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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鸾年纪虽小,却也已经记事了,只是心里惦记着,不能说出口。
薛翃叫宫婢给她装扮妥当,陪着她出了宁康宫,一路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遇见许多太监宫女们,远远地看见两人,纷纷避让行礼。
宝鸾时不时地抬头看向薛翃,薛翃察觉,就也转头向着她一笑,雪后天晴,她的笑容更是温柔而纯美,宝鸾看在眼底,一时目眩神迷。
不多时来至御花园,正如薛翃所料,同外间热火朝天扫雪的光景相比,御花园内一片银装素裹,一棵棵花草树木给雪装点一新,就像是开了满院子甚是可爱的雪绒花一样。
又有那些腊梅红梅,点缀着雪花,越发地玉样精神,又有幽香暗暗散发,令人心醉。
陪同的嬷嬷跟宫女内侍们见这番景致,也都暗暗心喜赞叹。
宝鸾已经迫不及待跑到花园中,在那玉叶琼枝之间穿梭,时不时地碰一碰花枝上的雪,雪花颤动着落下来,有的便落在她的头脸身上,惹得小孩子尖声大叫,甚是欢快。
宝鸾像是个小精灵一样到处跑跳,这原本寂静冷清的御花园也因而生动起来。
薛翃眼见这般情形,呆呆地看痴了。
突然宝鸾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薛翃比宫女们反应更快,怕她有什么闪失,急忙奔过去将她拉住:“摔坏了没有?”
宝鸾人在雪堆里,顽皮地伸出手来,攥紧薛翃的手,却仍是笑个不停,分明不是摔坏了的样子。
薛翃这才放心,稍微用力将她拉起来,俯身给她轻轻拍打身上的雪:“倒要小心些,幸而无事。”又去给她整理歪了的帽子,却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已经有些汗渗了出来。
薛翃忙去怀中掏出帕子,轻轻给她将汗擦掉,又道:“还是回去吧,一会儿风上来,吹的身上冷。”
宝鸾仰头呆呆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居然不笑了,眼睛里亮晶晶的。
“怎么了?”薛翃以为她还没玩够,微笑道:“先回去喝点热汤,只要你身子好好的,有的是玩的时候呢。”
宝鸾才要回答,目光一转看向薛翃身后,刹那间脸色微微一变。
薛翃回头,却见身后站着的,竟是宝福跟太子赵暨。
赵暨原先给禁足,昨日正好期满,只不知怎么跟宝福碰到了一块。
两个人的表情也很奇怪。
顷刻,宝福走前一步,道:“宝鸾,你过来。”
宝鸾略有些畏缩似的,薛翃见两个女儿的情势有些不对,有心拦着,宝鸾已经松开她的手,往宝福那边去了。
薛翃跟着走了两步,担心地看着两人。
这会儿太子赵暨走了过来:“看不出,你对小孩子倒是很有耐心啊。”
薛翃道:“恭喜太子解了禁足。”
赵暨笑笑,却并无任何欢喜或者骄纵之意:“和玉,你为什么对宝鸾这么好。”
薛翃没有办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说:“毕竟是我的病人,感情格外好一些。”
赵暨说道:“那我呢?”
“太子?”薛翃诧异地将目光从两个女孩子身上收回,看向赵暨,“太子有何不妥吗?”
赵暨说道:“我没有不妥,只是有点心病而已。”
“心病?”
赵暨漠然问道:“都说你医术高明,你能医治我的心病吗?”
“心病还须心药医,那要看太子殿下的心病是什么了。”
“我的心药……”赵暨的目光有些朦胧,“早就没有了,那我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已经年关,薛翃喝道:“殿下,不要胡说。”
赵暨道:“你懂什么,这宫内根本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父皇不在意,母后也不在意,唯一在意的人,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四个字,赵暨的声音不可控似的提高,显得有些尖利。
薛翃屏住呼吸。
这御花园太过空旷冷清,风裹着花草树木上的雪,纷纷扬扬,像是在太阳底下又下了一场新雪。
这般的冷。
薛翃道:“死者长已矣,太子还有何念念不忘的……”
“你懂什么,”赵暨喃喃,突然他说道:“父皇把江恒带了去,方才好像又叫了母后前去,你那位师侄,如今也在慎刑司,你知道这一切都为了什么吗?”
“太子难道知道?”
“我当然知道,”赵暨淡淡地说:“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赵暨定定地看着薛翃:“你想知道吗?”
***
慎刑司。
萧西华身上的道袍已经给脱了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绸衣,衣衫上破损撕裂数处,好几处都沾着血渍。
他给绑在柱子上,熬了一整夜,整个人浑浑噩噩,半梦半醒。
一名掌刑太监端了碗深褐色的汤药走过来,旁边一人迟疑地问:“真的要用这个?”
掌刑太监说道:“不然呢,太后那边吩咐了一定要让他供认,可是江指挥使偏偏推三阻四,又不许上大刑,又不许用这还真汤,如今总算他走了,难道还不许咱们用?”
另一人道:“江指挥使有他的顾忌,他毕竟还听命于皇上,而且这道士是陶天师的大弟子,又是和玉道长的师侄,不能真的伤了他,免得咱们也不好交代。”
“我难道不知道?所以主张用这还真汤,若一早给他喂下喝了,早乖乖地招认了,就连这点子皮肉之苦都不用受了。”
那人无奈,只得叮嘱说道:“那你拿捏好剂量,千万别闹出人命。”
两人说了几句,掌刑太监举着汤碗走到萧西华跟前儿:“道长,你可想好了没有?你若还不说,就由不得你自个儿了。”
萧西华听见声音,勉强抬头看了眼:“我什么也不知道。也并非我所做。”
“还嘴硬,”掌刑太监恨恨的,“那么多人看见你那天在云液宫旁边转悠,而且都知道丽贵人曾诋毁过和玉道长,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陡起凶心,置她于死地的?”
萧西华目光闪烁,紧闭双唇:“不是。”
旁边那人望着他俊美的容貌,虽然沾了血,却仍无损其雅贵清俊之姿,反更多了几分惹人怜惜。
此人叹道:“萧道长,我们也不是成心为难,只是要向上头交差,您何必如此呢。”
萧西华淡淡道:“不是我。”
掌刑太监一声冷笑:“看着像是个极聪明的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当即用力捏住他的下颌,将那碗药灌了下去。
萧西华本不愿意喝,奈何他的手劲极大,竟被迫吞咽了大半,那股难闻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瞬间便大声地咳嗽了起来。
掌刑太监把汤碗一摔,道:“这下看你还如何嘴硬。”
约莫半刻钟,萧西华觉着府内一股热气升腾,整个人飘飘荡荡,身上的伤渐渐地也不觉着疼了。
掌刑太监捏着他的下颌,仔细端详他的脸色跟眼神,笑道:“差不多了。”
因又问道:“萧道长,你快说吧,那天在云液宫外你看见了丽贵人……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萧西华脑中一阵昏沉,不知为何,整个人极为放松,竟不知不觉地顺着掌刑太监的话道:“我、我看见了那位贵人……”
掌刑太监的眼睛一亮:“是吗?然后呢,然后你把她怎么了?”
“我、我没有。”萧西华隐隐觉着不对,很想让自己住口,但却无法自控。
他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掌刑太监诧异,回头跟身后那人对视一眼,说道:“看样子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
身后那人道:“也是这道长意志坚定,换别的人喝了这么些,应该早招了。”
掌刑太监哼了声,回头又问萧西华,哼道:“你没有吗?道长,你想清楚,那天你遇到了丽贵人,她对和玉仙长出言不逊,你……是什么反应?”
萧西华的呼吸突然急促,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滚落,他垂着头,眉头紧锁。
听到“和玉仙长”四个字的时候,才突然喃喃道:“小师姑……小师姑……”念了两声,身子突然一抽。
掌刑太监微怔,才又要逼问,突然间萧西华的唇角有一缕血渍渗出。
两名太监都是老掌刑之人,经验丰富,见状叫道:“不好,他咬舌了!”
正要抢救,门外传来一阵鼓噪的声音,跟杂乱的脚步声。
有一道影子飞奔而入,叫道:“西华!”
掌刑太监们回头一看,却见来者正是道妆打扮的和玉仙长,她一眼看见此处被捆绑着的萧西华,当下忙飞奔而来!
“西华?”薛翃屏住呼吸,抬手抚在萧西华脸上,另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的脉搏。
萧西华看似昏迷不醒,唇角渗着鲜血,而脉象也是狂躁不安。
薛翃回头:“你们对他干了什么?”
两名太监知道她身份超然,被她冷眼一瞪,一时竟无法回答。
薛翃凑近,嗅到萧西华嘴角的药气,她来不及管别的,只道:“西华,张口,西华!”
手指沾了他的血,薛翃勉强往他嘴里看了眼,见一团血渍,她心惊肉跳,定神仔细一看,果然见他舌头上带伤,幸而因他受刑,又喝了药,力气不济,所以伤的并不怎么重。
薛翃怒发冲冠,目光转动,看见地上的碎碗瓷片,当下俯身拿起一片,低头嗅了嗅,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道:“这儿是怎么了啊?”
屋内的太监们回头,却见是齐本忠带了几个内侍前来。
齐本忠看薛翃在场,忙先行礼:“仙长怎么也在这儿?”
掌刑太监道:“奴婢等正在审问这萧西华,不料仙长突然赶来。”
齐本忠皱眉:“不得对仙长无礼!”
掌刑太监忙噤声。
薛翃站起身来,道:“齐公公你来的正好,你不妨问问这些人给我师侄喂的这是什么!他们是想把人活活逼死!”
齐本忠上前看了眼:“这个……”
掌刑太监才说道:“这是司内对付一些不听话的囚犯所用的还真汤,只要服下此物,犯人便会身不由己地吐露真相,是咱们惯用的东西。”
薛翃怒视着他道:“什么还真汤,这里头有朱砂,曾青,曼陀罗,海纳子,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会叫人神智昏昏不清,重者心悸而亡,这是禁药,你们竟说惯用。”
掌刑自然也心知肚明,这种汤药是在用刑无效后,被逼无奈所用。而萧西华身份特殊,又不能紧着用大刑,所以他们才孤注一掷,要用此物的。
齐本忠怎会不知,但他们这些人也是听命行事,于是打圆场道:“幸而仙长发现的早,不曾给这些糊涂虫犯了错,萧道长身子可无恙吗?”
“最好无恙。”薛翃冷冷一句,举手去给萧西华解捆绑在身上的绳子。
齐本忠忙叫人上来帮忙,三下五除二把绳子解开,萧西华整个人往前倒下。
多亏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扶住,薛翃看着他受刑过后的样子,心中甚是难过:“西华?”
萧西华如有所觉,长睫轻轻一抬:“是……”
齐本忠见他有反应了,忙道:“哎!这可如何是好,奴婢是奉旨而来的,如今皇上那边儿,还等着他过去呢。”
薛翃冷道:“西华这样子,如何能够面圣。”
萧西华听见她的声音,不禁低低唤道:“小师姑……”声音微弱,微微抬手仿佛要找寻她的方向。
薛翃忙把手递过去,握住萧西华的手,却发现他的手上湿漉漉地,竟也是有伤带血。
此时齐本忠小声跟薛翃道:“仙长,这会儿江指挥使,连同皇后娘娘一块儿都在养心殿呢,皇上急等着萧道长过去……”
薛翃垂眸听着,看着萧西华手上的伤,以及他身上这各处伤痕,终于咬牙道:“好。”又说:“西华,你撑着些。”
齐本忠见她松动,忙回头喝道:“去准备肩舆。”
薛翃抬手到袖子里摸出一枚药丸,塞在萧西华的口中,在他耳畔低声道:“西华,快吃了。”
又去怀中取了针囊,拔出一枚银针,在萧西华的人中,印堂,两边太阳穴,以及手心各处刺落,给他推血散毒。
萧西华朦朦胧胧,听到她极温柔的声音吩咐,又觉着口中有物,当即含着血拼命地往下咽去。
他竭力睁开双眼想看清楚眼前是不是那个人,却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但是那种令人平和的自然香气,在身边萦绕,甚至把慎刑司难闻的血腥气都给压下了。
又感觉那双绵软温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给他在手掌心轻轻地按揉,再也不会有假。
第68章
不多时肩舆抬到; 薛翃陪着萧西华上了肩舆,又将道袍给他盖在身上。
西华不肯放开她的手; 薛翃低低在他耳畔说道:“我会陪着西华去见皇上。”
萧西华才总算松手; 手心血渍未干,便在薛翃的手上留下了两道黏湿的血印子。
一路上; 众多宫女跟内侍纷纷瞩目; 避退之余窃窃私语。
不多会儿来到甘泉宫; 郝宜听了消息亲自赶了出来,见萧西华脸上带着血渍,连薛翃身上都血迹斑斑,吓得变了脸色; 跺着脚叫道:“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对仙长也下了手了?”
齐本忠忙道:“你且看仔细; 哪里就是对仙长动手; 是沾染的萧道长身上的血渍罢了。”
郝宜仔细看了眼,这才略松了口气,但又看萧西华伤的不轻; 便又咬牙道:“一帮子狠心歹毒的; 知道去了你们那个地方就得不到好儿。哼!”
薛翃道:“郝公公; 我能陪着师侄面圣吗?”
郝宜道:“瞧您怎么说的呢,不过是看您愿不愿意罢了,哪里就说能不能了。”于是迎着入内。
薛翃一侧扶着,小全子本在养心殿门口探头; 见薛翃来到的时候; 早伶俐地赶了过来; 一左一右帮衬。
养心殿正中,皇后何雅语坐在正嘉皇帝左手侧,地上直挺挺跪着的却是江恒。
郝宜先一步禀告了正嘉,皇帝抬头看时,一眼便先看清薛翃身上斑斑的血渍,两只眼睛顿时更暗沉了几分。
薛翃扶着萧西华入内,替他说道:“西华伤重,请万岁体恤。”
正嘉吩咐:“搬一把椅子给萧道长。”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把紫檀木的圈椅过来,就放在铜炉的旁边,郝宜又特在上头垫了两个缎子软靠。
西华落座,因身上伤痛,便闷哼了声。
进门之前薛翃已经暗中把过他的脉,察觉那股大江奔流似的气息终于有些收敛之势。
薛翃想了想,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一颗星香丸,最能理气醒脾,疏肝解郁,可以协助驱除还真汤的毒。
于是忙去荷包里拿出来在手中捏碎了,送到萧西华口边。
郝宜早叫人倒了一盏温水,亲自送过来,想了想,便自己俯身喂给萧西华喝了。
自始至终,正嘉并未言语,旁边的江恒虽近在咫尺,却也并未出声,更不曾看过这边一眼。
直到萧西华服了药,正嘉才说道:“萧道长,你觉着如何?”
西华把薛翃的手轻轻一握又松开,自己摁着圈椅的月牙扶手站起来:“小道,参见万岁皇帝陛下。”
正嘉嘴角微微地一挑。
仿佛是一阵劲风卷着那一抹笑影,昙花乍现,又消失无踪。
皇帝说道:“慎刑司的人,折磨的你够狠的,你可招认什么了?”
萧西华道:“小道着实没有什么可认的,是各位大人误会了,请万岁明鉴。”
皇帝道:“他们是瞒着朕做下的,若朕早知道,是绝不会容他们伤害你分毫的。”
西华哑声:“小道多谢皇帝陛下。”
正嘉顿了顿,目光往旁边,扫过何雅语,又扫过地上的江恒,终于道:“你们都听见了吧,出家人不打诳语,被慎刑司折磨了一宿,到现在都没有改口,还想怎么样,难道真的要把人屈打成招?逼死方休吗!”
何雅语站起身来,面色发白,不能言语。
江恒俯身叩首:“微臣知罪了。”
萧西华因给捆绑了一夜,体力大损,勉强站起来回了这两句,便又头晕目眩,撑不住往后倒下。
薛翃忙着去扶,但她力气微弱,自不能够,几乎给萧西华压倒在地。
得亏江恒近在旁边,忙起身把他揽了一把,扶着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才又跪下。
薛翃瞥他一眼,又忙给萧西华诊脉。
正嘉自始至终不动声色地看着,目光在薛翃身上逡巡,见她满心回护顾惜萧西华,忍不住喉头微微一动。
片刻,正嘉说道:“江恒身为镇抚司指挥使,自作主张,横行内苑,可恶之极!降为副指挥使,再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正嘉说完后道:“朕念你向来勤谨,这才从轻发落,若有下次,就不是这般了,去领罚吧。”
江恒俯身:“微臣感念天恩。”说着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自出殿领罚去了。
等江恒离开,正嘉才又说道:“萧道长远来是客,却无故被牵连入内,朕心甚痛之,叫齐本忠亲自护送萧西华回放鹿宫,让太医院派两位能干的给他调养身子,若有不妥,唯你们是问。”
齐本忠忙跪地领旨。
薛翃本要跟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