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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退休日记-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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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伸手去拿,被锁链缚住的双手,那么瘦……朱子轩不忍心看,他别过头,早红了眼圈。心在滴血,不忍心,也不情愿。可他别无他法,他必须这么做,才能保全他自己,保全他家。
  “朱子轩,你是何意?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这时却来撇清干系?你是不是男人?”文嵩前进不得,隔着人群大声朝他喝骂。
  “不指望你护着妻儿,至少不要在她伤口撒盐了!她若不是为了你,她一个妇人,怎可能抛头露面与人争执?朱子轩,你还是人么?你说的是人话么?”
  朱子轩抿唇不语,脸色越发泛红,好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文心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地上拾起那张纸,又缓缓的翻开来。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一滴滴的打湿了手里的纸。
  人群看不见上头字迹,却听她用泣血般的悲绝声线道“相……相公,你要休我?”
  她不敢相信,睁着大大的泪眼仰头看着朱子轩,“相公?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我做错了什么?我为朱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年家里手头紧,是我抵了铺子……”
  朱子轩没想到她会当众说这个,脸上挂不住,生怕给人听了去要对他指指点点,他连忙厉声呵斥“我与你已经没什么好说!休书拿好,我和你再无干系!你……你好自为之!”
  “不!不!”文心伸手攀住他的衣摆,摇着头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为你……我为你扛下这罪……你却……”
  “你胡说!”朱子轩如惊弓之鸟,这时才知道母亲所言果真不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文心这么容易就把实情说了出来,若再上些刑罚,她还不立时全招了?
  好在他早预见了先机,当即正色道“文氏,你不能因我休了你就对我怀恨在心!人的的确确是你杀的,你不能因爱生恨,反过来冤我!青天白日休要说些浑话!念在过去情分上,我自替你与大人求情,望你莫再苦苦挣扎,妄想逃避罪责!”
  文嵩几乎要气疯,他挥着手朝这边大骂“朱子轩,她是你八抬大轿迎娶回去的正妻!这罪还没定呢,你就急巴巴地撇清关系?我早该亲手捏断了你的脖子,我文家闺女,不图钱财名利地嫁了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
  文嵩的嘶吼声透过喧闹的人群传了过来,文心闭了闭眼睛,缓缓从地上站起身。
  “相公……”她伸手,想抓住朱子轩的袖子。
  朱子轩一把甩开手臂,退开数步,远远的避开了她。
  文心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哀哀地道“相公……真要做到这一步么?”
  “我对你不好?我不孝敬公婆?我没有善待姑子和叔叔们么?我与妯娌不睦了吗?还是……还是我多言……恶疾……无子?”她捂住脸低低地哭道,“无子,这你不能怪我啊!是你推的我!是你为了别的女人与我置气,推了我!把我还没出世的儿子害了啊……相公!这也怪我么?”
  朱子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文心说话声很小,可不知怎么,人群中总有那耳尖的人,把她说的话都听了进去,还大声地讲给别人听。生怕别人听不懂,到必要时还特地解释几句。
  朱子轩攥着拳头道“你……你休要再说这没用的话!事已至此,我劝你认命的好!将来……将来我……我还可勉强替你上柱香……”
  “朱子轩,你他妈的王八蛋!”他连上香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是算准了文心必死,所以不愿家里出个被砍头的媳妇,才在审判前急巴巴地来休妻吗?文嵩气得骂到破音,喉咙干痛干痛的,眼泪都跟着落了下来。。
  “好……好……”文心闭着眼哭了片刻,待她重新张开眼,眸中多了一丝笃定。
  “相公……不,朱公子,请恕这封休书,我不能接受……”
  她缓步朝他走进,也距人群更近了。
  她慢慢的,用平静的声音道“我文氏,自嫁入朱家,生女二人,孝敬翁姑,无病无疾,娘家对朱家亦助益良多……”
  “你……”
  “你想说的已经说完,为何我不能说?”文心陡然拔高音调,怒视朱子轩。
  她语速加急,沉沉地道“天隆十九年,朱家遭逢大难,欠债无数,周转不灵,我从嫁妆中取出银钱两万,并铺子两间,抵给债主,替朱家转圜。此事那债主自知,我自己也留了收条在手,此事抵赖不得。如今我非是要索回当日数目,只想你记着,我文氏从来不是托赖你朱家!”
  “天隆二十年四月,你第二回 春闱落榜,眼见入仕艰难,是我父亲给你机会,将你接到身边悉心教导,并将你介绍给白鹭书院掌院先生,着你从文书做起,慢慢开始辅佐学政……你有今天,我娘家是否全无寸功?”
  “两年前,你以外出游学为由,开始在外与来历不明的女子厮混,背妻忘女,不顾脸面将庶长子生了下来。是我提议,将那母子俩接入府中,给予名分。昨夜事发,我与你急忙出城,难道不是为了去看顾你那生病的庶子?为人嫡母,我可有短了她母子什么?可有对不起她?又何处对不起你?”
  她接连说了许多,几次朱子轩想插嘴打断她,都没能成功。她眉目森然,面色是从未见过的冷。此刻在他面前怒陈前情的人,是如此陌生。
  他张口结舌,无从反驳,听文心冷笑道“我事事尽责,做足了为人正室的本分,敢问你凭何休我?我触犯国法,行凶伤人?如今衙门尚未有所论断,你凭何给我定罪?”
  “你……你够了……”
  “没有够!朱子轩,我不接受这休书!七出之条,我一条未犯,你没资格休我!”
  “你……你牙尖嘴利,不敬相公,更……”
  “我为你顶了罪,换来什么?我为你舍了性命,你是如何待我?”
  她泪流满面,摇着头一句句逼问“你自己说……你自己说,我何尝对你不起?我凭何要被休弃?你说,你说啊!”
  人群中议论不断,有人大声道“怪不得,怪不得!前几年朱家元气大伤,几乎倒台,难怪能撑过去,依旧过着太平日子!原来朱公子如此善于吃软饭啊!竟还厚颜无耻地摆出这正义姿态来休妻?天下哪里有这么猪狗不如的畜生?”
  人群中一声高过一声的咒骂、声讨、讥笑,叫朱子轩几乎站不定脚。他回过头,摆手道“不是,不是,没有,我没有!”
  “朱子轩!”文心一把扯住他袖子,厉声道“你想与我划清干系,可以!和离!”
  “你和我,此刻当着大家,和离!从此两不相欠,各奔东西!我不拖累你朱家声名,我不耽误你再婚再娶!”
  朱子轩根本没听清她所言,他被围观人众骂的满头汗,耳中嗡鸣,什么都听不清。
  文心回身朝堂中师爷行了一礼“请借纸笔一用。”
  此刻群情激愤,没人注意为何这审判现场州官迟迟不至,师爷又为何愿意纵容这犯人。
  很快纸笔给递了过来,文心执笔饱蘸了墨汁,和着眼泪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
  “文朱联姻九载,共度朝夕千数,今时义绝恩断,愿弃往昔姻缘。从此两厢作别,尘土各归其路。财物各还其所,余生再无瓜葛。”
  她将纸张一扬,将笔塞入朱子轩手中,“请你署名,朱公子!”
  朱子轩下意识朝那文书看去,他读了两遍才明白过来文心是什么意思。
  他张着嘴,想说些什么,正在这时,身后惊堂木忽然被拍响,震得他一哆嗦。
  刘大人不知何时从后堂走了出来,衙差立了肃静牌,将闲杂人等驱逐下台阶。
  刘旻寒着脸道“犯妇人文氏何在?”
  文心上前行礼,并不出言。
  刘旻喝道“你可认罪?”
  文心抿了抿嘴唇,下意识看了朱子轩一眼。
  他手里还拿着那张和离书,一脸复杂表情,眼中微露哀求之色,盼着她认下来,千万不要再连累他……
  文心垂下头,没有说话。
  朱子轩紧绷着一颗心,呼吸都急促起来。
  刘旻蹙了蹙眉“犯妇文氏,你可认罪!”
  文心犹疑道“我……”
  “大……大人!”人群中,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越众走了出来。
  “昨晚事发,小人恰好在南城门外的巷口,目睹了事发经过。”
  众人眼光齐刷刷朝他看来,见他拱手道“不光小人,还有小人的几个伙伴,都瞧见了……”
  “那……那倒下的人,不是这妇人推的。”
  刘旻把眼一横“何处来的刁民?胆敢扰乱公堂?”
  那人一撩袍角,直直跪了下去“小人……小人不敢!只是这朱大爷人面兽心,所行之事太让人瞧不过眼,小人实在看不得好人被冤,所以不及事先向大人通传。小人愿受任何责罚,也要替这无辜妇人说句公道话!”
  人群中炸开了一串串的疑问和感叹。


第91章 
  远处; 文太太早已下了车; 给丰钰死命拦着,才没有冲入人群去撕打朱子轩。
  她泪流满面; 哭得已经没了力气。
  丰钰低声劝慰她道“文伯母您别难受; 早一日看清他是什么人; 对文心而言; 并不是坏事。总好过将这一辈子都葬送在他身畔要好得多啊!”
  顺势劝道“朱子轩人面兽心; 朱家凉薄无情; 文心已被作践至此; 将来那两个孩子……文伯母,我实在担心……”
  文太太面容一肃; 就听前头惊堂木的声音拍响。文心要受审了!
  文太太踉跄向前行进两步; 想要看的更清楚。
  自那证人越众而出; 场面便为之一静。但见那人身穿蓝色布衫; 头系方巾,打扮得很是普通; 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看似出自普通人家,身边也无随侍相从。可人们朝他面容一望; 却又不免为之一赞。那是一张非常白皙干净的脸; 面色称之如玉似珠也并不为过; 一双狭长凤目; 眼尾微挑; 眉色不甚浓; 却是修长锋利,斜飞入鬓。嘴唇不点而朱,泛着微微光泽。见众人朝他看来,似乎有些腼腆,说话不免结巴了两句。
  丰钰眸色一紧,这一出并非她所安排,难不成事发当夜,真有人在旁目睹?可崔宁当时分明已经暗中屏退了闲杂人等,还动用人手守住附近的路口不许通行。这人是如何出现在附近而不被发现的呢?
  刘旻蹙了眉,并没人事先交代他还有其他人证啊。
  可当着百姓面前,总不能不许人证说话吧?刘旻咳了一声,肃容道“你且说说,当时是何情形?”
  对侧街角的小楼上,崔宁手里按着一只飞镖,他抿紧嘴唇,心内震动不小。竟有漏网之鱼目睹了当晚一切?他浑身冰寒,手上暗器蓄势待发。可他心内也知,一旦那人说了不利于己方的话,他也不能当真发出暗器将人害死,当众害死目击者,只会证明他们理亏……
  这被各方盯住的人证头上隐隐冒出冷汗,擦了一把额头,道“大人容禀,当夜小人与友人恰好经过。小人因多饮了几杯,中途在巷中墙角忍不住呕吐……那个……那个所以停留了一会儿,就在这过程中,目睹了当夜情形。”
  “混账!”刘旻怒道,“醉酒之时的所谓‘目睹’,如何作数?焉知不是你酒醉眼花看错?这妇人便是失手伤人,将人推跌亦是事实,她丈夫亲自作证,难不成还能是故意冤她?”
  “来人!将当夜供状呈上!”刘旻不再理会那目击者,催促进行下一个步骤。
  那人忙道“大人!大人您相信小人!小人虽是醉酒,便当小人看不清,可小人的友人却不可能看不清。小人的友人乃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他当时便与平常人一般,看事看人必定不错,昨晚的事小人与他亲眼所见,万万不会出错,大人,您便信不过小人,也该循例请小人的友人过来作证一二,万万不可冤了这无辜的妇人啊!”
  刘旻恼得拍了惊堂木“尔是何人?何故一再干扰公堂?醉酒所见不能为证,你当这公堂是儿戏么?拉下去!”
  衙差过来将那人左右手架住就往下拖。眼看这事将归于正轨,熟料这时人群之后一骑快马奔来,马上一人飞跃而下,拨开人众挤入堂中。
  “住手!”
  来人头上有汗,面容焦急,拱手朝刘旻行了一礼便对着那目击者道“玄容,你怎在这里?找得我好苦,快快随我回去!”
  那目击者当即双目一亮“来了,来了!刘大人,这就是我那友人,他当夜与我一同目睹一切,您不信我,也该信他!王翀,你说呀!你快告诉他们,当晚是谁害了人命!”
  来人正是盛城那位有名的浪荡子王翀。他面色微沉,瞥了玄容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移目看向朱子轩和文心,道“对不住,王某只得据实向刘大人回禀了……”
  朱子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攥着拳,心里比谁都害怕。当众将当晚实情一公开,他叫妻子顶罪还翻脸休妻的事就再也瞒不住。他嘴唇嗫喏,想说些什么别过话题。可他也知这不可能,他将目光移向文心,面露恳求之色,与方才休妻时的义正言辞,全然不是同一嘴脸。
  文心沉了沉眸子,似乎有些不忍。
  那王翀道“当夜王某与这位朋友确实便在附近,城楼下有火光,王某和朋友在朱爷这方后头,距离较近,因此看得比十分清楚。当时两方纠缠起来,朱爷被凌校尉和另一个官爷扣住,动弹不得……”
  他将细节说得一丝不错,朱子轩整个人如坠冰窖,几乎立定不住,身子摇摇欲坠。
  “不必了!”文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大声喝断了王翀的话。
  她看向刘旻,掷地有声地道“大人,当夜之事没有人比当事人更清楚的了,我不需人替我开脱。大人在上,定罪前,妇人还有两句话想与丈夫述说,不知可不可以?”
  刚刚因证人一言而生出希望的文太太腿一软,倒了下去。丰钰心中不忍,连忙将人扶住,抿住嘴唇看着文心。
  此时她面容坚定,无半点适才看到休书时的伤心和悲情。她理了理头发,看起来平静镇定。得到刘旻的默许后,她就转过脸来看着朱子轩。
  “到这个时候,你可还要坚持休我么?”
  朱子轩心头慌乱,茫然看着她。
  文心指着他手里的纸道“你我夫妻一场,闹到今日这般,路是不可能走下去了。你想我做的事,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在场的旁观者不明她说什么,可朱子轩懂。她的意思是,想要她甘心替他顶罪的话,就要答应她一个条件,否则她就要反口……
  他眉头直跳,心脏砰砰快要裂出胸腔。他看了眼王翀和那玄容,又看看座上威严肃穆的刘旻,最后垂下头,定定望着文心。
  她扯唇笑了下“你我夫妻九年,我可能活不过今天了。我便有千般不好,当初,我们也曾有过一些快乐的日子。你能不能应我,将两个孩子托付给我娘替我照料?”
  朱子轩下意识要反驳,文心速速道“难道,你不愿?”
  她话中威胁意浓,朱子轩眸子闪了下,不敢看她。
  文心道“不过是两个闺女!你将来还要娶妻生子,留她们在身边,你能照顾过来么?你是她们亲爹,又不是不许你认他们。这是我最后一点心愿了,你不能成全我么?难道我的命,在你眼里就那么轻贱?”
  朱子轩抿住唇,迟迟不语。文心道“你可以不答应,那我……”
  “我应!我应!”朱子轩攥着拳头,心在滴血。他有什么法子?
  “好!那你,在适才的和离书上按手印吧。从此,我文氏便与朱家再无瓜葛……你也可彻底的放心了……不会有人挡你的路,过你的太平日子……你……时间不多,你总不能,让我还顶着朱家儿媳的身份被定罪论斩吧?”
  朱子轩沉默了一会儿,上方刘旻已经等待不及,“啪”地拍响了惊堂木,“有完没完?这是公堂!一个个像什么样!”
  朱子轩心中一颤,哆哆嗦嗦地展开了那纸和离书。那师爷甚乖觉,连忙叫人端了朱砂过去。
  朱子轩沾了朱砂,将指印落在纸上。
  文心取了文书,高举过头,泪落如语地道“大人在上,诸位父老乡亲在前,请替文氏见证,从今而后,文氏与朱家,再无关联。文氏从此刻起,就再也不是朱子轩的妻子,再也不是朱家的长媳!”
  “妹妹!”人群中,文嵩痛声大呼,“你这是何苦!”
  文心将纸张叠好,揣入袖中,再没看朱子轩一眼,她端端正正地跪好,向刘大人深深行了礼。
  “请大人继续吧。民妇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刘旻清了清嗓子,道“兀那文氏,今数人指你逞凶伤人,你可认罪?”
  “大人容禀,民妇并未伤人,如何认罪?”
  她掷地有声,一句话惊得朱子轩张大了嘴巴。
  朱子轩脸色涨的通红,怒道“你……你这刁妇,你怎能出尔反尔?”
  文心并不看他,冷笑道“出尔反尔?我答应了你什么?”
  “你……你……”这要他怎么说?
  “大人明鉴,当夜事态乱成一团,那些巡防营的官兵自己都看不清是谁推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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