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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玉在一旁看着,五味杂陈。
这个木讷的汉子天生该是不傻的,相反,他受过教育,懂礼重情。
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他成了如今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他已失去神智,却为何依旧心心念念那首词?
亚伯说小顺子是廖神医的杰作,难道指的就是那位廖姓的赤脚大师救回了小顺子的最后几点神智?
未解,未解。书玉摇摇头。
南京城路府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街边有个马扎,马扎上端坐着个书生模样的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身边摆着各种装备,治脚气治不孕不育包治百病,除臭除湿除蟑螂万邪皆除,一次性消费十个铜板,附赠一次免费算命。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百姓,好奇地瞅着这神神秘秘的江湖郎中,同时拿目光瞥一瞥那郎中身后站得笔直的外国人。
金发碧眼,长得高高瘦瘦,还挺俊。
围观的姑娘们不禁红了脸。
韩擎无言地望着人群里正唾沫横飞地教某位村妇如何能生出儿子的廖神医。
“你说的资源就是他?”韩擎瞥了辜尨一眼。
辜尨轻咳一声:“人不可貌相,越低调,没准业务越厉害。”
韩擎一时没了言语,索性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廖神医正说在兴头上,未料眼前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妥帖的立领便西,材质一看便是上等的料子;胸前挂着个古铜色的十字架,串着十字吊坠的链子一瞅便是明晃晃的金子。
登时,他再也没有兴趣多谈生儿子的一百种技巧。
韩擎感受到了廖神医灼热的目光。
“神医,”韩擎坐在了另一张空着的小马扎上,笑得眉目舒展,“听说您包治百病。”说罢眼风扫了扫一旁的广告小横幅。
廖神医哈哈哈干笑几声:“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韩擎也笑:“还兼职算命?”
廖神医摆摆手:“算命纯是业余爱好,先生要是消费满了十个铜板,我免费给您算上一卦。”
“神医这么厉害,我实在佩服。”韩擎似笑非笑,“您能不能算出来,我找您是为了什么?”
廖神医一愣,两撇小胡子一翘,呵呵呵笑了起来:“这个……这个怎么好猜呢?”
韩擎笑得无害:“这怎么能叫‘猜’呢,这应该叫‘算’,您说是不是?”
围观群众兴致满满地起哄:“大师,算一个吧,算一个吧。”
亚伯也好奇地凑了过来,一双灰眸瞪得老大。
隐在人群外的辜尨头痛地扶额,这个韩擎,就是不给他舒心。
廖神医挠挠头,抽了抽鼻子,道:“那……我便勉为其难算上一算吧。”
众人屏息凝视,等着廖神医出高招。只见他拿出了个褪了色的木刻八卦,往虚空里一抛,八卦笔直地掉在了地上。
廖神医嘴里念念有词:“三求平未,斗非半米。定!”
众人下意识地往后退,给八卦留了空地。
韩擎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落地的八卦溅起一层泥灰,卦上的乾字卦直直指向了韩擎的方向。
廖神医捻捻小胡子,摇头晃脑道:“先生命格富贵,身价不菲——”
韩擎轻轻笑出了声。
“——但早年坎坷入不得家门,直到月前才收复了整个大家族。先生重情念旧,然于此团圆佳节眉中掩愁,只怕心中还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美人。”
韩擎不笑了,冷了眸色:“我要你算的是我的来意。”
廖神医桀桀地笑了:“莫急莫急,有因才有果,先生无灾无痛,找我断然不是为了治病,观先生近日命数顺当,定然也不是来求福禄。”
韩擎一双鹰眼越发冷厉。
廖神医两撇小胡子一翘,嘴角一咧:“敢问先生是不是受人所托,找在下驱邪的?”
*** ***
这一顿晚饭自然没能聚成。
辜尨独自回来了,韩擎和亚伯都没了影。
书玉点着盏梅花灯在小案前练字。一笔一划,风韵十足。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辜尨从身后揽住她,下巴便搁在她的肩头:“好好的,写这些伤感的句子做什么?”
她微微一愣,答:“今日看到一个人写,于是下意识便也写了。”
他抽掉她手中的笔,把玩着她纤长的手指,语调暧昧:“既然这么无聊,我们可以做一些别的事。”
她却一顿,捧起他的手掌细细观察起来。
“怎么?”他不明所以。
她有些怔怔:“今日我见着一个人,手掌里的茧和你的很像。”顿了顿,又道,“不过他在这个地方比你多了两个茧子。”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漫不经心道:“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使刀的好手,而且,于弓箭一道也不赖。”
第86章 Chapter05。 刘家病女
“他不答应!”韩擎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为什么?他一个江湖游医,放着这么大的生意不做,拧巴个什么劲?”
辜尨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翻阅报刊; 半点也没听进韩擎的抱怨。
书玉觉得此时冷场不利于安抚韩擎的情绪,于是道:“廖大夫有没有说拒绝的理由?”
韩擎冷笑一声:“他说他手头上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什么事?”书玉好奇。
“一个病人。”韩擎阴阳怪气地答; “他先前应承一户人家,要帮那户人家的女儿看病。”
书玉不解:“你就不能等人家诊完这个病人再请一请廖大夫么?预约还得先来后到呢。”
韩擎蓦地笑了:“我可不觉得那江湖郎中是个讲先来后到的人。你知道他看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吗?”
“什么?”书玉下意识就问。
“金子。”韩擎哼了一声; “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麻袋活动的金子; 眼都绿了。”
书玉:“……”
“他想要钱。放眼整个南京城; 没人能比我更大方、给的条件更好。”韩擎一挑眉; “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把我拒绝了。”
辜尨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你先前也看不上这位廖神医; 怎么现在倒较上劲了?到底是谁在拧巴?”
书玉回头瞪他一眼; 嘴这么欠,当她暖场暖得很容易吗?
韩擎吊儿郎当地咧嘴道:“爷这回还非要这江湖游医不可了。”
辜尨慢条斯理道:“就因为他那几句话?韩家在南京城里头咳嗽一声就有百八十个回音; 更何况你韩三爷前段日子收服本家的大动作。他于细节处认出你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韩擎撇眉:“那他如何知道我找他是为了驱邪而不是治疗不举?”
辜尨缓缓道:“韩家的几个长辈暗地里遍寻道士和尚法师; 这事我都知道; 混迹那个圈子的廖神医会不知道?至于你不举……”顿了顿,他淡淡道; “谁人不知半个南京城的名媛淑女并青楼戏子都和你有过风花雪月; 韩三爷要想患个不举症,还真有些难度。”
韩擎咬牙切齿:“你丫嘴怎么这么欠?”
辜尨一脸无辜地转头看了书玉一眼:“我刚刚难道不是在陈述事实吗?”
书玉别过头; 不想说话了。
韩擎一拍桌:“就算那老头什么本事也不会; 我也非他不可!”
书玉忍不住弱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韩擎鹰眼一挑; 桀桀地笑了:“冲那老郎中的模样和做派,靠谱不了,正好气死本家那几个老头子。”
书玉真的什么也不想说了。一个嘴欠的遇上一个心眼黑的,半斤八两,挺登对。
不多时,辜尨和韩擎又神神秘秘地一同出门了。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响了宅子的大门。
书玉瞅着门外戴着滑稽瓜皮小帽的亚伯,不由心情大好——想要诱拐的小白鼠自己送上门来了。
“谭,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亚伯浅灰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深情,“辜是个不靠谱的,我拜托他帮我拜师成功,他却整天不知跑去哪里逍遥快活。还是你最好,帮我一次吧,算我欠你个人情。”
书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帮你,可以。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兑现这个人情?”
亚伯指天叽里咕噜发了一通誓,想了想,又分别用英语、德语、西班牙语、拉丁语重复了一遍誓言。末了,他万分诚恳地对书玉道:“以防上帝在中国语言不通,我多做了几个版本的注释,这个誓言被上帝接收的概率大于99。9878%。”
书玉默默地看了亚伯半晌,心内叹服,果然辜尨在伦敦时的朋友没几个正常。
“好,我帮你。”书玉勾了勾唇角,“不要忘记你的誓言。”
“deal!”亚伯打了个响指,浅灰色的眸子开心地眯成了一条缝。
“你要我怎么帮你?”书玉问。廖神医既然开口拒绝了亚伯,那么必然有拒绝的理由,逐一攻破这些理由,所有的理由便都不再是理由。
亚伯答:“师父说了,要帮小顺子找个媳妇。小顺子一天不能成家,师父一天不收徒弟。”
书玉:“……”
所以亚伯你该有多难缠以致于廖神医想出了这么狠的拒绝理由?
南京城,梅花巷,商贾刘氏大宅。
刘宅大门洞开,刘老板领着一家老小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辜先生、韩先生,二位大驾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刘老板揩了揩脑门上的汗水,语无伦次。
辜尨淡淡地瞥了韩擎一眼。韩擎轻咳一声,道:“刘老板客气了,和您手下几家商铺的合作很愉快。”接着又道:“前阵子听闻令嫒身体抱恙,我合计着顺道来探一探。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日后生意上继续合作。”
刘老板面色潮红,听罢险些幸福得晕了过去:“小女能有这样的福分实在是老天垂怜,我代小女向二位先生道谢了。生意上的事韩先生您做主就成,快请进快请进!”
一旁围着的姨太太并几个妯娌掩唇嘀嘀咕咕起来。
“好端端的来了两尊活佛,我看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来谈生意的?分明是来谈亲事的!”
“这两位爷都相中了三姑娘?哎哟哟可不得了,三儿的好日子来咯。”
“哪能一个姑娘嫁两家,三房行行好,留一位爷给我们四姑娘吧!”
“这亲事不好办呐,三儿还病着,谁想触这霉头?刘家这么多个姑娘,还怕两位爷挑不出来?”
“就看哪一房努力,能钓上这佳婿咯!”
一番话说得众女眷兴奋起来。
女人们自以为说得隐蔽,哪知辜尨和韩擎一句不落全听进了耳。
辜尨头痛扶额:“为了你这破事,我牺牲大了啊。”
韩擎不以为然:“哪能啊,谁能叫你掉块肉?姑娘们眼巴巴送上门来,又没逼着你非得带回家。”
辜尨面无表情地看了韩擎一眼:“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韩擎撇嘴,“终于肯承认你没我帅没我有魅力?”
辜尨挑眉:“有没有你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顿了顿又道,“我有书玉。”明明是极淡的语调,偏偏叫人听出里头的满足和甜蜜。
韩擎脖子一梗:“卧槽!”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幔帐里头,病美人弱柳扶风,容貌若隐若现,更添几丝风韵。
幔帐外头,坐着个干瘦的小老头,就着一条细线隔空把脉。老头一见跟着刘老板走进内室的辜尨和韩擎,瞪起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位是给小女治病的廖大夫。”刘老板介绍道,“小女顽症已久,不知吓跑了多少个大夫,只求这位大夫能治好小女的病。”
韩擎笑眯眯地看着廖神医:“神医啊,你本事这么大还把什么脉?直接往天上丢块八卦算一算,不就晓得刘小姐得了什么病了么?”
廖神医紧张地捻了捻小胡子。
刘老板不明所以,解释道:“说来小女的病症也确实奇怪,原本好端端的,就在两个月前发了病,成日里胡言乱语,魔障了一般。”
廖神医紧接着道:“依老夫看来,刘小姐是撞邪了。”
韩擎嗤笑一声。
刘老板却像见了救星:“大师,救救小女!”
廖神医嘿嘿笑了几声:“好说,好说。”
韩擎对着那鹅黄色的幔帐瞅了半天,道:“我看刘小姐正常得很,并无不妥啊。”
刘老板愁着一张脸:“现在是安安静静的,可发起病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深更半夜的,把整个幔帐扯下来裹在身上,一个人跑到祭祖台上又唱又跳。吓死个人嘞!”
韩擎勾了勾唇角:“刘老板,我也粗通一些医术,既然你我有缘,我便和这位廖神医一起,给令嫒驱驱邪吧。廖神医的诊金,算我的。”
刘老板感动得热泪盈眶:“真是太谢谢了哟韩先生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廖神医登时面如土色。
应韩擎的要求,隔雾看花的幔帐被撩了起来。
刘三小姐的面容从幔帐下显露了出来。
很年轻的一张脸,约莫十七八岁,眉眼很淡,五官清秀,面色略有些苍白。
不算一眼捉人眼球的大美人,却相当耐看。
刘三儿见到陌生人也不惧,浅浅地绽开了个笑容,嘴角露出个小梨涡。
毫无预兆地,她翘起了兰花指,眼睑一敛,带着微微的媚态并几分哀婉,就这么唱出了一句词。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
第87章 Chapter06。 紫禁游园
简陋的小屋棚里; 书玉和小顺子相对而坐。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有。
亚伯急得抓耳挠腮:“你们这是在干嘛?难道是传说中的中国气功?”
书玉白了亚伯一眼:“我在思考。思考你懂不懂?思考去哪里给小顺子找个媳妇。”要想找到一个与小顺子外貌品性智商相衬的姑娘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了拿到亚伯的人情而逼迫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嫁给小顺子,这事书玉还真做不出来。
亚伯瞪眼:“谭; 你这就不对了。小顺子人善良,长得也善良; 凭什么就不好讨媳妇了?你这是□□裸的歧视!”
书玉张着嘴看向亚伯,好半天才调整好凌乱的情绪:“我的错。”
她转头态度诚恳地对小顺子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小顺子茫然地盯着书玉瞅了半晌; 喉咙里吐出了一个浑浊的音节:“啊。”
书玉的眉心揪成了一团。
亚伯蹬蹬蹬跑进内屋,又蹬蹬蹬地跑了出来; 手里抱了一大摞图纸。
他大手一摊; 所有的图纸哗地在旧木桌上展开来。每一张图纸上都画着一个妙龄女子; 高矮胖瘦一应俱全。
最重要的是; 画上美人的肤色涵盖了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 甚至还有红种人。
书玉险些肝胆俱裂。这是要在全球范围内给小顺子选妃还是怎的?
亚伯兴奋地指着画上的一位肤色黝黑的性感南非女郎对小顺子道:“这个怎么样?好不好看?”
小顺子凑了过来,好奇地盯着图纸上的女郎。
书玉别过脸; 不忍再看。
半晌; 小顺子皱着眉头; 认真地摇了摇了头:“难看。”
书玉登时乐了。
亚伯不死心,又指了几个画中美人:“那这个呢?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小顺子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好看?”亚伯忍不住吼。
小顺子呆楞了几秒; 继而站了起来; 慢吞吞地往他的屋子走去。
书玉和亚伯面面相觑,惹毛了?
又过了一会; 小顺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手里握着卷布帛。
他小心翼翼地把布帛展开。
书玉一见这布帛的色泽和纹理; 立刻抬眸看了小顺子一眼。
小顺子不觉有异,指了指布帛,慢吞吞地说:“这个,好看。”
亚伯好奇地凑过来,只见布帛上有一幅画,大概画的是中国古时候的某个庭院,庭院里或站或坐着几个年轻女人。
中央坐着的一个女人一身珠光宝气,看起来尤为贵气。
“喔,原来你喜欢这一款。”亚伯盯着画里的贵气女人,挪不开眼了。
书玉看着布帛上的画,不作声了。
画上的女人均着一身宽袖旗袍,看这旗袍的样式和女人们的妆容并首饰,以及布帛的陈色和作画者的走笔,这大概是康熙年间画下的。
那个庭院,书玉也不陌生。
是紫禁城。
两百多年前的某个闲暇午后,皇家庭院里的一群贵族女子召来宫廷画师画下了这幅游园图。
两百年后的今天,昔日的美人早已化作了一抔黄土。
只是未料,逝去的美人竟被一个痴傻大汉记在了心底。
书玉不关心小顺子的审美为何趋向旧式的满族女子,她好奇的是,这样一卷载着宫中女子私密日常的布帛,如何流落到了他的手里?
难道又和那神神叨叨的廖神医有什么瓜葛?
一旁的亚伯挠了挠头,收回了视线:“这样的美人应该到哪里去找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书玉。
书玉也不禁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