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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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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他把手谕还给曹如金。
  曹如金点点头,与郭平继续往里走去。
  密牢之中还有岔路,左右为分,郭平带着他往左,在一处大闸门前止步。
  “曹爷,这门……”他示意道。
  此地守卫森严,为了防止犯人脱逃设下几道关卡,钥匙并未统一收归一人之手,分别由他与曹如金保管着,这第一道门的钥匙就在曹如金手中。
  曹如金蹙蹙眉,从腰间摸起串铜钥匙。铜钥匙有十多把,他随手挑了一把,缓步前去开门,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郭平朝后退了两步。
  “这锁孔莫不是锈蚀了,我打不开,你们两过来试试。”他将手中钥匙插/进锁孔,转了转无法打开,便让跟来的两个守卫上前开门。
  郭平面色变了变。
  “曹爷,您这钥匙没推实。”其中一个守卫一边将钥匙推进,一边笑道,只是话没说完,几声破空细响传出。
  淬过毒的细针从墙两侧往门前射来,没入两个守卫身上,两人连哼声都不及发出,眼白一翻就瘫软倒地。
  郭平已抽刀。
  “郭爷,仔细你的脖子。”曹如金冷道,声音已然不同。
  郭平忽然僵直如木,后颈上有些微微痒意传来,像有毛绒绒的触角刮过肌肤,他看到“曹如金”的手背上伏了只巴掌大的蜘蛛,猩红的背,花斑的细长毛腿,叫人看着便觉毛骨悚然,他不由联想到自己后颈上的东西是什么。
  “我这蜘蛛喜欢听话的人,如果你想试试它的毒,便只管动,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蜘蛛更快。”“曹如金”微微笑起。
  “你要背叛三爷?不……你不是曹如金,你是谁?”郭平手微颤。
  “这你不需要知道。”“曹如金”淡道,“庞帆妻儿关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郭平额筋突跳,觉得后颈上蜘蛛爪子绒毛不住爬过。
  “师兄,我们动作要快点。从这里到明王殿来回约一刻钟,他派去找许老四的人恐怕要回来了。”起先跟着“曹如金”进来的随从突然抬头,一开口便是清脆的女人嗓音。
  “曹如金”摇头:“三爷和锦骁去海神庙祭拜,许老四肯定同往,他们找不到人的。不急。”
  每一步每一环,都是算好了时间的。
  他想了想,一抖衣袖,又道:“阿真,黑虎,你们跟着这虫子去找,我在庞帆儿子身上放了子母引的子蛊,它会助你们找到人。”
  拇指大小的青黑甲虫从他袖中飞出,往这闸门的另一头飞去,人不在郭平带他们到的这地方。
  “那你呢?”另一个随从开口,是清亮的男人声音。
  “我有话问他。”“曹如金”说着催促二人,“你们快去,找人还要花时间。”
  “那行,师兄你自己小心。”沐真说完当即与黑虎跟着子母引离去。
  甬道里只剩下“曹如金”与郭平两人。
  “曹如金”一点都不急,慢条斯理道:“你如何知道我有问题的?”
  郭平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眼珠左右瞟了瞟,回答他:“五日前,三爷就曾密召我与曹哥,下令将庞家妻儿连夜转移他牢,更在此设下陷阱,吩咐不论何人前来提审,都要拿下。曹哥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如此冒然要求提审……”
  他说着心中一动。
  五日前正是苏乔被关入军所的日子,而自从昨日曹如金见过苏乔之后,苏乔就陷入昏迷。
  “你是苏乔!”郭平惊道。
  眼前的“曹如金”是苏乔,那此刻在牢里的“苏乔”,必是曹如金本人。只是这二人何时调换的,却无人可知。
  “曹如金”自言自语:“五天前移牢?”
  看来他知道了,只是不懂他猜出了多少。
  郭平见他头略垂着,似走了神儿,目光一狠,刀刃从自己后颈上贴皮刮过。“叭”一声,巨大的蜘蛛被他的刀快速甩到地上,刀光闪过,那蜘蛛被劈成两半,他旋即挥刀斩向“曹如金”。“曹如金”眼皮也不抬,只微一退步,郭平的刀僵在半空,久久不落。
  一只竹青小蛇已悄然游上他的脖子,无声无息张嘴。
  “师兄!”甬道那头,沐真声音传来。
  她与黑虎带着两个人快步跑来。
  “庞夫人,庞公子。”“曹如金”朝二人拱手。
  “你是?”庞帆之妻肖雅盯着他狐疑道。
  “在下魏东辞。”“曹如金”报上身份,又朝沐真、黑虎二人道,“恐怕外面情势有些变化,我们暂时先按原计行事,你们与他们把衣服换了。”
  仍是不惊不躁的语气。
  “好。”沐真、黑虎皆道。
  ————
  銮舆并仪仗与军队从海神庙缓缓行回明王宫,每到一处,街道两侧都有岛民夹道而贺,欢声如浪,齐声高喊着:“明王,明王妃。”
  已非海神三爷,而是王。
  队伍进入明王宫,在题着“四海升平”的昭海宫前停下,海神三爷从车辇上下来,露出似火红衣与银亮面具。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现身,虽说脸上还覆着面具,却不再是重帘层幕后神秘的影子。
  “小心点。”他落地后亲自回身,朝车中伸手,扶出凤冠霞帔加身的霍锦骁。
  珠玉脆响阵阵,霍锦骁走下辇车,站到三爷身边。二人携手往昭海宫缓步行去,站在两侧的人尽数迎上前来。
  “恭喜三爷,贺喜三爷。”乌旷生站在众人之前率先向二人拱手贺喜。
  四周的人渐渐围拢,这些人中不乏外岛之主、东海大枭亦或是漆琉岛的臣子,都是归顺依附三爷之辈,而今却都面有异色地看着三爷与霍锦骁二人。
  三爷略颌首,只看了眼站在乌旷生正方后,离得有些远的东洋浪人,他便收回目光。
  宫本直人就站在那群人的正中间,冷冷盯着他们。
  “我说了要留她性命,助我夺平南之兵,诸位还是不肯信我?”三爷开口,声如刀刃,目光从眼前众人脸上扫过,带着见血封喉的杀气。
  “不敢。”有人被这气势逼得退了两步。
  “她这是……”乌旷生却上前一步,目光窥向霍锦骁珠帘下的容颜。
  三爷将人往身后一护:“乌旷生,你是不是活腻了?以为投靠了倭寇我就不会动你?这笔账我会记得清清楚楚。”
  乌旷生心中一凛,眼珠子转了转,讪讪笑道:“三爷别动怒,小人只是确认确认。”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窥探她?”三爷冷笑数声,扬声道,“她身中忘情,已是我手中傀儡,诸位可还有疑议?”
  霍锦骁如木石般站于他身侧,不论外人说什么、做什么,似乎都与她毫无关系。
  场上无人答话,他便又执起她的手:“我带她入殿歇息,吉时到了便行婚礼,诸位可要留在这里为我大婚作个见证!”
  冷冷抛下一句话,他牵着霍锦骁的手便迈处殿中。
  “四海升平”之下,暗涛惊岸。
  ————
  红烛熊熊烧着,烛身上金漆勾描的龙凤在火光中几欲飞离。凤冠霞帔在微橘的光芒里似浓墨重彩的一笔,掩盖着妩媚明艳的容颜,叫人不得窥探。
  殿里的人已被尽数遣离,只余三爷和霍锦骁两人。
  霍锦骁坐在临窗的锦榻上,隔着重重帷幔,她仿佛是西洋画匠手下的油彩画,像挂在高贞皇宫里的被巨大的金漆木框框住的人,有着静止的美。
  忘情忘情,那是味叫人忘却当下的药。
  三爷站在殿上看了她许久,才慢慢踱向她。
  火红的珊瑚珠帘掩面而垂,珠串间闪着细碎光芒,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伸出手,轻挑开她掩面的珠帘,瞧见张无双娇颜,一如昔年在这明王殿流音榭中的初见,惊艳了他余生所有时光。
  “你真美……”他开口,未饮酒便有些醉意。
  人缓慢地坐到她身旁,指腹摩娑过她的唇瓣,头渐渐俯下。
  几许脆响乍起,三尾凤口中衔的玉流苏垂在她鬓边陡然剧烈晃动,玉色染得她双颊更加妩媚,眉间梅花钿愈发娇艳。
  暖阳春华催人醉,恰是颜色最美时,唯独那双眼,冰冽如刃。
  素手挑过,他脸上面具猝不及防被她挑开,“当”一声落到地上。
  “你……”他蹙眉。
  “你当三爷当久了,是不是忘记东辞的老本行了?区区迷香,能耐我何?”
  一如既往嚣张飞扬的声音,属于霍锦骁。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的名字啊……想不出来。

  ☆、大婚(3)

  门窗皆闭; 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龙凤烛的火焰稳稳烧着,面具在地上转了两圈才安静; 折出几道尖锐的光芒,侧身坐着的人半身笼于光明,半身藏于黑暗; 很难看清。
  霍锦骁的眼从珠帘的缝隙间看坐在身边的男人。他没有惊讶; 略皱的眉只有些苦恼,熟悉的容颜并无变化,棱角分明的脸; 犀利的眉眼,只多了些倦怠。
  “你既然没中迷香,怎么忍到现在才动手?”他无视喉咙前压的那枚尖细的簪子,盘腿坐到锦榻上; 往后靠去,一身喜服都被压皱。
  霍锦骁转了转手里的玉簪,那是东辞送她的及笄礼; 没想到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簪头有些暗红血迹,是她戳入自己掌中时染上的; 簪身有蛊,遇血则活; 若是主人,可救命,若是陌生人; 便杀之。
  “不是三爷让我相信你吗?我便信你一回。”她似乎觉得自己拿簪子这么抵着他的喉咙有些幼稚,便将玉簪收回。
  珠玉一阵脆响,她将遮在脸前的珠帘撩开,露出盛妆之后明媚的脸,眉间花钿娇艳无双。
  “还叫三爷?”他问道。
  “不然呢?要叫你祁爷?”她拈起几颗桌上的喜果——花生,噼剥一声压开。
  “祁某一介布衣,当不起你这个‘爷’字。”说着,他倾身微微压向她,“你说对不对?永乐郡主,霍锦骁。”
  谁能想到本该呆在京城享荣华富贵的天家贵女,竟会纡尊降贵跑来东海,当一个终日漂泊、刀口舔血的海枭?至少他从没想过。不是没怀疑过她的身份,只是不管是谁都没法将她和那个本该艳冠全京、尊贵非常的名号联系在一起。
  霍锦骁压花生的动作顿止。
  “真美。”他的手伸来,捏到她下巴,轻轻挑起,赞了句,又道,“叫我名字。”
  没喝酒,也能醉。
  她将头扭开,却没能脱离他的钳制:“迷香虽然解了,你的武功还没恢复,对吗?”
  她没吱声,他笑起来,狡诈得意。
  “祁望,你想怎样?”良久,她方开口。
  “我想怎样?呵。”他指尖沿着她脸颊划过,“如今这局面,已经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了。郡主,你瞒得我很苦啊,知不知外面多少人等着抓你,杀你,用你威胁你的父亲?你说我是救你好?还是利用你换取更多的筹码?”
  “是乌旷生?”她问他,“是他查到我的身份,为了怕你我杀他,所以先下手为强,将此事曝露?以至你腹背受敌?外面那些人,是来逼你的?”
  想起适才殿外诸人步步紧逼的情况,她心里已然有数。
  祁望接掌漆琉成为海神三爷之后,急于发展自己的势力,故在东海大力清除异己,手上杀戮过重,引得漆琉人人自危,而倭寇觊觎漆琉已久,早有攻占之心。此际恰逢朝廷兴兵东海,她主帅之女身份曝露,便是漆琉内斗的□□。
  会留在漆琉的,都是打算与朝廷顽抗的海枭或盗匪,怎会容许她成为漆琉的明王妃?祁望若保她,众人势必怀疑他的用心。新旧三爷的交替本就惹人疑心,众人猜度顾忌甚多,疑他也是朝廷派来的奸细,顶替三爷的名头将所有人聚集后一网打尽,又或者他受她利用,要陷漆琉于险境,也都是难料之事。再者众人对海神之位各有觊觎,若能凭此将三爷拉下鞍马,岂不更隧众人之意。
  乌旷生就是清楚人心之疑,才利用了她的身份大作文章。他投靠倭寇,若是漆琉内讧,倭寇更能坐收渔人之利,而他不止能保命,还□□华富贵加身,一举数得。
  事发突然,这时候她只要离开明王殿,马上就会被外面的人抓住,可她和魏东辞有过约定,不论拿不拿得以倭寇的船队消息她都要离开,祁望为保下她,不得不用忘情暂迷心智,留她在明王殿里,再以夺平南兵力为由稳住众人,拖得这一时半刻之机。
  但终究……这些都非长远之计。
  “是又如何?你只需记着,你身上这套嫁衣,如今是你的保命符!脱下它,踏出了明王殿,你就得死!”祁望说着伸手拉拉她的霞帔,“好好呆到晚上,我送你走。”
  “你保了我,那你自己呢?”她想清楚其中关节,神色渐凝。
  祁望从锦榻上下来,在殿里走了半圈,将摆在案上用来晚上行礼的合卺酒端了过来。
  “我的事,不必你操心。”他复又坐下,将盘放到两人中间的矮案上,“离你我拜天地的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来,陪我喝一杯。”
  霍锦骁低头,看到玉制凤嘴龙身的壶,红线系在一起的瓢杯。
  合卺所用的酒杯,以线为引,同饮一卺,便是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他正要倒酒,忽将瓢杯拿起,一手一个,用力扯开,细长红线就在二人目光之下断开。
  “喝酒,喝完这次,恐怕没有下回了。”他倒好酒,推了一瓢给她,“你应该有很多话想问我,给你个机会,问吧。”
  语毕,他先饮尽满瓢酒,痛快地眯了眼。
  “梁家人是你杀的?”她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是我杀的,和你徒弟一起。”他直言不讳。
  霍锦骁心里一痛,很快也将酒饮下:“你什么开始怀疑梁同康?”
  “两年前你躲到我船队那时,我就已经在怀疑了,只是那时我只猜梁家与三爷之间有些非比寻常的关系,所以想着通过帮三爷走货接近梁家,以期顺藤摸瓜找到三爷,没想到他能藏那么深。”祁望的指尖微叩桌面,目光则望向窗子,透过青纱的光芒烟似朦胧,模糊了他的眉目,“后来我暗中在东海开始火器交易,小打小闹,接触到东海的火器私贩秘辛,竟有大批出自梁同康之手,越发怀疑。及至我在你那里看到三爷海祭时的画像,才突然意识到,我一直在找的人,可能就在身边。”
  “你这么查三爷,难道他不怀疑你?”她替他斟满酒,又慢慢剥起花生。
  “他怎么不怀疑?我的来历不明,有可能与当年曲家有些牵扯,他既想用我,又怀疑我,所以半丈节那次,他借梦枝之手来试探我。那次有人偷袭三爷的消息,就是他故意放给梦枝知道的。他知道梦枝一直想杀他,如果我是曲家人,自然会帮梦枝。可惜那场布置被你给打乱了,你说你是不是总让人意外?”他笑了笑,将她剥在桌上的花生拈来扔进口中。
  “为什么阿弥会帮你?”她也盘腿坐上榻,像与他家常叙话。
  祁望倏尔盯着她:“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什么?”她问。
  “呵。没良心的小东西。”他嘲讽笑她,并不解释,只继续说着,“从处理金蟒海盗开始,你徒弟就在帮我做事。为了你这个他最尊敬的师父。”
  “为我?”
  “那时他怕你开罪了我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接下杀人的活,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吗?他说你心怀光明,绝对不会妥协,但东海险恶,屠刀不起,大业难展,他愿意成为你背后屠刀,保你初心不改。”祁望懒洋洋倚着,看她发怔,“所以每次我只要告诉他,做了就能帮你,不做的话你就要受苦,他就乖乖听话了。你以为燕蛟为什么能发展得这么快,你徒弟为什么会转眼成名,那是因为有人代你手握屠刃,甘心为魔。”
  哗——
  酒液从壶嘴倾出,满杯后仍不收起,酒液溢杯而出,流了满桌。
  他只好伸手握住她手腕,无奈道:“酒满出来了。”
  霍锦骁回神,像被剪翼的猎隼,眼眸萧瑟。
  按他所言,那个时候海神三爷想要取她性命,又是她在东海最大的敌人,巫少弥受祁望蛊惑,哪有不出手的可能。
  “所以梁家的灭门惨案,是你和巫少弥二人所为?你先假借要调货为由,将阿弥从燕蛟找来,再以跟钱爷去泰泽看货为名离开石潭,从陆路折返,而阿弥则因三港戒严之事,为帮高爷送贡品而去了全州城?全是你的安排?”霍锦骁慢慢道。
  “是啊,我想过,如果梁同康真是三爷,哪怕再稳妥,在老家始终要留下些蛛丝马迹,所以我去了全州城,在他老宅里翻到族谱,确认他的嫌疑最大,所以才把梁家人全部掳走,要逼梁同康自己承认。梁家大案,官府不敢懈怠,全城彻查,我掳了人不能藏在城里,只能藏到燕蛟船上,那是你的船,你肯定不会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巫少弥。他虽然傻,可行事手段却非常狠辣,船上的全是他的人,没人敢有异议。我本打算躲上一阵等搜捕松懈再走,谁料你暗中竟向官府打了招呼,让燕蛟的船直接被放行。”
  都是天意。
  “真的是我……”她喃喃一声,目光垂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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