便能看到，那是她们东书世家的老祖宗，唯一一个炼虚期的修士——东楚黎。
黑塔前，二十几个玄天剑宗的化神修士连同几百个元婴修士从高空落下，每个人手中，都拎着一颗金凌熟识的人头。
其中两个化神修士压着一个人到燕逐面前，“禀宗主，共剿灭五百余人，大部分在发现有埋伏之后都选择自爆同归于尽，仅活捉一人。”
东凌笙断了一臂，满面鲜血，被生生打折双腿，奄奄一息的跪在燕逐面前，她仰头看着燕逐那张刚正不阿的脸，忽然嘲讽的笑了。
“燕……燕宗主，你可真丑！枉我当年还崇拜过你，我可真是……真是瞎了眼！”
燕逐一怒，喝道：“搜她的魂，看看还有多少同党潜伏在营地中！”
东凌笙毫无惧意，坦然的迎上那个要搜她魂的修士，她的嘴唇动了动，似呢喃，似叹息，幽幽道：“不要报仇……”
轰！
一声巨响，金凌浑身一抖，光幕上冲起一片血光，而后整个消失。
金凌仰起头，眼泪在眼角干涸，她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第922章 决心
至正界，正气宗。
妙香倔强的跪在自家宗主萧易云面前，脊背前所未有的直挺，双拳紧握垂在身侧，面容不屈。
啪！
中年之姿的萧易云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