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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他已经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认为大唐不会有人领兵前来?
“都督,依末将之见,我们不必管这许多,一路杀将过去。若是叛军回撤自是最好,若是他们不回大不了我们杀到宁陵城下,届时小张探花必定率领城中守军出城迎敌,两想夹击之下,定能叫那令狐『潮』有来无回。”鲜于瑜成却不想这许多,在他看来自己这五千骑兵皆是江淮京中的精锐,不说能够和曳落河一较高下,收拾几个杂牌叛兵还是不在话下的。
李括凝思了许久,铿然道:“传我将令,全军驰向宁陵城西南方向,务必在午夜前赶到!”
“末将得令!”鲜于瑜成毅然的抱了抱拳,领命而去
月挂苍穹,繁星璀璨。
旷野四顾,直是寂静无声。
距离宁陵城不远的驹马寨中,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作为围攻宁陵大军的后续补给部队,这支千余人的后勤军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只需在这平原上随意搭建个寨子,在按时向宁陵城外输送粮草,便是完成了任务。
剩下的时间不论你是想从邻村邻县中抓一两个小娘皮舒爽一番,还是斗酒赌博快意一次,都不会有人干预。不用上阵杀敌拼刀子,不用举盾攀城吃羽箭,还有酒有肉有女人,这样的日子便是换个神仙当也不干!
而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郑翰林自然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到最香甜的美酒,最筋道的烤肉,皮肉最紧俏的女子。
郑翰林当然不
是胡人,甚至都算不得跟随安禄山范阳起兵的老人儿。事实上,他是叛军攻占荥阳后经人引荐,投靠其中的。他本是荥阳郑氏当今家主郑钧的庶出子,由于不得家族器重怀恨在心,便索『性』投靠了叛军。
不过郑家这百年清名便生生毁在了这郑翰林手中,气的郑家家主郑钧直接吐血而毙。
郑翰林得了个这么斯文的名姓,可笑的是却不具备一丝一毫的斯文气质。因为他荥阳郑氏出身的缘故,虽只是个庶出却被叛将尹子琦看重,委任为行军司马,划归令狐『潮』麾下。
生平第一次做官,虽只是个行军司马,郑翰林却是喜不自胜。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对权位无比的贪恋,但苦于自己的实力一直无法上位。而一旦由于某种机缘巧合使得他们得到权位,便会肆无忌惮的利用手中权力荼毒百姓以满足心中那可悲可怜的虚荣心。
郑翰林显然便是这种人。
由于他唐人身份的缘故,尹子琦并没有将精锐交予他,而是把从沿途收拢到的伪军悉数拨给了他。这些伪军多是地痞流氓,正苦于没有机会出头,却迎来了叛军南下。抱着功名但在马上取的念头,他们纷纷投入了叛军之中,至于这取功名所需砍下的人头是不是自己的乡亲族人,他们并不关心。
由郑翰林统率这么一支无耻之师,沿途百姓的悲惨境遇便可想而知。方圆五十里州县中,百姓家的存粮近乎被攫取一空,十四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女子亦是被尽数掳掠而来,供叛军发泄兽欲。
军寨中心的大帐中,灯火摇曳不止。
郑翰林便浸润在志得意满的兴奋中,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尤物。
眼前的女子赤身**的躺在木床上,四肢皆被布条绑缚在床头丝毫动弹不得。郑翰林并没有选择将她堵住嘴,原因很简单,他十分享受女子声嘶力竭尖叫带来的快感。这种尖利的叫声可以最大程度上满足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征服欲,在一次次的冲刺中舒爽筋骨。
那女子叫的愈厉害,他便越欢喜,也就愈来兴致。
什么是道义?什么是德行?这些在郑翰林看来都是狗屁!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他娘的狗屁!他倒是想治国平天下,可那昏君给自己机会吗?那些入仕为官的人,哪个不是世家大族的嫡子?像他们这种庶子出身之辈,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丝毫出头的机会!
自从他被家族抛弃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相信所谓的道义德行。忠君爱国,礼父敬兄,凭什么!他从未从家族中得到一丝一毫的优待宠渥,凭什么叫他去为郑家流血流汗?他没有从大唐朝廷里受到半点零星的封赏,又凭什么叫他行那忠君爱国之事?
就因为他是庶出,他就要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就要跪倒在嫡兄的脚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因为他是庶出,就不得家族重视,从而不能在科举中夺魁及第,从而入仕为官?就因为他是庶出,就得窝窝囊囊的过活一辈子!
不,他不甘心,他不认命!
他要赌,他要拿这条命去赌!
“来人啊,把这个『荡』『妇』拖出去,赏给弟兄们!”郑翰林胸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套上了中裤,跳下床头吩咐道。
谁能给他富贵谁便是道义,谁能给他女人谁便是天理!
从这个角度讲,安禄山的叛军反倒是正义之师,而所谓的正朔大唐,却是不折不扣的伪逆。
帷幔被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数名甲士步入大帐连拖带拽的将那床上的女子带走。那女子经由郑翰林一番蹂躏早已是心灰意冷,嘴角冷笑着任由别人拖拽走。
“带下一个!”郑翰林挑了挑眉,厉声吩咐着。
这辈子,朝廷、家族亏欠他的太多,他要全部补偿回来,不允亏欠一丝一毫!
ps:所谓的衣冠禽兽指的便是这种人吧,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就以为全天下人都对不起自己,殊不知他根本什么都不算。
第四章 武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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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茂的星穹下,沃野千里。
清风拂过草木、拂过灰石、拂过泥土、拂过发梢,带起丝丝凉意。
夜中的旷野是如斯般寂静,般若朝圣者跪拜的不可知之地。
而那火光涌动的军寨就有如菩提树下的一处暗灰『色』的禁忌,扰的人心烦意『乱』,恨不得一跃而起将其摧的灰飞烟灭。
距离军寨五百步开外的一处密林里,隐遁着五千兵马。
“都督,这里便是那座军寨了,寨中的布防情况弟兄们已经打听了清楚,靠北的角楼各有数名哨探,寨门里堆着一列鹿柴,若是想直接纵骑冲过去恐怕是不行了。再向里走便是叛军们休憩的营帐,这军将也是个半道出家的主,那营帐布置的歪歪扭扭,径直就是靶子!我们只需要添上一把火,便能将这军寨烧个底朝天。”
鲜于瑜成指着对面的军寨,一一点道。在他看来,拿下这座军寨,根本不需都督出手,只需他领着五百骑兵一路杀过去,便能端了叛军的粮窝。一想到此夜之后叛军将因为缺少粮草而从宁陵城外退军,鲜于瑜成便感到欣喜非常。
“寨中的巡哨士卒人数是多少?”李括却没有感到有何欣喜,蹙眉望着不远处的角楼沉声发问。
鲜于瑜成显然对李括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先是一愣旋即道:“都督,这军寨之中总共也就一千来人,夜间寻岗的人怕是不足两百,且他们都是五十人一组,分四个方位寻岗的。”
李括点了点头道:“若此,令全军待命,待子时出击!”
夜半子时正是人困倦熟睡之时,便是再刚毅的士卒怕也会敌不过周公的引诱,脑袋一沉倒将下去。何况这些叛军本就是一些市井流氓,哪里有坚毅的『性』子?
除了角楼上立着的那屈指可数的士卒,其余甲兵悉数沉入梦乡。
鲜于瑜成领着三百名弓箭手衔枚匍匐前行,临到了距离寨门五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那角楼上的哨兵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抻着脖子朝下望去。
他望了一圈见黑夜中尽是茫茫一片,低声骂了一句,从腰间抽下一只酒葫芦,倒灌了进去。
“他娘的,这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整日就是打打杀杀,这安老头到底行不行,怎么现下还没有拿下宁陵。”哨兵咕咚咕咚的咽下烧酒,叹了一声:“他『奶』『奶』个熊,**那么多闲心干嘛,只要有酒喝有肉吃有女人玩不就行了吗。”
他刚打算转身下楼换防,便听得空中倏地一声暴响,紧接着眼前一黑沉沉倒了下去。
“倏!倏!”数只羽箭破空而出,将角楼上的哨兵纷纷『射』翻。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呼救就稀里糊涂的做了冤死鬼,奔赴奈何桥了。
“上!”鲜于瑜成猛然挥了挥手,暴喝一声。
一众弓箭手纷纷收弓抽刀,迅疾的朝寨门冲去。
“锵锵!”
“锵锵!”
横刀砍到木栓上,顷刻间便将寨门卸除了下来。紧接着,鲜于瑜成领着一干弟兄冲了进去,迅疾的将歪歪扭扭堆立在
前的鹿柴、木栅栏移了开。
“嘘!”
鲜于瑜成双指放于唇间打了一个呼哨,立时数千骑便从夜『色』中驰奔了出来,向寨门踏来。
“敌袭!敌袭!”
尚靠着蒲包沉睡的巡哨士卒终于惊醒了过来,随手捉起近前的朴刀迎上前去。
“敌袭!敌袭!”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卒从睡梦中惊醒,一边提着裤子一边从营帐中冲了出来,带着哭腔叫喊着。作为后勤部队,他们从未有过和敌军实战的经历,现下遇到这般突发情况也难怪会慌『乱』了阵脚。
只是率千骑而来的李括却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情,纵然他们生着和自己一般的面孔,在他们投靠叛军的那一刻起便是大唐的罪人。
“杀过去,烧光粮草!”李括黑刀出鞘,拍马冲在最前列,如一只利矢直刺叛军的心脏。
“冲过去,冲过去!跟上都督,跟上都督!”一众亲兵纷纷呼喝着跟了上去,他们皆是铜武营的老兵,对自家都督的习惯自是十分了解。都督最擅长的便是冲溃敌军阵型,直取敌将首级从而彻底让敌军陷入瘫痪。值此时,他们要做的便是紧紧追随都督的脚步,替他消除冲击道路上的一切威胁。
“冲过去,踏过去!”窦青手持一杆银枪左挑右刺顷刻间已经杀死了数名敌军士卒,银『色』的枪头因沾染上太多血『液』已经蒙上了一层暗污。
“为了大唐!”李括奋力一挥将一名叛兵的脑袋削起,奋力高呼道。“为了大唐,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守卫我们的家园!”
此时郑翰林早已从中心大帐中窜了出来,在问询了几名心腹后他才明白听到的马蹄声、厮杀声传自于前营,而荣荣火光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一切不是梦!
既然不是梦,当然要想办法应对,郑翰林抽出腰间那柄看上去璀璨比的佩刀,呼喝道:“莫要惊慌,皆到本将身侧集结。”
“大家莫要惊慌,都到将军身侧集结!大家莫要惊慌,都到将军身侧集结!”一众亲兵纷纷高声重复着李翰林的话,不多时的工夫便有不少慌『乱』的士卒朝李翰林的将旗下靠拢。
“拦住他,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过来!”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火光,郑翰林没来由的赶到一阵心悸,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冲身侧士卒下令道。
那些士卒本以为跟到自家将军身后能安全一些,谁曾想却被将军推出去做了垫窝。但那又能如何?他是将军,他的命令不论合理与否,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
后退只有死,向前冲去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几十名手持乌黑长矛的叛兵在郑翰林的驱赶下向前迎去,迎着那烈火,迎着那死亡
“把火把都丢出去!”侧身将一只火把扔到了粮垛上,李括高声嘶吼着。
眼下的敌军军寨已经有如火海一片,自己要做的就是再在其中浇上一桶桐油,添上一把烈火,确保这大火不会停下来!
“丢火把,丢火把啊!”窦青、李晟等人纷纷厉声附和,带头将手中火炬狠狠的掷出
ps:加油大唐!
第五章 武陵(五)
扬鞭纵骑,俯身投掷,铜武将士们熟练的丢出手中火把,将火舌『舔』上毡包、『舔』上粮垛,清楚人世间的一切罪恶。这些粮食每烧掉一包,宁陵城内的弟兄们压力便小上一分。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们有半分犹豫,他们要做的便是不停的烧杀,不给叛军一丝一毫的机会。
火海中涅槃的只能是凤凰,而雏鸡显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和运气。
面对升腾起的阵阵黑烟,郑翰林只觉一阵眩晕,若不是身旁有亲兵扶着,堂堂的叛军头领怕早就软倒在地了。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眼前那只所向披靡的骑兵的真实目的,他是想烧掉粮食,他要烧光军寨内的所有粮食。所以他们会无视冲上前围阻的士卒,只在必要时挥刀挡上一挡。相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掷出手中火把,将烈焰燃的更旺盛一些。
“该死,这帮贼寇!”郑翰林直是恨得牙痒痒,直想把眼前这帮贼寇纷纷撕碎。这可是围攻宁陵城大军的军粮啊,若由着他们这样烧下去,大军引以为继的军粮就要化为一抔黑尘。他每隔三日就要派人向前线推送粮草,掐指一算,明日便又到了送粮的时候了。若是让令狐『潮』将军知道自己看押的粮草被唐寇付之一炬,那
“嘶!”想到自己的下场,郑翰林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令狐『潮』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况且他素来与自己有嫌隙,若是让他拿住了把柄,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自己定不会好过。
“给我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再烧了,无论如何给我拦住他们!”郑翰林踱着脚高声咒骂着,这些唐人就像魔鬼一般冲了出来,摧毁自己一切美好的信念。
一队队的士卒被『逼』向了唐军,『逼』向了死亡。
他们没有选择,如果粮草被唐人烧掉,郑将军兴许会逃脱处罚,但他们却毫无疑问会被充作替罪羊。
“不要理会那些兵卒,踏过去,放火箭烧掉远处的粮垛!”李括望着远处而来的士卒,丝毫不为所动,引弓搭箭瞄准了五十步外的一处粮垛。
蓄力,松弦!
只听一声爆鸣,浸润了火油的羽箭呼啸而出,径直『射』向了粮垛。
因为前夜刚刚落过雨水的缘故,为了防止粮食受『潮』,郑翰林特地命人取了油毡布搭在了粮垛之上。只是他不曾想自己的无心之举却酿成了一出噩梦。
火箭遇到油毡布迅速的蹿了起来,尺高的火舌肆意的向四周蔓延出去,引燃了临近的毡布。
“将军有令,放火箭!”窦青奋力高呼,传达着自家将军的指令。
在这个距离上,用火箭漫『射』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一来火把丢掷距离有限,二来近身投掷难免会遇到上前阻拦的叛军。而羽箭的『射』程则很远,采用火箭漫『射』可以最大程度避开叛军的阻挠,完成致命一击。
在战场之上,采取对己军最有利、最便捷的方式才是最重要的。
“冲过去,冲过去,为了大唐!”鲜于瑜成连发数箭,引燃了周遭的数只毡包。
“冲过去,冲过去!”
上前阻截唐军的叛军士卒瞬时呆立在场,直是目瞪口呆。怎么会是这样,自己还没有来得及靠近唐军分毫,粮垛便被引了燃,这伙儿唐寇恁的如此狡猾?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啊,冲上去,砍马蹄,砍马蹄!”郑翰林气的直跳脚,从亲兵手中抽过弓箭,遥遥瞄准不远处的李括。
一切指令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的,一切的战术都是围绕这个人展开的。只要杀掉了他,唐军必定大『乱』,自己也将迎来一线机会。虽然眼下看来粮垛是保不住了,但若是能斩杀唐军主将好歹也算是将功折罪,自己这个官位便能保住。
想通此道,郑翰林嘴角微微扬起,将弓弦拉得满圆。
“去死吧!”郑翰林猛然松开弓弦,雕翎羽箭挟裹着他的超然怒气打着内旋向李括『射』去。
数十步外,李括刚刚挥动马槊挑翻一名企图从侧面挥刀偷袭他的士卒,又反身一刺将身后一名叛兵穿了个透心凉。
“将军,小心!”窦青蓄力架开身侧的一名胡兵,转头望去但见一只流矢向李括『射』来,忙高声呼喝提醒。
“锵!”横刀将将一挡,让羽箭改变了方向,『射』向了窦青自己。虽然窦青早有准备但如何能料到这种变化,急速侧身之下仍被羽箭『射』到了肩头。
“呃!”
窦青被这一箭『射』的身子朝后一仰,险些跌落马背。
“该死!”
如泉的鲜血从肩头中溢了出来,窦青吃痛之下不由得捂上了伤口。
“窦大哥!”李括见到窦青为了自己身重冷箭早已怒不可遏,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他敏锐的看到那面暗红『色』军旗。
一定是那个人,一定是他!
“窦大哥你先后撤,待我杀完这些伪军再来寻你!”说完李括拨转了马头向郑翰林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