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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打下他们那艘船时,把船上的东西都搬空了,连他的药箱也不例外。
金爵马上会意,疾步向外唤来葛流风,命他去取魏东辞的药箱。
葛流风很快就将药箱取来,魏东辞接过后打开,药箱内脉枕针包绷带并各种瓶瓶罐罐塞得满满当当,他将针包取出放于床沿展开,一尺来长的布囊里插满了长短粗细不同的金针,针尾缠着铜丝,针尖最细如牛毛。
“先生……”金爵见他取出一支针,又有些怀疑。
“大当家可信我?”魏东辞道。
金爵看了眼女子,点下了头。
魏东辞不再多说,拈针寻穴,下针极快,片刻功夫,就在女子头上连扎数针。
金爵看着她攥紧的拳松开,面容有所松泛,竟给自己一丝笑容,便知她的痛楚得已缓解,心中稍安,看魏东辞的眼神便不同了。
那女子疼得倦极,此时痛楚已解,不由闭眼睡去。
金爵便又问道:“先生,她这是什么病?”
魏东辞摆摆手不回答,人从床前走下来,在屋里四下寻看一番,走到了铜熏炉前,伸打开炉盖,指腹沾了些香灰搓开后放到眼前细看,又嗅了嗅。
“先生?难道这香有问题?”金爵疑惑不解,跟到他身边,忽然警醒道,“莫非有毒?”
刚问完他又自语:“不可能,送到此处的东西,不论吃的还是用的,都预先查过,确认无毒才能送来。”
“不是毒,是蛊。”魏东辞蹙眉道。
“蛊?”金爵神色微变。
“嗯。这东西在南洋夷国被称作降头,而在我大安南疆,则被称为蛊,是门驭虫控魂的邪术。这香料里面被人添加了金蝎尾、瘤蟾涎与三彩蛊卵,经焚烧后被人嗅入体内便会扰人魂神,引发头疼,久了便会叫人产生幻觉,疯颠至死。”魏东辞缓缓解释道,“想来尊夫人已用此香有段时间,症状颇沉,大当家快将此香撤去,我会给夫人开个方子,配合金针刺穴法,一个月便可根治。”
“多谢先生。”金爵闻言却未松眉,又道,“蛊?这里为何会有蛊?谁要害她?”
“这个在下就不知了。祸事既然因香而起,大当家不妨查查香料源头。对了,大当家请伸手,在下也替你号个脉。”魏东辞道。
“怎么?”金爵不解。
“大当家疼惜夫人,相必常宿于夫人屋中……”
“我没事。”金爵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蛊蚕食身体,并非立时致命之物,大当家身强体健,不像夫人久居深闺身体娇弱,又常在外行事,症状一时不显并不奇怪,而且……此蛊会在男女欢爱之时直入骨髓,若我没有估计错,大当家如今应当偶感双臂微麻,使起刀来力不从心,指节遇雨便胀酸?”魏东辞道。他话说得不疾不徐,语气浅淡,眉目安然,叫人不知不觉就把话听到心里。
“你怎么知道?”金爵大奇,神色亦不再平静,手也伸出。
魏东辞便知自己说中了,他默不作声地把了脉,才道:“大当家,放心吧,问题不大,待在下替你开个方子,喝上一段时间便无碍。”
金爵收回头,不动声色盯着魏东辞。
许久,他才道:“有劳先生了。”
魏东辞微一颌首,自去研墨开方,金爵已走到外间,唤来下人问及香料一事。
“夫人的香料用的向来是二当家送的。”
魏东辞听到外头下人的回复,笔尖微顿之后便很快写了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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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锦骁住到老村长家里,屋舍虽陋,总算有瓦遮,不必再餐风露宿。大磊娘见家里藏了个陌生人,虽然害怕,不过得知她是救自己的恩人之后,倒也没将她赶走,只是日日叮嘱她不可外出。
她一住就是四日。这四日她昼伏夜出,查探金蟒岛的地势与港口码头情况。
说来也算是误打误撞让她遇上大磊,大磊爹原是新燕村村长,家里本就收着金蟒岛岛志与舆图,甚至还有附近海域航图,她一开口说要查这些事,大磊就将这几样东西交给了她。而在其他村民的协助之下,她夜里很快将岛上大部分哨点与沿岸情况探查完毕。
如此一来,倒让她心生愧疚。
诛杀金蟒四煞她没把握,此番来岛也只是替祁望收集消息,顺便找机会接近雷老二报仇,并没打算大开杀戒,如今村民这般看中信任她,反叫她心内难安。
“大磊,你们想过没有,就算杀了金蟒四煞,他们人那么多,随时都能有第五煞、第六煞,村子情况并不能改善。报仇只逞一时之快,可往后呢?”
霍锦骁正伏案看图,将夜里踩的岛上哨点一一标注在舆图上,大磊蹑手蹑脚地给她送了碗糖水红薯进来,她见他满脸矛盾,既想问她,又怕打扰她的模样,不由叹气问他。
“景爷……你……是平南岛的人,对不?”大磊忽然道。
“怎么说?”霍锦骁挑眉。
“我猜的。你在舆图上标注的地方,都是岛上的哨点,你又打算查探船坞情况,若不是打算攻打金蟒岛,断不需这些东西。平南岛与我们岛之间向来不太平,最有可能开战的就是平南岛了。”大磊虽然冲动鲁莽,也非蠢人,这三日看下来,心里也有些数,再加上最近岛上都在传言两岛之间要开战,他更将两者猜到一处去。
霍锦骁并不回应这个问题。
“景爷,如果你是平南岛的人,那么你们一定有能力打败他们,到时我们愿意依附平南岛。”大磊压低声道。
霍锦骁指腹抚过舆图,沉默不语。这事并非她所能决定,平南岛与金蟒岛是否开战那是祁望的事,先前祁望便提过,海神三爷想留着金蟒牵制平南,并不赞同两岛开战。
她忽然想起祁望,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便能教她如何行事了。
————
哨点已经踩探完毕,下一步她便要查探船坞。船坞位于靠海的平坡上,平时都有海盗严密把守着,外人难以进入,里面的人也难以出来。根据大磊提供的消息,在船坞里做苦役的村民进去后就无法出来,哪怕是病死累死在里面,尸骨也不还回。金爵等人将村民关在船坞与武器库等处,除了要他们做苦役之外,另一原因也是以这些人性命为质,防止其他村民们逃离金蟒岛,所以除了打败金蟒海盗,村民们没有别的出路。
霍锦骁今晚除了要夜探船坞外,还要找一个人。
大磊告诉她,新燕村有位名为苏寻浪的造船高人,也被关进船坞替金爵办事,此人见过玄武舰,亦替金爵改良过此舰,若能找到他,便可知道这玄武舰的弱点所在。
越接近船坞位置,海浪声就越大,她站到附近的崖上远远眺望,已能看到坡上巨大的船坞与点点火光。
忽然一阵风动。
有人站到她身后。
霍锦骁不必转头也知道是谁。这个人已经暗中跟了她五天,既无惧她的察觉,也不作声,不阻止 ,只是跟着。她初时心中还惊疑,后来发现两人功力相差太远,她在人家眼皮下无所遁形,也不是他的对手,她也就丢开手不管,只做自己的事,随他跟去。
今夜不知为何,这人竟然现身了。
她转过身,看到来人,有些惊讶。眼前是个垂暮老者,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身着一袭粗布衣裳,面容枯皱,若非他怀中抱着剑,她会以为这是个普通老人。
“晚辈见过前辈。不知道前辈名号是何?一路跟着晚辈又是为何?”她向他抱拳,以晚辈自居。虽说他收敛气息,浑身上下没有透出一点武者气势,但她心底分明,这人功力深不可测。
老者开口,声音像粗糙的老树杆:“老朽已隐于江湖,名号不提也罢。今日现身,是因我家公子有些话托老朽转告小兄弟。”
“你家公子是何人?”霍锦骁奇道。
老者摇摇头,不答只问:“我家公子问,你可有兴趣与他合作,诛杀金蟒四煞,铲平此地海盗?”
霍锦骁双瞳一缩,心头骤跳:“你家公子何出此言?铲平海盗,凭何?”
“凭你平南岛的实力,凭我家公子的手段,凭新燕村村民,三者合力,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你家公子在海盗窝里?”霍锦骁大惊。
“你要合作吗?”老者不回答她,只要她的答案,态度极为强硬。
“我都不知道你家公子是何人,为何要信?”霍锦骁心中虽惊,面上却不显。
“公子说了,为表诚意,他先送你一份大礼。吴新杨明日一早就会出航去见许炎,你手上的消息若想传出去,可借这个机会。”老者面无表情道。
霍锦骁心头怦怦直跳。
这人好生厉害,不仅猜出她的身份,竟然还能想到吴新杨。
这辈子,除了魏东辞,她还未遇过第二人能让她觉得自己被人掌控在手,这种感觉……并不好。
她的目光瞬息冷却,淡道:“他想怎么合作?”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老者道。
霍锦骁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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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吴新杨见到许炎。许炎已带了二十艘战舰压至金蟒海域,吴新杨是乌旷生派去的说客。霍锦骁的消息已连夜交到吴新杨手中,经由他带到了许炎手里。
许炎将这消息转给祁望,祁望并非如外界所知那般还在平南岛,他悄然随舰已到金蟒海域。
除了金蟒岛的舆图和布防图之外,还有金蟒海盗船力与一份玄武舰的船图并战舰的优弱说明。祁望只看了一遍就放下,却把霍锦骁的信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目光越发冷凝。
“阿炎,这里的事你照看几天,我要去趟金蟒。”
好容易见他放下信,却听他忽然开口要去金蟒,许炎惊道:“不行,太危险了,大哥,你不能去!”
祁望是平南的主心骨,若是出事会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
“阿炎,金蟒岛情势复杂,小景一个人恐难应付,我非去不可。”祁望挥手示意许炎稍安,嘴里叮嘱着,“这里暂时仍按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计策行事,若是开战我还未归,战术不变,诱敌至东沙湾,倾油入海以火攻之,至于那玄武甲,小景已经将舰图盗来,你研究应付之法。”
“可是大哥……”许炎还待再劝。
祁望已不容他再说,他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撼动。
☆、决定
傍晚的天空仍旧无云; 天蓝海阔; 远处的海平线似乎触手可及,几只鸥鸟自长空掠过; 帆影渐近,靠向金蟒岛的码头。霍锦骁站在崖上极目远望,看着靠近的船只上的旗徽; 那是吴新杨的船。
许炎交给她的任务她已经完成; 如今该开始寻找雷尚鹏的下落,只要杀了雷尚鹏,她就能功成身退; 但是……村民对她寄于厚望,神秘人也在等她回复,她如今是三者之间纽带,任何一个错误决定都会导致严重后果。
不知吴新杨和许炎谈得如何; 可有给她带回消息来。
掐指一算吴新杨这一来一回共有六日时间,她在金蟒岛又呆足八日,已将岛上情况摸透。整个金蟒岛为长形; 两头是窄细的高崖峭壁,无法登岛; 若要上岛只能从两边长长的海岸线进来,故这两处的守卫甚是森严; 但若论森严,岛上哪里也比不上海盗窝。依着祠堂而建的海盗窝在岛东南方向,被新燕村村屋围在正中间; 四周布满哨点,越往里守卫越严密,她无法进入,也无法探明金爵等人的踪迹。
正想着,身后又是阵风响。
“小兄弟,考虑得如何了?”老者低哑的声音响过,霍锦骁在他的眼皮下无所遁形。
“我想见你家公子。”她仍看着远处越靠越近的船只,衣裳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行,你功夫不到家,进不去。”老者拒绝得干脆利落。
霍锦骁并不意外,又道:“你家公子在海盗窝里?让我猜猜,他在金爵身边?”
老者半搭拉的眼皮抬了抬,略微惊讶。
“整个岛只有那里我进不了。金爵这人生性狡猾谨慎,你家公子能藏到他身边,本事不小,不过恐怕也身不由己,连面都无法与我见上,看来不过尔尔。没有自由身的人想杀金蟒四煞,他口气好大。”霍锦骁双手环抱胸前,眉梢轻扬,语带三分狂妄,不再是先前总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模样。
六天时间,够她了解很多事。
“哼。”听她语带不敬,老者冷哼,“不必与老夫逞口舌之利。”
“前辈,你们送我一份大礼,晚辈知恩图报,也还你们一份礼。被关在祠堂里的那几十个武林人我能救出来,也可以安排船只让他们逃离,如何?”霍锦骁转身淡道。
老者眉头一跳,未料想自己的打算已被她看穿。魏东辞确实想借她之手救出被关的那些江湖人,他身在海盗窝里,对岛上情势自然不如她来得熟悉,也无法安排船只,只能借她之手。看来,他们能想到的,她也一样想到了。
“前辈,你们有这么多人,为何不留下他们帮忙,你家公子反而要一个人涉险?”霍锦骁忽然奇道。
“都是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只会拖累我家公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者不屑道,那些所谓武林新秀不过是帮二世祖,仗着祖荫在陆上横行,养成目空一切的脾性,到了东海也不知收敛,被葛流风二人连番诱使后竟独自驾船追出,中了对方之计,以至所有人都被俘。
人还是要救,但是魏东辞并不想他们再插手此事。
好一个自负的公子。
霍锦骁笑笑,老者的话间接承认了她心里猜测,他们确实是沿海的武林人。岛上抓了批武林人不是大秘密,而这批人又与吴新杨关在同一个地方,她暗中寻吴新杨时就问过他了。
“公子不需要你救人,只要你安排船只,到时候带他们到船上便可。”老者又道。
“什么时候?”霍锦骁问他。
“你什么时候能答复我家公子合作之事?”老者反问。
“明日一早。”霍锦骁看着吴新杨的船道。
“好,那明日一早老夫再告诉你如何行事。”老者抛下一语,人影转眼又失。
————
“她真这么说的?”魏东辞负手站在屋内,唇边噙了丝笑,听佟叔把那人的话一字一句重复一遍。
不知为何,他似能感觉出那人心里的好胜来。上一次他猜出她的想法,这次换她猜出他的打算,扳成平局,倒有些意思。
叫他想起一个人来。
小梨儿也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她虽说总跟着他,也只听他的话,但在功课上她从没让过他,他们虽然要好,却也卯着劲较量,他能看穿她的想法,她又何尝不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她叫他明白,这世上果然有种默契,叫作心有灵犀。
若她在这里,只需笑吟吟地站在他身边,便已能让他觉得胜券在握。
可她不在这里,既便是胜了,也索然无味,不过完成一桩任务罢了。
没有波澜,生命像静止的水。
如此想着,他唇边那笑又缓缓消失。再相似,那人也不是他的小梨儿。
“那明日佟叔再跑一趟,和她将合作之事敲定。为免金爵起疑,待起事前夜再救人。”魏东辞淡道。
六天时间,他在金爵心里种下的怀疑种子已经发芽生根了。
来金蟒岛前他打听过这四兄弟的事。老二雷尚鹏狠辣残忍、野心大,是四个人里手段最残酷的人,替金蟒岛惹下不少麻烦,老三老四早就对其有所不满,而他也觊觎着大当家的位置,以老大金爵的多疑谨慎应该早有所觉。至于金爵宠妻的病,他也早就得知,金爵为其妻治病将三港的名医看遍,这在沿海并非大秘密,正好为他所用。而所谓的香蛊,不过是他杜撰而出。雷老二的人每隔段时间就会在石潭港最大的香料铺里购买一批香送回岛上,用以讨好他养在岛的几房姬妾,自然也会送给金爵的女人以作人情。再加上雷老二去岁确实曾带船沿着海岸一路掠劫至南洋,这几重线一叠,雷老二便有最大嫌疑。到底是想害他的女人,还是想借他的女人害他,以金爵的多疑,如何不怀疑雷老二。
再来便是葛流风与马昆,以他们对雷老二的不满,恐怕早就想瓜分他的势力,进而取而代之,这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许多事,多方打听便可化为己用,再加以推波助澜……
杀人,不一定需要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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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新杨既已回来,她必要去找他,不过现下是白日她无法潜进去,只能先回大磊家等天黑。事情堆叠着,她闲不下来,便翻出舆图琢磨起安排船只救人之事。逃离的路线、离岛的船只、船只停泊的位置,全是问题,需要从长计议。
“不……不好了……”
屋外忽然传来慌乱匆忙的脚步声。
霍锦骁很快收起图,走到窗边朝外望去。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满脸惊惶,她认得他,是村民何海富,大磊的好友。
村民们白天都要下地干活,所以宅子附近平时不会有人来,何富海这时候出现,必然是有急事。霍锦骁迈步到了堂屋里,正遇上撞门进来的何海富。
“景爷,走,快走。大磊被他们抓了,临去时叮嘱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