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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为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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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只手垂在圈椅的月牙扶手处,手指轻轻捻动,沉沉的目光闪烁,片刻:“你可知道,方才田丰来说,和玉方才去了宁康宫给宝鸾公主看病,还把丽嫔驳斥了一顿。”
  江恒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此刻却假装不知:“哦?这……她也太胆大放肆了。”
  正嘉道:“要不怎么能得你江指挥使一句‘不俗’呢?叫朕看,她放肆的极好,有些奴婢是该整治整治了,朕的子女也敢怠慢。”
  皇帝说了这句,转头看江恒:“你如果要用和玉,只要她自个儿愿意就行。不过,这疟疾既然是棘手的,能不动她就别动,若有个万一,真人那边也不好交代。实在是太医们没有办法,再请她吧。”
  江恒领旨。
  皇帝揉了一把额头:“和玉,和玉……”突然转头道:“郝宜。”
  旁边伺候的郝太监小步上前:“皇上有什么事吩咐奴婢?”
  皇帝深沉的目光闪烁,终于说道:“你去放鹿宫看看,和玉道长若在,便请她来叙话。”                        

第9章

  郝益领旨正欲往外,正嘉皇帝又道:“等等。”
  郝太监忙回身,不知他还有何旨意,却听正嘉道:“记着是请,请她来。”
  “是,万岁爷,奴婢知道了。”
  郝益笑着应了,才出了养心殿,旁边田丰凑过来问道:“皇上让你干什么去?”
  “这个你可管不着。”郝益白他一眼,他跟田丰向来不对付,所以也懒怠理会。
  田丰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叫你去放鹿宫找那小道姑啊。”
  郝益到底不如他心机深,便问:“你怎么知道?”
  田丰得意道:“我当然知道,先前和玉道长在宁康宫把丽嫔娘娘斥责了一顿,皇上想必是要过问这件事。”
  郝益这才冷笑:“我看未必。”
  于是不理田丰怔住的表情,匆匆往放鹿宫去了。
  郝益来至放鹿宫,那管事弟子知道他是宫内掌事的大太监,忙来迎着:“公公亲临,可是有要事?”
  郝益问道:“正是呢,是传皇上旨意,请和玉道长去甘泉宫。道长在哪里,快请她出来吧。”
  管事弟子迟疑:“这……”
  郝益道:“怎么了?难道道长不在?”
  管事弟子才说道:“虽然是在,可小师姑如今正在制药,她制药的时候是不许别人打扰的。”
  郝益忙道:“这是皇上的旨意,怎能是别人呢?快去告诉。”
  管事弟子见他催促,只得往丹房而来,这丹房是临时用放鹿宫的一处偏殿改成,不算太大,旁边就是储存药材的仓库。
  这会儿已经正午,日色极好,从丹房中隐约透出了一股淡淡地药香气,郝太监不由深深呼吸了几口,心想如此也沾沾仙气儿。
  管事弟子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小师姑,是皇上身边的郝公公来传旨,皇上想召见小师姑。”
  “是请。”郝益在旁边提醒。
  管事弟子苦笑:“皇上想‘请’小师姑过去。”
  半晌,里头才传出薛翃波澜不惊的声音:“这一炉药才送入,我要亲自看着。”
  管事弟子回头看向郝益,郝太监着急,忙上前道:“和玉道长,这药虽然要紧,可是皇上的旨意也是违拗不得的啊,您别为难奴婢们啦。且快请出来,跟奴婢去面见皇上吧?”
  又过片刻,里头毫无动静,郝益是最忠心于正嘉的,几乎忍不住要上前推门,可想到正嘉那个“请”字,既然如此有礼,人家不肯答应,似乎也不好用强。
  正在迟疑,门缝里突然有一张纸递了出来,管事弟子忙双手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不知何意。
  郝益也忙接过来瞧了眼,却见上头只写着一个字,却跟今日的事风马牛不相及,顿时也懵懂了。
  屋内薛翃淡淡说道:“劳烦公公将此物转交皇上。”
  郝益捧着那张纸:“这是何意?”
  “你们不懂不打紧,皇上会懂的。”里头的声音仍是一片宁静。
  郝益犹豫了会儿,有所得终究比一碗单纯的闭门羹要好些。于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便拿了那纸回甘泉宫。
  田丰仍在门口等着,见他独自一人悻悻而归,很是震惊:“和玉呢?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
  郝益因没有完成差事心里忐忑,便没好气儿地喝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恭恭敬敬捧着那张纸进内去了。
  郝益到了养心殿内,跪在地上,说了和玉正在制药炼丹之事。
  正嘉脸色淡淡地莫测高深,不见喜忧。郝益最怕主子是这幅表情,因为你永远猜不透下一刻是雷霆大怒还是风和日丽。
  郝益咽了口唾沫:“这是和玉道长命奴婢呈给皇上的。”说着把那张纸高高举起。
  正嘉将那张纸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个“林”字,字迹清逸隽秀,未见其人,先见这一笔字,已经知道是个难得的人物了。
  皇帝盯着那个“林”,片刻又问道:“她可说别的了?”
  郝益揪着心忙道:“奴婢看见这个字,很不懂,就问和玉道长是什么意思,和玉道长说,‘你们不懂不打紧,皇上会懂的’。”
  正嘉浓眉一挑,眼底有光芒闪烁,走到桌边把那字纸放下,又端详半晌,心中暗暗忖度。
  半刻钟时候,正嘉突然灵机一动,竟失声笑道:“好个冰雪聪明的小妮子。”
  底下郝益动也不敢动,突然听了这句,语声亲昵,且笑声朗朗欢快,显然皇帝是很开心的,那颗悬着的心直到现在才算放下。
  正嘉脱口一句,也自觉对“仙长”似乎太狎昵了,于是咳嗽了声,重新又道:“果然不愧是张真人的亲传弟子,这份心思七窍玲珑,真真难得。”
  郝益大着胆子问道:“皇上……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奴婢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皇上竟知道吗?”
  正嘉道:“和玉说朕会懂,朕当然不会辜负她的信任。”面上不禁流露些许自得之色。
  正嘉皇帝说完,便提笔在旁边一张空白纸上缓缓地写下一行字。
  “你过来看。”郝益起身走到跟前,见写得是:不到黄昏梦未成。
  郝益打量半天,仍是一无所知。正嘉的心情极好,笑着啐道:“你这蠢笨东西,要是你师父在这里,必然就会懂……”说了这句,却又打住。
  正嘉只又用手指点着那行字道:“看清楚,黄昏为‘夕‘,林夕为‘梦’,没有了黄昏,就是梦除去‘夕’,便只剩下‘林’了。”
  郝益恍然大悟,却又道:“主子,不知这句话是何意?”
  正嘉皇帝说道:“你先前说了和玉在炼丹,她的丹药,必然还要耗费半天时间,直到黄昏时候才能出炉,也只有在那时候她才能得闲跟朕相见,明白吗?”
  郝益忙跪在地上,满心欢悦道:“奴婢明白了,果然是皇上圣明。”又道:“看样子还是和玉道长最知道皇上,所以才说我们都不懂,只有皇上懂,她早料到皇上能看破这个中天机呢。”
  正嘉因为看破字谜的机关,心情甚佳,笑道:“所以朕越发觉着这小、咳,道长难能可贵,能出字谜不算太难,难的是她敢对朕出这字谜,更难的是她竟笃信朕会猜出来,好极了,这样兰心蕙质七窍玲珑的人物,自然值得朕等。”
  ***
  这日,郝太监盯着放鹿宫,果然,就在黄昏戍时将至的时候,丹房的门才缓缓打开。
  绿云跟冬月早就等候多时,忙上前恭迎。
  薛翃把手中一个匣子递给绿云道:“这里头是新炼制的保命丹六颗,你拿去交给……”
  这句话未曾说完,却又道:“罢了,我亲自送去宁康宫。”
  郝益在旁等着,见状忙道:“道长,您给皇上的字谜皇上已经解出来了,可是这时辰也到了,可不能再耽误。”
  薛翃道:“我是要去宁康宫再看宝鸾公主的病情,看过之后,还须沐浴更衣,再见皇上。想必皇上为人父,必会体恤我的意思。”
  郝益目瞪口呆,薛翃道:“公公不必担心,皇上会明白的。”
  郝益苦笑:他自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也许是因为出家修道的人物,所以才敢如此放肆,皇帝召见都要推三阻四?
  薛翃略收拾了一番,便去宁康宫,先前在丹房内大半天,耗神耗力,本来需要好生休息,但因为记挂着宝鸾的病,所以要亲自把药送过来,让她早点服下,自然便可以早些休养生息。
  早上到宁康宫,宫内是一副古旧寥落的情形,但此刻再来,却俨然已经有些改头换面了。
  各色陈设焕然一新,宝鸾公主的被褥等都换了新的,而且寝殿内居然还生了炭炉。
  就连先前给薛翃斥责的那老嬷嬷也消失不见,换了两个看着有些谨慎老成的。
  薛翃并不觉有什么宽慰,这样的变化,更加证明了先前丽嫔是故意怠慢宝鸾,放纵下人,而她一个妃嫔,若无靠山,当然不敢如此放肆。
  宝鸾已经睡下了,侧身向内躺着,薛翃不忍将这孩子唤醒,只默默地立在床前看了会儿。
  那伺候的嬷嬷因见识过她的厉害,又给丽嫔叮嘱过,不敢怠慢,陪着笑说道:“公主先前服了汤药,精神好多了,仙长不必过于忧虑。”
  薛翃犹豫了会儿,看看旁边捧着匣子的绿云,突然说道:“绿云。在公主的病好之前,你留在这里帮着他们照看公主。”
  绿云愕然片刻,终于道:“是。”
  其他宁康宫的嬷嬷跟宫女们也同样心中惊愕,却都不敢出声。
  薛翃从匣子里取了两颗丸药交给绿云:“等公主醒了,让她服一丸,期间断不可缺了人在跟前,两刻钟要喂她喝一杯水。剩下这一颗,等明儿我来看过了后再用。”
  绿云答应了。薛翃漠然环顾周围:“你们也都仔细,公主病好后,便是大家的无上功德。”
  众奴婢纷纷应声。
  薛翃吩咐完毕,实在劳累,便又交代了绿云几句,便带了冬月往外而去。
  不料才出正殿,将到殿门的时候,丽嫔一行人从外而入,迎面见了,丽嫔笑道:“和玉仙长果然是尽心尽力,我以为你要明日才得过来呢。”
  薛翃回头,只默默地打了个稽首。
  丽嫔身边却还有一位年轻的宫妃,正是李昭仪。
  这是三年中升上来的新人,薛翃竟不认得。
  丽嫔道:“白日得了仙长的点化,本宫细细把宁康宫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有些不尽心的地方,于是把他们狠狠斥责了一顿,现在看着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呢?”
  薛翃淡淡道:“事情不是做出来给人看的,而是要在心,只要尽到心便好,丽嫔娘娘发了善心,这是好事。”
  丽嫔听出她话带机锋,却仍只说道:“我们虽然有心,却到底不如仙长聪慧,以后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薛翃身心俱疲,懒怠跟她多说,迈步出门。
  挪下台阶,实在累的很,便靠在旁边的石狮子上暂时歇息。
  石头冰凉,薛翃却不以为意,双眸微闭,暗自调息。
  直到宁康宫里传来丽嫔气愤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是谁,敢明目张胆地把人留在这里了?是要监督本宫吗?”
  薛翃眉头一皱,缓缓睁开双眼。
  却不料目光所及,前方宫道中一行人不知何时已至,当中一位丰神俊朗,虽是尊贵的天潢帝裔,却又有仙风道骨的态度。
  “不到黄昏梦未成,如今已是黄昏至。”声音温和淡然,却难掩天生的高高在上,正嘉眼底带着很浅的笑意,目不转瞬地凝视着靠在石狮子旁边的那道娇小而脱俗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正嘉:没想到吧~
小薛:猪、猪蹄子!
正嘉:最近朕在吃素
小薛:……

第10章

  薛翃当然知道、从决心随陶玄玉回京的那一刻就清楚,一定会跟正嘉皇帝见面。
  她曾经也设想过跟正嘉“重逢”的场景,但却料不到竟是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形下。
  因为保命丹的药性特殊,炼制其实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只是薛翃想宝鸾尽快服用,身体能够尽快好转,所以便一刻不离地守着,以确保每一步都不会有错漏。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自然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方才在石狮子上趴了趴,几乎就想在瞬间放下一切,彻底睡过去了事。
  没想到就在这般毫无设防的情况下,正嘉竟然出现了。
  薛翃抬头,但眼前所见,只有一个高挑的朦胧暗影。
  宫道两侧的灯笼已经点燃了,太监手中也挑着龙兴灯笼,薛翃微微凝神,发现那个人的眉眼熠熠地沉浸在光影之中,一如既往,毫无改变的样子。
  可她眼前突然出现在行刑那日,给绑在柱子上,四肢都僵硬无法动弹,眼前那遮天蔽日的血红色,那种血红,瞬间把正嘉的身形也淹没在内。
  没有任何预兆,薛翃往后跌倒。
  正嘉皇帝吃了一惊。
  他本能地踏前两步想要将人扶住,却有个身影更快地赶到,抢先及时地将薛翃扶抱住。
  ***
  薛翃深知正嘉的性子,他的心意已动,就绝不会收敛退缩。
  丹房内听郝宜来请,薛翃不肯从命,一自然是为了丹药,二却是因为深知正嘉的脾气。
  正嘉甚是推崇方外的修道之人,既然让郝宜来请,可见是对和玉也起了兴趣,就算她不肯去,对正嘉而言也绝非忤逆抗旨,何况她写了那个字。
  那是投其所好。
  正嘉虽沉迷道术,却是个极聪慧的心性,之前薛翃伴驾,他便经常写些字谜,发给朝臣,或者宠妃,薛翃最解他的意思,别人不懂的,往往她会解答,所以正嘉也对她格外另眼相看。
  甚至有一次对她说道:“爱妃才是朕的解语花,不像是何妃,真是辜负了好名字。”
  当时的淑妃就是何雅语,薛翃笑道:“淑妃在这些上面虽然等闲,心思还是很玲珑精细的,比如皇上前日咳嗽了声,淑妃便立刻叫人炖了雪蛤百合汤给皇上润肺。臣妾看似精巧实则驽钝,心里毕竟缺乏算计。”
  正嘉那会儿将她搂入怀中,带笑说道:“你要什么算计,朕就爱你这般天然娇憨,有朕在,你也不需要算计什么。”
  薛翃那会儿是为了后宫和睦,免得正嘉的话传到淑妃耳中去,引淑妃不高兴。所以在正嘉面前为她说好话,没想到这句却是一语成谶的意思。
  可是经过三年的沉淀,她居然还是有些无法面对这个人。
  一想到那日黄昏正嘉若隐若现的眼神,那股撕筋裂肉般的惨痛如此鲜明的浮现。
  听冬月说起,那时她晕厥的时候,是萧西华及时赶到,陶玄玉却仍在布置罗天大醮禳除邪祟之事,不曾回来。
  西华将她带回了放鹿宫,正嘉皇帝则派了郝宜在放鹿宫观察侍候,先前太医们来看过,无非是说她身体虚弱,又加上耗神劳力,需要好生调养歇息,如此而已。
  薛翃醒来的时候已经寅时将过,西华见她醒了,便道:“小师姑,你不要太过劳累,好歹要照看好自己,别叫人太担心了。”
  薛翃道:“你不在你师父身边,怎么回来了?”
  西华说道:“师父本是让我回来交代一声,说这两日他不会回来,让小师姑掌看着众弟子,没想到你偏把自己累倒了。”
  薛翃一笑:“我有数,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也别跟你师父说,免得让他分神。知道吗?”
  西华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悒郁的表情,薛翃道:“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西华这才答应,“那么我先回去了。”
  薛翃点头:“你去吧,好生相助你师父。”
  西华迟疑地转身,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出门去了。
  西华去后,冬月说道:“小师姑,大师兄很担心你呢,昨晚上都在外间守着,一刻也没离开。”
  薛翃道:“西华宅心仁厚,又从来敬重尊长,所以你们师父才也那样重看他。”
  冬月欲言又止,薛翃问道:“绿云那边可有消息?”
  “师姐派人送信回来,说是公主昨夜虽有起夜,但精神尚好,想必是小师姑的丹药有了效果,方才有派人来说,公主喝了粥。请小师姑安心。”
  薛翃闻听,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侯外间郝宜进来,见薛翃起身,便道:“仙长可大安好了?”
  薛翃下地:“公公如何在此?”
  郝宜道:“昨儿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皇上特命奴婢来伺候着呢,看看有什么要用的,务必要让仙长好好的。您觉着怎么样?可想吃点什么?”
  薛翃道:“多谢皇上圣眷。也劳烦公公了。”
  “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为了皇上效力罢了。”
  薛翃叫冬月先退了,便看郝宜:“郝公公忠心耿耿且又善解人意,可算是皇上身边头一号得用之人了吧。”
  郝宜笑道:“不敢当,我其实是最蠢笨的一个,我顶上的那几位师兄都是最精明强干的。”
  郝宜,齐本忠,田丰,还有一名张相,是正嘉皇帝身边几个最得力的太监,但是却有一人本来位居他们之上,那自然就是曾经司礼监的内司正郑谷,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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