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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的石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那人白衣长袍,安静地立在雪间,朝这里看来。
她心里一咯噔。这个人,是大鸳鸯天西殿里令江南大反常态的白衣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辜尨背着书玉,朝前走去,几步间便来到了白衣人面前。
既都是来小鸳鸯天祈福的人,辜尨礼节性地冲白衣人点了点头。
白衣人回以微笑:“先生和夫人感情真好,叫人羡慕。”
辜尨笑了笑:“不过是俗世里最普通的相携相伴,过誉了。”
白衣人道:“在下礼宫秀明,来小鸳鸯天祈福,无奈走到一半眼盲了,可否与先生一道?”
书玉了然,雪地里走久了,一个不小心便会患上雪盲症。且这白衣人竟选择在一片大雪中着白裳,辨识度低,若发生事故,连搜救队也难把他找出来。真不知他是缺乏常识,还是太过狂妄。
辜尨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鄙人姓辜,草字一个尨。这是内人。一起赶路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礼宫秀明面露惭愧:“只是打扰二位了。”
辜尨笑道:“无事。”
三人一同往前山上去,脚程却只赠不减。
那礼宫秀明看似羸弱,耐力和体力倒不容小觑。
“礼宫先生是东瀛人吗?”书玉问。这名字与姓氏,确像是大和民族的名姓。
礼宫秀明回头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天。朝人,早年东渡去了日本,得了这个名字。众人叫得习惯了,我也就不改回原名了。名字本就只是个符号。”
书玉又问:“礼宫先生喜欢养鸟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书玉笑着解释道:“不瞒先生,先前在大鸳鸯天时便在远处看到了先生和先生的那只白毛雕鸮。”
书玉趴在辜尨背上,感到辜尨的步子微微一顿。
礼宫秀明点了点头:“喜欢倒说不上,那只鸟儿是几年前我偶然捡来的,养在身边也成了习惯。”
如此稀有的白毛雕鸮,竟随随便便能被捡到。书玉笑了笑:“先生好运气。”
她面色波澜不惊,手指却在大袄的掩护下刷刷地在辜尨后背写字。将先前西殿偶观江南与礼宫秀明对峙一事三言两语交代了个清楚。
礼宫秀明道:“运气谈不上,应是我与那鸟儿有缘。”顿了顿,问,“辜先生和辜太太此番上小鸳鸯天祈过福便走?”
辜尨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若速度够快,也许能赶在天光前下山。礼宫先生要不要也同我们一道下山?”
书玉听得心里一惊。这礼宫秀明来历诡谲,辜尨怎么还和他约上了?!当即往辜尨背上拧了一把。
然辜尨不为所动。
谁料这边厢礼宫秀明却摇了摇头,歉然道:“我祈福后还要留在小鸳鸯天参一参佛理,恐不能和辜先生一道了。”
辜尨目露遗憾:“那真是缘浅了。”
礼宫秀明勾了勾唇:“也未尽然,兴许这一次缘浅是为了下一次缘深。我看辜先生面善,日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
书玉心内暗念。别见了,这辈子都别见了。直觉告诉她,不管他礼宫秀明到底何方来路,定是孽缘无疑。
“呀,下雪了。”礼宫秀明忽然道。
书玉抬头,发现早先停了的雪不知何时又飘飘摇摇地下起来了。
辜尨眯眼看了看天色:“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礼宫秀明点头。
二人姿态不变,脚下却如生风,不经意间提了几倍速度。
书玉暗暗心惊。辜尨半点掩藏自己实力的意思也无,连那礼宫秀明也毫无顾忌地展露了身手。
这两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看不明白。
很快,三人便抵达了小鸳鸯天。
风雪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暗,看来今年新年的天光要往后延迟了。
小鸳鸯天上只得一座佛殿,然无论规模与建造都远胜大鸳鸯天的五殿。
沙弥早在路口候着,先领三人去了客厢房。
要入小鸳鸯天佛殿内祈福,须先焚香沐浴,去一身俗世尘垢。
佛殿后是一联排小木楼,木楼便是客人下榻处。
书玉辜尨与礼宫秀明分于两幢不同的木楼,很快便告了别。
辜尨问领路的沙弥:“今年上得小鸳鸯天的有多少人?”
沙弥答:“回施主,除了您二位和方才那位先生,还有一位先生和他的仆从上了小鸳鸯天。”
书玉咂舌:“这么少啊。”
沙弥道:“今年大雪,若二位再晚一步,估计也上不了小鸳鸯天了。”
书玉只觉庆幸。
木楼内,早已放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书玉当即结了外袍,入了浴桶,热水漫过四肢百骸,登时浑身的凉气走了个透。
辜尨则不疾不徐地在屋子里走动,几番下来,确定一切妥当后这才放下心来解开大衣。
书玉舒服地趴在浴桶边,冲他道:“你要再磨蹭,你那桶水可就凉了。”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回道:“你这里不是还有一桶么?且桶里还有个美人暖着水温,我急什么?”
她睬也不睬他言语中的轻佻,只泼他一脸水花,问:“你为何还要与那半个东瀛人一道,还有,晓不晓得什么叫掩藏实力啊?”
他脱了外衣,沉入了另一桶热水中,与她并肩,答:“谁说我要与他一道了,我不过想探一探他来这小鸳鸯天是为了什么。至于掩藏实力,”他笑了,“你以为他看不出来么?我有一份掂量,他也有,既然我们心里都有了数,再惺惺作态,实在不好看。”
她一时有些无言。
半晌,她问:“是他吗?”是那个心思叵测且将诸人耍得团团转的幕后满清遗贵么?
他摸了摸下巴:“我不知道。”
她傻眼,拿水泼他:“你又唬我!”
他抖开水珠:“他是谁关我何事?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处理那么多事情,清朝遗族掀起的风波不过其一,这件事我本不会亲自过问。”只不过其中隐约牵扯到了她,这才让他挂了心。
她呆了呆,只听他又道:“况且,他是谁不重要,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一辈子不知道他是谁,兴许也不是坏事。”
一辈子做个无知懵懂的局外人,未尝不是种幸福。
“书玉。”忽然,她听到他唤她的名字。
他很少这样完整地叫她的名字,她不禁敛容看他。
“还是当初那句话。”他说,“我把你送到别处吧。丹麦,挪威,瑞典,那里的景色都不错,生活也很惬意,你先去到那里,等我这边安定了再接你回来。”
她不说话了。
“你去吗?”良久,她只问了这一句。
这下换他沉默。
她轻哼一声:“你不去,我去那里有什么意思。我走了,你安心,那你让我怎么安心?”
他抚上她的手,软言道:“好,我们不谈这个问题。”
二人沐浴过后,换上干净的寺间皂袍。甫一下楼,便听雪地里传来一阵喧嚣。
书玉不经意间转头,便间大雪中跑过来一个着窄袍的女子,女子身后跟着个高个的男人。两人都小跑着往这里来。
很快,他们踏上了木楼的檐廊,一边吐着凉气,一边抖着身上的雪团。
书玉愕然:“加代?亚伯?”
相叶加代听到声音,猛一抬头,眼里瞬间浮上惊喜:“书玉,好巧!”
亚伯直接嚷嚷道:“辜,快给我弄套衣服!”
一旁的小沙弥连连赔罪:“我们不知道还会有客人上来,多有怠慢,几位施主宽宏大量,我这就叫人领你们去客房。”
加代浑身湿透,发髻上挂满了雪沫,然而她的眼里满是星光。她拉过书玉的手,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再晚一些我就上不了小鸳鸯天了。我才知道原来秀明君就在这小鸳鸯天啊!”
书玉一愣。此间客人不过寥寥,加代所说的秀明君难道是……礼宫秀明?
还来不及细问,就听前方辜尨催促。
只得先与加代告别。
小鸳鸯天唯一的佛殿内已燃起梵香。
书玉和辜尨一同进了大殿。主持燃了两支香,他二人一人得了一支。
两人双手奉香,并肩跪在蒲团之上,敛眉垂目,却不知心里各自想些什么。
梵音中,书玉闭目默默许了愿,再睁眼时不自觉侧眸看辜尨。却见他依然闭着眼,不晓得许的什么愿。
他忽然睁眼,直直望入她眼中。她来不及收回眸中情愫,只得匆匆别过头去。
下一瞬,她的手背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无需多言,已晓心意。
梵音不知何时已止,辜尨示意书玉先出佛殿,他留下与老方丈有一些话要谈。
书玉出得殿门,便见回廊中候着沙弥和净身后的加代。
沙弥福了福身,对书玉道:“大雪封了山,看来施主要多在小鸳鸯天留一些时候了。”
加代走过来亲热地挽住书玉的胳膊:“书玉,老天都在帮我呢。多在这里留一天,我与秀明君间的希望便多一分。”
书玉愣了愣,便听加代继续道:“如果能嫁给秀明君,那我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蓦地,书玉有些恍惚,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
那人说,若能娶你,那我真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幸运吗?书玉不知道。她只知道,和她在一起后,他学会了操心。
他操心着她的事,却小心地不让她知道。
那么,她便装作不知道。
殿内有人出来了。
书玉抬眸,与辜尨的视线对个正着。
蓦地,她改变了主意,礼宫秀明是什么样的人,该加代自己去了解,而不是由她一个旁人来揣测。
她握住加代的手,笑道:“那么,祝你早日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第105章 Chapter06。 雪地拜佛
回到客厢房后; 书玉直犯困,一连打了好些个呵欠。
“睡一会。”辜尨说,“等雪停了; 我叫你。”
她点点头,一骨碌钻进了被窝。被子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只露出了一对泪眼迷蒙的眸子。
“你不睡吗?”她问。自己一个人呼呼大睡,总觉得不厚道。
他笑了; 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陪你睡一会。”
她这才安心地阖上了眼帘。
窗外风雪肆虐,时不时有枯枝擦过窗棂发出咄咄的响声。
他侧卧着看她的睡颜; 脑中半点睡意也无; 反倒越来越清醒。
确定她睡熟了后; 他悄无声息地披上大衣下了床。
客房楼道里静悄悄; 连壁灯昏昏暗暗; 似将要睡去。
辜尨踩下楼梯,转到了楼下的一间厢房前; 也不敲门; 直接推门而入。
门内的人吓了一跳; 嚯地一声把桌上的什么东西扫进了布袋。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辜尨瞥了那人一眼。
亚伯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没什么……你们祈完福了?”
辜尨走到他跟前,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他还未坐定; 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制住亚伯; 一手将亚伯试图藏起来的布袋拽了出来。
亚伯嗷嗷大叫。辜尨睬也不睬,一把抖出袋子里的东西。
袋子里装着个方形的铁盒; 辜尨正要伸手去碰; 就听亚伯叫得如杀猪般惨烈。
“辜!不可以碰!要人命的!”
辜尨停了下来; 斜眼觑他:“这就是你从刘灵顺幕里顺出来的东西?”
亚伯哭丧着脸:“这也被你发现了……”
辜尨没空理他耍宝:“是什么?”
亚伯老老实实地答:“小顺子身上残留的活体细菌。”
辜尨神色一变:“你疯了不成?!”
亚伯不为所动:“辜,我跑遍半个世界就为了找这几个活体细菌。现在它们出现了,我怎么可能放任它们留在墓里。”
“那你应该知道,这些细菌很容易在人体间传播。”辜尨依旧冷着眉目。
亚伯答:“我知道,所以我给它们做了特殊的处理。在那盒子的温度下,它们暂时失去了活性。”
辜尨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你看到刘灵顺的骨身了么?”亚伯忽然道,“我看那老祖宗骨头的颜色和形状,她八成也被那活体细菌附过身。只是我不明白,活体细菌能滋养死人肉体,可刘灵顺一身的皮肉哪里去了?”
刘氏祖坟里,刘灵顺的棺椁中只余半截枯骨。
那活体细菌令赵沂青起死回生,却为何没能让刘灵顺复生?
辜尨蹙眉:“不管怎么样,收好你这满盒要人命的东西。”
亚伯耸了耸肩:“你知道不会有事情,因为书玉在这里……”
辜尨脸色一变:“再说一句,我把你从这小鸳鸯天上扔下去。”
亚伯噎了噎,好半天才道:“就算你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啊。当年在伦敦的时候,你和我不就已经发现……”
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辜尨的无形威压实在太厉害。
书玉这一觉睡得不□□稳,一睁眼,客厢房里空空荡荡,辜尨不知去了哪里。
她披着外套走到窗边,把窗子推开一条小缝。雪依然没有停,天色却已亮堂了起来。
从这里可以望见佛殿前空旷的平地。盖满大雪的平地上每隔一段距离竖着一尊佛像,左右两道,统共一十八位佛尊。
一尊佛像前,盘膝坐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于皑皑白雪中分外打眼。
书玉看那人却有些眼熟。略一思忖,她索性换了大袄,撑了伞,往那平地中去。
她踏过厚厚的雪道,在那人两步开外站定。
“夜姑娘,好久不见。”书玉对那人道。
夜十三坐在雪地里,一手拿着壶酒,就着漫天白雪仰头往嘴里灌。酒该是烈酒,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依然在夜十三两颊染上了坨红晕。
“天这么冷,辜先生怎么肯让你出来挨冻?”夜十三笑着睨了书玉一眼,眼角眉梢竟是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书玉微微一愣,她与夜十三不过寥寥数面。印象里,夜十三五官平淡,总以一副僵硬面孔示人,冷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从未有这样的风情。
这样的夜十三,没了刻意保持的距离。
书玉笑了笑,一撩衣摆,与夜十三并肩坐在了雪地里。一把大伞,遮了两个人。
“天这么冷,江班主又怎么肯你出来受冻?”她笑看着夜十三。
夜十三愣了愣,继而把手中的酒壶递给书玉:“要不要来点?”
书玉摇了摇头,道:“我要喝了,得挨骂。”
夜十三哈哈大笑。
“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书玉问,“你……身体能受得住吗?”夜十三只有一条独臂和一条独腿,安上的铁臂和铁腿在这样低的温度下磨擦皮肉,一定不好受。
夜十三答:“习惯了。”喝了口酒后又道,“我来这里拜一拜佛祖。”
“为什么不去佛殿里拜?”书玉不解。
夜十三嗤笑一声:“殿里殿外还不都是佛,况且幕天席地里的佛倒和上天靠得近一些。”
书玉默了默,只听夜十三又道:“且我双手沾了太多鲜血,佛殿那处净地,该是不欢迎我的。”
书玉蹙眉:“你这是想多了。”
夜十三转眸看她:“倘若我来这小鸳鸯天就是为了杀一个人,你还会这么想么?”
书玉呆了呆。
夜十三咯咯直笑:“逗你可真有意思。”
书玉红了红脸,道:“世人来小鸳鸯天大多拜姻缘,你这么虔诚,冒雪来拜,也是为了姻缘?”
夜十三仰头灌了口酒,答:“我爱过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书玉一愣。
夜十三缓缓道:“直到他死,我也不知道他心里装的到底是谁。”顿了顿,她笑看着书玉,“你说,我来这里是不是为了求姻缘?”
书玉不知该怎么答。
“别这么看着我,这世道里,能两情相悦的少之又少,”夜十三道,“两情相悦后能长厢厮守的更是凤毛麟角。姻缘,佛给不了。”
书玉定定地看向夜十三:“那你想求什么呢?”
夜十三淡淡道:“我求佛快给我一个了断。”
一片雪花落了下来,堪堪停在了夜十三的睫毛上。那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比起书玉见过的任何一位美人都不逊色。
细看之下,夜十三的身上有许多摄人的美,然而统统遮掩在了臃肿的黑袍和寡淡的面皮下。
她的身上发生过什么呢?
书玉的脑海里影影绰绰地浮现出了一个人影,但很快,那人影便散了。
充愣间,书玉忽然听到虚空中传来一阵歌声。
歌声柔和悦耳,穿过大雪,飘然而至。
书玉和夜十三朝歌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客房小楼前的空地上站着个身着和服的年轻女子。
是相叶加代。
书玉有些惊讶。
只见加代换了身簇新的白底樱花纹样和服,撑着把纸伞,仰头对着小楼上的某个窗口唱着和歌。
夜十三冷笑一声:“这世上总是不缺傻子。”
书玉疑惑地转眸看夜十三。
夜十三道,“那男人不理睬她,是她的福气,若她真的得偿所愿,才有她难过的。”
书玉惊讶极了:“为什么?”
夜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