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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美如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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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
  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
  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民妇说的可对?”
  安敞闻着后院阵阵烤鸡香味儿,如此光天寒夜,鸟宿山林,风送香晚,再有这小丫头谈法论道,做了五年和尚,临做到最后,安敞才有些不舍。他道:“极对!”
  如玉随即冷哼了一声:“这便是法师您颂经时所发的宏愿,我说的对否?”
  安敞又道:“极对!”
  如玉扬起脖子一声冷哼:“可法师您根本就一样儿都没能做到!”
  安敞以为如玉闻到了烤鸡的香味,知晓他手下的僧人们在悄悄开荤戒,吓的跳了起来:“我怎么没做到?”
  如玉道:“上报四重恩,那是父母恩,众生之恩。下济三涂苦,便是要济众生之苦,解众生之烦恼。芸芸众生,谁是众生?我便是众生。
  我如今苦于被陈氏族中捉弄着要嫁给个莽汉,不过想求您给沈归去封信,你都不肯。您连这点苦都不能济,还发什么宏愿,读什么经,做什么和尚?”
  她怒气冲冲,漂亮的就像朵花骨朵儿似的,边说边逼近安敞,倒是把这野和尚吓的连连倒退。如玉是他看着长大的,从一来时抱着佛脚哭皇天的小毛丫头,一点点长成个大姑娘,逢年过节攒最好的香油来给佛菩萨添香,他这样粗一双手,多少次站在韦陀身后,想要抚一抚她哭花的脸上那一脸的泪水,终究却也忍住了不曾拂过。
  她是那驾着青牛车,从平地松林沿饶乐之水顺流而下,沿途繁开花盛开的天神之女。可无论他还是沈归,都不是骑着白马信马由缰的仙人,不是她命定注定的伴侣。她是蒙尘于世的夜明珠,只待有人轻轻拂开那层灰烬,便可闪耀于世,绽放光华。
  他和沈归皆要仰赖于她,才能东山在起。所以要驯服她,仰仗她,从而走出目前的困境。可以她的聪明与心机,他们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他怒冲冲喝道:“小妇人家家见识少,眼界窄。只待明天夜里,你收拾个包袱,我自然会带你出山,去找沈归。他如今有兵有马有粮草,咱们先占了秦州,再想把法把甘凉二州从西夏手里讨回来,到时候再杀回这陈家村来,谁欺负过你,你一一告诉我,我替你将他们的人头全都剁了!”
  “哇!”如玉应声便哭了起来:“法师,民妇的路实在难走,求求您不要再胡言乱语,把沈归给我叫回来好不好?”
  安敞不期自己一声竟把这小妇人吓哭,自己粗手粗脚又不好去哄她。他起身连连在大殿中从僧人们早课的经堂再到菩萨身后一重重的经幡处连着转了几个大圈子,狠手拍了自己几巴掌,冲到如玉面前低声下气说道:“如玉,算我求你,快莫要哭了?”
  如玉越发蹬腿蹬脚,揉着眼睛仍是哭个不停。安敞撩僧袍擦了擦粗手,轻轻按到如玉肩上,才要出声,只觉得整个大殿忽而地动山摇。他停手,再听,大殿仍是晃个不停。
  “好你个如玉,竟敢引来外贼!”安敞大吼一声,跳到佛祖像旁,从韦陀菩萨手中夺下那杵地的伏魔杖,一声雷嚎便冲到了殿后,踢开后门边吼边快步下了密室。
  *
  此间早些时候,恰就是如玉进山门的时候,张君也自墙外跃了进来。他这些日子在陈家村外各处闲逛,当然一直在暗中观察这红陈寺。更于那日金满堂等人做计诳如玉,还有如玉单独来找安敞的那日,先后入内探过五次。
  他有腿功,脚步轻,再这些僧人们在穷山僻壤住久了放松警惕,所以竟叫他探得大殿下还有一重密殿。而这安敞行动不离大殿,恰就是在守着下面那重密殿。
  安敞用五年时间建成这座大寺,有正殿一重,偏殿两重,另有禅院一处,僧楼一幢,斋堂一处,在整个渭河县中,都数得上排第一的大寺。盖这样大一座寺庙,没有一个非常得力的都料匠是不可能建造出来的。
  寺庙必须通过报备官府才能承建,所以在建造初期,安敞必定在渭河县进行过图纸以及都料匠,造料等卷宗的报备。这些日子张君白天在陈家村无所事事,但一到夜里便潜出陈家村,并且找到五年前替安敞造这红陈寺的都料匠,连诱带逼之后,已将那密室的构造摸得个清清楚楚。
  张君知这些僧人们各各身怀武艺,那位于大殿下的密室,不出所料就是安放玉玺的位置。他虽轻功好,但动手硬拼肯定不是这些和尚们的对手,所以一开始也打算是照老路子偷回去。而今夜如玉带着孩子们替他调空寺中和尚,又亲自迷惑安敞,张君下密室以后便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也很顺利就找到了玉玺,而且也不出他所料,安敞将玉玺置在整座大殿非常巧妙的机关之上,以玺为平衡点,只要他动了玺,这整座大殿就会随时塌陷入地,毁之一旦。所以他触动机关,整个大殿为之晃动,安敞大惊之下冲进了密室。
  如玉犹还记着张君的吩咐,撒丫子拼着命奔出大殿,在一众啃着鸡腿满嘴油的和尚们诧异目光中,高呼道:“快跑,大殿要塌啦!”
  这些和尚们仿佛才明白过来,一个高吼道:“怕是有人来盗宝,大家抄家伙!”
  如玉手脚并用爬上山头,站在丈高佛菩萨的脚底下,眼瞧着那大殿缓缓而沉,从高处看通向渭河县城的那一头,马蹄伴着阵阵火光,闷声奔向山这边的铁蹄,不用猜也是为那玉玺而来。
  *
  密室中,安敞横起伏魔杖对着张君迎头痛击,嘴里骂道:“如玉害我,如玉害我!”
  张君一手力道不及,非但叫他打断相迎的长剑,整个人也被震到浮雕恶鬼骷髅头的壁上,狠摔到地上,再爬起来已抽了腿上的短刀,边挡着伏魔杖边往密室深处跑去。在这四壁皆严的密室中,安敞声如雷喝:“玺动则殿塌,张钦泽,你他妈这条命得陪老子死在这儿。”
  论武功,张君自然打不过这身强力粗的大和尚。但论腿功,他属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那种。他此时并不硬拼,将个玉玺背到囊中,玩命一样跑着,安敞腿力不及,连手将密室中所塑那种种形样的恶鬼雕塑自墙上掰下来一路追打。
  只见张君跑到密室狭道尽头时忽而跃起上壁,再以肩肘位置击那顶壁上的藻井,壁板应声而破。
  他跃起一跳,就在安敞伸手要拉的那一刻收了脚,爬上台阶跑了。
  安敞气的使劲砸着伏魔杖,怒嚎道:“都料匠害我!都料匠害我!”
  当初在建行这座寺庙的时候,安敞几乎是自己亲自做监工,盯着都料匠做每一张图纸。他虽是外族,却也知道汉人的工匠们无论建造陵墓还是密室时,因怕建造完成后自己要被填到里头做镇,都会悄悄留条暗道。
  当年那都料匠满嘴花言拍着胸脯保证这密室绝无暗道,而安敞自己也亲自检视过多回,谁知道那生路竟就在密室尽头的藻井上。
  他自己随即也跟着爬了上去。一条仅容很瘦的人才能通行的狭窄楼梯,一路蜿蜒直上,安敞是个大胖子,石壁贴肉爬的气喘嘘嘘,终于爬到顶时,便见一群油嘴的皮孩子们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而那个害他的如玉,也挤在一群孩子中间,怀里还抱着一个。
  *
  方才,张君才从菩萨雕像里爬出来,如玉便指着西边和东边两处向此围拢的火光叫道:“两边都有人来,你从皮梁上走,快走!”


第36章 
  来夺玺的人马不知有几路; 只见山下灯火辉煌。此时不走,张君自己也走不出去。
  且不说安敞爬上来之后看到自己一时冲动招来的杀身之祸会怎么样。这厢张君揽住如玉在她颊上狠亲了一口,喘道:“好歹等我一个月,我知道你虽明面上乖巧; 肚子里有的是手段,千万等我一个月; 若我死了,咱们的婚事就作罢,只要我活着; 一个月内必然会再回来,娶你。
  虽我不是君子; 言出却也一定会践诺,你一定等我。”
  人的贪心便是如此,他本来已经替她安排好了退路; 可此时完好无缺将玉玺从红陈寺拿出来,便又舍不得放开她。明知她留在此地凶险,却仍是不肯放开; 远远指着如玉吼道:“千万; 千万等我一个月!”
  他一袭劲衣在山野上奔走; 两脚根本不用沾地; 轻跃的像只灵鹿一样。
  就这么走了?
  山下的骑兵已经追了上来; 马在山林中长啸,人在吼叫。如玉抹了把眼泪,绮梦一场; 伴着那坍塌的大殿,漫天的火光,终于结束了。
  她转身钻进菩萨肚子,眼瞅着安敞一步步爬上来卡在洞口上,像条虫子一样蠕动着,却怎么也爬不上来,脚踢着安康与耗儿道:“快把大和尚拉出来!”
  这洞上原本封着尺厚的土,还是方才安康带着耗儿几个刨开的。他们连忙刨着土,好容易把个大和尚拉了出来。安敞手指着如玉的脑袋,咬牙切齿了半天终归不能下得去手,恨声骂道:“如玉,你在这里呆着安安生生,虽日子苦一点,可也是暂时的。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把赵大目当年留给你的东西交给我,什么样的好日子过不得,要去勾搭那京里来的小白脸害我?”
  气势汹汹说完这句,安敞转身准备从菩萨脚下那洞里钻出去,但他身子胖壮,钻了几钻没有钻出去。如玉看不过眼,只得吩咐安康:“在大和尚的屁股上推两把,把他推出去!”
  几个孩子合力把个大和尚推出门,换金早都吓尿了裤子,嗫嚅着问如玉:“婶婶,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不行!”回头答话的却是安敞,他拍着菩萨的壁粗声道:“不知那里来的两股子人来夺御玺,我带着和尚们把他们引开,或者陈家村能得幸免,你们一定要等所有的人都走了才能出来!”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如玉,你是很聪明,可也太自作聪明了些,那张君是不可能再回来找你的。我和沈归不同,没想过能将你拘为已有,之所以这么多年还能耐心守着你,也是因为沈归再三相阻,必得要你自己点头,可你看看,你今天害的我……”
  这野和尚拍着菩萨的肚子嚎吻大哭起来,哭完又恨恨揣着菩萨的肚子:“没有那本书,没有那块青铜,你算得什么?你什么也不算!”
  这没头没脑的话一说完,他才悻悻而去。
  如玉支脚爬上菩萨眼睛,果然见外面火光四处,红陈寺已是一片狼烟。她转头再看,几队人马都已经往张君所跑的那个方向去追了。皮梁上的山林里不时轰雷震天,火光阵阵。那是他在天还早时,布在林子里的火药,想必可以替他阻些追兵。
  张君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轰轰烈烈闹了一场之后走了。如玉忽而想起临行前张君的交待,跳脚下来指着几个孩子道:“这些祸事,皆是由你们偷鸡吃惹来的,如今就给我乖乖儿的在此等着,要等我亲自来找你们,你们才敢出来,否则不止家里大人要打你们,县太爷都要脱了裤子打屁股,你们可知道?”
  几个孩子此时嘴还油着,揉着眼睛委委屈屈的点头。偷鸡的时候欢天喜地,此时乐极生悲,挤在一处果真以为是因为他们偷鸡,菩萨才降罪把红陈寺的大殿给砸了。
  如玉出了菩萨肚子,一路从沟里面猫腰回到村子。红陈寺发生那样大的事情,村子里家家户户自然夜不能睡,都在骑墙探户听动静。如玉正裹紧衣服往上跑着,一把叫百岁娘子抱住。
  百岁娘子哽噎着声儿,后面还有几个妇人,围住如玉便要哚她的眼眶:“我家换金说是跟着你家安康去偷鸡,我们听着皮梁上杀声震天的,几个孩子可是出了事情?”
  如玉连忙解释道:“红陈寺的大和尚不知惹了谁,两府子官兵围着追了。我也是去寻安康才知道的,如今他们在那菩萨的肚子里藏着,安全着了。你们也回家躲着去,等这些乱兵走了我再去接他们回来。”
  几个妇人于这暗夜中家家户户串着找,皆是七八岁的半大男孩子们,这一夜找下来,她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此时听闻孩子们都安全,一个扶着一个哭着回家去了。
  如玉一路直奔到沈归家,连炕上的褥子一卷就把个沈归老娘从被窝里扯了出来,背着就往外跑。沈归老娘也是睁眼一夜,见是如玉来了,连连问道:“好孩子,那天家的东西,里正大人可从红陈寺的和尚那里讨得了?”
  如玉边跑边应付着:“讨得了,如今已经带走了。可是又不知那里来几伙子人也要抢那东西,在红陈寺杀来杀去,追着里正大人往秦岭山里头跑了。沈大哥惹了这种事情,朝廷知道了必然要来抓他,抓不到他,便要拿您做要挟,我如今要寻个地方把你藏起来,那地方有些冷,我会按时给您送饭来,您却千万不能自个儿出来,好不好?”
  沈归当年叛节,皇帝虽下令誓要捉他归京受审,但却未因此事而牵怒宗族,所以沈归老娘虽然没有因为儿子当将军而享过富贵,不过也没有因为他落草就被官府捉下大狱。
  但这一回不同,无论张君能否孤身一人把那玉玺带回京城去,这件事情算是就此捅开窝了。若东宫能一力瞒下便罢,若是瞒不下来,事发之后总有个人要顶罪。沈归是盗玺诛九族的大罪,牵扯到瑞王,瑞王为了不叫他把自己供出来,也必定要到陈家村来抓沈归老娘做要挟。
  如玉背着沈归老娘进了山窖,把她一直藏到那安着皮帘子又阴又潮的深窖中,裹紧被褥又吩咐了几句,这才出来重又堵上架子,取簸箕来将芋头、南瓜,各类杂粮皆堆摞到上头堆的满满当当,这才出了山窖。
  外面天色大明,今天倒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一轮明日从东升起,绿油油的田野上带着潮气弥漫一股子过年才有的炮竹香灰气息。从陈家店子、陈家上河沟等地一路来看热闹的人们络绎不绝。如玉才走到涧溪位置,便见一股子身着黑衣的男子从垭口那一边跃马冲了出来,显然这些人早就知道那是沈归的家。
  随着如玉进院子,搜不到沈归老娘的那些黑衣人已经到后院门上了,一脚踢飞木栅栏的院门,进来便踹飞了几只鸡,一个随手扯起安康老娘的衣领,提剑指着问如玉:“这是谁?”
  如玉连忙道:“这是我婆婆!”
  这些黑衣人俱皆蒙着面,其中一个右眉毛中间位置生着颗朱砂痣的走到如玉面前,腿长而体瘦,满目阴戾,他问道:“你家与沈归家离的最近,你可曾见过沈归老娘?”
  如玉酌言道:“早起还未曾见过。”
  她是整天替沈归老娘送饭的人,只要这些黑衣人在村子里随便找个人问起,能与沈归老娘牵涉最多的人就是她。所以如玉也不敢打含糊。
  这黑衣人四顾了一圈儿,挥手吩咐下属道:“这把村子所有的人都给我集中到这里来,然后每家每户的搜。”
  一众黑衣人扔了安康老娘,顿时四散开去。这眉头有痣的黑衣人将长剑反手入背上的剑鞘,迈着懒散的步子从如玉搭的篱笆架走过去,踩脚踏扁一颗葫芦苗子,回头见如玉正在挑眉望他,鼻息了一声冷笑,又走到落尽桃花的树下停了停,再走到香椿树旁,望了一眼缓坡下一望无野的青青麦田,出声语调有些怪异:“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待朝烟。这地方齐整而又宽展,能有这样一份家业,是小娘子的福气。”
  如玉一笑,牙打着颤儿,不接言。
  农村这种地方,天晴一身土,下雨两脚泥,身在其中的农人们自然苦的不能再苦。但若有闲人偶尔路过,鸡犬相闻,柳绿烟斜,确实美不胜收。
  “贼子!贼子!”院后的高山上忽而有如雷振的高声,如玉和那黑衣人皆是应声回头,便见一身僧衣的大和尚安敞手持伏魔杖,于那青山顶上,碧空之下振杖高呼道:“沈归老娘在我这里,有种你们就来夺呀!”
  如玉回头看这黑衣人,黑衣人也在看她。对望了片刻,黑衣人忽而振臂高呼道:“都给我回来,追那大和尚!”
  一时之间,正在各家各户赶人的黑衣人皆窜了出来,直接跃上山窖顶,爬上山去追安敞了。如玉愣了半天,回头问三妮儿:“二妮儿了?二妮儿那去了?”
  她脑中轰的一声,奔进自己住的西屋,屋子被翻的七零八落,张君送来那本族谱还在,与族谱放在一起的,那本当年她祖父亲手交给她的书的摹本却不见了。显然,安敞带走了书,还带走了二妮儿。
  如玉缓缓坐到窗边小案下,自墙壁上扣弄了片刻,掏出个小包袱来。将里头一本硬装书籍,并一方残缺了大半的印玺,抱在怀中,闭眼颓坐在案下静了半晌。这书以契丹文书成,名为《喀剌木伦法典》,并那小半方青铜残玺,亦是草原亡国契丹之御玺。
  契丹当年称霸整个草原,建立辽帝国的时候,与各游牧民族部落首领于喀剌木伦会盟,共同议成法典一部,在法典中明确划分各游牧部落之间的土地、牧场以及领主占有各支配牧民,并征罚擅离牧场牧民的各类刑法,并确定诸部之间关于宗教的信仰,贵族们婚姻、财产,子女的分配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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